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场荒唐梦
见胡大人不说话,萧轼心平气和地说道,“大人,我只要引路文书,那制水泥的法子,我全盘送给大人。”
胡大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便知自己所猜不错。
慕萧俩人应该真翻脸了。
真没想到,那么般配的一对,竟这样分开了……
明明前阵子知州大人来视察水闸时,这俩人还情意绵绵,为何如今闹成这样?
真是可惜啊!胡大人深深叹息一声,又点头说道,“引路文书……明日你再来拿!”
萧轼一看就是受伤害的那一方,既然要走,那就走吧!
出去散散心也好!
见胡大人终于肯放他走了,萧轼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将慕长生塞给他的纸拿出来,“大人,这是慕长生与慕宝儿的断亲书,麻烦大人将宝儿的户籍落入我名下。”
“断亲书?”胡大人甚是惊讶,接过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见确实没错,又看向抱着萧轼大腿的宝儿。
见小孩红着眼睛,满脸的泪水。
只觉不可思议。
无情无义的男人他见多了,可写断亲书,与嫡长子断绝关系的男人他还是第一回 见。
慕长生这般绝情绝义,难怪萧轼这般伤心!
胡大人又是一声叹息,“好,明日一并给你。”
“多谢大人!”告别胡大人,萧轼出了县衙,回了小院子。
可一见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树下的井,卧房的床……
他本来就心烦,而这里的一砖一木,又让他想起和慕长生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
就更让他恶心了。
立马出了院子,在街上随便找了家客栈,饭也不吃,脸也不洗,倒头就睡。
可辗转反侧到半夜,就是睡不着。
他曾经以为,老天让他来这个世界,是为了续萧氏和慕长生之间缘分的,是为了帮慕长生成就大业的。
如今看来,他确实没猜错,慕长生不仅把他当女人使,还一直利用他。
把他当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如今,慕长生成了水闸修建的大功臣,入了知州大人的眼,也上了奏折,恢复官职是指日可待了。
这时,也不再需要他了,自然是找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成婚生子。
萧轼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地捶了下床。
麻蛋,还以为慕长生真喜欢他呢!
真……他妈蠢!
床被他捶得一沉,惊醒了宝儿。
宝儿哭着醒来,紧紧地搂着他,一直喊“父亲”。
喊得萧轼心酸不已,抱着宝儿一阵叹息。
亲娘死了,亲爹又是这副德性,可怜的孩子啊!
也不知抱了多久,父子俩渐渐睡了过去。
转天醒来,萧轼又抱着宝儿去了县衙。
宝儿哭了一晚,眼睛肿得厉害,神情更是萎靡不振。
他这副可怜的小模样,不止萧轼看了心疼,就连胡大人见了,也是连连叹气。
叹完气后,立马让朱主薄给萧轼办理引路文书,又将宝儿的户籍落在萧轼名下。
之后,又拿出一摞银票,惋惜地说道,“若是可能,本官真想一直将你留在身边……这是我的一点意思,你拿着路上用……”
说完又看向一旁神情蔫蔫的宝儿,又是一声叹息。
可怜的孩子,幸好还有个好舅舅!
萧轼收了引路文书和银票,道了谢,又将昨晚写的制水泥的法子交与胡大人,“大人爱民如子,小人佩服……”
这倒不是虚伪之言。
胡大人确实是个好官,即使有自己的小算盘,那也是瑕不掩瑜。
胡大人拉着他的手,嘱咐道,“你既要去北方,明日就有去往京城的官船,你去找张武,让他带你去码头漕运司买船票。若哪日你回来,随时都可找本宫,本官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萧轼低着头,静静地听胡大人说话,直到胡大人被人叫走,他才抱着宝儿去外面找张衙役。
张衙役似乎已知道慕长生续弦的事了,在去往码头的路上,都不敢说话,等买好船票,才安慰他道,“男人嘛!要熬着……确实艰难……你去北方,要多多保重,宝儿如今唯有你这个舅舅可依靠了……”
舅舅?萧轼心中冷笑一声,宝儿如今可是他的儿子!
名正言顺的儿子!
跟慕长生再无瓜葛!
告别张衙役后,萧轼又无精打采地去各商铺购置乘船所需物资。
这个时节,江南已转暖,可北方还是天寒地冻。
到京城十几日,衣物被褥木炭都得准备,还得准备些吃食。
等大包小包地回了客栈,整理好行李,萧轼又拿出胡大人给的银票看了一眼。
一见那上面的数额,顿时一愣。
二千两!
