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那我呢
与此同时, 另一张餐桌上。
涂然苦兮兮地向祝佳唯倾诉苦恼:“我好不适应,感觉我一直在冷落陈彻。”
祝佳唯淡定地说:“你又不是皇帝,他也不是妃子, 谈什么冷落不冷落。”
“可是我……”
“你不习惯,不是更说明你以前太依赖他?”祝佳唯打断她的话, 说, “早发现早治疗,你不早点改过来,以后他对你不耐烦了,你更不适应,更难过。”
涂然不确定地问:“他真的会对我不耐烦吗?”
虽然陈彻看上去脾气不好, 但在相处中他意外的很耐心, 她想象不到陈彻对她不耐烦的模样。
祝佳唯言辞凿凿道:“友情、亲情、爱情, 没有什么关系是坚不可摧的,感情再好,也不能过度依赖一段关系, 学会独立是给你自己留后路。”
涂然受教地点头,她挑不出这话的毛病, 却莫名觉得……是不是太悲观?
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是坚不可摧的吗?
她看了祝佳唯一眼, 冷色调的女生一贯的没什么表情,说这话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涂然到底没把这疑惑问出来。
吃完饭, 她回教室,祝佳唯回宿舍午休。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中午不回家的走读生,陈彻比她先一步从食堂回来,趴在课桌上, 黑白撞色的校服外套盖住了脑袋,一动不动, 像是已经睡着。
涂然的座位靠窗,他坐在外侧,她就没办法回座位。
她想了想,并不打算把他喊醒,走过去,准备在祝佳唯的座位上休息。正巧简阳光没在,大概是去了他们音乐社蹭沙发。
涂然才走到那边,脚步很轻,也没搞出什么大动静,趴在课桌上的少年却忽然有了动作,抬手扯下校服外套,从椅子上起身,给她让路。
也不说话,就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几分幽怨。
“我把你吵醒了吗?对不起啊。”涂然听简阳光提过一嘴,陈彻有起床气,在家里,他早上刚起床的那段时间,确实也不怎么说话。
“没睡着。”陈彻声音闷闷的。
他确实是要睡午觉,不过趴在桌上,睁眼闭眼就是简阳光吃饭时说的那句话,听到朝这边走过来的脚步声,认出是她。
涂然哦了一声,坐回座位,从课桌里拿出午休用的小抱枕,准备眯一小会儿。
可身边人的低气压让她无法忽视,他仿佛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怨念。
难道是看出来她在和他保持距离,觉得她冷落他了?
涂然莫名心虚,想了想,把手里的小抱枕给他:“你要用吗?”
借东西给他,应该不算是祝佳唯说的依赖。
她企图进行一些弥补,却没被对方接受。
“不用。”陈彻丢下这句,就继续趴回课桌,留给她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他不开心,涂然心里也怪不好受,对他抱着愧疚,自己也委屈,可是又无可奈何。
她也背对他趴下,脸蛋贴在柔软的抱枕上,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秋日午后,最困倦的时分,男高中生和女高中生背对着对方趴在桌上,各怀心事,毫无睡意地“小憩”。
风细细拂过教室外的梧桐,枝叶簌簌地响,少年人的心思,风不知道,梧桐也不知道。
**
关于涂然喜欢上谁这件事,陈彻几乎没琢磨,就把嫌疑定在了某人身上。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绕着运动场慢跑两圈,体育老师宣布原地解散后,他看见涂然朝某个方向招手,兴奋地朝那人打招呼。
陈彻嘴角瞬间跌向地心,危险地眯起眼睛。
那个人,就是1班这个最危险的笑面虎。
涂然朝戴眼镜的斯文男生跑过去,惊喜道:“你们班也是这节体育课?”
刚跑完步,周楚以还在气息不稳地喘气,他笑着解释:“临时调了课,换到这节。”
没看见总是跟她形影不离的另一个人,他问:“小刺猬不在?”
虽然他没提大名,涂然也还是知道他说的是谁,平日里他就爱调侃祝佳唯像只刺猬,还专挑着他来扎。
涂然说:“她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在教室休息。”
今天是祝佳唯的例假第一天,虽然吃过止痛药,也还是在痛经。
“原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也会生病。”周楚以半是调侃地说。
“不是生病,就是女孩子的不舒服,”涂然解释了句,又疑惑地问,“为什么说她打遍天下无敌手?”
