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sir的白月光又逃了

第八章 相爱一生,还是太短02

06

这一年的倒春寒比往年要好些,春日的雨时下时歇,但太阳一出来,暖暖的春风再吹过,冬日积攒的薄雪变迫不及待地融化,潺潺地流向不同的地方。

尤浅在省博物馆挂了个闲职,没那么忙了,依旧喜欢捣鼓她的古玩。而警局那边从赵峰云的手中拿到了重要的资料与涉案人员名单,查获大大小小的据点,一举断掉江北省至境外的贩毒产业链。

肖白和陆谂结束了卧底任务,回到警局任职,防止毒贩报复,两人之前的功绩仅少数人知道。李惊凡被追加为烈士,记一等功。

陆谂在尤秋舫等人的陪同下回了次家,跟爸妈抱头痛哭了一次,十年来的委屈与辛苦都在这场痛苦中烟消云散。他闲不住,入职重案组,偶尔拿把吉他坐在警局的天台上唱歌。

而肖白则选择在守拙附近的派出所做了片警,处理邻里琐事,维护一方治安,不是很忙,回家还能吃到尤浅做的饭,日子过得平淡而安心。

转眼到了4月20日,李惊凡的生日。

迟越是当天下午到的守拙,卷起袖子说要亲自做蛋糕,保证比肖白做的要好吃,于是钻进厨房,开始折腾。

尤浅给肖白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她的耳朵贴着话筒,让肖白的声音离她更近些,他顿了一下,似乎看了眼时间,说:“今天有点忙,估计要很晚,你和迟越先去吧。”

尤浅“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不肯挂电话:“迟越是我师兄,你也应该叫师兄。”

肖白笑:“可是他要叫我大哥。”

尤浅哼哼唧唧:“那我岂不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阿谂也是,巴巴地喊我大嫂,还有我的七七小可爱!”

低低的笑意从那头传来,尤浅翻白眼:“别憋着,大声笑。”

肖白反而不笑了,他抿了抿唇,说:“想你,想亲你。”

尤浅的脸红了红,对着话筒“啵”了一口,说:“那你要快点来啊,不然不等你了。”

肖白:“不行,你要等我,等到我来为止。”

尤浅:“好好好,我等你。”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才挂了电话。但是让尤浅没想到的是,迟越折腾了一下午,蛋糕没做出来就算了,还差点炸了厨房,尤浅赶紧拉着人去蛋糕店定蛋糕,等拿到蛋糕时天都快黑了。

一路飙车,赶到鹿鸣山李惊凡的墓前时,却没有看到肖白。手机振动,是肖白发来的短信:“让迟越跟惊凡单独待会儿吧,我在桥这边,来找我。”

迟越已经拎着蛋糕盘腿坐下,声音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尤浅没再说什么,便悄悄地离开了。

这里离桥不远,她急着见肖白,走得飞快,迫切地想要走到他的身边去。

终于,路走到尽头,她看到了肖白。

春日风声细细,将退未退的繁星在天上煌煌地闪亮,肖白着浅蓝色警服,衬衫挺括,背脊笔直,肩章上缀钉二道银色横杠和二枚四角星花,指节分明的手捧着大檐帽立在身侧,99式的帽徽闪着银白的光。凛然正义,本该是严肃地,他偏偏又冲她笑着。

眉眼疏阔,笑意动人。

她的警官先生,走了十年,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爱我吗?”

“我爱你。”

(全文完)

番外一 写了诗不敢递给她

“喂,郑惊蛰,你行不行啊?”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行不行?给你来个后空翻信不信?”

“翻个头啊,被老师抓到我看你……我……”

“怎么了?”郑惊蛰紧跟着翻身落地,问完就被吓了一跳。夏日树荫正盛,有个年轻男人蹲在树下,被烟头光亮照清楚的轮廓却极其好看干净。

郑惊蛰抱紧书包:“打劫吗?”

年轻男人站起来,他个子要比两个少年高出一个头,极有压迫感,似乎没想到这学校后墙会有人出来,他蹙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笑意。

他指了指郑惊蛰,说:“你留下。”顿了顿,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人,“你翻回去上课。”

同学:“不行!”

郑惊蛰:“……我也想回去上课。”

年轻男人眉头一皱,很明显不想再重复一遍,不过三秒,同学就麻利地爬了回去,留郑惊蛰一人在原地瑟瑟发抖,少年紧贴着墙,满脸不屈:“我出来上网就带了十块钱。”

年轻男人:“哦?包夜?”

“……”

“逃了跑出来上网?”

“……我错了,让我回去上课吧。”

年轻男人笑了笑,说:“帮我个忙,就放你回去上课。”

“什么?”

他递给他一个信封,最简单最普通的那种,完全没有情书的样子,信封中间鼓起,像是一枚徽章。

“放在传达室第21号柜子。”

临走之前,郑惊蛰回头看了一下,见他靠在树上,熟练地点起一根烟,仰起头吐烟圈,下颌线在夜色的描绘下优美禁欲,秒杀一众高中少年。

而他脚下躺了一地的烟头,郑惊蛰暗暗好奇,他在这里等了多久,这封信是给谁的?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郑惊蛰没事便蹲在传达室看报纸,直到有人拿起了信封。

来了!

来人他认识,是高他一级的尤浅,她皱着眉把信封翻来覆去的看,就是不拆。郑惊蛰没了耐心,凑过去打招呼:“学姐。”

“嗯?”

郑惊蛰说:“有人给你写信?”

“这是什么?”她说着就拆了信封,动作过大,里面的东西跌落在地上。

郑惊蛰看的真切,果然是徽章——警徽。

“搞什么?”尤浅小声嘟囔,把警徽捡起来,掏出手机给尤亦然打电话:“哥,我拿到了,是一枚警徽?你偷老爸的吗?我要警徽干什么?知道了,不丢掉。”

那枚警徽和信封被塞在角落里,落满了尘埃,跟着尤浅几经辗转,最后到了多年后她与肖白共同生活的房子。

“这枚警徽是你给的?”尤浅坐在一堆回忆中,拍了拍信封上的灰尘,她抵了抵身边肖白的肩膀,眼中划过促狭的笑意:“你来看过我了吗?”

肖白接过信封,长长地“嗯”了一声,说:“其实犹豫了好久,让尤亦然帮我带给你,他又不干,想着要不要自己去送,都准备爬墙了,两个高中生就掉我面前了。”

“怪不得郑惊蛰那小子神神叨叨地说有人暗恋我,警徽就是证据,说的头头是道的,我让他把人领过来,他就没音了。”

“你没问过你哥?”

“问过啊,他不说话。”

“他当然不说,刚开始知道我喜欢你的时候,他就跟我打了一架,最后被我打趴下了,倔着脸瞪我,冲我喊:‘妹妹是我的!’哈哈哈,然后又被我打了一顿。”

“……那是我哥!那他后来怎么又愿意告诉我了?”

