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吵死了,给我闭嘴
无论是哪个学校都会出现相同的现象。
请假的同学回到班级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投过去好奇的眼神。
上课迟到站在门口尴尬地等待老师喊“请进”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会纷纷望过去。
在无聊的课程生活中能够遇到乐子事不多，自然是什么都能够当作饭后谈资。就算是聊多几次就会觉得腻，在新的乐子出来之前，学生们总是会乐此不疲地谈论着话题。
有些无聊的学生还喜欢夸大其词，一边讲述事情的经过，一边添油加醋。越是把话题说得紧张刺激，越是能够享受自己万众瞩目的感觉，明明自己不是当事人，但还是表现出比当事人还着急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话题的中心，舆论的热点，试图抢头条的汪峰。
林玖回到班上的时候，全班都安静下来。
明明午休时间还没结束，距离上课铃响起还有五分钟。一般来说这是学生们最闹腾的时候，就像是打算在上课前将精力都宣泄出去似的，边聊天边打闹。
当一个热闹无比的环境突然鸦雀无声，无形的压迫感也随之蔓延。
就像是恐怖片的背景音乐骤停，接下来会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林玖望着班上的同学们，皱了皱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
林玖猛地低头一看。
还好。
他穿的是校服。
如果林玖穿着那件轻飘飘的洋裙来学校，就算是他再怎么厚脸皮……咳咳，我是说君子之心坦****，即便是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也会被奇怪的氛围裹挟，感到周身不适。
林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也没有找人问话的打算，拍了拍校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把椅子拉开，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转头一望，发现周围的人立马作出转头的举动。
林玖微微眯起眼睛，不敢直接坐下来，仔细地打瞧着自己的椅子有没有被人放图钉，椅子腿的螺丝会不会被人扭下来，就等着他坐下去的时候爆裂散架。
所幸的是，林玖的椅子没有被人做过手脚，也没有惹上脏东西。
林玖刚想松口气，下一秒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演算领域展开，记忆图书馆自动调动书籍，林玖抽出日记开始翻页。他微微眯起眼睛，将眼前的座位跟昨天中午放学离开的时候作对比，得出一个结论。
他的桌子被人动过了！
林玖眉头紧蹙。
难不成，他被霸凌了？
他的抽屉里会不会被塞满了垃圾？
林玖昨天下午没来学校，书包没带回家，没准等一下打开来，书包里面被人塞满了学校操场的沙子。想象力再大胆一点，没准他的书包里面还有迷之生物G。
最可怕的是，那些虫子还活着……
“噫！”
林玖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
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三年，校园霸凌事件还是落在自己头上了吗？
不行，不能自己吓自己，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一看便知道！
林玖抱着警惕，蹲下身子把目光往抽屉里望去。
“？”
林玖的抽屉确实被塞满了。
不过塞进去的东西并不是垃圾，也不是操场的沙子，也没有他想象中恐怖的小强哥。
林玖把手伸进抽屉里，倒出来一封封信件。
因为信件太多的缘故，就像是雪崩般哗啦啦地流淌而下，林玖没能全部接住。
“这都是啥啊？”
林玖心中纳闷，头顶上不停地冒出问号。
虽然对林玖来说这些东西不亚于垃圾，但是比他想象中要好多了。
林玖将掉落在地上的信封捡起来，思索着自己从未办理过信用卡，也没有弄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机业务，别说是开通学生贷款之类的东西。学生贷款那玩意就算是把手剁了都不能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攀比心理被骗去做学生贷款，最后落了个悲惨的下场。
要么是事发东窗被通知家长，饱受一通乱揍，惨遭社会毒打，连累家人帮忙还债。要么是为了不被家人发现，年纪轻轻就被拽入无底深渊，被迫拍下了无法给家人看的照片。说是还债后就会把照片删除，实际上这是又一个骗局的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哪怕是后悔也晚了。