竟这么多?
震惊过后,心情又复杂万分。
没想到,胡大人竟这般仁义?
他只是个无权无势之人,胡大人想要制水泥的法子,明明可以拿引路文书要挟他,一个铜板都不用给。
可还是给了,还给了这么多。
他来这世界一年多,遇上这么多事这么多人,未曾想,最仁义的人竟是他曾骂过的奸官。
而那个他舍不得,想要带回家乡的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渣男!
在脑海里将慕长生千刀万剐了无数次后,萧轼渐渐平静下来,将银票户籍纸引路文书等重要物品收在他那个防水袋里,贴身放好。
又看着神情蔫蔫的宝儿,叹息一声。
他就当这一切是场梦,一场荒唐梦!
他……至少还有宝儿!
父子俩窝在客栈等船,等到转天中午,他们正吃饭,就听外面街道上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吆喝声。
那喧闹声不似平常。
萧轼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就见一队红衣戎装军士气势汹汹纵马而过。
顿时一愣,青城并无驻军,这些人从何而来?又欲去往何处?
……会不会是朝廷派人嘉奖胡大人的?
若是这样,也不枉胡大人爱民如子一场。
申时初,萧轼退了客房,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挂着大包小包去了码头。
还未到码头,远远地就见岸边停靠着一艘大船。
那船足有三层楼高,顶部开着一排的小窗户,桅杆上的帆,即使收着,也是巨大无比。
脚夫或挑着担,或肩扛着包,踩着跳板,将货物一点点送上船。
等货物都搬上船后,便轮到船客了。
萧轼排着队,跟着其他船客,踩着跳板上了船,又在船老大的带领下,朝最上层的舱室走去。
他如今不缺银子,买的自然是最好的单独舱室。
穿过甲板,便是长长的过道,两旁各有一排门,一张门后便是一间舱室。
萧轼进了自己的舱室,见里面狭狭小小的,大概四平方米大,就摆了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桌子,一个水桶,一个木盆,一个便桶。
室内味道不是很好,光线也暗淡。
忙开了窗户,又将木板**黑乎乎的被褥卷起来,塞到角落里,铺上自己新买的被褥。
等收拾好了,又抱着宝儿,站在狭小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码头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发呆。
他终于要走了,为了这一日,可以说是费劲心思了。
幸好,到头来不是一场空!
宝儿看一会儿码头,又看一眼门口,支吾了许久,才问道,“羊……父亲呢?”
萧轼叹了一口气,摸着小孩的头,说道,“往后,只有娘和宝儿了。”
他话音才落,宝儿便红了眼睛,瘪着嘴,流起了眼泪。
“不怕!”萧轼搂着小孩,轻轻地拍着背,安慰道,“娘永远会陪着宝儿,保护宝儿的。”
也不知道拍了多久,宝儿终于哭累了,睡了过去。
萧轼刚将他放到**,就觉身子一晃,忙看向窗外。
就见岸上的柳树慢慢地倒退着。
原来是船开了!
他又最后看了眼河岸上的人和树,心中默念一声。
永别了,青城!
他刚关上窗户,就听过道上传来铁链拖地声,以及呵斥声,“快走!”
那呵斥声十分凶狠,而那哐里叮当的铁链拖地声充斥着过道,犹如恶鬼夜行,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
萧轼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向外面。
就见从昏暗的过道那头走过来一大队人。
船老大低头弯腰,一声不吭地走在最前面。
随后是一个身穿红色戎装的高大黑壮男人。
而这人身后,则是个戴着手铐脚镣,披头散发,浑身血糊糊的男人。
那男人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等走近了,萧轼心猛地一沉。
这是……慕长生?
虽然这人身上脸上都是血,虽然这人没有抬头。
但他知道,这人就是慕长生!
一年多的日日夜夜相守,就是化成灰,慕长生这个人,他也认得。
船老大开了他对面的舱室门,战战兢兢地说道,“官爷,这是船上最好的舱室。”
说完,又开了另外两个。
那红色戎装军士将慕长生粗暴地往舱室里一推,恶狠狠地说道,“进去!”
随后舱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萧轼收回目光,转过身,背靠着门,心口“砰砰”乱跳,脑袋嗡嗡作响。
原来中午那一队红衣戎装军士是去抓慕长生的。
可慕长生犯了何罪,竟遭致这般对待?
这些红衣戎装军士又是何来头?
他如今……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