第51章 分开
姜馥裹着被子, 睡得并不安稳,夜里一双眼睛圆睁着,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一下弹起来, 连件外衣也没裹,抱着单薄的身子, 打开门, 走出去。
寒风吹散她的黑发, 凉薄的月光中,一个黑色的模糊人影正站在大门口。
她小步快跑过去, 才发现门口摆了好些笨重的大物件, 把出去的路都挡住了,她一只脚踏进其中,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砚穿着一身黑色的厚重衣袍, 衣领束起, 几乎遮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整个人显得阴鸷极了,伸出几根长指, 指挥着卫兵,动静很轻。
见到她,他松动几分, 向前一步,伸出手。
细嫩的双手交托于他宽大坚实的手掌中,她借着他的力, 向前挪动了几分, 接着被他搂住腰, 双脚悬空,整个身子挂在他的身上,半抱着落在他身边。
她脚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砚紧箍住肩膀,半是强迫地拉进怀里,厚重的温暖将她单薄的身子密密包裹。
心脏的温度也一点点跟着攀升。
她没有拒绝,嘴角扬了扬,双手环绕住他的腰,脑袋有些依赖地靠在他的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对李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只是顺从着自己的心意,不由自主地想再靠近他一点。
李砚下巴抵着她的黑发,温柔缱绻,放在她腰间的大手轻微地抽搐和**。
半晌,他道:“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穿这么点就出来了?”
她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轻轻摇了摇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李牧他找你干什么了?深更半夜的,我——”,话到一半,姜馥突然被噎住,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环绕住他腰的手揪紧了他的衣服,脸蛋上透出一层红。
她的心脏砰砰地跳起来,有些刻意地回避他的眼神,整张脸几乎埋进他的怀里。
李砚从来没有见过她的这幅样子,只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伸过一只大手就要抚向她的额前,却被姜馥眼疾手快地捉住。
她有些气急败坏,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拍开了他的手,低低地咒骂了几句。
李砚没有听清,把头低下来,更加凑近她的脸,“你说什么?”
李砚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黑色的瞳孔仿佛有勾人魂魄的能力,瞬间就能把她的心事看透。她被吓了一大跳,炽热的心跳就要喷薄而出,她一下伸出手,勉强遮盖住他的眼睛。
那具有穿透力的眼神被捂住,她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长而浓的睫毛,妖艳的眼尾,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坚硬的脸部线条...
也会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生丰富的变化。
会出现旁人从没看过的神情...
她在地牢初见他的时候,明明还是一张阴沉沉的太监脸,怎么现在,竟觉得他这般好看呢?
她任由那心跳狂乱着,呼吸急促起来,眼神落在那两片软软的嘴唇上。
周围卫兵搬东西的声音惊醒了她,她一下清醒过来,又惊又羞,有些慌乱地放下手,头瞥向一边,急急转移话题道:
“这些东西是什么呀,干什么用的。”
李砚的视线跟着落在周围那些笨重的大物件上,索性没有再看她,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她的心跟着提起了。
“这些是给你置办的一些新料子和衣服,说好了赔给你的,还有一些首饰和小物件,我亲自去京城里所有的店里采买的,掌柜的说姑娘家都会喜欢这些,我也不懂,就都买回来了。”
“早晚温差大,我让管家给你去定了一些厚点的衣裳,他家里也有个女儿,想必比我懂些,这些穿在最外面,想必会更合你心意一些。”
“还有一些药材之类的,我新请了一位食官,之前是在宫里当差的,你身子弱,得好好养着,不能出错...”
他郑重地解释着,小到衣食,大到住行,完全没有注意到姜馥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
他摆摆手,一列训练有素的卫兵整整齐齐地迈过来,举手投足都显现着干练和精明,在这之前,院子里并没有这么一类兵存在。
“殿下好!”
