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同德一心
(六十三)同德一心
第二日一早,贺宁见林翡没去军营,还穿着杏黄衫、海棠红裙,很是稀奇。
再一想,前几日上巳节女儿在忙,昨日军营已巡查,终于有空闲出去赏春,便问道:“是要出门去?”
林翡只笑着摇头,贺宁又见她腰间系着那枚白玉双螭鸡心佩:“这玉佩许久未见,怎的今日又想着戴上?”
“无心遗失,好在昨夜寻回。”
“如此贵重的饰物,平日若是不戴,好生收起来。正好,晏郎君叫人递了拜帖,你一道见见。”
林翡颔首应下,不一会儿林翱和阿鹤也来了。
见她这身打扮,林翱笑得别有深意,却不开口逗哄,只对阿娘说:“长岭昨日便说过晏郎君要上门拜访,我便特意等着。”
话音刚落,仆从便说晏郎君到了,几人走至院子里,见林济琅同晏如陶有说有笑地过来。
他头戴卷梁冠,身着柳绿色的大袖衫,腰间悬着一串玉组佩,莲花纹的玉珩、黄玉蹲兽、流水云纹的立璜和两枚琥珀垂珠,显得俊雅华贵。
贺宁连忙迎上前:“本该亲自去邀晏郎君以报当日救命之恩,只是担忧郎君身为特使,公务繁忙,故不敢相扰。”
晏如陶躬身行礼:“夫人切莫客气,适之是晚辈,自应上门拜访。”
他又一一同林翱等人问好,待进了正厅落座,晏如陶便说起林家最关心的事:“阿鸾做了司掌主上服用采章的女官,因年岁尚小
,品级不算高,不过毕竟是个官职。听官家说她善针黹,如此也算有了立身之地。”
众人听罢皆展眉舒心,贺宁叹道:“她向来爱琢磨女红,甚好,甚好。”
晏如陶拿出阿鸾的家信递给她,接着说道:“有时她也去织锦所学学时兴的纹样,还结识了几个女官,在宫里也算有了伴。”
说罢,他静静地饮着茶,等着林家人看信。
信中提及顾医女看在阿姊的面上赠药,救了新君性命,之后被大加赏赐,可惜已是女医官,无法再行提拔,林翡暗叹这机缘巧合实在奇妙。
其余都在讲自己一切安好,询问家人近况,还说了一句“豫安伯侍奉御前,常暗中提点宫内外诸事”,林翡抬头看了一眼垂眼品茶的晏如陶,不免动容。
林济琅看完了信,险些泪湿衣襟,他握着晏如陶的手臂:“小女入宫近三年,多次劳烦郎君看顾,实是我家恩人!原本备了薄礼欲送往都督府上郎君住处,今日郎君既临寒舍,恰好奉上。同郎君恩义相比,区区菲仪实在不成敬意。”
贺宁站起来,从仆婢手中接过四枚紫檀镶黄杨木的拼盒,放在晏如陶面前的小桌上依次打开,里面是雕刻着四象的和田玉。
前几日听闻晏如陶要来巍州,贺宁花了不少钱费心置办:“玉石佩饰极衬郎君风姿,特备此礼。”
晏如陶赶忙起身躬腰,不敢接受,连声推辞。
林翡看他们这般客套生
疏,心中怪不是滋味。如此看来,昨夜回绝他提亲之事,也有些草率。
于是她喊道:“阿耶、阿娘。”
林济琅和贺宁回过身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此时开口是要做什么,林翱兄弟俩却屏住呼吸,隐隐有些期待。
晏如陶则是怯怯地看着她,一副全凭她做主的乖顺模样。
林翡确实也没想好怎么同耶娘解释,但众人注目之下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之前收到那封九字的密信,是凌家假冒阿适的名义诓骗。后来凌霄关开战前,也是阿适托幼萍送来密报,我们才洞悉凌赫意图。”
“原来如此,晏郎君竟还多次暗中相助,切莫再推拒!”林济琅顺着女儿的话说道。
林翡上前去扯扯阿耶的袖子:“阿耶,我并非此意……他……他与我实为知交,且……”
女儿鲜少吞吞吐吐,林济琅夫妇更加不解,可碍于晏如陶也在此,总不好问“你二人何时有了交情”,只能等着阿鹭将话说完。
“且晚辈心仪阿鹭已久,还望大人、夫人成全。”晏如陶躬身一揖。
林翡稍稍松了一口气,林济琅和贺宁却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你……你们何时……”
贺宁比林济琅反应得快,从前以为晏适之与阿鹭不睦,未曾考虑过,眼下一想,实在是佳婿人选!