“被我又打了一顿呗。”

“……”

肖白把人搂在怀里笑,呵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脖颈处,有点痒,她想躲没躲掉,哼了一声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说:“后来跟你在一起后,我还在想,除了你的警徽,我谁的都不要。却没想到,我们的定情信物,你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送过来了。”

“不止是定情信物。”肖白小心地将信封撕开,抿了抿唇,将少年的心事一寸寸地展现在她的眼前:“我在里面写了一句话。”

“什么?”

“很简单的一句话。”

年少的肖白的字迹出现在她的面前,确实很简单,每一个少年人向心上人告白时都会说的一句话,这份爱坦**赤诚,光明磊落,却被他谨慎地藏了起来,多年后才摊开。

他说:“浅浅,我喜欢你。”

尤浅侧过脸,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湿润的吻,再轻轻地咬他的耳朵:“我也喜欢你。”

有时候总觉得人生没意义。

但是爱你,真真是人生最有意义的事情了。

番外二 往后余生,我只要你

夏季到来时,肖白休了假,与尤浅搬去青山特训基地度假。

某日,山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一声声地伴随着长空雁鸣,从屋檐上滴落在院中的荷花池里,堪堪浮现出淡青色的荷叶来。

房间里,尤浅窝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综艺真人秀,叶晚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唱着两只老虎,可爱极了。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完全无视她身边闷闷不乐的某位警官先生。

“喂——”警官先生坐不住了,“好看吗?”

尤浅敷衍地点头,眼睛没有从电视上离开。谁知道下一秒她的视线便被一只手挡住了,尤浅干脆往后一仰,身子往下滑了滑坐在了地毯上。

肖白:“……”

他真的要生气了,但他舍不得动手也舍不得凶她,只能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她。

终于,尤浅受不了了,她收回了目光,无奈地看着肖白:“不喜欢看?”

“我觉得……”肖白伸出手勾住她的手,说:“没有你好看。”

尤浅立刻找到了解决方法:“你看我,我看电视。”

“尤浅!”

“在呢!”尤浅丢掉薯片电视,把脑袋乖乖地放在沙发上,眨眨眼:“肖警官有何指示?”

“我要吃必胜客的披萨。”

尤浅倒吸了口凉气:“请问您老今年多大了?”

“谁说必胜客只能小孩子吃了?”

“ok。”尤浅不跟他抬杠,说:“我给你算一一哈,咱们这离市区50公里,外卖是肯定不送的。你这么爱我不会让我亲自给你买吧?”

她可怜的眨着大大的眼,星子般在他瞳孔里闪耀,他心里想为她这拙劣的卖萌笑,自从他对她说过“尤浅,我喜欢你讨好我”后,尤浅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我记得我们有个小弟叫七七。”

尤浅立刻跳起来:“你想对我的七七小可爱做什么?”

七七小可爱?

肖白眯起眼,眼前划过那位靠卖萌活着的某画家,不悦地皱起眉,他把手肘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在她白皙的手臂上画圈圈,“如果不让我吃披萨,那……就吃你。”

尤浅立刻做出了抉择,她拿出手机:“喂,是亲爱的七七小可爱吗?想姐姐了吗?”

“什么叫不想?限你一个小时内带着新鲜出炉的必胜客豪华至尊披萨出现在我面前。”

“你大哥……”尤浅的话还没说话,手机冷不丁地脱了手,她瞪向罪魁祸首,肖白的手指纤长扣着手机,对那头的七七说:“我改变主意了,不吃了,别送来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顺着她的脖颈划过往里探去,尤浅心中警铃作响,她大喊:“吃!七七……唔……”

紧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通话被挂断了。

远在离这里几十公里的某位小可爱画家拿着手机发着呆。

所以是送还是不送?

肖白说他不吃?他的话能信吗?最后他决定不信,麻溜地关了画室的大门,开着车直奔必胜客,为了显示诚心,他还另外买了两杯可乐。

谁知道路上却因为下雨堵车了,等他紧赶慢赶到了地方后,天都快黑透了。

上次肖白生气发生了什么来着?

七七瑟瑟发抖地按了门铃。

过了好久才有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肖白不耐烦地站在里面,他穿着凌乱,衬衫的扣子扣一颗崩一颗,松松垮垮地却又格外诱人。不知道是不是嫌他来得太晚了,肖白看着他的脸色仿佛世界欠了他几千万。

太危险了!

七七侧了侧身子溜了进去,见尤浅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眉目惫懒,眼睛像蒙了层雾气般湿漉漉的,空气中浮动着暧昧的气息,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七七的脸不由一红。尤浅见他这样,脸更红了,咳了一声,说:“你……”

到底没准备好,不知道说些什么,卡在第一个字就没话说了。

倒是旁边的肖白眉头微皱,他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怎么来的那么快?”

七七怔住。

他没有听错吧?

他在路上差点堵了两个小时好吗!

尤浅回过头瞪了瞪男人,肖白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坐直身子,说:“来的快不是事实。”

七七:“嗯?”

尤浅:“来的不是时候却是真的。”

七七:“……”

有你们这样秀恩爱的吗?我要回家!

当晚,肖白和尤浅就什么时候才最合适进行了灵魂与肉体的深刻讨论。

结果,我们肖警官和小财迷起迟了。

番外三 在熙攘的人海他回首

“睡着了?”

“睡着了。”李惊凡轻声关上门,眉宇间略带疲惫:“大哥不该跟阿谂喝那么多酒。”

肖白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说:“这都第三年了,阿谂的酒量一点也不见长,作为兄长,我很担心啊。”

李惊凡对自家大哥爱胡说八道已经习惯了,他笑了笑,说:“我酒量好,大哥跟我喝吧。”

肖白颔首,随手拎了个酒瓶就往院中走去。

兄弟之间喝酒,那自然是对瓶吹,有月更好,可这天是个阴天,山风阵阵吹来。他和肖白都是不怕冷的人,面不改色地碰杯。喝了一会儿,他才说:“每年阿谂过生日都要这样醉一场,大哥也不管管他。”

肖白放下酒瓶,轻笑:“他平时压抑,有个机会释放出来也好。”

李惊凡抿了抿唇,没说话。肖白又继续说:“其实前段时间我有想过要带陆谂回家看看。他不肯,整天活蹦乱跳最阳光的一个人,倔着脸跟我说不要,说这条路他要走到黑。”

“这小子,我们走的可是全天下最光明的路了。”

肖白说完,喝了口酒,烈酒入喉梗在那里,辛辣却畅快。酒瓶被李惊凡的酒瓶碰了碰,他侧过脸,见李惊凡惯是冷漠的脸上也染了一抹醉意,不由弯了眼睛。

酒喝得多了,李惊凡的话也多了起来,他重复肖白的话:“是啊,我们走的可是全天下最光明的路啊。”他垂下眼,轻声说:“大哥,陆谂他有家人可以牵挂,我们两个无牵无挂,走得是不是也能坚决一点?”

他的话刚刚落音,头上就挨了一记,他的眼睛因为喝酒而通红:“大哥打我干什么?”

只见肖白抱着酒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目也有了几分柔情,他不满地小声嘟囔:“谁说我没有牵挂了?”