人的一生之中会遇到无数种选择，有时候只是因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就会一路坠落地狱。如果没有人及时出手帮忙拉一把，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沼泽之中挣脱出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过当，哪怕是国家出手严厉整治，类似的套路也层出不穷。
林玖对这方面小心谨慎得很，当初住在城中村的时候，开着理发店和足浴店的小姐姐三番两次地邀请他进来坐坐，说是不收费，还给他送奶喝。面对如此**，尤其是送奶喝，简直是戳中林玖内心最为薄弱的防线。即便如此，林玖也还是忍受了**，果断地拒绝。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
那种擅闯民宅留下东西的家伙，无论怎么想都会觉得很可疑吧！
“……你们看着我干嘛？”
林玖察觉到比平常多数倍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抬头问道。
“没有。”
“没事没事。”
“上课咯！”
同班的同学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是目光仍旧止不住地往林玖的方向飘去。
莫名其妙。
林玖抬了抬眉梢。
难不成这群人见到他被塞满了催账信件感到很愉悦？果然，人类的劣根性摆在了这里。真是可悲，谁让林玖在班上没有朋友呢……朋友？
林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在班上的唯一朋友，然而宁月遥看到他的视线后，默默地转头。
“班长，你——”
林玖感到胸口一堵，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这个班上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个朋友，看来他还是想太多了。
林玖摇了摇头，将收到的信封叠起来数了数，越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数量是不是有点奇怪？
就算是我把所有银行的信用卡都办了，也不至于有四十二封催款信件吧？
林玖皱着眉头，正准备打开其中一封，上课铃忽然响了。
“起立。”
“老师好。”
“坐下。”
礼毕，林玖坐回位置上，继续拆封。
只是看向他的目光显然少了，不再那么受人瞩目。
高考倒计时最后一周，再不好好复习，要么再读一年，要么就听天由命。
“林玖同学，我喜欢你。”
林玖眨了眨眼，他微微歪了歪脑袋，揉了揉眼。
好怪哦。
再看一遍。
这不是催债的，而是情书？
笑死，字迹真丑。
林玖将情书的内容看了一遍，感觉鸡皮疙瘩布满了手臂，写的都是些什么啊！通篇的内容无异于就是那么一个意思，说白了就是想要发生关系。至于能不能做情侣，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林玖下意识地把换了个坐姿。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他果断地将纸张塞回信封里，说实话他已经不想看其余的四十一封了。
这是恶作剧吗？
林玖在高中待了那么多天，在此之前一封情书都没有收到，偏偏他请假一天后收到那么多，自然是觉得心中有鬼。尤其是他拆开第一份情书，发现写情书的人是男的，更是感到头皮发麻。
真要是有人喜欢他，也不应该在高考前几天扰人心神。
你这叫喜欢人家？
你就是馋人家身子！你下贱！
林玖心想到这里，默默地将这些情书放到一边。
由于在家里午睡的缘故，林玖现在不困，习以为常地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
林玖的心思飘向远方，想着温书假这几天该做什么才好。就算是他想要去做兼职，在高考前还是先收起心思，免得到时候整出什么事情，反正也不差那么几天。最重要的是，林玖的手机出问题了，直到他出门都还是没办法开机，充电了也没反应。
在这个什么东西都可以用手机支付的时代，有时候给出现金还会被人挠挠头问能不能换成电子支付，没有手机几乎是寸步难行。好在林玖没打算去其他地方，他今天放学后就打算直接回家，积攒了两天的灰尘在等待着他，他现在都想回家打扫卫生。
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但是林玖对清洁卫生这方面有一股谜一样的执着。
说是洁癖也不对，因为林玖不是那种看到脏东西就会涌出强迫症，他只在乎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像是猫咪对自己的领地十分上心，不容许有任何一只虫子存在。
见者，必杀。
林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窗外照耀进来的阳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待到下课铃响起，林玖将四十二封情书，一封不落地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个举动掀起了同班同学的惊呼，其中不乏吃瓜看戏的，也有真心动情的，闲着没事凑热闹找乐子的，专门恶心人的。各种各样，百花齐放。
林玖瞥了一眼，将班上每个人的表情都记下来，他心中有数。