她笑着去揽阿鹭的肩膀:“你们瞒得倒好,我这做阿娘的都不知晓。阿鹭,你也是,怎的
不早说?”
林济琅却还僵在原地,女儿罕见的三分羞赧模样看得他有些心酸,忽然看见她身后的兄弟俩正在交头接耳、有说有笑,顿时找到蹙眉的理由——
“阿鸿、阿鹤,你们两个早就知晓了?!”
晏如陶倒是没料到,闻言看向阿鹭。
她勾勾嘴角,示意他安心,另一边遭阿耶点破的兄弟俩立刻起身,林翱这个做兄长的只好站出来应答:“看出些迹象,不敢肯定。”
阿鹭看出阿耶有些失落,加上阿适对自家多次援手,阿耶连拿乔都不能,心中定是百味杂陈,她便上前挽着阿耶的臂膀。
“阿耶,我们去你书房,阿适有要紧的事情谈。”
有了台阶,林济琅自然要下,但下之前一细想险些“闪了腰”。
“你如何得知有要紧事?你们昨日私会过?”
晏如陶刚想解释,阿鹭把阿耶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笑得乖巧:“成大事者,不矜细行!阿耶,走呀,先说正事——”
她这般向长辈撒娇的模样,晏如陶也是少见,颇觉有趣,跟在她与林济琅身后,脉脉注视她说话时露出的侧脸。
“晏郎君,小心脚下。”过门槛时林翱提醒道。
“多谢汀鸿兄。”晏如陶应声低头看路,耳垂有些发红。
待进了书房,晏如陶将这两个月深思熟虑后的计划全盘托出,着实将林家人惊出一身冷汗。
“偏安一隅并非长久之计,待世家争出新魁首来,施威也好,固权
也罢,首当其冲的就是有叛乱之嫌的雍、巍两州。”
“你可同姑父说过此事?”林翡问道。
林济琅看了眼女儿,这话他自然也想问,只是不好开口。
晏如陶摇摇头:“说到底,巍州是在李都督手中,若是先同他讲,林家便无选择的余地。”
林济琅心中暗暗感叹,这晏郎君心思真是缜密周到,难怪以这般年岁能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林翱说道:“成,则皆大欢喜;败,那阿鸾和晏郎君便会岌岌可危。”
阿鹤试探地问:“新君待阿鸾如何?”
晏如陶沉默片刻,想起阿娘曾说过上位者微贱之交的那番话,言辞委婉:“眼下甚是亲厚。只是帝王之心难测,不可轻易托付。阿鸾年纪尚小,我又并非她亲生兄弟,不敢置喙,还请各位修书一封。”
贺宁听了这话,明白晏如陶是真拿阿鸾当自家阿妹看待,并未想过借她来谋权,越发对他信赖喜爱。
“适之所言也是我们做耶娘的心忧之处,待家书写罢,我叫阿鹭送去交予你。”贺宁笑得很是和蔼。
林济琅欲言又止,阿鹭想了想说:“你为阿鸾费过多少心,她与我们都知晓,‘置喙’二字实在见外。如今天南地北的,唯有你能看顾她,岂有陷入险境该你救;行差踏错不能斥的道理?”
