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域外”这两个字说出口, 平静,淡然,没有过分令人惊愕。
当初寒俞借助天尊陨落之势, 从九州来到九洲, 便告诉过招凝,他隐约在天魔巢看到蠢蠢欲动的域外修真者。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唯一令人疑惑的便是, 为何九空刹会和域外修真者联系在一起, 而九空刹明明已经在九洲经营了百万年,且从无异动。
那本《咸域秘辛》亦是说, 当年皓空天尊在咸州成就天人本位,创下九空刹, 过往从未有域外之影。
那么,此刻之情形,是九空刹近年有变, 还是当真藏得极深。
招凝思及秦恪渊从先人地宫走出, 那里应该记录着九空刹真正的过往。
“先人地宫中情况如何?”
秦恪渊顿了片刻,目色微沉, “地宫是空的。”
令人错愕,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只是将九空刹拖入更复杂而庞大的阴影中。
“里面存放的是仙人过往的光影。”秦恪渊说起在仙人地宫所见之景, “一共十三根晶柱, 每一方晶柱都记录着一位先人的生平。”
“这些晶柱上残留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远古气息, 掩盖了内里本相。”
招凝疑问, “九空刹还有真正的埋骨之地?那会是在哪里?”
秦恪渊没有说话,但招凝渐渐意识到, 这样的地方可能在一处,那便是九空刹域外之人来的地方。
可是, 若当真如此,九空刹当真是九洲的九空刹吗?皓空天尊又当真是九洲的天尊吗?
如若是,那么经营百万年,一瞬险些暴露又是为了什么。
招凝忽然之间想到,荆家提及某件秘事时,说起“擅自行动”,难道是因为这样暴露?
招凝思忖片刻,得不到答案,又思及应溟在九空刹的身份,可是却没有听秦恪渊提及。
“应溟不知晓此事?”
秦恪渊道,“应溟并不是域外之人,他是九洲之人,通过招仙令进入九空刹,属于师承一脉,且还有几分异人能力。”
以应溟在九空刹的地位,对九空刹的异常却一无所知,还需要通过试探从皓空天尊态度中得到零星的暗示,这本身就是一种古怪。
他又补充了一句,“向应溟这般进入九空刹的,占半数以上。”
正因为如此,将九空刹的形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招凝因此而下意识地拧眉。
直至眉间被指腹轻轻抚平。
“慢慢来。”秦恪渊道,“既然域外之人也需要通过九洲通道进入九洲,便是说明,他们与九州一样被隔绝了。”
“禹余九重天,谓之天,便从来不是排外之地,包容与融合才是天之本。只要他们一如以往的老实,便是禹余九重天的一份子,得天接纳。”
“嗯。”招凝应了一声。
她偎着,低声道,“所以,驱逐九州这件事,和九空刹这位并没有关系?”
“并无。他只是想借势而已,真正的法令传自其他的天人,那一位现在正愁着衰劫,轻易不会现身的。”
招凝的右手被他展开,指尖在招凝掌心以九州之字无形写下一个名字。
成和。
成和天尊。招凝心中记下。
最后一笔落下,两手交叠着,指腹被摩挲。
两人默了片刻,秦恪渊低眸注视招凝,目光描摹过招凝轮廓,她还以林影的模样呈现着。
便问着,“为何还维持林影之相?”
自入了九空刹之后,招凝一直没有露出本来模样,即使独处在天海楼也没有变化。
那些元神的窥视对招凝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招凝……大抵就是习惯了或者是懒了。
无论以怎样的模样示人,招凝便是招凝,就像秦恪渊,虽是应溟之相,但他便是秦恪渊。
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让招凝一时间忽然想起了陆翰翮的问询,一时间忽然轻笑出声。
大抵不知道一句问话便惹得招凝这般发笑。
疑惑问着,“怎么?”
