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诺千金

第二十七章 死性不改

飘雪的双眼扫了几遍床头边摆得整齐的包袱,目光落在张平家的平坦的腰间和晃荡的袖口上,忽然眼角一弯,眸光深邃却扯出一个笑容来:“如此,张平家的却是辛苦了,恕飘雪不远送。”

张平家的像得了特赦令一般,抬起腿便走了出来,见到院中躺椅上闭目养神的王卉凝,撇了撇嘴,便绕过游廊去到厨房中。

睁开眼看着消失在厨房门口的那片灰蓝衣角,王卉凝抿了抿嘴,用眼神询问随后缓缓而来的飘雪。飘雪摇了摇头,极轻地道:“我的东西未曾被翻,怕是没来得及动手。”

往日这个时候她都会在姨娘的屋子里呆上大半个上午,张平家的许是摸准了这一点,却没想到姨娘今日会兴致好出来晒太阳。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被发现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偷到自己头上来,想必是她看出了姨娘的落魄吧。

眸中寒光一闪,飘雪略抬了抬眼,继续道:“这婆子既死性不改,咱们倒不妨取之所长,因势利导一番。”

王卉凝看向飘渺浅蓝的高空,正欲点头,白芍特有的欢快脚步声愈来愈近,却在院门处顿住,鸟鸣般的声音传来:“粉荷姐姐,你可能帮我画几个好花样子?”

“你要花样子干什么?”伴着两人走进小院的脚步声,粉荷略显温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脸上含着笑,眼底却是她面对白芍时常有的疏离。

“是姜妈妈,”白芍看向粉荷,瘦弱的脸庞在阳光的氤氲下透出几分少女特有的水润,微微嘟了嘟嘴道,“姜妈妈姐姐的女儿几个月后要出阁,正赶着绣嫁妆,她非说城里姑娘绣出来的东西花样子又好又多,要姜妈妈帮她在姨娘这儿搜罗些。姜妈妈拗不过,便把我叫了去让我帮她找几个好样子。粉荷姐姐,你可得帮我个忙。”

“等我空下来帮你画几个吧。”粉荷温婉一笑,笑意仍是未及眼底,白芍瞧着却觉得异常亲切。

“她还说哪天要来姨娘这儿帮我告个假,让我空闲时帮她绣绣枕巾被套什么的,将来好为外甥女添妆。”白芍凑近了粉荷,脸上现出几分无奈来,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我那绣工烂得很,自打得了粉荷姐姐的指点后才好些,姜妈妈让我去绣,到时别糟蹋了新料子才好。”

“慢工出细活,你绣时别再像以前那般毛里毛燥便自然能绣好。”对上白芍凑过来的脑袋,粉荷微微侧了侧身,答了一句后快步来到正欲起身的王卉凝面前,亲热地唤了一声“姨娘!”

“姨娘,”白芍自也亲热地唤了一声,见飘雪和粉荷上前扶着,便乖巧地立在一旁,“姜妈妈唤奴婢过去帮她弄几个新花样子,还说想让奴婢空闲的时候帮她绣点东西。”

“嗯。”王卉凝轻点了点头,由着两人扶起却独自慢步走向屋内。白芍同粉荷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她和飘雪自是听到了。对于姜妈妈,她倒觉得关键时候可以拉拢一下,最起码能保证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不会太难过。

没了太阳的照射,屋内自然没有小院内暖和。飘雪怕王卉凝陡然由热至冷再次冻着,便不由分说地把她请到了**。

想起医书的事,王卉凝忍不住又让白芍取了那本《伤寒杂病论》来,靠坐在**细细地翻看着。飘雪瞧在眼里欲言又止,见着王卉凝的脸色已比昨日好了许多,遂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时辰差不多,便亲自去取了食材为她做饭。

翻开医书,从平脉法、辨脉法一篇篇往下看,王卉凝越看越觉得似有所悟,时不时地便把手搭在自己的脉上,感受着自己那微有些偏弱的脉博跳动。高兴的同时,她的心里也禁不住升起许多期待。

就算不能达成原来的王姨娘那般境界,有医术傍身却是全然没有坏处的。

“姨娘,可觉得渴了?”正看得入神,王卉凝的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冒着热气的陶瓷小碗,那温婉的声音令王卉凝愉悦的心陡然一沉。

自昨日粉荷手好重新进屋子侍候起,飘雪总会想了法子不让她一个人呆在自己的身旁,今日却不知她是怎么溜进来的。只是,这样时时提防常常支开也不是办法,多用几次总会让她察觉到。一旦被她所察,定然会破釜沉舟,到时反而不妙。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早日把她从这里弄走,让她彻底失了对自己下手的机会才好。

可是,没有证据没有适当的理由,她要如何让一个曾贴身服侍了自己十几年的看似忠心耿耿的丫环名正言顺地彻底从身边消失?

盯着碗中渐渐升起的雾气,王卉凝墨黑的眸子如深潭般,深邃得仿佛将眼前的一杯清茶投入进去也能无影无踪。

不管粉荷只是单纯的怨恨还是受了秦含霜的指使,既想取了她的性命,能投一次毒,又为何不会有第二次?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第二次生命,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做,怎么能任由着在粉荷的手里冒险。

几个瞬间,缓缓地抬起头时,王卉凝的神色如常的淡然中带着一丝隐约的亲切,唇角弯了弯:“好。”

把手中的书合上置于外侧的床头,王卉凝便要伸出纤细的双手去接粉荷手中的茶碗,岂料一个不慎左手被勾起的帐幔缠住,甩脱之际竟是直直地把粉荷递过来的茶碗碰翻。

“哐当”一声,青色的小瓷碗同着温热的清茶一起落在了冰冷的青石地板上。小瓷碗晃动间溅起几滴茶水洒在了床沿、帐幔和静静躺在床头的医书上。

“姨娘,你没事吧?”粉荷连忙自腰间掏出帕子来拭床沿、帐幔,又拿起医书小心地拭了几拭,满脸关切地问道。扫了一眼她湿漉的绣着桃花的裙摆,王卉凝缓缓地摇了摇头。

“奴婢再去为您倒一杯。”把**洒落的水渍清理干净,粉荷顾不上自己湿漉的裙摆,目光在地上无异样的水渍上顿了几顿,半倾着身子对王卉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