她抬眼无比郑重地看着他:“她是个聪敏的孩子,如若真被迷了心智要做糊涂事,你尽管拦她。无论大
事可不可成,你们二人平安最为要紧。”
“正是此理。”林济琅说道,“眼下巍州倒可筹谋起来,只是能否事成还要看时机如何。南北之间通信不易,此等要事又不敢写在纸上,到时见机行事变数更大。还是那句话,我们保得一时安稳并非难事,晏郎君你稍有疏略便是四面楚歌,须慎之又慎!”
晏如陶颔首:“大人的谆谆嘱咐,适之定会牢记于心。”
林济琅看看窗外:“今日郎君还要查访屯田诸事,巳时前须赶至府衙,该动身了。”
他看着晏如陶与众人辞别,陷入沉思。
平心而论,晏适之虽然年岁尚轻,但言行举止得当,谋事行事也极为审慎,确是可造之才。
最要紧的是,他秉性可谓正直赤诚。
即便数次援手多半是因倾慕阿鹭,他想来也从未以此勉强过阿鹭的情意。自家女儿是什么性子,林济琅还能不知晓?若晏适之真敢挟恩图报,阿鹭定会舍出半条命偿还他恩德,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林济琅暗暗叹了口气,决心在路上将这廿余年的心得和教训一一告之,盼能助其一臂之力。
待送走了他们,贺宁回过身想细问女儿,却发现阿鹭已提起裙角,一路小跑离去,不由得笑嗔:“躲得了这一时罢了!”
说完将目光投向两个儿子,林翱反应也快:“阿娘,儿该去军营了。”
独留下阿鹤无处可去,他如今在家中读书,连个去学堂的
理由都找不出。
他讪讪笑着:“阿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如陶在巍州停留了五日,每天夜里在林家巷口的青槐下与阿鹭相会。
“既然过了明面,为何不进家中?”阿鹭问道。
晏如陶的指腹摩挲着她掌中的茧:“拜访一回还能说是礼数,日日都去,哪里避得开你家中仆婢?”
阿鹭怕痒,将手抽了出来,抬起去捏他的耳垂:“究竟是怕被人发觉,还是怕见我父兄?”
晏如陶笑得眼睛弯起:“你心中明镜似的,专说来笑话我。”
“那日你上门时玉娘已去了军营,没能遇上,原本还想引你去见见她。”
晏如陶听她说过玉娘的遭遇,也知她认了玉娘做义妹:“今后她有你庇护,便可顺遂许多。”
提到“庇护”,阿鹭想起之前他赠予的金银珠玉:“那些宝物尚未同耶娘说明,我放在房中总归不妥当。”
“原本阿鸾想把近日宫中的赏赐全托我带来巍州,可上头錾刻的宫印容易惹麻烦,如今你手里这些可放心用。你耶娘若责问,只说是我投的本金,等南边的路子花些时日打通,你们手里的钱便充裕些。”
阿鹭点点头,巍州若想兵肥马壮,仅凭靠天吃饭远远不够,阿适想的这个法子虽须花上数年光景,但听上去还是极为可行。因此这笔金银她也并未推辞,若能做成,于大计有益。
她正想着,又被他拥在怀里。
“明日便要启
程回京,若非圣寿在四月中,不得不赶回去操持,真想再多留几天。”
阿鹭也觉怅然。
重逢后她总是心中雀跃不已,即使在军营里忙碌,想着不久又能见到他,嘴角勾起就难放下。
许多话又无法同人说,夜里辗转难眠时,她便独自细细回想二人为何能情投意合。
这世上的人,谁都难逃不如意的事,一遇上知音,便似遇上救星,满腔的心血便寄予此人身上。
即便是坐在龙椅上的人,也不外如是。
