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时乖运拙
(三十九)时乖运拙
正式同辛院长申请退学后,林翡来到了练武场。今日结业,凌赫果然在。
李擎等人领受鱼符后,凌赫转身,她远远缀在他身后,直到僻静无人处才快步赶上去,叫住了他:“凌总教头,汀鹭有公事请教,不知眼下可方便?”
“既是公事,何须跟我到此?”
凌赫依旧眉梢眼角带着寒冰,让林翡连堆笑都觉尴尬,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涉及宫禁一事,不宜声张。”
凌赫本以为要说武科的事,听到这话,瞥了她一眼,领着她进了假山亭。此处地势高,不怕有人偷听,又能远远叫人看见,正好避嫌。
“虽则二月初二才正式行束脩之礼,但汀鹭斗胆先称凌总教头一声师长。师长在虎贲已久,学生今日要开始择选宫婢担任女侍卫,想向您请教,除开体魄与毅力外,还需考量哪些地方?”
她等了片刻,不见凌赫作答,抬眼去瞄,却发现他虽看着自己,眼神却并不集中,像是在思索什么,于是不敢相扰,垂首静等。
良久,凌赫才慢慢地说道:“有才干有手腕的人,叫手下侍卫做到令行禁止也不难。你若没这本事,还是挑些老实听话的,至少不会惹出祸事。”
这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林翡心生不悦,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抬起眼皮盯着她的双目:“你是中宫亲命的女武官,先把分内的事做好。”
鹰隼般的眼神叫林翡
直觉背后发冷,若前一句还算是提醒,这一句可就是意有所指了。
“多谢师长提点,汀鹭必当牢记在心。”
凌赫懒得与她客套,背着手就往外走,刚下了两阶假山石,蓦地回过头:“你不该来寻我说这番话。”
这话将林翡钉在原地,太阳光晒不进亭子里,她越发觉得身上冒寒气,怔怔地想着他话中的深意。
自打腊月阿峻的事初见凌赫,他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如今多了层师生的关系,也毫无进展。
难道真是自己想差了?官家派凌赫领着虎贲插手聂焘、沈权一案,又命其执教武科,她猜想凌赫算半个“自己人”,才以选录侍卫一事相试探。
可凌赫之言云山雾罩,令她有些动摇。
忽地听到假山下传来说话声,她匆匆从另一边下去,决心今日早些进宫。
今日的坎坷,在入宫门时再显迹象。
林翡凭符菱给的鱼符顺利进了东掖门,有两名换值的侍卫瞧见她,小声议论着:“这就是那什么女武官?”“还以为是什么剽悍人物,不过是个小女郎!”“小点声她看过来了……”
她按下不悦,不愿招惹麻烦,只冷冷看了一眼,而后径直往万春门走去,边走边回想着昨日晏如陶同她讲的宫殿布局。
到了承祥宫,宫婢说符菱娘子随皇后殿下在含章殿,林翡想想十五快到了,中宫要操持祭祀宴饮,于是问了这宫婢名字叫春柳,让她在符
菱娘子回宫后告知自己。
春柳见她要往西院走,提醒道:“汀鸾小娘子也在含章殿。”
林翡只好先回了书房,不多时便有宫婢端来饭食,她草草用过后动笔给阿兄写信。两盏茶的工夫过去,见皇后等人还未回宫,她只好躺在榻上望着承尘出神,思索着凌赫上午的话。
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入了眠,最后是被阿鸾轻轻摇醒:“阿姊——”
她睡眼惺忪,看着妹妹朦胧的笑脸,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摇了摇头:“刚回来?”
“是呀——阿姊怎么也不盖床衾被,还没出正月呢,身子再好也禁不住呀。”阿鸾讲话软软糯糯,去探阿姊手的温度,“真有些凉呢。”
林翡确实觉得头昏昏沉沉,本来还以为是门窗紧闭燃着香的缘故,但还是强撑着说:“不碍事。几时了?符菱娘子也回来了?”
