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戳破
周五的午间, 某间甜品店内。
自从那天收到贾森的告白后，希尔诺总觉得自己的这帮友人，开始用一种诡异的态度对待自己。
像是拼命忍着一种强烈的冲动, 想要从自己这里询问什么，又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好贸然开口。
“唉, 你们是不是想问我, 我暗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希尔诺叹了口气。
“可以吗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希尔诺，我想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真的可以告诉我们吗？”丽兹脱口而出，像是早就等待着希尔诺这么说。
果然她当初猜的不错, 恋爱心理学这门课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不可以。”希尔诺微笑。
“诶——”丽兹失望地坐了回去, “如果不知道希尔诺喜欢的到底是谁，我感觉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了。”
“丽兹你要是提不起精神，其他人就该睡大觉了。”默文习惯性吐槽着说。
丽兹轻飘飘瞪了他一眼，忽然反应过来：“等一下，难道只有我很好奇这件事吗？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好奇？”
被点出来, 默文和莱恩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希尔诺喜欢那位尤珈老师，这件事莱恩是在上学期便知道了的。
过去几个月，他自觉应当为友人保守这份秘密, 也为友人看起来并不会顺利的感情路而担忧。
但直到那天为止, 他都以为希尔诺的喜欢, 只是很普通的后辈对前辈的仰慕。
这没什么，那位尤珈老师确实很优秀。
希尔诺喜欢对方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我想象不出来自己喜欢其他人的样子。
可这句话太令人震撼了。
莱恩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希尔诺是认真的。
希尔诺是这样喜欢那位尤珈老师，到时候如果被拒绝了, 该得有多伤心。
他开始在内心里盘算起, 那位尤珈老师回应希尔诺的可能。
可能性微乎其微。
且不说老师喜欢学生本身就是不常见的事情, 单说那位尤珈老师, 莱恩便不觉得对方会喜欢上什么人。
经过昨天的一天时间，他甚至开始搜索起来：如何安慰失恋的好友？
而默文的内心戏，则是和他截然相反。
原本在他的设想里，这顶多是一部单恋的苦情剧本。
他可怜的毫不知情的好友，被那位老师惦记上了。
只要在希尔诺毕业前，那位尤珈老师都只是默默地暗恋，那么这份剧本还算轻松。
一旦那位老师决定做点什么，他的好友又宁死不从……
私下里看过许多狗血爱情小说的默文，早就在脑海里脑补出一场又一场大戏，什么小黑屋，什么合约，什么强制……
咳咳。
但现在看来，这竟然还是一个狗血三角恋！
那位老师喜欢希尔诺，而希尔诺自己也有喜欢的人！
剧情扭曲起来了！
果然当初不把这件事告诉给希尔诺，是一项绝对正确的选择！
否则的话，三个人之间扭转起来，你来我往，暗流涌动，不知道会碰撞出多么激烈的争端，而他好友的名誉恐怕也会就此受到牵连。
默文和莱恩均沉痛地看了一眼希尔诺。
眼神里满是怜悯。
希尔诺只觉得他的两个好友，今天似乎眼睛不太舒服。
这时候，号码终于排到了他们这一桌。
这家自助甜品店相当火爆，外面坐着一圈人均是等待取号。
莱恩主动站了起来：“我去确认。”
“我陪你一起，我有个一直想试试的套餐。”默文也跟着走了。
等两个各怀复杂心思的人离开，作为唯一身处旋涡当中，却无知无觉的丽兹，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感慨。
“真好，希尔诺也有喜欢的人了。这么看来，你瞒得可真好，连我们都没有透露。完全猜不出来希尔诺是什么时候有的喜欢的人。”
希尔诺感到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并不想隐瞒你们的。一开始我只是不确定自己的这份情感，后来则是因为我答应了对方，绝对不会将这份情感告诉给其他人。”
“……啊？”
丽兹眨眨眼睛，表情逐渐迷茫起来。
“希尔诺，你之前说你是暗恋，没错吧？”
“对呀，暗恋。”希尔诺点点头，表示肯定，“不过以后总有一天，我会向他告白的。”
“你确定暗恋是这样子的吗？”
丽兹觉得她和希尔诺之间，一定有哪一个人，搞错了暗恋的定义。
“你说你答应了对方不告诉别人，那也就是说他回应你了？”
希尔诺摇摇头：“不，他暂时不让我向他表露这份情感。他说对我的喜欢不做评价，也会视而不见。”
“原来这就是暗恋吗……”
短短几分钟内，丽兹感觉自己的整个认知都被颠覆了。
……
刚上完上午的课，尤珈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见到梅纳德早已在里面等候。
“请你立刻，马上，现在，就告诉艾莉西亚：你很好，非常好，好得能立即绕着亚弥斯飞两圈都不带喘，完全不需要别人来关心。”
看着对方有些抓狂的样子，尤珈大致猜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待会儿发消息告诉她，感谢她的关心，让她不要担心。”
梅纳德原本做好了迎接尤珈毒舌的准备，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一口答应了，半点不带犹豫。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的？”他怀疑地问。