招凝靠近他,距离极近,大抵是呼吸交融的距离,以致于某种旖旎的氛围不知不觉的浮动,偏生招凝小声说道,“你的曾师侄儿,不久之前拜访天海楼,询问林影尊者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招凝略有狡黠的目光中,让秦恪渊微微顿住,不详的预感掠上心头。
便听见招凝凑在他耳边,将陆翰翮当时的徒儿或者是血脉的发言复述。
听在秦恪渊耳中,便有些……
招凝刻意观察他的神色,虽是面无表情的,但是眸色中的黑沉大抵和那天终洹渊被陆翰翮打断时一样。
以致于招凝又低声伏在他怀里笑着,肩膀都抖动了几分。
秦恪渊拍了拍招凝后背示意招凝。
招凝憋住笑,强行装作无事。
也不知是火上浇油,还是当真回忆起过往转移话题,她说道,“曾经招凝的心愿,便是能拜入师叔门下。”
招凝盯着他,话语相当真诚,以致于秦恪渊好似从她的眸子里回忆起当年在清霄宗的种种,还有当时清霄宗屠魔之事发生后,招凝带着他深入山洞中藏匿,彼时的小招凝落着泪,祈求着他,让他一定要撑下去,说她还没有拜师。
此刻秦恪渊再次想起之时,忽然有些恍惚,并且伴随着当时某种不曾言明的情绪。
招凝奇怪秦恪渊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便追问,“师叔,当年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你会收招凝为徒吗?”
招凝凑近几分,大抵是真的好奇,当年一度在宗门的安排下,她几乎真的要拜在秦恪渊门下,只差两人在明路将此事开诚布公,可是还是被种种变故给搅和了。
这一刻,招凝也觉得有些恍惚,她忽然再想,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巧,如果清霄宗之变没有发生,他们若是成了师徒,此刻还有这种亲昵吗?
大抵是没有的。招凝心中默默回应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心绪被秦恪渊感知到了,陡然拉近亲昵的距离,唇齿间厮|磨,带着几分惩罚似的啃|咬。
一瞬间,将招凝刚才心里肯定的回应,带上了几分迟疑。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这样的亲昵时间太过漫长。
招凝推了推,意识传递着心绪,“师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湿热蔓延到招凝耳垂,便听到一声无奈地叹,“招凝,你什么时候换个称呼?”
招凝愣了片刻,一时间并不知道他提及的称呼指的是什么,于是耳垂被啮咬了一下,“当初谁在终洹渊说,不认这个师叔称呼的?”
大抵当时的坦诚感染了此刻招凝的心绪,以致于招凝耳尖微微泛红。
“师叔便只是师叔啊。”
秦恪渊又是笑又是无奈的叹,终究还是被招凝含糊略过,只继续之前的缠绵与厮磨。
但——
“不好了——”
有声音直接从外面刺了进来,更是毫无顾忌地推开了房门,但是脚步刚刚踏进半步,同一时间,一金一银两道光华将来人定格在原地,从肉|身到神魂,整个人都封禁了,六感五识完全不存在似的。
而侧室地榻中的两个人影还在继续之前的亲昵。
直到招凝觉得这样太过荒唐了,于是,强行抽身而去,秦恪渊并没有阻拦,眼眸追随招凝的离开,不急不缓坐回原地。
招凝身形掠在侧室门口,感受到注视的目光,转眸瞪了他一眼。
但根本不想知晓回应,身形再一闪,一切旖|旎皆褪去。
再出现在正屋中央,看了一眼被定格的嫣然,心头有些无言,大抵对嫣然并没有太过的防范,又或者身心都专注于某件事,于是,破天荒的,嫣然竟这般直接闯入了房里。
好在,侧室并不在大门的视线范围,内部又有招凝随手的结界,一切荒唐并没有落入嫣然眼中。
但这一刻,招凝还是有几分尴尬,目光装作无意转到侧室,秦恪渊正在翻阅那本随手放在案桌上的《咸域秘辛》。
抬眸含笑,招凝陡然撤回。
招凝收敛心绪,面上维持着贯来的平静,再一眼落在嫣然身上,嫣然身上禁锢的两道力量便散了。
嫣然一踉跄,前倾了两步才堪堪稳住身子,有些迟疑地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招凝身上,语调困惑着,“我刚才是怎么了?”