宁月遥也被林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也仅仅是吓一跳的程度而已。
林玖就像是倒垃圾似的，将这些人的心意全部都扔进了垃圾桶，悠哉悠哉地回到座位。
“站住。”
有人喊道。
林玖理都没理。
那人气冲冲地跑过来，地板发出震动。
她似乎想对林玖出手，但是林玖头也没回，一个侧身便避开了猪突猛进。
此人正是黄敏敏。
“有事？”
林玖微微挑眉，他早就意识到这个女人要搞事情，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玩这种阴招。
有意思吗？
“这就是你的态度？”
黄敏敏的两百斤冲撞没能成功顶翻林玖，指着垃圾桶幽幽地说道。
“别吧，你也写了？”林玖摸了摸发麻的手臂，感到一股恶寒，“还好我没看。”
此乃真心话。
林玖要是看到黄敏敏写给他的“情书”，那他可能会引起生理不适吐出来。
抱歉，这种家伙的爱就像是厨房水沟里的黑色霉菌，让人见到就感觉恶心，又油又滑腻。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人，明明连做人的最基本原则都没有。
对朋友重拳出击，对同学恶语相向，对老师低眉顺眼，对镜子搔首弄姿。
整天想着要宠幸哪个男明星，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德行。
黄敏敏感觉自己的脸就像是被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烫。
就算是她没有写给林玖，被人当面毫不掩饰地讥讽到这种地步，也会感到脸疼。
“我是替其他人出口气。”
黄敏敏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喉咙里似乎含着一把刀，想要杀人的心无处隐藏。
如果摆出一副臭脸，说话的时候故意像是含着一口浓痰就能够把人打败的话，那她大概能够见一个杀一个，整个学校的人都不够她砍的。
“其他人？是谁，来，一个一个指给我看。”
林玖乐了，他抬起手，指着聚集在一起和他保持着距离，贴在教室墙壁的班上同学。
“是他？还是他，或者是他？哦，你别躲，躲了也没用，你也有份是吧？”林玖直接点了四个男生，这四个人在刚才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完全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如今林玖直接点破，氛围瞬间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尤其是站在那四个男生身边的男同学，下意识地跟他们保持距离。
虽然大家都很清楚林玖小小只的很可爱，上体育课时奔跑的身影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但是班上的男生都知道林某人藏着洪荒巨兽。
——俗称脱下来比在座各位的都大。
班上的男生也不是没有不信邪的，然而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胜负只需要一刹那就能见真章，妄图挑战神的威严，下场只有一个。在见识到人类的极限之后，方才明白自己原来有多么渺小，好比腐草之荧光对比天空之皓月。男生们道心崩殂，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再起不能。
男人沉默，女人落泪。
如今班上居然有男生给林玖写情书，无论玩笑与否，这件事也算是坐实了。
他日重逢不知会是在何时，兴许五年或是十年，到时候肯定会成为一段轶事。
“我跟你们讲，高三那年，那个XXX跟班上的男生告白了。”
“我记得，我记得！”
“哎哟。”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事情，四名男生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么做。
还有吃瓜人士想要去垃圾桶里翻找信封，但是被其他人阻止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月遥反应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来事情不对劲。
她本来是以为林玖收到了情书，对此感到心情复杂。
作为林玖的忠实老粉，宁月遥很庆幸有那么多领略到林玖的魅力所在，为他人气大涨而感到欣慰，同时又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落寞，以及……小小的不甘心。
正是因为如此，当林玖看向她的时候，她才会躲避似的避开视线。
宁月遥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写出属于她的那份感情，她不想被林玖认为自己的心意跟着其他人一起被塞进了抽屉里。若是她打算阐明自己的想法，那她肯定会找林玖当面谈，而不是通过书信的方式。哪怕文字能够将信念传递出去，终究还是少了那么一点意思，没有真实感。
会不会是开玩笑的？
林玖要是收到了宁月遥的书信，肯定会第一时间这么想。