一列人恭敬地朝她行礼,头低垂着,近乎与地面平行。
“这些人都是我一个个专门训练保护于你的,都在我这签过生死状,他们这一辈子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也只会听从你的号令,称呼是我之前的习惯沿用下来的。”
他有些不自在地曲了曲手指,最后一句话放得很轻。
姜馥没有注意到最后的那句话,抓住他的胳膊,抓得很用力。
李砚停下来,看着她,不过一秒,就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方形的细长盒子来,
“你父亲给你的,自然由你来保存,上面的字迹也都查清楚了,由你自己决定。”
他这样说着,伸手去掰她捉住他胳膊的手。
姜馥不放,眼睛紧紧盯着他,面上没有一丝松动。
李砚只好去捉她另一只搁在他腰间的手,用了力,扣住她的手腕,翻转过来,把那细长盒子交于她的手心。
他小心又虔诚,把她之前所有的猜测和计量都衬得丑陋无比。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的话。
她紧揪住他袖口上的那枚袖扣,指节发白,嗓子里带了一些细微的哽咽,
“你要干什么去,李牧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你要丢下我去哪里?”
她不想被丢下。
难言的痛楚灌满她的心脏,酸酸涩涩的情愫不断在她的四肢五骸不受束缚地疯长。
“你让他们都走,我不要!”
李砚低下头来,眼尾带了点笑意,把四周的人都屏退,在渐凉的夜色中看得有些不真切。
他盖住她的手,并不想瞒她:“贵妃死了,他必然是要做点什么的。”
“这一事牵扯到了外族,那个毛头小子惹了事,希利那边也想给个交代,但又得确保他的安全。”
“所以你得去作为人质?那又为什么必须是你?”
他摸了摸她的头,面对她的质问,所有的心思都藏在眼睛里。
姜馥看不透,索性也不想再问了,重新环抱住他,靠在他怀里,黑发缠绕住他的脖颈,有些任性道:
“那我跟你一块走。”
李砚舍不得挣开她,大手细细地拢着外衣,不让她冻着,细细地哄,
“路途远,边境又是极寒,你身子受不住的,在家里,有人保护你,你不用受冻,也不用挨饿,每日还有专门的人伺候你,你开开心心地在家待着,等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姜馥嘴抿得很紧,眼角压下来。
那丝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放大,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
“过几天是几天?”
李砚不答,姜馥就知道这恐怕得花上个一年半载。
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长久地维护两国之间的关系,一旦这种利益出现了偏差,一分一厘都能让数万百姓处在生离死别中,边境线又会多上许多难民。
那些难民有多极恶,李牧派他去,那里不受管辖,姜馥不敢细想,掌心出了层细汗,那枚袖扣跟着滑脱了几分,不那么牢固了。
但她仍是固执地抓着,一刻也不敢松。
“回去睡觉吧。”
李砚打横抱起她,话里温柔,行动上却不容拒绝,姜馥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她抱入房里,放在榻上。
她眼眶红起来,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两手用力攀住他的脖子,把他勾紧,向他唇上紧贴,眼泪同时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下来,淌进被褥里。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满腔的情绪都绽开,发泄般地啃咬他的嘴唇,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牙印,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李砚闷哼了一声,犹豫了几秒,反扣住她的脑袋,由被动变为主动,更加用力地回应她。
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李牧附在他耳边的话:
[若你不去,那那个秘密,我很快就会让她知道。]
他眼里漫上苦涩,眼角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他按住她的两肩,姜馥察觉他的意图,抓握住他的手腕,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鼻尖突然涌入一股奇怪的气息,姜馥很快就没了力气,手指**,额头上冒出大汗,整个身子软软地躺下去。
她的手被他绑在床梁上,双脚被固定,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她出声大吼着,没有人回应她,整个世界迅速安静下来,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她的脑袋越来越沉...
不可以,不能让他走。
她强撑着意志,狠狠咬住舌尖,用力挣动起来,手腕和脚腕上跟着刻上一道道血痕。
她像无所觉似的,头凑近了绳子,牙齿上传来钝痛,酸水一点点从牙缝渗出来。
她拼命晃动着脑袋,绳子有了松动。
同时,一块大石头打破她的窗户,一个人影从窗户里跳进来,一眼就瞥见了她床榻上的细长盒子。
泰轩有些兴奋地跪下:“殿下,李砚已走,虽然他跟当今陛下水火不容,但宫里大部分由他负责的防御都会跟着松动,眼下遗诏在手,是我们夺权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