招凝没有回答。
生硬转移话题,“你匆匆惊喊而来,下次可小心些。”
嫣然讷讷笑了笑,“这不是有急事?而且有你在这,想来没有人会听到我喊声。”
确实没有人知道嫣然惊喊之声,毕竟,招凝亡羊补牢,就在刚刚指尖一道灵光,将适才掠过来的楼外窥视全部锁定,并且强行抹去了对嫣然的窥视。
招凝不想再勾起适才的尴尬,只转身往正榻上去,问道,“是什么急事?”
嫣然紧张心绪再度攀升起来,“招凝,九州寻我们。”
“即是他们借星相来寻,便应他们,有何‘不好’?”招凝盘坐在正榻上,看着她,“是无法联系上?”
“是!”嫣然即刻应道,“我能感觉到耳边霜泷尊者的一声声呼喊,可是偏生就无法与之联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这联系之法无用,还是……”
“是九空刹的洞天福地屏障阻挡了部分星辰之相。”侧室有声音提醒道。
嫣然这才注意到,侧室之中还有其他人,她一眼看过去,便是一惊,“秦尊者?!您怎么也在这里?”
秦恪渊未动,嫣然有些急躁地对招凝说道,“招凝,我知道你功法特殊最善伪装,可以埋伏在那位身边,可是秦尊者也出现在这里,岂不是当真把九空刹和那位不放在眼里,这太过冒险,会被发现的。”
对于嫣然来说,应溟是认识秦恪渊的,甚至早在他们没有来九洲之前就对秦恪渊设下追杀令,这要是被发现,秦恪渊死到临头。
瞧着嫣然的担忧,招凝低眸掩去眸中的笑意。
倒是秦恪渊站了起来,没有揭露,只说,“也对,便去明世宫吧,顺便看一看九州到底有何消息。”
说着三人周遭变化,嫣然感知到已经进入到了明世宫中,而适才她一点感知都没有。
嫣然心中诧异,再一次对秦恪渊的能力有些许猜疑,转而便想起刚进入时似乎有一阵的五感六识缺失。
忽然只觉觉得不对,目光在招凝和秦恪渊身上来回划过,他们私下在密会什么?
“密会”这二字突兀的钻进脑海,以致于她眼里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了。
招凝和秦恪渊坐在了原本位置,嫣然那略带暧|昧的目光,让招凝一瞬便感知到。
招凝面无表情抬手一招,整个空间中忽然出现了多个身影,便是尚夏等人,于是这些人的突然出现并伴随着彼此间的疑惑声,硬生生打断了嫣然的想法。
尚夏手中还握着一把灵药,满眼懵然,“我怎么在明世宫了,我不是在炼丹吗?”
说着一激灵,“完了,我的一炉极品九霄辟神丹啊。这般一离开,那丹炉中的丹药准保就要炸炉了。”
尚夏几分委屈的看向招凝。
项鸿轩毫不留情揭穿,“尚夏,你那炼丹水准,从头到尾守着,也要炸炉。”
尚夏脸都黑了。
听岚、南渡、段锦、白戟等人跟着笑出了声。
招凝装作不知道尚夏的表现,只唤嫣然,“既然事急,便不要耽搁了。”
嫣然应了一声,转而循着之前联系九州的方法,将冷霜泷投射而来的一点感知注入到明世镜中。
众人知晓是联系九州的正事,便逐步收敛,各自落座。
明世镜光华转换,六道□□都随之转动,星相之景在□□上呈现,接引着那道气息……
秦恪渊忽然一顿,感知到什么,目色微沉,神游地膜之外。
地膜光华流转,从此观星相清晰而玄秘,一道细微的光就如那牵引般掠过,从十三星辰接引,入黑暗阴影,再入地膜空洞,而此刻明世镜中已呈现出画面。
招凝没有看画面,而是转眸看秦恪渊,他虽如常,但似神游而走。
秦恪渊在地膜之上感知,眸色倒映寰宇星辰,却未察觉到异常,垂眸有疑,但还是归于明世宫中。
“无事。”他传音招凝。
招凝这才看向明世镜。
画面里是天宫大殿的景象,在大殿中央,当年的小妖皇正立在中央,低垂着头失魂落魄。
小妖皇的出现,让招凝明白九州到底是何意图。
当时强闯九州封魔大阵屏障之事该有个结果了。
而九州显然是能够看到他们的,他们就像站在一面圆光镜的内外,他们在圆光镜外看向圆光镜内的天宫,而天宫所看到的景象相反。
“师兄!招凝!”