尤珈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收整起桌面。
半响，才淡淡开口。
“昨天，希尔诺来找我了。他说你告诉他，我有胃病。”
梅纳德耸了耸肩，看上去并不打算领下这份难得的感激。
“猜猜看，昨天咱们的同事给我发了多少条消息？该说不愧是白魔法师吗？这也太热心了。”
等来这的目的达成了，梅纳德从旁边的座位上站起来，往门口走，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望向他这位一看就没有吃午饭准备的发小。
“尤珈，我还是很欣慰，你能够有喜欢的人。”
“都说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因为这种事情犯病。啊，艾莉西亚怎么说的来着。‘希尔诺喜欢上别人了’？兄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了？”
梅纳德一副看稀奇生物的眼神，盯着尤珈瞧。
“这是个意外。”尤珈用手抚上额头。
“哦，意外。”
尤珈抿嘴，转移起话题：“今天晚上的材料，你帮我交接一下。我需要去接个人。”
“接人？”
“就是明天比赛的特邀嘉宾，克里斯托弗不放心对方的安全。”
梅纳德眯起眼睛。
看着发小已经开始专心手头上的工作，他仿佛开玩笑地随口说着。
“为什么首席连这种事情都交给你做？他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点？上到任何危险的现场，下到这种做保镖的杂事，他老人家是真的觉得你不需要休息啊。”
尤珈头也没抬，低声说：“除了我，也没人可以做了吧。”
……
下午的课结束后，希尔诺站起身，正想上去问尤珈老师课上的某个问题。
但几乎在同一时刻，他被周围的同学们围住了。
看着这些同学们一个个热切的目光，希尔诺无奈只好一一回应他们的问题。
等到终于结束了答疑解惑，他才朝着尤珈老师离去的方向，匆匆赶上去。
追了一段距离，正当希尔诺怀疑对方已经走远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尤珈老师正背对自己，和另一个人说着话。
是校长先生。
校长先生是一名白魔法师，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哪怕已经活了两百年，外表看上去仍旧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
校长先生正对着自己，希尔诺于是远远能够瞧见对方紫色的眼眸，金色的长发，以及那长发束成一条，垂在肩头的发辫。
由于校长先生英气的外表，这样的发型并不会让人感觉到过分柔性。
看着看着，希尔诺忽然看见校长先生朝自己这边暼了一眼，笑了笑。
他下意识抓紧了法杖。
但校长先生也只看了这么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和尤珈老师谈着事情。
这样的距离之外，希尔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等到尤珈老师离开后，那位校长先生久久注视着老师离开的方向。
然后转身看向自己，朝着自己走来。
希尔诺不好离开，只能够站出来。
“校长先生您好。”
“你好呀。”
希尔诺原本以为这只是寻常的打招呼，准备继续去追赶尤珈老师。
但校长先生却继续留着他聊天。
“你是希尔诺吧。”
希尔诺只得停下脚步，看着校长。
“我是。”
他并不奇怪校长先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时常出现在各个“第一名”中，校长先生对他有印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希尔诺……你觉得你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校长先生的声音很温和。
我的老师……
“我的哪一个老师？”
希尔诺再次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这个潜意识的举动，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校长先生仍旧保持着那份温柔的笑意，这份笑令希尔诺感到很熟悉。
他看着校长先生的淡紫色眼眸，忽然明白这份熟悉来自哪里。
艾莉西亚老师也是这样的金色长发，紫色眼睛。
他们同样是白魔法师。
但艾莉西亚老师的笑容要更加让人感觉到舒适和真诚。
而校长先生的……
希尔诺强行将脑海里的想法压下去。
这不对，校长先生是一个很伟大的人，自己不该质疑对方，也不该在心底里产生揣测。
“尤珈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是我建校两百年以来，遇到的最有天资的学生。”
希尔诺听着校长先生温柔的话，越发紧张。
校长先生为什么会提到尤珈老师？
不，没事，没什么。
刚刚校长先生正在和尤珈老师说话，想起老师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己是黑魔法学院的学生，校长先生问自己对老师的看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都很正常。
“我给了他很多权力，让他拥有了很多自由。我让他担任黑魔法协会的会长，让他成为对魔族指挥的指挥长，让他加入委员会……外界经常会有人质疑，为什么我不忌惮他。
“说这话的人，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我的学生。尤珈是个好孩子，和你一样。那么，希尔诺，你了解你的老师吗？”
希尔诺感觉整个人被定在了原地，二三月份的春意阳光，照在身上很冷。
校长先生说的话没有什么问题。
校长先生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什么问题。
