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的小糖果
雨滴打在车窗上发出轻微声响, 很快被车载音乐掩盖，淡淡的白檀熏香似乎有安抚心神的功能，在这个雨夜为孤独的人敞开了一扇名为温暖的门。
下雨堵的走不通路, 几分钟挪动一次。
梁放骨节分明的手搭着方向盘上, 手指一起一落, “想吃点什么？”
昏黄路灯映在许意宁侧脸上，她双手搭在腿上, 坐姿有些拘谨, “不用了, 我回家。”
从坐上车后, 两人就保持着沉默, 他没有问她住址，她也忘了主动提起。
“我家在云金小区, 在嘉大旁边。”从这里到嘉大隔了一个区, 许意宁顿了顿, “需要我帮你导航一下吗？”
“不用，知道路。”
他是本地人, 理应比她更熟悉，许意宁点头, 没再开口。
见她如此拘束, 梁放忽然笑了，“许意宁。”
许意宁下意识应了声, “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时隔几年重新跟他单独待在一起，就像初次见面的网友，找不到任何共同话题只能尬聊, 而他们连尬聊都聊不起来, 只剩下尴尬。
许意宁身子都快贴到车门上了, 还嘴硬道：“没。”
“怕我？”
梁放嗓音散漫，像是随口提起：“平时跟你的追求者在一起，也会这样紧张？”
许意宁：“？”
“我的...追求者？”
梁放挑眉：“嗯？怎么了，没有？”
许意宁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套话。
就这么，直截了当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的套话。
她偏头看着车窗，玻璃上里映出她的倒影。
她也笑了下，“应该没有你的追求者多，那你跟她们在一起，也会这样主动吗？”
梁放侧头看她。
她唇上涂了薄薄一层口红，弯起的弧度很好看，笑容恬静温柔，就是说出来的话没那么温柔。
前面通了车，梁放踩着油门提速，没再继续逗她，“没什么追求者，只有被追求者。”
他话音稍顿，打下转向灯，补了句：“不信可以问你哥。”
许意宁目光闪烁，没说话，音乐不知何时跳转成了腻腻歪歪的小情歌，气氛顿时又尴尬了几分。
她用余光扫了眼身边的人，见他没什么反应，迅速抬手点下一首播放。
熟悉的前奏响彻车厢，是他之前唱过的那首歌。
“........”
好像更尴尬了。
许意宁余光偷瞄他，见他没什么反应，想继续换一首，听他开口说：“这首不是挺好？”
梁放跟着哼了几句，“我之前还唱过。”
许意宁眼皮一跳。
往日的记忆犹如被狂风掀起的海浪朝她席卷而来。
梁放就是那肆意的风，总有办法掀起被她用力平复下的海面。
车停在小区门口，许意宁正要推开车门，手腕忽然被拉住。
“等我一下。”
他很快松开手，只听到身后响起关门声，不过十秒，副驾驶的门被拉开。
梁放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将伞移过来，“走吧。”
许意宁没扭捏，说了句谢谢下车。
雨后的空气清新，吹散了从车上沾来的白檀清香。
地上积了大大小小的小水洼，许意宁今天穿了双白鞋，担心沾上泥土，一时忘了身边还有人，小心翼翼躲着水坑走。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她蹦来蹦去，难免会有接触。梁放喉结滚动了一下，垂下眼睑，“不想踩到水？”
许意宁没抬头看他，“嗯。”
“你蹦来蹦去，鞋不还是湿了？”
许意宁已经感觉到袜子的凉意，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我愿意。”
梁放轻笑，“行，你愿意。”
“其实不想踩到水，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想听吗？”
“什么？”
许意宁抬起头看他。
视线交汇，只隔了一拳距离，梁放握着伞柄的骨节发白，忽然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说错了，走吧。”
