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搜索女明星
在跟江进、程爽回春城市区的途中, 辛念一直默不作声。
他们没有用手铐,也没有任何逮捕手续,就真的只是协助调查。
周淮时不时看向辛念, 辛念只与他眼神交汇。
江进从后照镜观察两人, 辛念撞见过一次,就将目光挪开。
她心里徘徊着几个念头,揣度着协助调查的由头是什么。既然与她有关, 那么多半会和黎湘或郗晨有关, 难道是十三年前的案件有突破性进展, 还是说裸贷那件事廖强招供了新的东西?
照这样看,警方还不知道黎湘失踪了, 姚家应该没这么快报警。
如果是黎湘失踪的事, 江进大概率会一开始就道明缘由。
还有,他们就这样跟江进上了车,消息会否惊动靳家、姚家, 她如果到了警局再提起黎湘失踪的事, 时机是否妥当?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黎湘找到才行。
就这样, 辛念盘算着先去警局听明白江进需要她协助调查的原委, 再道出黎湘失踪一事,促使专案小组立刻介入。
这样一来,专案小组会更认同她的说辞——黎湘是关键人物,她失踪了, 一定和靳寻有关,警方有充足理由搜索黎湘和靳寻的下落。
“对了, 我们刚才去过黎湘家里, 但她不在, 手机也打不通, 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市局近在眼前,江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辛念看向副驾驶座,江进已经侧过头。
辛念:“不是需要我协助调查吗,怎么还要找黎湘?”
江进说:“你们两个我们都要找。你能联系到她么?”
辛念摇头:“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我可以提供线索,等到了警局我才会说。我还要求录音、录像,我要找律师。”
这些反客为主的要求出乎江进的预料,他扭头看了辛念一眼:“录音录像找律师。”
待重复完,江进问:“你不信任我们?”
辛念措辞道:“我不是针对你,江队。而是这十几年我看明白一件事,就算警察这份职业是神圣的,法律是严谨的,制定法律的到底是人,执法的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就有私心,就有疏忽,我不想摊上任何一样,我要绝对的安全。”
这还是江进第一次触碰到辛念的“攻击性”,当然就像她说的一样,那不是针对他,而是一种应激反应。这种攻击性远比上次在黎湘家和辛念的交手来得强烈,她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更像是余钺口中描述的那种对好似警察有偏见,明明没有犯罪却充满防备、警惕,搞得自己疑点很大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东西触发了辛念开启应激呢?
江进说:“只是一次普通的询问,你可以找律师。”
辛念点头,遂拨了通电话出去,正是黎湘之前给过她的联系方式,说对方姓张。
事实上找张律师也是有风险的,他是姚家的御用律师之一,如果有什么利益冲突,张律师一定会站在姚家一头。
但辛念自问自己与姚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如今找别的律师也来不及了,就算找了,又怎么能确保这个律师不会被金钱所收买?
而且黎湘说过,张律师至少不会被靳家收买——这已经足够了。
辛念很快和张律师通上电话,描述自己现在的情况,张律师称立刻赶来,在他来之前让辛念不要冲动。
辛念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切断电话下了车,一路跟着江进走进刑侦支队。
程爽安排了一间隔音相对好的询问室,给辛念和周淮倒了水,便坐在电脑面前开启录音、录像设备,准备做电子笔录。
江进在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从旁边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递给辛念:“你先看看这个。”
辛念接过来定睛一看,即便此前有过许多设想和心理准备,也万万想不到江进会拿这些东西给她看。
那是一份非常详细的医美档案,厚厚一沓,从身体检查、皮肤骨骼检测,到术前拍照,手术方案,手术过程的照片,术后恢复等等。
其实这些东西辛念也是第一次见,她的脑子嗡的一下就空了,遂又凭着意志力,强行将断掉的弦接上。
片刻后,辛念深吸一口气,抬起有些泛白的脸,看向江进的眼睛却没有慌乱,反而沉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事到如今,她什么都不会再隐瞒,她本来就是要说出实情的。
她的变化也被江进看在眼中,他没有急于发问,就是要观察辛念的变化。
江进:“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
辛念反问:“这是你们查到的,还是有人特意送给专案小组的,就像我的照片一样?”