校长先生没有问题。
“我……”
“你知道吗？你一年级时的飞行课，是尤珈自作主张来代课的，因为你在那里。那一年的比赛罕见地被延后到学期中，往后每一年的比赛都被打乱时间，为了掩饰那一年的特殊。
“你二年级末分流时，本该负责考核的是另外一名老师，但尤珈却主动去了，因为你在那里……对了，前不久尤珈向我申请开办一间食堂，你见到那个食堂的位置了吗？”
校长先生一件一件地点出来，语气徐缓。
希尔诺睁大了眼睛。
他感受到心脏鼓鼓地跳动。
但这不是因为羞涩，不是因为惊喜，不是因为激动。
握住法杖的那只手，有些发抖。
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
“你看，你的老师为你做了那么多。希尔诺，我很好奇，如果这些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如果尤珈为了你滥用职权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猜猜看，你的老师会面临什么样的非议？”
校长先生的话落在耳边，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声调自然。
克里斯托弗意味深长，看着脸色苍白的学生。
突然，捂住嘴笑了几声。
“好啦，只是逗逗你而已。不要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你。你的老师需要你来保护，需要你来关心。他似乎很累的样子，需要你多给予一些温暖。
“但是有一点，我的好孩子。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和你的老师呆在一起，和他做任何事情。但是绝对不可以向他表达你的这份喜欢。”
希尔诺僵硬地吐出回答：“但是我……”
克里斯托弗将一根食指竖在了唇边。
“嘘。我不是要你永远不传达出来。只是这几年，这几年而已。至少等再过几年，等你追上了你的老师的脚步，这种时候你再表达你的喜欢，难道不是更好吗？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克里斯托弗的声音像是有魔力，感染着内心的情绪。
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到老师。
希尔诺缓缓点了点头。
“好孩子。”克里斯托弗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眼前孩子的头顶。
“希尔诺！”
希尔诺浑身一颤，像是从梦中惊醒。
转过头去，看见远远跑来的那位图书管理员先生，也就是梅纳德老师。
被打断了，克里斯托弗的那只手于是没有落下，只是收回到身侧。
梅纳德小跑着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希尔诺……啊，首席您也在这里。不好意思我找这孩子有事，您和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谈的吗？我可以在旁边等你们。”
克里斯托弗缓缓看向梅纳德，淡紫色的眼眸还是那样平静、温和。
“没有了，你带这孩子走吧。”
“好的，首席再见。”
梅纳德神情自然地打了声招呼，看向希尔诺：“走吧。”
希尔诺还没有从方才的感觉中回过神过来，茫然地被牵着走。
走了一段距离后，他回过头，看见那位校长先生仍旧望着他们。
淡淡的笑容依旧。
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得更加灿烂。
希尔诺感觉身上发冷。
从前他也是见过校长先生很多次，但这一次，对方给自己的感觉很不一样。
像是终于将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注意到了自己。
……不，他在想什么？
梅纳德拉着希尔诺走了很远，才在一个无人的偏僻地方停下，松开手。
他双手环臂在前，靠在一棵树上。
“他和你说了什么？”
“校长先生说……”希尔诺说了个开头，便顿住了。
自己和尤珈老师的事情，梅纳德老师知道多少？
梅纳德沉默地低头看着希尔诺。
看着对方闷得跟个葫芦一样，禁不住“啧”了一声。
“听着，我不管克里斯托弗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听别信，别往心里去。希尔诺，我很欣赏你。尤珈是我第一个欣赏的人，你是第二个，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的。
“我不管你们是想玩地下恋，还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搞校园恋，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地活着。”
希尔诺的脸蹭一下红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烧起来。
“梅纳德老师，您误会了，我和尤珈老师之间……”
“是是是，你们是最单纯的师生关系，就是单纯的‘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这么一个关系。你们两个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嘴硬。该说的我都说了，劝你小心点克里斯托弗。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尤珈。”
梅纳德从树上站起，转身便打算离开。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希尔诺的声音。
“梅纳德老师，您说尤珈老师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