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月

第36章

尤金鳞从岩洞中一条密道走出,密道外是一片幽深的山林,一旁的树干上拴着一匹马。

尤金鳞跨上马背,一踢马肚狂奔,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长刀,他的外表看上去已是花甲老人,身影迅如闪电,矫健非常。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十几枚蛇胎子,又猛一甩鞭绳,眨眼间又窜出数十丈远,阴鸷的双眼,不断警惕着周围。

此一行,他并非想和萧阳月缠斗,一来萧阳月武功如何,他心中有数,短时间内或许还能打个平手,但已隐居江湖的青莲老翁的七步青莲剑法至今无人能破,他并不知晓萧阳月如今学了几成,并不愿冒这个险。

二来,他还有另一个人需要见。

就在这时,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剑风袭来,尤金鳞心中一惊,立马一踏马身飞身而起,只听得那马凄厉嘶鸣一声,竟四肢齐齐被斩断,倒地不起。

周围不见人影,只有树影斑驳,尤金鳞隐隐感觉周身空气渐热,脚下的落叶也窸窣作响。他缓缓低头,只见枯碎的落叶竟开始颤动、飞舞,隐隐地汇聚成一个逐渐清晰的图案。

尤金鳞双眼一瞪,那是一朵青莲!

他猛地飞起躲避,一朵巨大的莲叶陡然在他身下绽开,青莲阵中的枯叶和周围的树干被切割成片片碎块,他兀地感觉脚掌一痛,一时之间鲜血喷涌,他的右脚半只脚掌竟被这阵法切断了!

萧阳月从树影背后出现,剑尖直指尤金鳞咽喉,后者因脚下剧痛,几处躲闪不及,胸口被横切一刀,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尤金鳞双眼阴毒,他张开双掌,掌中发出一股腥臭的黑气,那股黑气宛如一条黑色巨蟒,直扑萧阳月而来。

那黑气紧紧缠绕在萧阳月周身,其中似乎带毒,萧阳月的手臂感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关节和虎口处泛出一片血点,继而流出血来,一如方才二人第一次刀剑碰撞时的情景。

黑气之中,一片黑鸦从山中惊飞,其余树丛皆一动不动,唯独这处山林刮起大风,树顶猛然摇曳。

几息之间,一朵青色的莲瓣将那黑气挥散,萧阳月落在树梢上,四下已不见那尤金鳞的身影,他竟又不知用何种方法逃脱了去。

方才在湖底的岩洞,萧阳月摆脱掉蛇群后,便朝着尤金鳞逃脱的地方追了出来,原来那岩顶还有一条密道,密道外便是山林。

萧阳月环视一圈山林,最后踏着树枝朝着荼湖掠去。

萧阳月本以为白钰早已带着戚逐离开了荼湖,可等到他回到荼湖,却见湖边仍然只有原本驻守在这里的十几名护卫,不见戚逐和白钰的身影。

萧阳月皱起眉,问:“白钰和侯爷呢?”

护卫回答:“阁主大人,他们还未回来。”

萧阳月闻言,立马提着剑往荼湖走去,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猛地从湖中央探出头来,正是白钰。

白钰跃上岸,在萧阳月面前单膝一跪,声音心急如焚:“阁主大人,属下罪该万死,方才在水下水流忽然变急,属下一时不查迷失了方向,没有保护好侯爷,侯爷被水流卷走了!”

萧阳月握着剑的手用力一紧,双眸透出几分少有的紧迫,他低声喝道:“跟我去找!”

“是!”

从声名鹊起、名震武林、树敌无数到最终殒命于宿敌之手,整个武林少有人真正知晓方无竹的真面目,都道他如鬼如神,除却宿敌霍乔,武林无人能敌。

方无竹死后,他的尸身无人发现,有人说是霍乔派人去将他的尸身剁成了碎片或者焚烧了,也有人说方无竹或许根本没死。

有人见方无竹用过剑,便以为他的武器只是剑,却不知,方无竹虽然会用剑,但他并不喜欢用剑,就好比此时此刻。

几名神婆神翁倒在周围,喉咙被割开,血如瀑般溅射周围,伤口切面平整光滑,仅有发丝大小粗细,连多余的血肉也见不到。

戚逐望着眼前横尸的场景,微微叹了一口气。

戚逐的右手背在身后,方才拼杀中一动未动,单单只用了左手,他右半边身体经脉残缺,右手如今并不比左手更加灵活。

戚逐丢下手中染血的刀,这刀是他方才从其中一人手中随意夺来的,他多年不用刀剑了,这把刀虽不称手,但竟也还没有生疏。

一名神翁和一名神婆躺在地上,戚逐并未杀了他们,只是废了他们的行动之力。神婆已经晕厥,那神翁被那些遭戚逐一席虐杀的同伙喷了满头满脸的血,正直愣愣地躺在地上。

戚逐缓缓踱步来到他身边,神翁开始发抖,全身如遭雷击,他方才因被戚逐削了膝骨,一时之间痛得近乎昏死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一抬头,见到的便是戚逐杀光最后一人的景象。

神翁瞪着戚逐,目眦欲裂:“你……到底是谁?!”