江进回答道:“是后者。”
辛念点点头:“这些东西我是第一次见,我想就连黎湘自己都没有。它们一直都在靳寻手里,是他寄给你们的。”
江进没有否认辛念的分析:“靳寻我们也在找,但他和黎湘一样手机关机,不知所踪。”
辛念:“你们该不是以为黎湘和靳寻跑路了吧,她不会的。哦,我是说黎湘不会。”
江进:“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辛念闭了闭眼,又一次看向那张术前照片。
那不是黎湘,而是郗晨。
辛念低声说:“她失踪了。原本在你们找我之前,我和周淮已经说好联系你们……”
“失踪了?”江进微怔。
辛念:“她真的失踪了,我们找了她两天。这不是在玩花样,她大前天去了工作室就没有回来过。是靳寻干的。”
……
张律师赶到春城市局时还是晚了一步,专案组已经知晓靳寻和黎湘双双失踪一事。
尽管辛念声称是靳寻绑架黎湘,他自己也跟着玩消失,但这样的指控并没有证据支持,站在警方的立场作为失踪案件调查跟进。
与湖底沉尸案密切相关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这无疑是给江进出了个难题。
而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张律师赶来的也算及时,起码阻止了辛念的自首打算。
张律师将辛念叫到一边,并拨通姚珹的电话。
辛念听到姚珹在对面低声与她分析,他先是问她是不是要自首,得到答案后便说,就算辛念自首,以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对案件有多大帮助,警方不会因为她一面之词就对靳寻进行通缉。
这一点与江进说辞一样,指认靳寻绑架,口说无凭。
再者,当年下令处理尸体的是靳寻,执行的是秦简舟,现在两人都找不到。参与犯罪的是郗晨和戚晚,她们两个一个失踪一个有精神病史。这每一条路都堵死了,也就是说现在还不到揭破窗户纸的时候。
辛念安静地听完姚珹的话,说:“你还想给她留条退路对么?”
一旦她把事情都说了,黎湘找回来也是接受法律的制裁。
姚珹说:“我们会找到她的,你相信我。”
辛念问:“如果不借助警方的力量,万一错过了,人永远都找不到,或者遇害。那怎么办?”
姚珹:“不会的。我一定可以找到她。”
辛念:“你拿什么保证?”
姚珹:“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保证,只希望你相信我,给我点时间。”
这样无力的保证在姚珹身上极少出现,可是除了口头要求之外,他也拿不出更多的诚意。
辛念沉默着,她可以感受到姚珹的情绪,而此时的她也因此陷入两难。
原本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到了警局却得到一个“没有证据”的答复——她能明白警方的难处,但这无疑是当头泼冷水。
她自首了,就会被拘留,再没有可能为黎湘做任何事。
她会面对警方一遍又一遍的交待当年的事,耐心等待着从“没有证据”到“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说辞的变化。
可如果黎湘已经……
就在辛念痛苦的和现实阻力纠缠时,姚珹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就算所有人都放弃找她,我都不会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且我肯定靳寻不会杀她,你相信我。”
辛念却想到了被牺牲的姚仲春,想到了姚珹也是姚家人。
正是这个念头推了辛念一把,她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能保证她不会成为又一个姚仲春吗!”
然而这话刚说出口,旁边的警员和张律师都看了过来。
辛念也意识到自己的激动,改口说:“抱歉,是我太紧张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现在的她不敢迁怒任何人,先救黎湘要紧。
隔了两秒,姚珹果断道:“不会。”
辛念又要逼问,可就在这时,原本正在等待的江进和程爽却突然从屋里跑了出来。
辛念看向两人,却见到江进经过时,匆匆交待旁边的警员给她办理手续,还让她和周淮先回去。
辛念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怔怔地目送两人的背影。
直至江进跑不见了,辛念心里也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她立刻追上去,却被警员拦住。
辛念透过窗户,只看到刑警队一批人上了车。
电话里传来姚珹的声音:“喂,怎么了?”