阿鸾见她要起身,站到一旁让开:“将近未时。符菱娘子去侍候皇后殿下午休,让我先来同你讲一声,未时一刻在宫门口见,今日先去御膳房。”
宫婢捧来清水和巾帕,林翡整理完,阿鸾拉着她坐下:“这里没有镜奁,我来替阿姊理一理发髻。”
林翡梳的是简单利落的单螺髻,阿鸾将两股松散的头发重新紧了紧,重新系上丝绦,又从自己鬓边拔下来一支翡翠嵌白玉蝉的发钗,插在阿姊头上,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阿姊头一日去各宫,还是戴件压得住的
首饰。”
她的用心林翡自然懂得,也不再多言,只是暗暗感慨小阿鸾入宫半年,也学得不少人情世故,手绕到身后捏了捏她的小腿,逗得阿鸾咯咯笑着直躲:“呵呵,阿姊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吃晚膳——”
林翡出了官廨没几步,远远看见符菱娘子还有两个宫婢已等在宫门口,便快跑了几步:“抱歉让娘子久等。”
符菱娘子还没见过有女子在宫中这般跑动,掩下脸上的惊讶,笑道:“女官不必着急,我们也是刚到。”
两人并肩向御膳房走去,宫婢捧着册子跟在后面。
林翡余光留意着两旁的宫室,知道这是从东侧的甬道向北而去。御膳房、涤衣署、织锦所这类宫所一律都在皇城北边两角,至于暴室则是在西北的最角落里。
途中遇见了薛贵姬的轿辇,她们四人避至路边行礼。
薛贵姬认出符菱娘子,笑问:“娘子是往何处?”
林翡低着头,只觉声音轻快爽朗,不像诞育数子的宫妃,反倒似新嫁娘般活泼灵动。
“回贵姬的话,奴陪着新任的女武官去择选宫婢。”
林翡能猜到她正在看自己的头顶,本做好了抬头的准备,却不知为何,薛贵姬并未追问,也没叫她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噢——”了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她瞟了一眼符菱娘子,发现神色也没什么波澜,也不多问,继续往前走。
拐弯进了一条狭窄幽深的夹道,穿堂风迎面而
来,林翡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看来今日确实着凉了,林翡心想。都不知几年没有过头疼脑热了,偏偏赶上挑人的第一日。
符菱看了她一眼,说道:“北边有些宫所日头照得少,女官还是备几件厚衣袍放在官廨。”
林翡拿巾帕擦拭完口鼻,又谢过她的关心,问道:“我记得,御膳房中符合年纪的宫婢有一百二十余人?”
符菱点点头:“早上打听到,有二三十个宫婢是被着意栽培、预备以后接手膳食活计的,已在名字上做了标注,到时走个过场,不勾选即可。”
林翡知道这些人就是宫所当中不肯放的,反正还余近一百号人,也不必纠结于此。
进了御膳房的后院,发现稀稀松松站着几十个人,正聚成堆闲话。一见她们来了,众人眼神偷偷打量,却还算给面子,站得整齐了些。
领林翡等人进来的是个看着精明能干的管事宫婢,姓陈。陈娘子将她们引至众人面前,高声说道:“这是新任的林女官,今日来御膳房择选宫婢。林女官,这便是符合年纪、身高的宫婢们,共有六十二人。”
林翡背着手,不苟言笑:“想必各位已知今日是为择选女侍卫一事,但有几点,我想再同各位讲个明白。”
“一,侍卫的职责是值守宫门、日夜巡逻,保护后宫中贵人们的安全。”
“二,今日入选的人,还要再受十五日的训练淘选才能进入下一轮的操
练,要吃的苦头必不会少。”
“三,宫中从未有过女侍卫,要担负起侍卫的职责,必得要忠心、坚毅、敏锐之人。从此,便不再等着受人保护,而是拿着武器,随时准备好保卫他人。”
见一旁有人备好了水桶,她向陈娘子颔首示意。
陈娘子回过神,心里对这年轻的女武官多了几分认同,又帮着说了两句:“你们都听见林女官的话了,若不愿再埋头洗菜、灶间烧火,今日就好生表现。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识过穿着甲胄的女侍卫,若能从我们御膳房里出去几个,也是我们众人的光彩。”
五个宫婢单手提着桶,从一边的院墙下横穿院子,一个半来回约是五十步,旁边还有人在数着步子,林翡则远远看着五人的步态、身姿和神情。
陈娘子指挥人搬张桌子,符菱娘子和承祥宫的两个婢女负责记录在册。
果然如符菱娘子之前所料,绝大部分宫婢都是尽力在试,但不知是因时兴纤弱美人,还是宫婢们饭食不佳,许多人都走得气喘吁吁,水也洒出不少。
还有几个走了一多半就实在没力气,停在原地,只得将水桶放下。
半个时辰的工夫,选出来十六个宫婢,其中有个肩膀宽宽的,林翡很是看好。不仅水几乎没洒出来,她提着桶走路时紧咬着牙,林翡看到她腮边都在使力,目光很是坚定。
林翡问了句陈娘子,她说这婢子姓蒋,没有名字
,原先在家里排行老二,众人都称她蒋二娘,在御膳房里就是负责挑水,平日踏实肯干,胜过年轻力壮的小内监。
其余的人散了后,林翡又留这十六人单独说话:“等全部选完后,二月开始训练。你们是头一批过了初选的,若是有心,这十几日也莫要荒废。”
待符菱娘子一一核对过她们的名字,几人才离了御膳房往涤衣署去。
“这两处干粗活重活的婢子不少,明日去织锦所,能选出的人怕是会少些。”符菱娘子提醒道。
林翡点点头,可她琢磨着,织锦这类活计要眼明心细,巡逻守卫时也需这样的人,即使力气差一些也没关系,后面还能慢慢练。于是决定晚些回到承祥宫,再同符菱娘子商议此事。
可没想到,涤衣署的择选却叫她碰了壁。
那桶冷水兜头而来时,林翡要闪避本不是难事,可刹那间她想到身后是捧着册子的婢女。若泼湿册子就麻烦了!
