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人性 5K
和荀武想的差不多。
拳圣准备给荀武的下一个“试炼”，其实就是帮助罗曼去一次天下医者聚会。
事实上，就算拳圣或者罗曼没拜托荀武，荀武自己恐怕也得去一趟。
虽然同样都是“大会”，但医者聚会和“英雄大会”可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对于如今的盛晋朝堂来说，一群江湖人，不管是办什么英雄大会还是搞什么盟会，不管是打出多少狗脑子，死多少人，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因为对于圣武帝这丰功伟绩来说，如今的江湖实在是不够看。
可医者大会就不一样了
盛晋本身并没有完整的医疗体系和医者培训体系，整个盛晋的医疗如今有九成完全为【济世阁】掌控，而济世阁一直坚持一直以来的理念，只要朝堂没有大问题，他们就会和朝堂合作，并且尽可能地医治普通的百姓。
一群江湖高手，哪怕都是远近闻名的一流高手，死了也就死了，不稀罕。
可若是换成济世阁的医者...
别说【金医】了，就是死一个普普通通的银医，圣武帝都要心疼。
而数年一次的天下医者大会，基本上会将天下有才能的医者召回到天下医者的“圣地”——云州济世阁，在这个时候，他们会彼此交流经验，交换这几年来的医治病例，互相交换见识，为日后治病救人再做准备。
他们不是英雄大会那种摆开来分蛋糕的行事，而是一个极为严肃、纯粹的交流会——顶多或许会有堾争取资源的现象，但就算有，也不奇怪。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搞事儿的人，官府都是无法忍受的，万一一个不留神乱战一通，死个三四个、七八个金医，当地的官员从上到下都得撸一遍！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一定会派最完备的保护队伍，禁军什么的是必然会有的，荀武这个首捕，自然也会跟着去。
但——
一码事是一码事。
罗曼找荀武帮忙，朝廷给荀武任务，和拳圣都无关，他指点荀武去帮忙，除了给弟子找个帮手，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荀武需要做这个步骤。
一个月过去，荀武再度登门，见到了拳圣。
此时此刻的拳圣，身上的伤痕、电痕已经消散，爆炸头也已经顺平，闭着眼睛，静静打坐，浑身仙气飘飘，仿佛陆地神仙，当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而且，事实上地说，拳圣也确确实实是一个世外高人。
“好，你身上的气势比起之前，更加凝练。
未散、反而更加凝练，说明你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继续前进，这点我非常喜欢。”
荀武笑了一下。
“可有什么感悟？”
“有一套拳法，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下。”
“你耍一套看看。”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荀武和阿四打了七八场，虽然直到最后荀武也没办法单凭肉体力量战胜这只神虎，但接触的越久，荀武对《大猫猫拳》的理解也就越深——所谓大猫猫拳，就是荀武对《猫猫拳》进阶的命名。
一方面，大猫便是老虎；另一方面，大猫猫拳同时保留了之前的名字，能让人联想到一起。
此外，在和阿四对了许久的拳之后，荀武也越发能感受到雷霆之力的具体形成，荀武一边上班，休息的时候跟阿四打打顺便自己摸索，也逐渐掌握了这“雷拳”。
荀武深吸一口气，瞳孔猛地一竖，许久没出现过的异相再度在他面容上出现，随后身上一阵虎啸，荀武猛地一个朝前的直拳，伴随着霹雳雷霆之力，极速地冲了过去。
这正是荀武脱胎于“猫正拳”的【虎正拳】。
一拳结束，荀武没有停手，再度，右手松开，便为爪状，猛地朝身侧回拉，紧接着再度拍出——
这一招，则是完全模仿阿四试探性掌机的【虎拍掌】。
此招结束之后，荀武身上仿佛有猛虎的虚影出现，荀武朝前一步极速踏出，猛地上提，朝上抓去。
这一招，自然就是取自【猫爪手】的进阶，但这一招，却并非是参考阿四的抓挠，而是“啃咬”，故此，这一爪，明面上是爪手，实际上，则叫【虎啃咬】。
三招结束，荀武放松下来，双双合拢，对着拳圣稍微拱了拱手。
“好，不错。”拳圣虽然并未睁眼，然而却如同明镜一般，知晓了荀武的招式套路和理解，“虽然只有三招，但这三招，已经足够。”
“荀武，你天生神力，力量远超常人，更是兼修《幽足功》这种专精于爆发的轻功，最适合你的，本就是《暹罗功》《猫猫拳》一类的迅捷爆发的拳法。
对极门的《炎拳》虽强，但在你手上，发挥出的效果，也仅仅只比这三流拳法强上一线。”
荀武默默点头。