辛念说:“他们出任务了,江进带队。他让我先办手续离开。”
姚珹沉默了几秒,说:“你先离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辛念将手机还给张律师,六神无主地回到询问室办手续。
直到离开警局,辛念心头始终萦绕着不安的情绪。
周淮要开解她,她却没头没尾地说:“他们出任务,是不是找到黎湘了。我总觉得和她有关……”
周淮:“也许是别的事,刑侦支队又不止一个案子。”
辛念:“可是江进现在借调了,支队的事让他带队出去,只能和湖底沉尸案有关。惊动刑侦支队,一定是找到什么案发现场,还是大队处理不了的案子。”
周淮:“你不要胡思乱想。”
辛念:“不,你不明白,我现在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闻铮遇害之前也出现过……”
……
这两天姚珹并不好过。
他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黎湘失踪之前心神不宁地劝他小心,他叫黎湘不要担心,想不到一转眼,出事的却是她。
早知道会这样,他不该让她出门。
是他疏忽了,明明意识到靳寻的不对劲儿,却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千防万防,竟没有防住戚晚这个缺口。
严格来说,靳寻这次动手并不算高明,其中是有漏洞的,但他胜在速度够快。
如果再给靳寻多几天时间准备,会做得更周密,但那时候却未必有机会一击即中。
去检查工作室的人汇报说,没有发现挣扎或拖拽的痕迹。
这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黎湘是自己走出门口,另一种是黎湘被一个她没有防备的人下手,将她弄晕带离工作室。
地下停车场和电梯的监控都只有一半,但根据保安的说法,在事发之前层有一辆SUV开进来,不到半小时就走了。
SUV的车主虽然登记了,身份证信息却是假的。
至于SUV的车主长什么样,离开时是否还带了另一个人,保安并没有看到,只说那辆车停的地方是死角,他看了眼就去别的地方巡逻,回来的时候车就开走了。
就像辛念与周淮估计的那样,姚珹一早就想到戚晚和杨隽。
他只让人盯着两人的动向,另外动用人手和关系,联合谢家的人脉四处寻找,凡是之前秦简舟去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在失望和打击过后,姚珹逐渐静下心来,并以他对靳寻的了解分析,秦简舟近期去过的地方应该只是障眼法。既然要抓人,第一个要准备的就是能长期耗下去的落脚地,会比较仔细谨慎,绝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兴许已经准备了许久。
至于靳寻名下的物业,谢家的人也去看过了,靳寻还没这么傻躲在自己的房子里。
其实让人盯着杨隽和戚晚的行踪意义也不大,靳寻没必要再找人与他们联系,就算将这两人控制起来逼问,他们也不知道黎湘的下落。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靳家施压。
毫无疑问,这件事要通过姚老爷子。
由姚老爷子出面,对接的就是靳家老爷子,两人坐下来谈了一次,姚珹也在场。
靳家老爷子没有为靳寻开脱,大概率也是猜到了这是他的手笔,接着就拿出二十几年前那一套说辞,试图大事化小。
姚珹当场拒绝。
姚老爷子也沉下脸,没有回应。
最终双方没有谈妥。
这天姚珹前脚刚刚安抚辛念,后脚便来到姚家大宅。
姚老爷子与他有话说,先是劝他放平心态,不要感情用事,随即又告诉他凡事都要考虑最坏的结果。
姚珹没有吭声,听完话就从书房出来。
他低垂着眼睛,走路时也没有注意到前方来人,直到姚岚将他叫住:“聊两句吧,有些话你现在也只能跟我说了。”
姚珹看向姚岚,顿了一瞬,便和她一起走向小厅。
姚岚第一句就是:“看你的脸色,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后面会怎么发展了。”
姚珹闭上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虽不说话,心里缺如明镜。
也正是因为他看得明白,才感到绝望。
