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慕长生可真帅
!
慕长生继续摩挲着他的手,低声说道,“此去……说不得死路一条,你还是带着宝儿……”
“你又这样!”萧轼脸一黑,打断道,“若燕军打过黄河,我也回不了家乡,也是死路一条,何不拼一把,将燕军赶出大康,赶出燕地?”
他没有其他穿越者那般蔑视众生的本事,若燕军真的南下,滚滚铁骑下,他这等屁民又怎能侥幸活下来?
他此刻带着宝儿往南跑,倒是还来得及,可他能眼睁睁地看着慕长生去北疆送死吗?
他与慕长生的命运早已连在一起,帮慕长生翻身……这不正是他来这世界的原因吗?
“好!”他这话鼓舞了慕长生,这人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为了大康,拼一把!”
船晃晃悠悠,终于到达对岸。
对岸驻扎着黄河巡逻兵,也驻扎着从全国各地征来的新兵。
这些人,围着火堆,三三两两,或躺或坐着,低头交耳,忧心忡忡地谈论着战事。
萧轼一行人,牵着马,小心地穿过营地。
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就怕惊动他们。
不用问,也能感受到这些人被焦躁和恐惧笼罩着。
燕军铁骑势如破竹,大康军队节节败退,此等沮丧的消息充斥折磨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即将要崩溃。
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从未上过战场,从未受过训练,甚至未见过鲜血。
刚被迫离别妻儿父母家乡,千里奔波来到北方,已是筋疲力竭,可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明知是九死一生之事,何人不怕?何人不惧?
萧轼他们刚走到营门口,还未出去,就听前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黑暗中出现几捧火光,朝营地迅速移来。
等马蹄声近了,就见七名举着火把的戎装士兵,对营地守卫大喊道,“放行!”
一个身材矮小的军官走到营门口,扯着嗓子问道,“你们是哪支部队的?瀛洲可还好?”
那几名士兵并不答话,只举着令箭,说道,“放行,我等有紧急公文要送往京城。”
矮小军官眉头紧锁,嘴张张合合,似有话要问,可又一脸惧怕的模样。
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守卫放行,可等那几名士兵骑着马轰隆隆地穿过营地后,新兵们突然大声囔囔起来。
有人大喊着,“瀛洲城破,燕军南下,马上就要到冀州了……”
“不是冀州,都已经到天雄了……”
“不是……燕军已经打到德清了……”
营地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新征的兵丁十分惧怕慌张,无头苍蝇似的跑着,大喊着,“快跑啊!燕军打过来了……”
营地的军官扯着嗓子大喊,可也无济于事,制止不了这些人向渡口跑去。
而那些离渡口近的,已有许多跳入河中,企图游向对岸。
眼看事态就要控制不住了,慕长生对众虎虏军士喊道,“蔡彪,跟我来!张顺,去拿锣!王德,找火把……”
慕长生边发号施令,边扯过一旗杆,纵马朝人群逃窜的地方奔去。
马到底快过人腿,没一会儿就在渡口前将人群拦住。
张顺先是一阵猛敲锣,慕长生又大喊道,“莫要慌乱,燕军离这里远着呢!”
可惊恐万分的新兵此时哪听得见劝?仍往渡口冲去。
见劝阻无果,慕长生跳下马,将旗杆一横,挡着冲过来的人群,又大喊一声,往前一推。
竟以一己之力,将汹涌而来的新兵推得一时之间无法前进。
见状,蔡彪与其他的虎虏军士如法炮制,或用旗杆,或用栅栏,将渡口层层挡住。
张顺又一阵猛敲锣,大喊道,“莫慌,军都虞侯慕大人在此……”
王德等人举着明亮的火把,照着慕长生。
慕长生上马,举起旗杆,大喊道,“燕军离这里至少八百里,何来打过来了一说?”
见他们个个训练有素,这领头的又是这般威严冷静,新兵们也渐渐冷静下来。
这可是军都虞侯大人啊!
这人大的官,说的话……应该不假吧?
但仍有几人不信,问道,“可为何有人说燕军离我们不过十里?”
慕长生驭驶着马,上前几步,用旗杆指着那几个人,问道,“何人说的?”
这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问我,我问你。
问来问去,才有人指着一矮小的男人说道,“是队头说的。”
一见那人竟是先前在营门口打探军情的军官,慕长生纵马上前,用旗杆指着他,问道,“可是你说的?”