“你能领悟这门拳法，便能补足你拳脚上的缺陷——仗着自己的优势欺负别人，在为人之上，乃是下中之下，可习武之人，讲究的便是一个【胜】，利用自己的优势，利用自己的神力，哪怕只有三招，只要能仗着优势欺负人，那就是好的。”
“多些前辈良苦用心。”荀武忍不住躬身拜了一下。
事实上，他一直都非常喜欢《猫猫拳》，只是猫猫拳的品级实在太差，他的拳脚天赋，显然又没有刀剑那么高，哪怕有【特性】加持，打出来的效果也非常一般，这也是荀武之前在瀛洲开始转修对极门炎拳的原因。
而拳圣，也不愧是绝世高手、绝世的拳脚高手，在和荀武接触没多久之后，就察觉到了荀武的“不和谐”，引导着荀武去自己体悟这门崭新的拳法。
讲道理，荀武在这个世界，也遇到了许多前辈高人，也接受了许多前辈高手的传承，尤其是东山派陈掌门给予的《斩剑刀法》，更是构成荀武一切武学、战斗思路的核心。
但，就算是陈掌门、冯刀王、圣武帝，或者是更上一层，传他内功的镜中人，都只是单纯地给，“教”其实并没有。
荀武在绝大多数时间，还是自己琢磨、自己思考武功，顶多也就和张不默、姬怜儿交流经验，真没从前辈那里学到太多。
反倒是这见面没聊上多少句，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的老前辈，真正意义上地让荀武感受了一次“修行”的感觉，只有左燕寒在瀛洲经常指点指点，但左燕寒比较粗枝大叶，不太关注细节，也只是指点。
像拳圣这样从心理到外在，从气势到武功，从理念到理解全部都顾及到的老前辈，真的没多少。
“呵呵...你的称赞我很喜欢。”拳圣轻声开口，“你现在应该又觉得轻松了不少，是吧？
我听说过对极门的事情，左燕寒的表现，也绝对称得上一声大侠、豪侠，对得起他当年的豪言壮志，对得起他对自己的要求。
但——
你不适合对极门的武功，强行使用对极门的武功，其实同样是一种对自己的压迫，这种压力没有其他方面那么明显，但同样是存在的。”
原来如此...
荀武恍然。
这一点，荀武多多少少也有点儿感觉，而他也彻底明白拳圣为什么不直接教他，而是非要让他自己跟阿四对打，自己体悟了。
原因很简单，荀武对自己的要求过高——不，是荀武对“怀念”的东西保持着绝对的尊敬。
炎拳是对极门前辈们传他的武功，如果有人要让他先别练这武功了，他一定不会同意，哪怕拳圣跟他说，强行用这门武功，他整个人的武学体系不够统一，很有可能加重心劫，那荀武也不会同意。
与之相反，先让荀武自己去体悟，自己去改善，自己去创造，那荀武就不会有这种想法，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自己的武学。
注意到荀武恍然的神色，拳圣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别看他现在这么一副高人做派，但事实上，这些玩意儿都是他这几年才学会的。
他本人不喜欢跟人接触，早早地就退出江湖、归隐山林，世上大多都只有他的传说，少有他的真实事迹，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没几个朋友，少有的朋友，还是被那时候的人们称为“万恶之源”的镜中人。
教弟子这种事儿，他是真的不太擅长。
但——
因为偶然，他收了罗曼这个弟子，而罗曼又实在过于特殊。
首先是运气好的离谱，内气方面根本不需要他教，练会了一种内功心法，剩下的躺着就能解决。
其次是对“武功”的排斥——不是排斥学武，而是排斥凶恶、杀伤性质的武学，因此拳圣的那些个“杀拳”“杀道”“霸拳”全都给罗曼练成了麻醉拳、去痛拳、镇静拳。
再次，罗曼虽然可以靠运气解决大部分问题，但记忆力和智慧其实也不差，不加掩饰、不搞点儿玄之又玄的玩意儿，罗曼还不一定会学习他的那些东西。
虽然他也没真的特别想把罗曼培养成绝世无敌的高手，可终究是自己的弟子，好不容易收了个弟子，怎么着也得认真培养培养。
在这种情形下，拳圣不得不自己逼着自己琢磨了许多“手段”。
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在罗曼身上用过，另外还有一些手段，拳圣并没有实施——毕竟罗曼运气实在太好了，有可能一些手段刚准备好，罗曼的那个“坎儿”就因为运气趟过去了。
有了这二十年教育经验，别的不说，拳圣在心理培养上，还是很有心得的，再加上他本身便是天下最顶级的高手，自然能给荀武弄出一套最合适的手段。
“首先是释放压力，接着是寻找【兽性】——虽然你如今和我预想的有些区别，不过也算是一种本性。
接下来是什么，你应该也有数。”
“明白——”荀武立刻点头，“与野兽不同，人行天地间，需要【人性】。
故此，在明白自己的本性之后，便应当追寻人性，明白自己的人性。
法理、道德、文明，一切人文、一切关系，便是【人性】。
所以...我现在需要一个【大案】，让我亲身地感受，亲身地去调整。”
“好！好得很！”拳圣非常满意，“你在云州出道，如今再回云州，正是解除心魔之所在，你的判断，便是绝对的正确。”