先皇遭掣肘多年,遇见荆楚之地的农家女子,质朴天然,毫无城府,可在她面前卸下一身防备,尽己所能给她贵姬的地位,甚至动了立她的儿子为储的念头。
让位的五皇子,母家河东聂氏,自己又是皇后嫡出,自身根基也佳。淳筠本是良配,无奈一朝宫变、先得复失,才激起了他的反抗之心。既是为情,也是为了不再失去与她在一起自由恣意的自己。
新君苦苦留下阿鸾,想来亦是如此。
然而,林翡生长在耶娘、手足和睦融融之家,罕有郁郁心事。唯独武艺、抱负险遭埋没,称得上不甘不平,但好在有家人竭力支持,养成她骨子里的刚硬无畏,便无须盼求解慰体念的知音。
晏适之是无意间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一步步地靠近、探寻,不动声色却又无处不在,如春日雨,似夏夜风。
阿鹭如今回忆起来,无数景象中皆有他的留心在意:与
表兄比武前,他送来双镫;比武时长棍掉落,他弯腰替自己捡起;阿娘怒气待发,他为自己解围……
还有无数被她忽视的用心——
私下求辛院长将自己分到乙二、小灵湖上特意备下画舫、拖着病躯狂奔后倒在草地上、入宫面圣请求惩治冯攀、阿鸾入宫前知无不言、京兆府大牢里挨受寒苦……
这些事扭转了她心中对他的成见,让她意识到晏适之是正直可信之人。
可直到上元夜他自陈心意,宫变后他又数涉险境施以援手,她才逐渐领会其中的情意。
他确为知音,却并非天定,而是因未改的痴心水滴石穿,将她的志向、脾性探得一清二楚,又肯全力成就、百般维护。
也正因如此,阿鹭在他面前反而轻松自在,这回在巍州面对他时,她再也无须掩饰分毫,甚至比在家人面前更加恣意任性。
越是如此,他眼中的光亮越甚。
对他来说,这样鲜活自在的阿鹭是从前不可想象、无法企及的,他怎能不欣喜、不沉迷?
两心相悦虽迟迟,一朝情定便难移。
二人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事。卿卿我我自是常情,更多的是追忆往昔、商议大计,此中的志同道合、默契神会更令二人心神相印。
恨只恨分别在即,晏如陶不禁说了句稚气十足的话:“若想你想急了,我就驾辆马车,载着我阿娘和阿鸾到巍州来。什么权术阴谋、什么豫安伯的名号,一旦
抛下,也就清静了。”
阿鹭忍笑:“未尝不可。”
晏如陶揉捏几下她的后颈,笑道:“对我不难,只是京城中失了耳目,待朝中集结大军北上时,巍州就难了。”
双臂环上他的颈,她静静望着他的眼。
身处暗潮汹涌的朝堂,他既无家族,又无亲信,却要与大小世家周旋,暗中传递信息,还要保阿鸾周全,其中艰难不言而喻。
墙角有株早开的丁香,在春夜里幽幽吐芬。
少女踮起脚尖,在他颊边留下一吻,缱绻之外,更多的是担忧:“你好生珍重,量力而行。”
他怔愣片刻,随即笑意盈盈地点点头,垂首蹭了蹭她的鼻尖:“等我。”
李宣威领着一群官员在城门恭送特使一行人,林翡也在其中,只能远远目送。
李擎讲话酸不溜丢:“阿适虽住在我家,我连人影都没怎么见着。”
林翡面不改色:“特使嘛,当然忙。”
忙着同你花前月下!李擎哼了一声,又低声问道:“阿舅说今日有事要谈,难不成是你们二人……”
林翡白了他一眼:“能不能想些正经事?”
再一望,人马已经消失在驰道尽头,她转过身,李擎跟在后面:“这难道不是正经事?若你们二人成婚,我岂不是他丈人兄?”