李惊凡了然,他有点落魄地点点头:“是,你有浅浅。不过我们这行,还不如利落点没有牵挂。大哥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牵挂?”

肖白看着黑暗,山里的冬天难熬,动不动就刮风下雪,北风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脸。他的眼中却渐渐起了笑意,他沉吟,说:“惊凡,你觉得我们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话题突然深刻,空气中的旖旎气氛也去了七八分。

“十八岁前,我觉得意义就是可以吃饱穿暖,可以去操场打篮球听女孩子们的尖叫。老师找到我时,我很茫然。不知道路该往哪里,他许了一个很明媚的未来,明媚到我觉得我可能拿不到。所以我觉得……未来是要自己去找的。”

肖白抽出一根烟,李惊凡熟练地给他点燃,看他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继续说:“我遇到了浅浅。保家卫国太虚太大,十八岁的我根本体会不到其中的分量,但是我能体会到心动,会想要去保护喜欢的人。”

“你呢?惊凡,你为什么会同意,难道不是因为有想保护的人吗?”肖白轻飘飘地把问题抛给李惊凡。

李惊凡怔忡了一会儿,他是吗?记得老师来找他时,他只是有点恍然,觉得该是他,好像他是注定是为了走这条路生的,反正他也准备高考的时候报警官学院,省了高考,还有人包吃住,也不错。

青山特训基地,名字听着大气,其实就房屋两三间,院子倒是大,四面透风。尤秋舫比想象中更严格,魔鬼般的训练。

记得有一次去野外训练,每人一支枪平举不动站两小时,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第一次三人都没坚持下来。

那时候是夏天,每晚回去,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陆谂贪懒,回去就要睡,回回被他和肖白抬着扔到小溪里,自己洗干净了再哼哼唧唧的回来。

后来习惯了每天的训练,他们回去后还有力气聊天,天南海北的聊,有时候还会讲鬼故事,再之后开始带着学代码编程,日子过得匆忙而充实。他根本没时间思考人生,也很少思考来这里的意义,现在肖白问起来,一时把他问住了。

肖白有耐心,搓着花生米吃的香,时不时还要哼点歌儿。李惊凡迟疑了一下,举起酒瓶,肖白笑着碰了碰,他才说:“以前不太清楚,现在想想,是想当个英雄吧。心中有警徽,有烈火燃烧,我踏着七彩祥云,世人都是我的紫霞仙子。

肖白闻言,眼底笑意更盛:“为了我的浅浅,你的紫霞仙子们,干了。”

他仰起头,酒瓶很快就见了底,李惊凡知道肖白是在开导他,他低声说:“如果浅浅认识你,肯定会喜欢你的。”

肖白笑着没说话。

一想到现在每走一步,就离浅浅近一步,就愈发觉得黑暗被他斩开,前方的路光明正盛,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人活在这世上,总要去承担,这是逃不掉也不用逃的,他承得了多少苦,就担得了多少甜。

挺好的,这条路,他肖白就不退了。

于是,瓶盖再起开,酒瓶相撞,北风刮开乌云,月华浸撒大地。

杯中有酒,兄弟在侧,他的小美人在心中。

这晚的月亮真美。

番外四 为谁守一句岁岁平安

车子在空旷的公路上疾驰而过,吹动隔离栏外一望无际的麦田,有飞鸟掠过傍晚慵懒的天空。陆谂随意地把手搭在车窗上,喊道:“你好了没有?还看起风景了?”

“闹肚子啊陆哥,马上好马上好。”

隔离栏下是个陡坡,传来小弟叫苦不迭的声音。陆谂往后靠了靠,语气闲闲:“没用。下次你留家。”

小弟忙哀求,他听得烦了干脆把车窗关上,车内的空气并不好,闷闷地浸了些许外面风雪欲来的潮湿。他拿出手机在手上转了转,正想丢回去,手机突然一震动,他按了接听。

“大哥?”

“到地方了?”

“还有……”陆谂往外看了看,说:“还有三十公里进城。”

那头沉默下来。陆谂微怔,他很少见肖白这样沉默寡言,但他这样的沉默反而令陆谂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说:“没事。听说这里拆迁了不少地方,不会遇到熟人的。”

肖白的声音微凝:“你明明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好啦大哥,你现在在干什么?”

“在路上准备协助老师抓捕周松。放心,通话加密。”

“不加密也没人敢偷听你的电话吧?”陆谂语气轻快,仿佛空气中都多了几分清甜,他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给我做心理建设?”

如果在以往,肖白早就撂了电话让他该死哪里死哪里,但是现在的肖白,在前往支援尤秋舫的路上还在担心着他。他心里有点感动。肖白突然开口:“阿谂,再坚持坚持,会回去的。叔叔阿姨还在等你。”

陆谂的心动了动,他看着在无边旷野上远去的飞鸟,摇了摇头,“大哥,回不去的。走上这条路,我就没打算回去。”

有些心结不是一时能打开的,肖白听他语气坚定,也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平安。”

“你也是。”

电话挂断,车门被小弟打开,小弟着急忙慌地开车:“陆哥你别急啊,半小时咱肯定到。你说周松那么有钱,怎么给老婆孩子住这么烂的小区?”

“我懂我懂,大隐于市,而且周松他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他干坏事。但是也太破了,得有个七八十年了吧?”

“开车。”

“哦。”

他们这次来T市,是他们现在的老大吩咐给死对头周松一个教训。本来不需要陆谂出手,但是为了配合肖白那边的行动,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保住周松妻儿的性命。他来了。

距离上次离开,有十年了吗?

他留给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哦,他想起来了,是那句“老子再也不会回来了,等着后悔吧你们!”

十年后,他回来了,后悔的也是他。

天真小区。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小卖部里都是周松的人,至少五个以上。家家户户都贴着春联,红灯笼溢出光芒,给这个风霜的冬日夜晚增添了几分温暖。

有个大爷支了个摊子写春联,来往人众多,大爷乐呵呵地,落笔极其洒脱。孩童捂着耳朵在雪堆里放炮,一声声地催着新年的钟声。

“明明,回家吃饭了!”

“西西,吃饭啦!”