在称赞了荀武一阵子之后，拳圣又忍不住有些遗憾：“可惜，可惜啊，荀武——你的武道，与我相差太大，不然，我再收个弟子，也不是不可。”
不过也还行，算是半个学生吧。
“前辈所授，荀武铭感五内。”荀武再度拜了拜，“若是前辈——”
还不得荀武说完，拳圣忽然扬手，制止了荀武的发言。
“好了，荀武，这些话我不感兴趣。”
荀武默默点头。
“偶然回到人群之中，没有被世人上门扰闹，反而能碰到你这个后辈，也算是不错。
嗯...可惜，哪怕是静坐在济世阁，这本应离喧闹遥远的地方，纷纷扰扰之声，还是不绝于耳。”
或许是因为常年闭眼，拳圣的听觉格外强大，虽然是在济世阁的偏院，但他还是能听到济世阁内的声音，甚至能分清谁在说什么。
呆在这里不到两个月，他就已经听到了无数人的欲念，除了那些单纯寻医问药的人，还有那无数试图用各种方式往上爬，却因此受了伤的人，听到了许许多多济世阁内部人员的贪欲。
他早就已经听到，即便是在罗曼所在的这个济世阁分阁内，也有许多“里阁”之人，他们比起医者，更像是商人，所求的也不是悬壶济世，而是赚钱和权力。
只是，对他来说，这些都是他弟子的“人生”和“挑战”，他不会跳出来直接把这些人给摁死——不然他护着罗曼一辈子吗？
拳圣厌倦这些噪音。
荀武也没什么话能说。
虽然他们封州衙门算得上是寂静，可就算是他们衙门内，也还有无数的“欲望”存在，不管是向上的动力，还是成名的动力，都不曾缺少。
扩大到整个京城，又不知道有多少势力想要攀升，有多少人想要出人头地。
这，也算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给你的【挑战】，我已经全部给你，既然如此，今日之后，你便别来找我了。”
“额？”
荀武稍微愣了一会儿，随后也不问为什么，默默地拱手，应道：“好，那，前辈再会。”
“有缘自会再见。”
话音刚落。
拳圣身形一晃，荀武只感觉断片一般，眼前的人影，便已经无影无踪。
绝世高手，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不想让他发现，就算在他身旁，他也有可能发现不了。
只是看着拳圣真的离去了，他才忍不住有些怅然。
一个完全符合他对“绝世高人”幻想的，一个跟水君，还有镜中人那块货完全不一样的高人，就这样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了一个多月，荀武真是从心到身，都感觉到了明显的进步。
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荀武也不会在这再干耗，果断转身，离开。
而就在荀武出门的一瞬间。
他的眼前浮起了一道红光。
他稍微呆了一下，随后也没有站着看，而是一边回衙门，一边默默地阅读。
成就【三大绝世的认可】。
哦——
荀武明白了。
看来，就算这一段日子自己的表现让拳圣非常满意，拳圣也并没有完全地认可他，直到他不犹豫、不强求地转身离开，拳圣这才终于认可他这个后辈。
这个成就显然就和之前荀武之前得到四大名捕的认可，获得的【四大名捕的认可】一样。
但——
明显，虽然同样都是成就，虽然成就名称也差不多，但有些成就要比其他成就更“成就”一些。
相比于仅仅只提供了几十点经验的【四大名捕认可】成就，这个【三大绝世的认可】，给了荀武足足一百点经验！
荀武连忙看了一下自己的通用经验储量，再算了一下自己【义士】的储量，他心中顿时就是一喜。
不出意外，最多三个月，他就能再度拥有两个【上级特性】了！
这还是他在医者大会的时候没碰到大活儿，没遇到大案，只能等义士自动增加经验的情况，若是在云州碰到什么大案，荀武甚至可能更早升级。
而且，在这一百点经验之后，还有一本秘籍！
这也是少有的，直接提供秘籍的成就！
荀武扫了一眼名字，翻了一下，原来是一门讲解如何“统筹”“规划战术思路”的秘籍，并非是常规的那种武功，而是一种纯粹的战斗思想类型的秘籍，秘籍的名字也很简单，就叫《武道之策》，听起来不像是武功，反倒像是兵法。
不过荀武很喜欢这秘籍，准备去云州的路上抽空琢磨着。
因为这件事朝廷早就准备着筹划了，所以荀武并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准备，只要到时候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云州就行。
而就在荀武准备着东西的时候，希尔达有些拘谨地找上了荀武。
“荀武先生？”她表情有些羞涩，背着手，手上藏着什么东西，不想让荀武第一时间看到。
“希尔达，有什么事吗？”
“嗯...”希尔达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开口，慢慢地说，“其实...其实我是准备跟你们道别的。
我准备离开盛晋了。”
荀武眨着眼睛，一时间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