于是她立时转过身弓腰去护住册子,背上一片湿冷,还有些顺着脖颈淌下,她连忙去挡。耳边响起了尖叫声和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她低头去看,册子只溅上了几滴水。
回过身,她见躲避不及的符菱娘子发髻上正滴着水,脸上的妆也花了半边,怒不可遏地质问:“孙内监何在?!”
泼水之人是站在涤衣署小楼上,趁她们从转角处过来时往下倒,当时院中不少宫婢正在俯身揉洗衣物,
并未注意这边,也是听到动静才张望着看过来。
且不说这桶突如其来、寒冷彻骨的井水,就看宫婢们还在各做各的活计,似是不知有此择选一般,便知背后之人的态度。
符菱拿出巾帕拭着水,林翡听见“噔噔噔”下楼的脚步声,不多时见到一个面白身肥的内监笑着出来:“哎哟,符菱娘子来了。快请楼上坐!怎么地上这么多水?胡三芽,还不来清理!”
符菱冷笑着不挪步:“早晨没人来知会内监,今日要到涤衣署择选宫婢?兜头泼我们一桶冷水,看来内监是想撵人啊。”
“这话从何说起呢?我昨日便头痛,躺在榻上眼睛都睁不开,娘子要来的事情我全不知晓呀!胡三芽——”
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内监:“回内监的话,早上是有人同小人说过,小人一忙、给忙忘了……”
看孙内监打骂此人,林翡和符菱都知是做戏,冷眼瞧着。
“延误要事,自去暴室领罚,不必打给我们看。”符菱窝着一肚子气,说话也毫不客气,“还有泼水的人,也一同去领罚!”
只见那跪着的小内监伏身求饶:“求娘子饶命,是小的偷懒,将水从楼上泼下,没留神浇在娘子身上……”
林翡简直气笑了,还把罪过都往这一个小内监上堆,此刻打湿的衣袍一层层黏在她后背上,侵肌蚀骨一般,再加上本身就头昏脑涨,她只想速速了结今日
择选之事,回去换衣裳。
“孙内监,惩治他的事晚些再说,先将涤衣署内不满廿岁、身高五尺以上的宫婢挑出来,我有话要讲。”
孙内监面上浮起笑来,颧骨上堆积的肉向眼角挤去:“这位便是新女官?小的是涤衣署内管事的孙豫,请女官和符菱娘子楼上稍坐,小的这便叫人去安排。”
林翡估摸着符菱娘子想整一整妆容,于是转头对她说道:“娘子先上去歇息,我在院里帮孙内监一同拣选。”
符菱留意到她衣裳被泼湿,担心她吹了风要生病,叫身后的宫婢去最近的织锦所取件更换的衣袍,才上了楼。
孙内监本想拖延时间,慢慢吞吞地一个个叫宫婢来估量身高,谁知林翡往院中一站,神色冷峻,高声说道:“吾乃新任女武官,奉中宫之命择选女侍卫。不满廿岁的宫婢站至我左手边。”
她举起左手示意,接着说道:“一个一个从我面前过,高过我肩膀的人留下,其余的继续做活。”
有些宫婢站起了身,却还迟疑着往孙内监那边看。他见林翡眼神不善,却也不慌张,笑吟吟地对众人说:“看我做什么?依令行事啊。”
院中的宫婢一个个过去,不少都是习惯性地敛眉垂首,所以略比她肩膀矮一点的她也让留下。
粗略一估,院里有近五十个宫婢,一多半都是不满廿岁,最后留下来了十一人。
“孙内监,涤衣署的宫婢应当有一百六
十余人,其余人呢?”
“回女官的话,有去各宫送衣物的,有去暴室晾晒的,还有的……”
“早晨没人知会你便罢了,我在这里站了两刻钟,你也不派人去找来?”
面对林翡的厉声质问,孙内监继续赔笑:“这……您方才也没说要所有宫婢一气儿选完,要不明日……”
林翡偏过头,眯眼看他:“怎么,孙内监要来指挥我做事?”