周楚以眉梢微动,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似乎并不清楚祝佳唯的武力值,也就说明,她还不知道祝佳唯以前打架被退学的事。
确实,她是这学期才转学过来,也不玩学校论坛,不清楚也不奇怪,只是……
朋友之间,瞒着这些过往可不太好。
无论是在智明,还是从他在明礼读书的妹妹口中,周楚以听过不少版本的,关于祝佳唯打架退学的这件事。
传得最多的,是她插足好朋友的恋爱后,又把男生打进医院,在教务处还死不认错,这才被退学。
见到祝佳唯本人,周楚以不动脑子都知道,这传言的第一句有多离谱,不过把人打进医院,倒是事实。
周楚以挺想看一看,涂然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不过这件事,不应该是由他来说。
他笑了笑,不着痕迹跳过这个话题,瞥见正朝这边大步走过来的某人,唇边笑意加深:“去小卖部吗?请你吃雪糕。”
“好呀!”涂然欣然应允,她正愁找不到伴呢。
她正要跟周楚以往小卖部的方向走,一只手忽然扣在周楚以的肩膀上。
陈彻怀里抱着颗篮球,俊眉下压,脸色绝对称不上友善,开口却是邀请:“这么巧撞课,打场球?”
“不了,我这次体侧倒数第一,比不上你。”周楚以笑眯眯婉拒,且理由极有说服力,他反过来邀请,“我和涂然正要去小卖部,一起吗?”
即使他不邀请,陈彻也不会放任涂然单独跟他待在一起。
陈彻转身把球丢给简阳光,让他先去篮球场,跟他们俩一同去小卖部。
因为他的加入,涂然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幸而和他中间隔了一个周楚以,她的不自在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然而才刚走十几步,隔在他们中间的眼镜男生毫无预兆地退后两步。
涂然疑惑地回头,瞧见他原来只是蹲下系鞋带,她收回视线,不曾料陈彻和她也是同样的反应,同样的动作,甚至同步。
在不经意间,他们偶然对上视线。
相顾无言,空气似有片刻凝滞。
陈彻没说话,也不避着她,视线直勾勾的,望进她的眼睛里,像是要从她眼中寻求什么答案。
涂然感觉自己的小心思仿佛要被他看穿,一时间无所适从,先一步撇开眼睛,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再看他。
她实在不会隐藏情绪,此刻更是把心虚刻在了脑门上。
陈彻看着她这慌张回避的模样,颇为不悦地抿起唇。
把鞋带拆了又系、系了又拆的周楚以,终于站起身,而前面两人中间却仍隔着一堵人墙的距离。
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走过去,继续当中间这堵人墙。
虽说是秋天,下午的阳光仍很好,气温不低,又是刚跑完八百米,冰凉清甜的雪糕,自然是最好的零食选择。
冰柜前,周楚以挑了根巧克力脆皮雪糕,递到涂然面前:“这个口味不错,试试?”
涂然正要接过,另一只手也拿着雪糕递到她面前。
“芒果的。”陈彻话不多,语气也有些硬,像在闹别扭,做的事却又不似。他拿了她最喜欢的口味。
涂然当然想吃芒果味,可这是陈彻递过来的,而且周楚以比他先递过来……
她陷入两难。
往左看一眼周楚以,周楚以弯着眼睛笑眯眯,往右瞥一眼陈彻,陈彻绷着俊脸硬邦邦。
更难抉择了。
涂然忽然后悔答应跟周楚以来小卖部,感觉自己像是跳进了什么坑。
要是祝佳唯在这就……祝佳唯今天来例假,在这也吃不了冰。
等等,祝佳唯吃不了,还有一个人能吃呀!
涂然灵光一闪,双手同时接过两人递来的雪糕:“正好,我去给简阳光送一个!”
这一定是她今年最聪明、反应最快的时刻!
既避开了做选择题,谁也不得罪,又找到了机会离开危险现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危险,但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先跑为上。
在两个男高中生结完账后,涂然拿着雪糕就跑了。
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周楚以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陈彻把收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眼里的敌意多了几分:“离她远一点。”
周楚以从收银台上拿起刚刚一块结了账的巧克力,往小卖部外走。
他们一道走出小卖部,走进秋日的阳光里。
在陈彻要离开前,周楚以不慌不忙地问:“为什么?”
陈彻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看他,也丝毫没有修饰的意思,直言:“因为你对她不怀好意。”
虽然不熟,但相处几次,他就看得出,周楚以这人不是什么容易亲近起来的人,而他一开始就对涂然很亲近,就很不正常。
周楚沫国庆那次的离家出走,算是解开了陈彻的困惑。这是把他当成给陈融顶罪的冤种呢,利用涂然,给他找不痛快,以为这样就能报复到陈融。
一言以蔽之,有陈融这个冤种弟弟,真是他的福气。远在明礼都能给他惹上麻烦,让他来擦屁股。
周楚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涂然还真是一说一个准,敏锐的人不止她一个。亏他还以为,他这方面做得很好,原来只是他以为。
“现在不是了,”虽然说了也没人会信,但他还是解释,“现在,我是真心想和她好好相处,这也是她希望的事。”
涂然所希望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推倒了陈彻坚守的城门。
所以,校运会那天,他们在梧桐树下那样笑着聊天,是在说这件事?他们已经互表了心意?
所以,这段时间躲着他,是在避嫌?
直到周楚以离开,陈彻也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像出了故障的机器。
太阳在他的头顶,太阳的温度,却仿佛丝毫没能落在他身上。
已经经历了变声期的少年,垂着眼睛,声音低哑地问:“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