几扇窗户被打开,父亲母亲的喊声此起彼伏,孩童们一哄而散。陆谂的耳朵动了动,等最后一扇门关上后,他睁开眼,对小弟说:“你去小区门口,周家母子出现立刻给我消息。”

小弟听到命令忙溜了出去。

陆谂看了一眼时间,肖白那边还没有消息,说明周松还没顺利归案,所以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牛仔裤笔直,鞋子也是普通的球鞋,眉目冷淡,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在小卖部买了包烟,沿着路往前走,一些记忆开始有了浅淡的复苏。

哦,这里原来种的是梅花,开得这样红,真的很好看。

这家叔叔喜欢养鸟,以前他还逗过一只八哥,每次放学八哥总是会喊他:“深深,深深。”

哦,他以前的小名深深,多久没有叫过了。记得那时候他嫌丢人,不准爸妈喊小名。当时妈妈还跟他委屈,说从小就这么叫过来,再长大也是妈妈的深深,他还为此吵过一架。

后来有一年他在任务中做错了一件事差点全军覆没,他以为肖白会打他,谁知道当时肖白蹲下了身,摸了摸他的头,小声喊了一句:“阿谂啊。”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小名这种东西,真的令人亲切又心酸啊。

风凛冽地吹来,卷着细小的雪花吹进他单薄的风衣里,他几乎下意识地进了楼里,这栋楼确实存在很久了,铁门破旧,楼道也阴沉沉的。

他站在楼梯旁往上看去,数了数,要多少个台阶才能到家。

“吱呀——”身后的铁门被人打开,冷意也转瞬即逝。他让开了一条路,来人是一对老人,中间牵着个七八岁的孩子,男孩子吃着苹果,上楼梯也不消停,一蹦一跳,奶奶小声叮嘱着别摔着,苹果掉地上会脏之类的话。

男孩上了二楼,突然咦了一声,说:“奶奶,陆爷爷这么不贴春联?”

孩子的声音脆生生地,残余唇齿的苹果香在空气中蔓延。陆谂的心微微一窒,上面的脚步声放慢了,奶奶耐心地解释:“家里有人去世的话,三年都不能贴春联哦。”

爷爷小声说:“这家孩子走了有十年了吧?”

“算起来,今年正好是第十年。说是跟家里人吵架想搞音乐,家里不让,离家出走,出了车祸,到现在都没找到尸体。”

“听人说啊,也不知道是不是邪门,孩子从小到大的照片全没了。当爹妈的心里得多疼啊,连个照片留个念想都没有。”

脚步虽然缓慢,但好歹是踏过了那层楼。他在心里数了数,有十六个台阶。

两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楼道寂寂,零碎地语句自上往下落在他的耳边,隐约听到最后一句:“……前两天……陆老头喝酒……”

“……怎么没让他玩音乐呢,唱歌挺好听的这孩子……”

“好想说……爸爸对不起你……”

终于,细碎的声音被过堂风呼呼吹散。陆谂沉默地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打火机按了几下,却没有冒出火星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几乎拿不住烟。

他注视了片刻,忽地将烟拍在墙上,头抵在墙上,墙面冰冷沁入骨髓。他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手深深地扣着墙,眼泪自眼眶跌落。

他不记得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但感觉很久很久了,那样嘴里喊着“妈妈妈妈”的委屈,梗在喉咙里,沁在骨子里,想要再任性一次。

终于,他压抑地,小声地哭了起来。

楼道里的灯暗下来,像无边的黑暗烈火将他吞没。

“叮咚。”手机振动。陆谂摸出手机,那头小弟小声神秘地喊着:“陆哥,周松老婆孩子回来了,刚进小区。”

陆谂眼中的柔情霎时间退了个干干净净。他直起身,打开了铁门。像是有心灵感应般,二楼的住户推开门,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冲进耳朵:“怎么了?”

开门的女人摇了摇头,说:“快下雪了。”

男人接道:“是啊。”

“咱们深深最怕冷了。”

陆谂的手指在铁门上顿了顿,他低下头,又侧过脸往上看了看,狠心走出门。出了门,他边往小卖部走去边说:“你现在当着那几个人的面抱着小孩上楼,把保镖引上去。不准惊动其他人。”

虽然小弟胆小,但是好在手上把柄分量重,保镖不敢轻举妄动。陆谂走到那栋楼前,他戴上口罩,对写春联的老人说:“爷爷,乐然喊您回家呢。”

老人一听孙子的名字,马上要收拾东西走,又疑惑这人怎么认识他家孙子的,陆谂却已经越过了他往里面走去。

“砰!”

铁门再次关上。

老人觉得怪怪地,还没收拾完,乐然正好跑来帮忙,他问:“你喊人来叫我回家了?”

乐然茫然:“没有啊。快点吧,您孙媳妇在家等您吃饺子呢。”

老人站在风雪中,突然轻叹:“然然啊,深深要是还活着,现在也有媳妇了吧?”

乐然的动作一滞,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忍不住望向了万家灯火,喃喃:“是啊,他跟我说他喜欢安静可爱的女孩子。”

当时自在如风的少年,如果还在的话,现在也在这万家灯火中吧。

“周松归案,动手。保护好母子俩。”

肖白发来短信后,陆谂悄悄把手机收了起来。他动起手来迅速而生猛,身法快如闪电,手下凌厉生风,吓得小弟在旁边一动不动。

从这个窗户,能看到那栋楼的二层的灯火,隐隐能看到爸妈的身影,还有那盘水灵灵的饺子,从千家万户传来春晚开始的声音。

歌声嘹亮,欢声笑语。

“……新的一年团团圆圆,欢欢喜喜家和万事好,万事好。”

最后一个人倒下,陆谂半跪在地上,黑色的风衣上沾染不同人的血迹,他的身后是被捆成一团的保镖。

他给肖白发消息:来人,收工。

小弟在后面颤颤巍巍:“不灭口吗?”

陆谂不客气地一掌拍了上去:“新的一年积点德。把他交给警察,我人好吧?”

小弟:“……”

果然,两人刚刚踏出小区的门,警笛声便划破了鞭炮声在夜空中响了起来。

在这个烟火绚烂除夕的晚上,不止有人间烟火,还有那数不清的硝烟炮火,还有那不顾一切奔赴战场的人。

车子开起来,春晚上那首歌也接近尾声:“……看大地,流光溢彩,江山风光无限。”

陆谂点燃一颗烟,闭上了眼睛。

是了,江山风光无限。就留给你们去看吧。

你们要岁岁平安的,好好看啊。

番外五 他离开的第五个初秋

“……我市警方在此次打击犯罪团伙中,共缴获新型HICA十五千克,击毙犯罪嫌疑人6名,一名中枪在逃。现公布通缉令如下。”

烧烤摊里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本市新闻,有人说:“看,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

电视上的照片不是正规的证件照,似乎是随意拍下来的,不是很清楚,隐约间能看到男人身姿挺拔,白衬衫黑西裤,正漫不经心地开着车门,唇红齿白的模样,哪里像穷凶极恶的罪犯。

同伴嗤笑一声:“别对这种人犯花痴。”

这种人哪里值得?

照片的下方用黑色宋体写了三个字:李惊凡。

“咚咚咚,咚咚。”

下班回家的人们行色匆匆地路过暴雨中的三月街,都不约而同地被一家店铺门口的人吓了一跳,那人没有打伞,黑色风衣长至膝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同色的球鞋,风衣的帽子宽大遮住了脸,让人看得不清晰,在黑沉的夜更显得可怖。

那人似乎瞥了过路人一眼,被看的人都心里一慌,暗骂了一声“神经病啊”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敲门声还在耐心地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家店门一开,屋内昏黄的灯光散进雨中,店里的人倚在门口,不耐烦地说:“关门了关门了。明儿……元宝?”