宁月遥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的目光扫视了一周，往日里毫无威慑力的眼眸，此时变得认真起来。女生写情书给林玖，她能理解。男生过来凑什么热闹？觉得这样很好玩？还是觉得告白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情，能够无所谓地用来恶心人？不尊重他人感情的家伙，不配收获到感情。
“怎么，不说话了？”
林玖看着黄敏敏扭曲的眼神，他又抬起手指了指班上的几个女生。
“你，你，还有你们三个凑一起的。”林玖指着班上的女生小团体，嗤笑道，“你们不是和她关系很要好吗？她现在为你们出头，想要替你们出口恶气，你们怎么连点反应都没有？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她在丢人现眼？欸，慢慢解释，大家听着呢。”
林玖丢掉信封的一刹那，他将班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敏锐的观察力与恐怖的计算能力，在眨眼间将同班的同学全部分析完毕。林玖一眼看穿了谁有参与这件事，谁是主谋，谁在幸灾乐祸，谁对他抱有真实的好感，谁在吃瓜看戏，以及……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人。
被指着鼻头叫出来的女生们摆了一副臭脸，没有那么多嫌恶，但也能够感受到尴尬。
“没人让她出来啊，大家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林玖你也太小气了吧？”
“就是啊！”
班上的女生开始附和道。
似乎要用集体的力量似的，将这件事定义成一场玩笑。
将集体找乐子的人，以及促成这件事的主谋，全部都当成玩笑。
“我们又没有做什么。”
“说到底还不是林玖看都不看，直接把我们辛辛苦苦写的信封扔了。”
“长得一脸娘们样，心里比娘们还娘们。”
男生们也在凑热闹，整个班级一瞬间就像是菜市场，各说各的。
林玖漠然地扫视了一遍，他看到了班上几名女生咬着嘴唇沉默不语，注意到林玖的视线后，或是感到羞愧，或是感到难为情，纷纷低头，不敢看上林玖的眼睛。
她们是认真写情书的。
林玖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他并不是可惜这几个女生对他的心意，而是觉得她们太笨了，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只是，这并不是她们的错。
笨是笨了点，但脑子不聪明不代表就是坏。
真正坏的人，是那些利用她们的人。
林玖的理性在告诉他，现在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
越是临近高考，越是感到焦躁不安，越是想要转移注意力，想让自己放松点。林玖也不是不能理解班上同学集体对他的恶作剧，这些人只是想要找个地方释放心中的苦闷，这很正常。
但是，他不原谅。
林玖凭什么原谅他们？
尤其是这些人甚至没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你们别吵了！够了！”
宁月遥向着班上的人喊道，但她的声音被人潮淹没。
黄敏敏听着吵杂的声音，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笑话，试图卷起这些恶意伤害林玖。
林玖仅仅是在家休息了一天而已，黄敏敏就和她新结交的好朋友们达成共识，散播着林玖从不写作业，想休息就休息，不想来学校就不来，还不会被学校惩罚的优待事实。之后又开始以恶作剧的名义，试图凑齐全班的情书给林玖，想要看林玖的反应如何。还有人备好了相机，从林玖进来班上之前就开始拍摄，藏在了讲台一处隐秘的地方。
这件事班里仅有几个人不知道，例如宁月遥，还有几个没存在感的人。
黄敏敏不告诉宁月遥这件事，是因为她知道宁月遥要是知晓了此事，肯定会告密。于是大家都表现出来尊重林玖的样子，只是想要向林玖表达喜爱之情，将宁月遥给瞒了过去。
这一封封情书就像是铺满砂糖的毒药，看起来甜美可口，实际上冒着黑烟。
“你现在还有什么脸？”
黄敏敏自以为胜券在握，她已经达成了最基本的目的，让班上大部分人都厌恶林玖。
就像是林玖害她颜面扫地，她要让林玖也尝尝相同的滋味。
林玖瞥了她一眼。
“吵死了。”
“你说什么？”
黄敏敏没听清。
林玖没有回应，他抬起腿，猛地一踹。
“砰咚！！”
在林玖面前的桌子和椅子随之倾倒，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般坍塌，书包以及不知道是谁的东西惨烈地飞了起来洒在地上，宛如卡车驶过，将迎面接触到的一切全都摧毁。站在最前面的黄敏敏迎面被东西砸中，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撞在她的新朋友身上，被撞到的人也跟着倒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那单薄的身躯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剧烈的声响将吵杂的议论声覆盖。
林玖挖了挖耳朵，将指甲缝里的污垢吹走。
“吵死了，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