“说了你也未必会信。”

戚逐蹲下身,眸中敛着几分暗色,他将神翁提起,按在了石缸边,深色的药液表面,倒映出神翁惊惧扭曲的面庞。

戚逐:“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神翁浑身瘫软,被戚逐扣着头,紧闭着嘴唇,浑身抖如筛糠。戚逐抬脚一踢他的膝盖,摁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将他按入铜缸中。

神翁的头被戚逐整个浸入缸中,口部咕噜咕噜冒出气泡,浑身挣扎颤抖得厉害。戚逐单手按住他,手臂纹丝不动,直到他和那女子一样开始抽搐吐血,才松开手。

戚逐:“如此肯说了吗?”

神翁哆嗦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下了这药水的缘故,神智都变得有些不清不楚的,颤抖不止、口齿不清。

戚逐沉默地盯着他,扣在他太阳穴处的手指猛一用力,神翁只觉得一股热流从眼眶周围窜过,左眼猛地袭来一阵尖锐的痛楚,随即视野便陷入一片虚无。

神翁呆滞地低头,只见缸中一片鲜血滴落,一颗眼球在液面上起起伏伏,黑色的瞳仁涣散。

戚逐竟用内力将他的左眼经络血管从内部切断,使眼球从眼眶中脱落了。

半晌,神翁才万分恐惧地惊声尖叫起来,这股压倒的恐惧,让他暂时清醒了过来。

戚逐:“我问,你便答,明白吗?”

神翁剧痛难忍,他牙关颤抖,再也经受不住一丝一毫的威吓,断断续续地答着:“这是……是黑蛇胎子药……喝了这药,不论男女,只要能挺过药性,一刻钟内,便能……便能在腹中形成蛇胎子……”

“何为蛇胎子?”

“……是一味蕴含极强功力的活药材,它藏在灵蛇的口中,吃下蛇胎子……习武之人能功力大增……武功突飞猛进……”

“那些求子的人都喝了这东西?”

“是、是……只是为了做出怀孕假象,让教徒喝下的药水药力小上许多……且……且大部分人体质不适合蛇胎子形成,即使是成功者,也需得花上少则两月多则五月才能孕育出蛇胎子……”

“蛇胎子只有这一种方法形成?”

“……不…不是……此种方法形成的蛇胎子称为黑蛇胎子,还有一种,乃摩罗教弟子多年修炼金蟒功法,自然而然在体内形成的胎子……此种蛇胎子称为金蛇胎子,更为珍贵……若能吸化这金蛇胎子,便能筑经脉、肉断骨、生死人……”

“你们教主为何人?是尤住持吗?”

“是……是他……他是金鳞尊者……”

“他背后可还有人指使?”

神翁许是怕戚逐不信他的说辞,疯魔般地重复着:“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戚逐将那神翁丢在一边,想去审那神婆,却忽地感觉身后一股煞气袭来,原来是那神婆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疯子一般挥着砍刀朝戚逐劈来,口中咆哮着,嘴角还挂着鲜血。

戚逐反身一避,捡起地上的刀应战,神婆神智全无,攻击杂乱毫无章法,不出两招,戚逐便将其踩在了地上,刀尖直指她的鼻尖。

戚逐:“有没有人指使你们教主?”

神婆抓住戚逐的腿,挣扎着想逃脱出来,戚逐稳如磐石,身体纹丝不动,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含糊着咒骂道:“你……不配……”

“我不配?”戚逐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倒是希望我不配。”

那一刻,戚逐忽地失去了追问这答案的兴趣,是、或不是,他曾欠下的生死债、铭记的血海仇,他忘不了,那个人也忘不了。

索命还是殒命,终究是躲不过的。

戚逐坠下刀尖,刀尖刺入神婆胸膛,她睁大双眼,颤抖片刻,终于成了一具死尸。

戚逐漠然盯着一地的尸体,忽然,他回过头,直直地盯着岩洞入口,两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萧阳月紧紧捏着手中的剑,他凝视着戚逐,刺骨的冷眸将他锁住,握着剑的手指微微泛白,似乎在下一秒,便要将他的身体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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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是分水岭,这之后的戚逐在阳月面前就不会总是当影帝了,慢慢地就会露出真面目了[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