男人面如死灰,哆嗦着嘴,重复着说道,“顺安军败了,瀛州军也败了,燕军就要打来了……”
慕长生剑眉一皱,眼神一暗,胳膊一摆,那旗杆的顶端瞬间刺穿了这人的脖子。
胳膊又一抬,旗杆插着那队头,竟这样举了起来。
慕长生大喊道,“此人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其心可诛!就地正法!”
众新兵顿时被这一幕吓愣住了,再无人敢往渡口冲了。
萧轼看着一手勒着马缰绳,一手举着旗杆,腰背挺直,气势凌然的慕长生。
目光顿时痴了。
真帅!
安抚住岸上的众新兵,慕长生又指挥人捞那些惊慌失措跳入水中的新兵。
这渡口几百米宽,河水翻滚,又是夜间,落入水中的人,若是不搭救,只有死路一条。
萧轼将宝儿往吴了怀里一塞,跑去渡口,跳下一艘皮筏子(革船),将那些呼救的人一个个捞上来。
离得远的,他还会跳入水中相救。
吴了见状,又将宝儿塞到慕长生怀里,跳入船中帮萧轼。
连黑子也跳出背篓,跟上了船,嘴咬着落水之人的袖子,往船上拖。
慕长生一手夹着宝儿,一手指挥人将那些获救的新兵拉到木船上,再拉到岸上。
可像萧轼吴了这种会水又大胆的人到底太少,那些落水的新兵终究还是淹死不少。
慕长生阴沉着脸,让人拿名册对数。
这时他才知道,这些新兵大部分是要充入虎虏军的。
就因为那队头胡言乱语,八百人只剩七百人了。
气得他恨不得将那队头鞭尸。
不过,如今不是泄愤之时。
既然这些新兵都是要充入虎虏军的,慕长生便将他们聚集起来,清点名册,又留下张顺几人带队。
而他和其余人等仍要赶往冀州。
萧轼去帐篷里换了干净衣衫,接回宝儿,又从包袱里拿出饼子,一个个分发给大家。
吴了挤到他身旁,夸赞道,“没想到,你水性竟也这般好?”
萧轼看了眼正与蔡彪说话的慕长生,客气又疏远地说道,“你也不赖。”
吴了确实不赖,热心又讲义气。
见黑子在一旁猛抖着身体,抖去一身的水,萧轼递了几个饼过去,塞进狗嘴,夸赞道,“黑子最厉害!”
吴了则嘚瑟地说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狗?自然是随主人,都英勇无畏……”
得了夸奖,黑子高兴地“呜呜”叫着。
慕长生吩咐完话,一转身,就见吴了那水匪,色眯眯地缠着萧轼,顿时黑了脸。
扯着萧轼藏到身后,先瞪了眼吴了,以示警告,又转头低声问萧轼,“刚刚可有累着?”
萧轼轻笑一声,“不累!”
就是心里有些难受,眼见着那些落水之人沉入水中,被翻滚的河水卷走而无能为力。
慕长生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又轻言安慰道,“往后这种事见多了就习惯了。”
萧轼轻叹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他就算没有亲自参加过战争,也知道战争有多残酷。
尤其是冷兵器时代,一场战争,死伤个几千上万人稀疏平常。
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那场面,可比刚刚落水之人呼救要残酷,也比当日遇上水匪时要血腥。
虎虏军不就是如此吗?
二万五变三百……
他们俩人低声细语,张顺等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慕大人虽然人送外号“慕如玉”,却是个冷面阎王,何时这般和煦过?
大概知道些内情的蔡彪清了清嗓子,说道,“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赶紧出发!”
看什么看?有何好惊讶的?
你们这些粗人,可知这萧公子干净时是何模样?
那可是真正的君子美如玉,慕大人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众人回过神来,不敢再看慕长生,将饼子直往嘴里塞,又纷纷上马。
一行人举着火把,快马加鞭朝冀州方向而去。
马累了,就到驿站换马,人乏了,随便躺一下。
终于在第三日早上到达冀州。
萧轼抬头看向低矮破败的城门,心里颇为失望。
从渡口一路走来,满目荒夷。
官道上泥泞不堪,农田被北上聚集的军队和拖家带口逃命的百姓践踏成平地。
沿途经过的小城小镇也是破破烂烂,萧萧瑟瑟,更有许多地方,已是人去村空。
燕军还未打来,就已经如此人心惶惶,难怪大康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见他脸色凝重,慕长生低声劝慰道,“自古以来打仗便是如此,无须忧心。”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一年轻男人地迎了上来,抱着拳,悲喜交加地说道,“大人,你终于来了?将军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