许意宁有些莫名其妙，也没问什么，沉默着走到楼下，她停下来，“我到家了，今天谢谢你，麻烦了。”
“以前不也送你吗？怎么没见你这么感谢我？”梁放咬了咬腮帮，语气带了点儿说笑意味，“跟哥哥这么生疏啊？”
许意宁视线落在他已经湿了的肩膀上。
刚才她下车时，梁放把伞全部打了过来，自己在淋雨。
她知道梁放只是为了缓解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而开玩笑，可她不想被说的这么没有良心，忍不住说：“哪里没谢，而且今天下雨，确实很麻烦你，你快回去吧。”
许意宁本想说句小心感冒，可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口，轻声道：“我先上去了。”
她转身要离开，手腕再次被拉住。
这次他没有很快就松开，力气反而越来越大，许意宁感觉到了一丝颤抖，像是在克制什么。
“许意宁。”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正常，觉得我是一时兴起，所以你感到害怕，认为我不是真心？”
雨越下越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水洼的声音虚渺地落入耳中，除此之外一片寂然。
梁放把人带回身前，“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误会。”
许意宁当然知道。
那年她怀疑梁放抱了林音淮，他当场亲力亲为解释清楚了。
不过误会什么的，又有什么好解释。
他们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纠缠下去......
都是他的原话。
“所以当年的误会，是不是应该有个解释？”
闻言，许意宁后退几步，无数个问题同时涌上来，脑子乱糟糟的。
当年的误会不就是在天台那次吗......他为什么会知道？
更坏的念头呼之欲出。
许意宁始终不敢看他，“什么...误会？”
“你还记得新年那天晚上，我说过什么吗？”
“......记得。”
“嗯？你说。”
“你说.....”
许意宁顿了顿，忽然想到他口中的误会，很有可能是在指责她一声不吭失信。
其实她心中始终有愧疚，因为她过于胆怯选择逃避爽约，却全然不顾他心里会怎么想。
如果梁放心中对她有怨恨，想要报复回来，也很正常。
可他好像又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我说，我们见一面。”
梁放替她说完了后面的话，“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和你见面吗？”
“........”
许意宁耷拉着眼皮，纤长的睫毛不断扇动，咬着唇不说话。
梁放勾了下唇。
“表白。”
“啊？”
许意宁耳边嗡嗡作响，大脑彻底死机，风携带着湿气钻入伞中，带起她散落的几缕发丝。
“没听清？”
梁放抬手，替她整了整被吹乱的头发，拢在耳后，“我那天的打算，是想说。”
他话音一顿，垂眸笑了下，“哥哥忽然发现，还挺喜欢我们宁宁的。”
“所以不是一时兴起，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长。”
雨势忽然转急，噼里啪啦砸在脚边，梁放撑着伞，在雨幕中为她撑起一方天地。
仿佛被世界抽离，许意宁听不见这急促的雨声，满脑子被他这句话占据，模糊了思考能力。
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原以为梁放知道了她那段没说出口的暗恋。
可他却先说，他喜欢她，他要跟她表白。
那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许意宁忽然往后退了几步，“我，我先上去了。”
没看他什么反应，头也不回地跑进楼道里。
回到家，许意宁直接瘫在沙发上，捞起抱枕抱在怀里。
客厅拉着窗帘，漆黑而寂静，她试图冷静下来，可在黑暗中，心脏强烈的撞击声愈发明显，震耳欲聋。
如果梁放说的是真的，难道是她误会了......