从旁边走过的林翱重重地咳了声,李擎和林翡皆被剜了一眼。
林翡哼笑一声:“继续讲啊。”
李擎哪里有胆子在正经的“丈人兄”面前再胡言乱语,
悻悻地瞥了她一眼。
都督府里人多眼杂,大笔金银也不好携带,因此林济琅邀了李宣威夫妇和李擎兄弟来自家。阿慕在学堂念书,便未等她。
此事既然不会瞒着李宣威,林济琅想的是越早讲明越好,省得生出嫌隙疑心。
要提及晏如陶一番苦心,当然避不开他与阿鹭的事,这几日生生忍着的李擎终于逮到了机会,绘声绘色同耶娘讲明他们二人是如何瞒天过海,林翱不禁提醒他:“后头还有要紧事,讲快些。”
李擎识相,三两句收了个尾,林雪青还意犹未尽:“先谈正事,晚些再说。”
林济琅将晏如陶的计划如数告之,李宣威越听越兴奋,一掌拍在桌上,脸涨得通红:“好!我早说适之这儿郎甚佳,我怎未生得这般的儿子!”
站着的李擎、李承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同阿耶辩驳。
李宣威接着又说:“还是内兄有福气,得了适之这等佳婿。也是,似我们阿鹭这般的英武女郎,须得这般人物来配!”
这话说得林家人都眉开眼笑,林翡虽然心中乐陶陶,但看李擎、李承面色尴尬,不得不说回正题。
“姑父,适之说这些金银依京城的价,能购置二十匹成色最好的贡马或是十车上佳的毛皮,他不清楚巍州的价格,但定是比京城低上许多。一开始也不宜动静太大,让我们看着选些适宜的送去京里,销路由他来找。”
“贡马我们自己育的也
有,只是不如阿勒真产的番马好,价格也能差个三四成。夏秋时节,最是膘肥马壮,现下筹备起来,冬日里恰有赚回的钱银可购置毛皮。”
李承爱马,之前阿耶又拿他们与晏适之比较,他自然也想尽一份力:“阿耶,选马之事可交予我!”
李宣威点点头,又说:“去马场找两个老手出面,你莫露脸。再者,他们经的事多,不易受骗。”
李擎问道:“这事能逃过世家的眼睛?”
“今年或许还能,之后定是不成,不过他打的就是他们的主意。”林翡想到他当时说起此计时目光炯炯的模样,不禁也有几分得意,“世家不仅广占田地山林,连行商坐贾们的生意也不肯放过。除了辛家、孙家不曾沾手外,其余几大世家都在其中渔利,尤其是医馆药铺、酒楼当铺这些行当。”
提到酒楼,李擎立刻想到“芙香楼”:“那凌瑶华的芙香楼……?”
“不错,背后是聂家。”
“那如今聂檀已死,聂家还能放任凌瑶华掌管这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聂檀的尸身埋在凌霄关没带回去,那些个孝子孝孙哪里敢刨坟开棺?凌赫丢官职是因吃了败仗,并无证据说他杀人。至于芙香楼……聂檀人已死了,可芙香楼每月进账是实实在在进了聂家腰包的。只要能盈利,他们也不在乎掌柜娘子姓凌还是姓什么。”林翡冷笑道。
李宣威问:“适之的意思是要世
家察觉北境贸易中间的暴利,将这销路握在手里,即便知道背后有我等参与,看在大笔钱银的份儿上,也不会计较?”
“不仅不会计较,为了保住财路,兴许还会维护北境。”
若是从前,世家定要将巍州换上自家可信之人,可如今巍州在叛变的边缘,朝廷若是此时换人,同宣战没什么两样。
官场上争权,晏如陶仅有一己之力,难以撼动世家根基。
可若是夺利,便能挑起世家互相争斗。京中原本挣钱的行当都被瓜分干净,谁不想独吞这新来的销路?
明知是肥了巍州,可肥得更多的是自家的腰包,朝廷即便明令禁止,也自然有人为了暴利暗中行事,反倒还能引起官场上的矛盾,又能为巍州争取时间。
同时,晏如陶作为出谋划策的人,还能隐在幕后。只用下了这道饵,他就能站在干岸上,看着鱼群互相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