“小的不敢,只不过眼下这人实在凑不齐……”
“现在去找回来!”林翡厉声道,“半个时辰内,就是西北角的暴室也可来回,更别说去各宫送衣物的至少已去了两刻钟。除非我人已在此,孙内监还安排人出去、逃避拣选。”
见孙内监还要狡辩,林翡喝道:“半个时辰内若寻不齐,误了差事,你自去暴室领罚!叫人拎上两桶水来!”
去织锦所取衣物的宫婢回来,附在林翡耳边说了两句,她冷睨着孙内监说道:“织锦所里还藏着十几个涤衣署的宫婢,孙内监真是好计谋啊。速速叫她们回来!”
说罢径直往楼上走去,孙内监看着她背影恨得直磨牙,小声詈骂:“寒门女做老兵,也敢与我呼来喝去!啐!”
林翡在屏风后匆匆换了衣裳,立刻出来与符菱娘子商议。
“再等半个时辰,就快到酉时了,若是不再耽搁勉强来得及,可看样子……”林翡蹙眉摇摇头。
符菱坐在绣墩上,眼睛正朝窗外看:“那阉竖是
铁了心为难你我,唯有惩一儆百,其余宫所才不会再阻挠此事。”
林翡苦笑:“方才我已撕破面皮、疾言厉色,他仍毫无惧意。”
“女官初入宫闱,这些管事内监背后的门道自然尚不知晓。”符菱回首冲她微微一笑,“他可是姓孙。”
见林翡有些讶异,她解释道:“丞相年迈致仕,族中子弟也大多低调,可总有那么一两个……你慢慢就知晓了。”
看她不愿多言,林翡心里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了晏如陶的脸。看来还得找个时机问问他。
“女官今日怕是要留宿官廨了。”符菱见她颔首,说道,“春茶,回承祥宫向殿下秉明此事,再到东掖门叫人传个话去女官府上。”
刚从织锦所回来的宫婢应声离去。
“娘子,我先下楼将那十一人试上一遍。”林翡心知要拖到晚上,无奈身子不爽,还是想早些选完回去歇息。
符菱娘子跟她一同下了楼,见她叫十一个宫婢说话,就把孙内监喊过来,看似为了敲打他,实际上是给林翡留出“动摇军心”的工夫。
林翡把御膳房里那番话原样说了一遍,末尾加上句“各宫所多少也会择选出几名,若一个都没有,难道不怕中宫责难。若是有心离了这涤衣署,不妨好好想想。”
随即让这些宫婢挨个儿拎着水桶,大多数是踉踉跄跄,有真的体弱,也有假装的。其中两人看得出来是听进了林翡的话,走得虽吃力
,但很是认真。即使洒了些水出来,林翡还是破格录了。
孙内监被符菱绊住脚,眼睛时不时往这边飞,可无奈符菱软硬兼施,不肯放他走。眼看着陆续有涤衣署的宫婢被寻回,林翡站在院中丝毫不停歇,量完身高就训话,接着看她们拎水,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春茶回来复命时又带来两个宫婢,传中宫口谕,令孙内监至承祥宫问话。
林翡心中松了口气,掣肘的人不在,接下来的择选便轻松许多。
最终挑出来七个人时,天已经黑透了。林翡估不准时间,只觉腹中空空,头重脚轻,强撑着提点完这七个宫婢,出涤衣署时已不得不由春茶搀扶着。
道旁的石柱宫灯在夜里忽明忽暗,晃得她睁不开眼,后来又有个宫婢架着她往前走,路上好似还遇见问完话回来的孙内监,符菱娘子同他说了什么林翡已经听不进去,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脚似踩在棉花上。
察觉到进了承祥宫,她挣扎着抬起头对符菱说:“请娘子代我……向殿下复命,我怕是染了风寒,担心过给殿下。”
符菱看她这模样,连忙应下:“快将她扶去歇息,春柳,预备好去请太医。”
聂后刚用了些汤食,听完符菱的禀报,准了请太医的事,又说:“阿鸾定想照料她阿姊,可她身体也弱,还是叫紫英、紫兰去侍疾,莫让阿鸾离得太近。”
符菱又亲自去同阿鸾讲,饭
食也没顾得上吃一口,直到戌时过半才回到值房里歇息。
春柳来报,说太医开的药已经煎上。符菱咽下蒸饼,问究竟是不是风寒,春柳点头让她放心,太医说林女官底子好,最多三两天便能痊愈。
符菱这才松了口气。本身只是初相识,一同办差而已,可今日出了这遭事,林翡是她领着去的,若真出了大差错,耽误进度,她也难辞其咎。
况且,从林翡处置涤衣署的事,她看得出这是个能成事的人,不禁多了几丝欣赏。于公于私,她都希望林翡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