门口的人抬起眼看了她一眼,那是一双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眼睛,正因为太过平静,总让人隐隐不安。尤浅倏地站直了身子,试探地拍了拍他:“迟越?”

名叫迟越的男人动了动,他的浑身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刘海滑进冰冷的衬衫中,他被尤浅一拍,身子颤了颤。他淡淡地移开目光,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单,古物的气息扑面而来,尚未被雨水浸了凉意,反而露出点温暖来。尤浅急匆匆地倒了杯水,又拿了条浴巾往他头上一丢,胡乱地擦了擦,边擦边说:“不是我说你,你进城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下着雨为什么不打伞?一个劲地敲门,门铃不知道按一下?师父怎么样……”

迟越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她停止了手下的动作。尤浅怔了怔,放下浴巾坐在他的对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跟你说,你现在说咱师门被灭了我都信。”

听到这句话,迟越破天荒地笑了笑,他拿着浴巾擦了擦头发,摇了摇头,在口袋里摸出一把剃刀,说:“帮我把头发剃了。”

“找我剃头发?你去理发店啊,我跟你推荐街头的那家,做发型特好看。”

“没带钱。”

“……要什么发型,剪坏了别怪我。”

“我说的剃,是剃度的剃。”

尤浅看着迟越,他的目光认真,已经做好的决定。尤浅沉默地接了过来,站到了他的身后。迟越的头发柔软,又黑又亮,一撮一撮地落在木板上。她说:“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迟越叹了口气,说:“浅浅,你一点也不懂事。”

“我怎么不懂事了?我不问出来,你不憋死了?”

许是她语气轻快传染了迟越,迟越也放松了下来。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我有一个……特别好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出神地盯着对面的陈列柜里的瓷器。尤浅忍不住问:“然后呢?”

“然后……”迟越回过神:“然后他死了。”

“……”她叹了口气,说:“真的决定剃度了?”

“决定了。”

“那酒不喝了?你现在那么有心事,不一醉解千愁了?”

迟越怔了怔,他垂下眼,说:“浅浅,一醉能解千愁。但是这件事,是第一千零一愁。不过你说的对。”他伸手拿掉尤浅的手,说:“来碗酒。”

酒是白酒,下酒菜是花生米。

尤浅开了点窗,凉气卷着雨拂面而来,迟越低头倒酒,他的头发剃了一半,半长不短,隐隐露出白皙的脖颈,还是极好看的模样。尤浅碰了碰他的杯子,说:“酒很贵,喝完了才准醉。”

“你这丫头……”

他啜了口酒,说:“我那位朋友是我捡来的,就在咱常去的那条小路上,他受了伤,血流了一地,脸也煞白。我心想这么武侠的情节怎么发生在我身边了,结果走近一看,哇塞是个美人儿赶紧带回去藏起来。”

“我说的藏起来是真的藏起来,在山上的一个木屋里。他受了重伤,我又不会治,随便拿药给他涂了凃,弄得他差点挂掉。我还想观察一下他的伤口,谁知道他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说了几个草药的名字,说山上有让我去采。”

“我是真的被吓到了,你都不知道他伤的有多重,肯定是被人追杀的,他居然还有空看山上有没有治伤的药。我弄了药涂在他的伤口上,他疼晕过去了也没喊一句。”

“他让我给他准备个电脑,你知道我的电脑,又卡又破,结果他玩得比谁都溜。我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观察他的伤口。”

“这期间还发生了件特别凶险的事情。那拨人来找他,外面都吵翻天了,他躺在**气定神闲地看书,我问他怎么不急。他居然跟我说让我上,我上就我上,学了那么多年武术不是白干的,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故意受伤了。”

“伺候个病患半个月,我天天睡地板,也得享受一下被伺候的滋味。别说,**还真舒服,我以后再也不睡地板了。”迟越说到高兴的地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说:“后来这小子走的没声没息的。我又见过他几面,都是点头便过的事儿。”

尤浅给他又倒了杯酒,问:“那今天……”

“今天我又看到他了。”迟越从一旁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调了调,那条新闻又跳了出来,他指了指,说:“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能被人追杀还这么淡定,能是好人才怪。可是他其实可温柔了,他浇的花开的最艳,他养的鱼最快活,咱们的猫也喜欢围着他转。他给我上药的时候,睫毛垂下,一颤一颤的,都是良善。”

“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坏,我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气死了。可是浅浅,你知道吗?我听说那颗子弹直穿心脏而过,根本不可能活着。”

迟越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泪水顺着他的指缝落在桌上。他哽咽着:“浅浅,浅浅……”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在雨夜中回响。

后来,尤浅再想起这个雨夜,总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的,说迟越被冲昏了头脑,说他不理智说他没有同情心,可是她又想了想,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只能给他倒酒。

一杯接一杯。

迟越很守信,酒坛见底,他才彻底地醉了过去。

后来,在李惊凡离开的第五个初秋,迟越才知道,他是警察,因为不能暴露同伴,去了那么多年,都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后来,肖白告诉迟越,李惊凡在临走前,曾想给他发一个短信,那条短信加密再加密,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后来,迟越在鹿鸣山脚下立了个衣冠冢,美酒诗册都准备齐全,这里那里的风景都好看。

后来……

后来又如何呢,那都是后来的事了,他再也等不到这位盖世英雄了。

番外六 有你的第十一年除夕

【第一年】

肖白记得,这年的除夕过的无声无息,他们住在山里,听不到外面的鞭炮声,完成日常训练后,不知道是谁撕了一页日历,“咦”了一声,说:“今年过年哎。”

想来是陆谂那个臭小子,因为下一秒他就冲过来掏他的口袋,喊着:“大哥要给压岁钱啊,兄弟们才能过个好年。”

李惊凡倒不如他这么放肆,但也只是在旁边袖手旁观。他拗不过,好不容易把陆谂从身上扒拉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钢镚,说:“一人一个,买肉吃。”

陆谂要跟李惊凡玩个游戏,猜正反面,谁猜错了就要把自己的硬币给对方。

“太寒酸了吧?”肖白看不下去了,啧啧而叹:“惊凡,你跟他玩?”

李惊凡拿着硬币在手指间转了转,他嗯了一声,说:“反正也看不了电视,来。”他率先把硬币抛了出去,硬币在空中转啊转,最后落在他的手上。

半分钟后,陆谂痛苦地叫了一声:“我的岁压不下去了!”

“也该长大了。”李惊凡笑眯眯地攥着两个硬币,又递给肖白,说:“大哥,孝敬您的。”

肖白挑眉,随即哈哈大笑,他拍了拍李惊凡的手,说:“还是惊凡懂事。你——”他故作凶巴巴,“陆谂,给我下盘饺子去。”

“哪里有饺子?”