人刚失踪,所有人情绪都不稳定,靳家也在想着帮忙找人,尽量将伤害降到最低,并且期望着靳寻不要太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到那时候,靳家就不好善后了。
但面对这种危机,这样的家族有自己的一套熟练操作,自然也会想到如果发生最坏的结果该怎么办。要么移交法办,闹出绯闻,影响到家族利益,要么就大家坐下来商量着解决,尽量让受损失的姚家平息怒气。
如果不说私了,只说法律。法律上也有当事人和解的公诉案件诉讼程序,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杀人犯希望得到被害者家属谅解的环节出现。
大家族讲面子,讲利益,不愿因为一个人的个人行为连累整个家族的名誉,整个公司的股价,所以私了一定是摆在法办前面的思路,不管最终是否移交法办,先把怎么和解想清楚了,谈明白了,也总归不会错。
靳老爷子已经拿出第一步“诚意”,刚才姚老爷子也给他提了醒。
他们都是过来人,看得很清楚,如果这件事一拖再拖,几个月过去了人还没有找到,更有甚者长达一年半载,甚至几年,那么姚家这边追讨的情绪基本就淡了,靳家那边也会觉得疲,结果可能就是不了了之。
姚老爷子是让他想到这一步,到那时候他还能怎么办?
人力总有无奈的地方,姚珹有个在海外的姑姑叫姚思月,她年轻时就曾深陷绑架案,还是在东南亚那边。
姚家付出了巨额代价将人赎回,但姚思月的身体也毁了,失去了生育能力不说,连精神也受到巨大刺激。
结果姚家对绑架姚思雨的人能做什么呢,除了极力找人,什么都做不了——富家子弟被撕票的事在圈内并不罕见,人能回来就是万幸。
姚岚这时说道:“其实换个角度看,靳家那边这么着急就摆出可以谈的姿态,他们也是希望能尽快把人找回来的。只要姚家同意,这笔‘买卖’就成了。这就是靳寻要的结果。他目的达成,黎湘就能回来了。”
姚珹抬了抬眼皮,问:“他们找过你?”
姚岚没有否认:“靳家的意思是联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我没有答应,也没有资格替黎湘答应。说实话我也很生气,但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
姚珹:“你想说,这样拖下去对她不利。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姚岚:“如果真拖上几年,你耗得起,她耗得起么?对外怎么交代,失踪人口‘下落不明’?四年就可以申请死亡了。当然这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是,我要说的室外另一件事。我让人去打听过,靳家和欧洲那边的生物医药公司一直有合作,原来是靳清誉负责,现在是靳寻,而且这几年靳寻频繁跑欧洲,和那边关系密切。”
姚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已经想到最坏的故事发展,而且早在姚岚提醒之前,他就隐隐猜到一些。
既然靳清誉当年可以对姚仲春用药,如今的靳寻也可能会这样对黎湘。
药物控制会更有效更迅速地麻痹一个人意志、精神,就算清醒时多么愤怒、不甘,生理上的反应也会逐渐将这些反抗意志消解。
现在的“生化武器”可不是一百年前,真有心研究,愿意砸钱,有的是不伤身,不构成毒品,更有效控制人的“新科技”。
姚岚:“到那时候,回来的还是她吗?”
……
同一时间,当姚家被乌云笼罩时,江进一行人也来到案发地点。
这是郊区,属于春城和林新交界地,旁边有一片野湖和一片树林,平时除了野钓的人少有人来。
飘在湖上的尸体已经打捞上岸,是钓鱼的时候发现的。
那是一具女尸,身体多处和面部已经被鱼啃咬烂了,无法辨认样貌。
女尸身着连衣裙,鞋子丢了一只,还能看出衣服和鞋子的品牌,都属于奢侈品,加起来要一万多块。
尸体附近并没有找到随身物品,却在一百多米外的树林里找到一个小卡包。
卡包里有一张门卡和一张身份证。
而那身份证姓名栏,赫然写着“黎湘”二字。
作者有话说:
下午一直在码字忘记看时间,没想到都五点多了。
赶紧更上来,红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