手指传来的刺痛让她回过神，许意宁松开嘴，食指关节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牙印。
她盯着牙印，本就郁闷的心情更遭了。
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许意宁起身去玄关打开灯，边从冰箱里拿水果边看手机。
刘姿：【亲们，明天上午十点开会，不能来请假。想参加柏豪的提前准备。】
后面是几个关于柏豪新品的文件。
郁暖的消息紧随其后：【你今晚可能要熬夜加班了。】
许意宁回了一个表情包，揉了揉脸，回房打开电脑，没再胡思乱想。
次日清晨，许意宁匆匆忙忙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草莓塞进包里，提起门口的垃圾袋就出了门。
坐电梯时拿出气垫，快速拍了拍眼下没来得及遮的黑眼圈。
昨晚整理完所有资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躺在**翻来不去，迟迟无法入髓，直到凌晨四点才勉强睡下去，再睁眼已经错过了三个闹钟。
打车软件里的订单始终没有人接，坐地铁一定赶不上打卡，许意宁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全勤没了就算了，还好能赶上例会。
出了楼道，雨后的空气清新舒服，缓解了熬夜的难受，许意宁心情也舒畅了些，没走几步，又愣在原地。
不远处，梁放懒懒散散站在那，他今天穿了一身黑，短袖领口松垮下垂，隐隐露出凹陷锁骨。
许意宁今天出门急，随手拿了一套衣服，刚好也是一身黑。
梁放本来在看手机，听到动静后懒洋洋掀起眼皮，缓缓挑起眉。
许意宁感觉他的目光在她全身肆意流转，而后见他收起手机走过来。
他歪着头，心情很好似的牵起唇角，“吃早饭了吗？”
“……吃了。”
“那走吧。”
许意宁呆呆啊了声，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梁放自然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送你，上班不是快迟到了？”
昨天那个误会没说清她就跑了，这会儿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眼看就要迟到，坐车说不定能保住全勤。
许意宁迟疑了一秒，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跟在他身边。
这里离嘉大近，住了不少嘉大学生，这个点，正巧碰上赶早八的学生，其中有不少是认识的学弟学妹。
许意宁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想了想，又往旁边偏了一下。
刚离远了一些，后面一道声音响起：“意宁姐！”
还没回头，便被人从后面抱住。
许意宁没站稳，惯性往旁边倒，直接撞到了梁放身上。
林佳连忙把许意宁扶起来，她过来时没注意到许意宁身边有人，这会儿才注意到，以为只是个路人，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小哥还挺帅。
“对不起啊对不起。”
梁放松开扶住许意宁的手，淡淡抬了抬下颌。
他懒得开口时，看起来比谁都要冷漠，林佳也不敢多看，瞬间收回视线，“意宁姐，好久不见呀，没想到你还在这里住呢。”
许意宁笑了笑，“对。”
“听沁姐说你在金易上班，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林佳低下头看了眼手表，“我快迟到了，得赶紧走了。沁姐生日就快到了，下次见面我们再聊吧。”
许意宁嘴上说着好，心里比她还要着急。
临走时，林佳又停下来，“哦对了，还有何学长，听说他都买车啦，我也没有他联系方式，姐你帮我也恭喜一下。”
许意宁正要点头，旁边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插进来，“从这里到金易最少半个小时，你还剩一分钟。”
林佳吓了一跳，意外发现这小哥还没走，她看看许意宁，又看看她身边的人，最后视线落在后面的楼上，表情瞬间变了。
她挤了挤眼睛，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姐你上班快迟到了？那快走吧，我也走了。”
许意宁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却再次被打断，“姐你眼光真好。”
“.......”
林佳跑走丢下这么一句话，空气好像凝固了。
对上梁放似笑非笑的目光，许意宁耳畔一热，勉强解释：“我学妹，平时说话就这样，你别多想。”
“这样啊。”
梁放简单客观评价了句：“她眼光也不错。”
“.......”
上车后，许意宁系好安全带，面前递过一个食品袋。
她没接，梁放就放在她怀里，里面散发着面包的香味。
“给你买的早餐，路上吃。”
“你怎么......”