“自己想办法。”

那天最后没吃到饺子,三个人吵吵闹闹地睡着了。醒来后看到尤秋舫正在吃饺子,见他醒了,他点了点桌上的一个饭盒,说:“浅浅包的,手艺不好。”

他打开饭盒,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其实第一年,特训虽然辛苦,但到底不是生死关头,又结识了两个兄弟,他过的倒也不是很惨,尤浅对他来说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是他年少时一个轻狂的梦。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份水灵灵的饺子,他突然有点想她。

从那之后他最爱吃韭菜蛋饺。

【第二年】

这一年倒还记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冷,起了场雪后,他们就开始背着尤秋舫偷偷做炮仗和烟花。肖白做的最快,做了五六个藏起来准备除夕夜放。

谁知道尤秋舫竟然不回家过年,弄了台收音机跟他们一起听春晚。

他们三个坐在收音机旁如坐针毡。陆谂最先坐不住,借口上厕所溜了,紧接着是李惊凡。尤秋舫看着两人的背影,说:“又干坏事了?”

他轻飘飘地回:“哪敢?”

尤秋舫轻呵一声,肖白见瞒不过了,从床底下抽出一个花炮,塞给他,说:“您快回家,浅浅还在家等您呢。”

尤秋舫摇了摇花炮,又看了看床底下的炮仗,气得差点跳起来:“我给你们训练的,你居然给我用来撩我女儿?”

“用了一点点,不多。”

“不多是多少?”

“别那么小气啊,都是一家人。”

尤秋舫气得翻白眼,果然没等听完春晚就开车回去了。他们三个忙跑出去放烟花,烟花飞不过高山,在他们不远处的空中炸开,极好看。

他们坐在地上,陆谂抵了抵他,说:“行啊大哥,到时候退休了还能去卖烟火炮竹。”

肖白嘚瑟:“好看吗?”

“好看好看。”

后来,肖白才知道,尤浅那一天的日记里写道:“爸爸不知道从哪里买的花炮,亮晶晶的彩带很好看,从里面掉出来的大白兔奶糖也很甜。”

【第三年】

这年特训,尤秋舫把他们三个送到监狱里。肖白的除夕是在重刑犯监狱的医务室里过的,他与同住的人大打了一架,装晕被送到医务室。不到半个小时,尤秋舫就没好气地进来了。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能不捅娄子了吗?”

肖白睁开眼,他咧咧嘴笑了,说:“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打一顿当出气了。”

尤秋舫没说话。肖白忍不住问:“阿谂和惊凡……”

“你少操心人家了,混得比你好多了。”尤秋舫打断他的话,瞪了他一眼。肖白咦了一声:“不可能,我这一回去绝对老大级别你信不信?”

“信信信。”尤秋舫无奈。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对话框,里面有个语音,他点开——“新年快乐啦,要好好休息呀,警察同志。”

女孩清甜的声音像流水般划过肖白的耳畔,缓缓地落到他的心里,酥酥软软地像块甜而不腻的糖。他喉咙发紧,咽了咽口水,哑声开口:“浅浅?”

“真想打你。但是……”尤秋舫把手机丢给他,说:“肖白,撑下去。”

那段语音他听了许久许久。

要好好休息呀,警察同志。

好,警察同志知道了。

【第四年】

这一年肖白在云南,他当时的老大带他们趁过节走私一批违禁品。他们卡在边防,他借口上厕所躲到附近的田里抽烟。

一根又一根,他记得可难熬了。

他离尤浅千里远,阿谂和惊凡也不在身边,甚至有可能在死亡线上走着。他帮不上忙,难免心里更烦。许是临近晚上,边防的站岗刚刚交接完,两个穿着军服的人穿过田边的小路回营地休息。肖白下意识地往里面躲了躲。

两人零碎的传话却传来过来。

“回去看春晚吗?”

“我回去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

“你几年没回家过除夕了。”

“有……三四年了吧,唉,没办法。”

肖白拿着烟的手颤了颤,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是最新款,但是没信号。他的手动了动,翻了无数个文件夹,从角落里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扎着双马尾,笑容明媚可爱,俏皮地闭上一只眼睛,像只可爱的猫儿。

看了片刻,他删掉照片,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抽完了最后一口烟,用了力气将烟头压在土里。

也想给你打一通电话,小浅浅,真的很想你。

尤其是在这样团圆的晚上。

【第五年】

临除夕的头两天,肖白回青山训练基地,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他有耐心,细细地把小猫安顿好后,外面便传来了陆谂的吵闹声。应该是跟惊凡一起回来的,因为他始终没有听到回应的声音。

果然,一会儿门被打开了,陆谂先伸出头来:“大哥,我们……咦?”

他看到了肖白穿着白衬衫抱着猫,温柔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颤。李惊凡紧跟其后,看清眼前的一幕,也被吓到了。

“喂!”肖白想逗逗他们,又温柔一笑,说:“你们回来了。”

陆谂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僵硬地回过了头,问李惊凡:“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回家过年的两口子?”

“滚。”李惊凡惜字如金,走了进来,坐到肖白旁边,小心地揉了揉小猫的头,说:“真可爱,像大哥。”

陆谂走过来,说:“拍马屁有点太过分了吧?咱大哥是这么可爱吗?”

肖白的脸黑了黑:“陆谂,你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吧?”

陆谂面不改色地接着说:“大哥比小猫可爱。”

一百分回答。

李惊凡说:“今天老师来吗?”

“不来。”肖白摸着小猫的头,说:“浅浅生病了,高烧不退,现在应该在医院。”

陆谂说:“去看她吗?不会让人发现的。走,我开车。”

仓促地,没有请示任何人,他们开着车直奔医院。肖白伪装地很好,大大的口罩,鸭舌帽,黑色的羽绒服,他以低血糖为由挂了瓶葡萄糖,坐在尤浅旁边的椅子上看电视。

“好看吗?”尤浅忽然开口,指了指春晚,“不无聊吗?”

“还行。”

“唔……”尤浅点点头,似乎怕他觉得自己看太孤单,也强打起精神看了起来,边看边嘀咕:“哎呀,我们两个太倒霉了,大过年的生病,你一个人来的吗?”

“一个人来的。”

“吃饭了吗?要吃点饺子吗?”她顿了顿,“呃……我不会坏人哦,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像坏人对吧?”

尤浅揉了揉鼻子,说:“我一定是烧糊涂了。”

尤亦然回来时,尤浅的最后一瓶点滴正好打完,她走之前还是给他留了一碗饺子,并祝他早日恢复健康。

陆谂问过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尤浅,明明都没有相处过。他说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动力,也许不在生活里更好。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有她,真的挺好的。

他的眼光真好。

所以她来过的地方,他舍不得走。

【第六年】

这年尤浅在他的地盘上开了家古玩店,叫守拙。牌匾上题字: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

打那之后,她吃住都在守拙,过年时贴了春联挂起灯笼,在门口卖剪纸。当时他正好在三月街执行任务,来找尤亦然,两人躲在巷子里看着守拙,他问:“我要不要去买个剪纸贴在我家?”

“得了吧你,你马上要执行任务,那可是最狠的越南人,鬼晓得你还能不能回家。”虽然说着调侃的话,尤亦然却分明感觉自己的声音颤了颤。

“尤亦然,积点口德。”肖白笑了笑,“我好歹是你妹夫。”

“我妹还没同意。”

“会同意的。”肖白把枪别回腰间,大步朝守拙走去。

尤亦然的耳里别着微型耳机,清晰地把那边的对话传了过来。

“看看要点什么,过年打折哦。”

“帮我剪个小像。”

“好呀,剪谁的?有照片吗?”

“介意剪你自己的吗?”

“不介意啊。”

尤浅欢快的笑着,她说:“小像这种东西嘛,很多都不像的。”

她边说边动着手,不一会儿,一个小像便送到他的手中。肖白回来时,尤亦然看了看,确实不是很像,但神似。

当天晚上,肖白独身去见越南人,抓捕过程中,他的小腹中了一枪,口袋里的小像被血染红,最后丢在了某个雪堆里。

那大概是他最遗憾的事情吧。

她第一次送他礼物,他没保存好。

真的很遗憾。

【第七年】

这一年的除夕,比往年更难熬。他在道上的名声渐响,又无牵无挂,不少人邀请他去过年。他一一推掉了,打发走了所有的小弟,驱车去了城外。

道路崎岖,几乎看不清前路。好在目的地并不远,是一片树林。树林里零零散散摆着明黄色的小雏菊,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捧,同样的明黄,同样的鲜艳。

他随便寻了一处席地而坐,静默地注视着黑暗。

“来看你了,从来没想过,会这样跟你一起过年。”肖白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声音沙哑哽咽,他抽出一支烟点燃丢在地上,继续说:“上次你走之前,让我帮你买一包薄荷烟。我买来了,你这小子也不回来吸。你知道的我不抽这么温和的烟。”

“以后我每年都给带一支了,行吗?”

“现在还有十一支,十一年后你就回来吧。那时候我和浅浅的孩子已经很大了。当然了……”肖白苦涩一笑:“如果我有福分活到那时候的话。”

他的语气哽咽,却一直很平缓。他突然想起,刚刚得知李惊凡牺牲的消息时,他正在赶去的路上,大雨倾盆,在警笛声中,他看到一具有一具的尸体被搬出来,但是没有惊凡。他抱着侥幸,找遍了整座山。

后来还是得知,他牺牲了,年仅二十四岁。

记忆中,惊凡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的那种。他天分也好,不用十分的努力,枪法也能追上他,他也喜欢对他笑,喊着大哥。不管怎么样,都会站在他这边,以至于陆谂每次都生气,说两人欺负他。但是其实私下里,惊凡也会去哄陆谂。

这样的好孩子,直到死了也不能暴露身份以烈士的名义受人崇敬,甚至不知道,他要在这无边黑暗中游**多久。

“那些孩子都被解救出来了,你做的真的很好,老师夸了你,你知道他不爱夸人的。”肖白看着脚边的烟燃着淡淡的雾,说:“陆谂哭了很久,但是他也骂你了。他说,”肖白抿了抿唇,任由眼泪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他说,李惊凡,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对啊,你怎么走了呢?”

“我明明叮嘱你了,每一次都叮嘱了,要平安。惊凡你这么乖,为什么这次没听大哥的话呢?”

烟雾钻入他的胸腔,淡淡的薄荷味,像李惊凡身上的清冽气息。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警徽,低头吻了吻,将它埋了起来。

“这是你的警徽,老师让我带来的。”

“相信大哥吗?这山海家国,我来替你守,你休息吧。”

也许鲜花和掌声暂时不属于你我,但是我们都知道,只有他们还在,我们要保护的人还在。那深渊万丈,踏进去就踏进去,一生那便一生。

走好,兄弟。

【第八年】

这一年过年,肖白利用犯罪集团内部的矛盾,挑拨地方老大,搞得鸡飞狗跳的。他发了一大笔钱,打发手下各过各的年,自己则以旅行要休息,悄悄消失了。

他倒也没消失地很远,就被尤秋舫拎回了三月街守拙店。尤浅出国旅行,在询问她的意见下,她同意哥哥的好朋友住在她的房间里。

八年来,肖白第一次休假。他倒在尤浅柔软的大**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后才知道自己睡了两天两夜。

房间的色调很暖,原木色的风格,显得质朴又温馨。墙上挂着几幅画,书桌上摆着花,床头柜上有一个相册,似乎是看完了忘了收。他伸出手碰了碰,又缩了回来。

坦白来说,他对尤浅的生活好奇到了极点。

但是,这里是她的小世界,他不能这么随便。

肖白又睡了一会儿。

这也是八年来,第一次这么踏实。

他记得,她的被子是软软的淡粉色,像一团棉花糖。

他决定回去也买一床。

【第九年】

这年在境外过的,和陆谂一起。

因执行某项任务,他和陆谂乔装打扮进入金三角,见识到这世上最阴暗的一面,没有道德底线,没有善恶观念,一切都以自己的欲望为标准,随时会杀人,随时会被人杀。

他们在一家破灭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墙壁很脏,隐隐有干涸的暗红色,让人作呕。好在他和陆谂的心理素质尚好,坐着也能睡着。相对而坐了一会儿,陆谂说:“大哥,今天过年,这里一点气氛都没有。”

“你可以自己唱新年好。”肖白手上拆卸着手枪,玩得很是欢快。

陆谂悻悻地打开电脑,敲了敲键盘,说:“要不看电影好了。”

“把三月街的监控调出来。”

“我去,大哥你要干什么?”陆谂一脸惊恐,但是还是依言调了出来,网不太好,视频断断续续地,能看出那里下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镜头上。看了一会儿,肖白将目光错了过去,哑声说:“关掉吧。”

“浅浅还没出来。”

“不看了。”

“好。”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肖白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烟。他的喉咙有点疼,狠狠地压压了两口水,才觉得好了点。

“会不会有点傻?”肖白开口,他收起了惯是玩笑的表情,语气中有淡淡的忧伤,“今年浅浅有了喜欢的人,虽然是个渣男,但是她是用心喜欢了。”

“我见过他把她送回家,要吻她,被她闪躲开了,她害羞的样子。”

“大概是奇怪的占有欲在作怪。我很生气,但是我知道,我可能这辈子都吻不到她了。”

“大哥……”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等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们会功成身退,回到警局,回到我们的伙伴之间。可是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罪犯,我不可能放下,这件事是至死方休的。这该死的责任心,这该死的只解沙场为国死。”

那天晚上真的很漫长,肖白说了很多话很多话,旅馆内外到处是醉生梦死的人,呻吟声,舞曲声,疯狂的大喊声,都不及他平淡的叙述更加的震撼人心。

肖白啊肖白,你真是爱惨了尤浅。

【第十年】

除夕当晚,肖白配合尤秋舫行动,抓捕一名逃亡在外的头目周松,后来特警冲进来,他跑得飞快,没跑多久就遇到了尤秋舫。尤秋舫递给他一支烟,说:“辛苦了。”

肖白像见了鬼一样看了他一眼,叼着烟笑了笑,说:“来点实际的,我听说浅浅蓄了长发,给我看看。”

尤秋舫瞪着他,不情愿地拿出手机,跟尤浅视频通话,这边则没开摄像头。尤浅在镜头里笑得可爱,埋怨他:“爹,您还回不回来守岁了?”