许意宁欲言又止，差点说漏嘴。
梁放懒洋洋睨了她一眼，“以前就跟你说过，少骗我啊。”
他话音一顿，轻笑：“其实骗我也可以，但不要在伤害自己的前提下，其他的你想怎么骗就怎么骗。”
许意宁垂眸盯着袋子，半晌哦了一声。
因为赶时间，梁放开车比昨天快了不少，但依旧很稳。
许意宁收拾起垃圾，拿出气垫补了补妆，抬眼看到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金易，忙出声：“就在这里停吧，我走过去。”
梁放侧头看了她一眼，“不想被人看到？”
许意宁默了默。
这人怎么什么都能猜到，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她面不改色：“不是，我怕你会迟到。”
梁放勾了下唇，“不用，我发工资。”
“.......”
忘了，他才是大老板，万恶的资本家。
梁放没逗她，把车停在路边，在她下车前出声：“注意安全，别着急。”
“拿不到全勤就算了，哥哥给你补双份。”
“……”
人走后，梁放靠着椅背，捂着眼笑了声。
在外人面前，许意宁确实成熟了不少，身上多少有点儿职场女强人气场，可梁放觉得她还是没怎么变。
对他来说，无论许意宁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觉得可爱。
或者说，只要是她，他始终喜欢，始终是他放不下的小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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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最后一分钟打上卡，许意宁刚坐下，郁暖转着椅子面向她，“你看手机了吗？”
“还没，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刚才还问你怎么不来呢，怕你迟到打不上卡，平时迟到也就算了，今天迟到可是出师不利啊。”
许意宁微怔，心里闪过一丝异样情绪，朝她笑了笑，“我知道。”
她边说边打开手机，发现通讯录那里多出一个红点，脑子里忽然冒出文恒的名字。
可是昨天闹的那么不愉快，文恒应该也没有联系她的必要了吧。
许意宁点开，验证消息只有两个字：梁放。
她呼吸停滞了一秒，眼前逐渐模糊不清，等通过回到聊天页面时才回过神，对面正好发来消息。
【迟到了吗？】
这话看起来怎么这么像盼着她迟到一样。
许意宁回了个没有。
梁放发来一条语音，许意宁想了下，从旁边拿过耳机戴上才点开语音。
“这么替哥哥省钱啊。”
他嗓音含笑，许意宁耳朵发痒，摘下耳机揉了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郁暖又喊她：“意宁，去冲杯咖啡吗？”
许意宁索性放下手机，拿起杯子，“好，走吧。”
等再回来后，郁暖还拉着她说个不停，“没想到今天茶水间还有巧克力曲奇，好久没吃过巧克力曲奇了，你还没吃过我们餐厅烘焙的曲奇吧，超级好吃。”
“对了，你现在没事吧，我昨天看了几款包，你帮我看看哪一款适合我。”
许意宁一时也忘了手机里还未回复的消息，跟郁暖凑在一起看手机。
“好纠结啊，你觉得哪个颜色最好看？”
“我觉得都挺好看的。”
郁暖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许意宁默了默，“两件八折，要不然你都买了？”
“不行，这个月没钱了，要不你跟我拼一下？你这包用了挺久了吧，该换了。”
许意宁看了眼桌上的托特包，还是大一那年池漾送她的入学礼物，款式简约也很实用，出门很方便。
“我这个包还挺好的，不换了吧。”
话音刚落，潘文露端着咖啡杯走过来，居高临下瞥了眼郁暖手机里的图片，“四五百的包你们还要拼啊。”
“.......”
潘文露轻蔑一笑，“不好意思，忘了你们才刚毕业没多久，不过这包确实挺便宜的，还比你现在这款好看。你这款都看不出什么牌子啊，跟快掉漆了似的，你怎么不换？要不姐姐送你一个？”
郁暖啧了声，站起来就想跟她理论，许意宁拉住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谢谢露姐，不过不用了，我这包还挺有价值的，暂时没有要换的打算。”
潘文露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实没看出什么端倪，以为她在强行挽尊，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郁暖欲言又止，也小心翼翼收起手机，默默回到自己工位上。
许意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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