“爹给你介绍个对象。”

“停!”尤浅摆了个暂停的手势:“你是嫌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尤秋舫笑笑:“先认识一下,合不合适再说。”

“行啊,说说条件。”

“长得很帅,不爱花钱,不喝酒,个子高,更重要的是……”尤秋舫顿了顿,说:“立了一次一等功,两次二等功。是个很好的小伙子。”

“哇,这么厉害吗?”

“可以可以,哪天让我见见。”

女孩的声音在肖白的耳边回**。他低下头笑着,是啊,很厉害。

他真的挺好的,所以认识一下吧。

【第十一年】

这一年他切切实实地拥有了她,抱过她,吻过她,刻入骨髓地疼爱过她。

黎明前的夜极暗。

好在,最后黎明还是降临了。

【第十二年】

“肖白,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不让我包饺子,我会……我会生气的!”尤浅吵吵闹闹地跑进了厨房里,坐在了肖白的对面。

肖白正在认真地包着饺子,他穿了一身日常的家居服,蓝色格子,颇有少年模样。听到声音,他抬起头,伸出手在她懊恼的脸上捏了捏,她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一道印记,看起来滑稽了几分。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又耐心地把手中的饺子包完,在盘子里摆整齐,才说:“我不是说了,今年的饺子我来包吗,你只要吃就好了。”

“可是我想动手。”

“你对我动手好了。”他冲肩膀撇撇嘴,说:“肩膀疼。”

尤浅跑到他身后,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揉了揉,说:“辛苦肖大警官啦,什么馅的饺子?”

“韭菜蛋饺,我最爱吃了。”

“我也爱!”

“阿谂该来了吧?”肖白包完最后一个饺子,问道。

尤浅扫了一眼时间,说:“大概还有五分钟。”

肖白不满:“那么快?”

“啊?”

“你知道的,他太吵了。”肖白站起来,尤浅点点头,正要说话,肖白却猝不及防地一转身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推到了墙上,圈进了他的怀里。他低下头,漆黑的眼眸清澈:“所以今晚肯定别想睡个好觉。”

肖警官所说的睡个好觉,自然不是指单纯的睡个觉。

尤浅的脸一红,她轻轻地抓住他的衣服,说:“那为什么还让他来?”

“他过年值班,赶不回家。”

“太惨了。”

“所以肖太太,别浪费时间了。我包那么快,不是为了跟你闲聊的。”

尤浅狡辩:“我在等你吻我嘛。”

肖白看着她不说话。尤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轻轻地舔了舔唇,唇色潋滟,像抹了一层蜜一般,尝起来应该很甜。她的嗓子哑着:“我就不信你忍得住,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肖白的唇就封住了她的唇,他沙哑的声音从齿缝中泄出——

“我忍不住。”

半个小时后。

陆谂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在群里发消息。

——大哥,怎么说?还让我进门吗?

——大嫂,我上次真的不是故意说你太贪财的,可是这是事实啊。

——大哥,我承认,我说你是痴汉,可这也是事实啊。

——帮帮忙啦,我一个单身狗在寒风中萧瑟呢。

——要不你们递碗饺子给我吃?

肖白:门没关,进来聊一下说我坏话的事情。

陆谂:打扰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陆谂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尤浅也倒在肖白的怀中将睡未睡。肖白低头吻了吻她的发,说:“困了?”

“嗯……”尤浅模糊地应着:“你呢?”

“我还好。”

他其实也有点困,但是不敢睡,怕这是梦。他从来没想过,这十一年孤寂沉痛的除夕后,第十二年,她能在他的怀里陪他守岁。

他突然想感谢他所能想到的诸神。

谢谢,他抓住了那一束光。

谢谢,这束光愿意将他照耀。

从此,光芒万丈,与她同在。

后记 爱你就像爱生命

这本书正文的最后一段话是——

“爱我吗?”

“我爱你。”

这句问答式的告白太过诚恳,尤浅问了这个问题,肖白答了,这句回答太轻又太重,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打定主意要用一生来践行。

其实在写文之前,我的心思大概与肖白相同,他夹了根烟,问他的姑娘:“想听吗?”

那不是一段特别美好的故事,有点沉重。他其实不是很想讲给她听,这样负重前行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是自己的选择。

他选择了,走下去了,未来是光明还是黑暗,都是属于他的。却好在,这么多滋味尝过,她还能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甜。

写之前查了很多资料,看纪录片,被传染情绪,却又不能把压抑完整地传达到故事中去,写写停停,终于成型。推荐纪录片《中华之剑》以及贰婶的歌《无碑人》,以及,虽然查了资料,但不是专业人士,如有纰漏,敬请勘误。

写这本书的时候,有时候想的最多的是他们三个兄弟,想起李惊凡,我想,如果说肖白是大隐于市慵懒泠然的猫,陆谂是森林里无畏叱咤的猛虎,那么李惊凡就是草原上孤傲冷绝的狼。

像他的名字,惊艳的惊,平凡的凡,平凡却惊艳的少年人,是我无双披靡盖世英雄踏云而来,披荆斩棘,被他保护的世人都是他的紫霞仙子。

至于迟越和李惊凡的兄弟情,只有无限感慨与惋惜,想起肖白不在那会儿,迟越劝浅浅,浅浅扯了笑:“你连自己都劝不了,又何必劝我。”

是的,他没办法劝好自己,肖白是生死未卜,他这已经阴阳两隔,她还有盼头,他是真的没有了。

之前,迟越说,他想走下去,看看结局是什么。

后来才知道,没有结局了。

全文最惨的cp,考虑写个长番外,感兴趣的可以关注微博等通知。

其实我也喜欢看甜甜的故事,上本书也很甜,所以选择这个题材时,我有点怕会太沉重。写到后来,我知道,只要是作者用心去写了,你的真诚一定会传达给读者,无论是甜还是虐,都会有人喜欢。谢谢喜欢这本书的你们。

但也还好,肖警官和浅浅的相处还是挺甜的,喜欢浅浅,胆小却不懦弱,在确定喜欢肖白后,勇气在那一瞬间扎根,迅速长成参天大树,是了,她喜欢他,就要去追逐他,哪怕那里烈火黑暗,危险重重,能与心爱的人跌落黑暗,也是另一种光明。

当然,最喜欢肖警官,有担当,能进能退,有热血滚烫,从不畏惧深渊万丈,一心喜欢着他的小浅浅。

他说,想抱她,想吻她,想走到她的身边去。

于是他就往那一丝光亮的地方去了,义无反顾,不死不休。

真的是我最喜欢的肖白啦。

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样。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不倒的旗帜。

爱你就像爱生命。

俄罗斯红场上的无名烈士墓碑上刻着两句话。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谨以此文,给李惊凡、陆谂、尤亦然、尤局,给千千万万为了光明而在黑暗中行走的缉毒警察。

给我的肖警官。

我,真是喜欢先生您呀。

纪南方

2018.9.30

于西子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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