光影还没有稳定,便看见大殿上方有人惊喜的喊着,是立于天宫九元神之一的纪岫,当年纪岫以人道铸就元婴,本无缘再元神,却没有想到经年过去,纪岫到底还是得到了天道的一丝馈赠,在不可能中找到了一丝可能。
而在天宫九元神之中,除去纪岫,招凝还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石越泽,金滢,还有几个曾经宗门的宗主。
他们扬着笑,“七千多年了,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招凝呢喃回应。
而那站在中央的小摇晃大抵听到了招凝名字,这才抬眸看去,见到招凝的模样,目中有些恍惚,忆起了儿时的深刻回忆。
小妖皇名叫孟玄翎,以孟之姓,全玄风之心,再思及孟从意如今与寒俞的纠缠,甚至可能还有和其他洞天的纠缠。
招凝对这个孩子,倒有几分怜悯。
于是,她声音放缓,“玄翎,是你试图打破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尝试往九洲来?”
提及正事,所有人的神色都冷肃了,目光都聚焦在孟玄翎身上。
可是,孟玄翎却坚定的说,“不是我!”
这一语让两边所有人都惊愕万分,只有冷霜泷大抵事前与孟玄翎沟通了几分,了解些许情况,此刻贯来冷意的神色中更多的担忧。
“事情是他做的。”冷霜泷代替他直奔重点,“但是不是受他控制的。”
“什么?!”
嫣然惊愕一声,尚夏等人更是直接错愕跻坐起,升起不安。
项鸿轩拧着眉头说道,“不受他控制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有人强迫他闯九州封魔大阵?是九洲还九州?”
“我不清楚。”孟玄翎说道,“我只知道,我突然之间就不受控制了,有什么力量在操控着我的身体,并试图向那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冲击而去。”
冷霜泷无奈,当初正是因为这样的话让冷霜泷寻不到答案,这样的解释和孟玄翎昏厥其实没有什么两样,对于他们来说是没有价值的。
听岚道,“这样,你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如果是九洲这边的操控,我们就小心些。如果是你们那边,更要谨慎,可千万不要再来一次背叛了。”
孟玄翎很配合,如今的孟玄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妖皇,他深切的知道如今的九州处在什么情况中,又受到了怎样的影响。
他低声说道,“这件事还要从我去的那个妖族陵墓说起。”
孟玄翎说起当年之事,他当年不过是元婴境界,在凡人的一处国度中发现了古怪。
这处凡人国度以玄鸟之相为图腾,每年都会祭祀,并且还会选定童子童女作为极品。
孟玄翎起初还以为是玄鸟一族在这凡人界胡作非为。
他仅仅是秉承着为妖族除害的心思,进入到这凡人国度,可是进入凡人国度中才发现,他们身上的血脉隐隐残留着某种来自远古的鸟族威压。
孟玄翎这才察觉到不对。
直至孟玄翎循着这样的认知进入到被凡人国度称之为玄鸟陵墓之中。
这玄鸟陵墓最外围就是普通的凡人建筑,机关对于孟玄翎来说并没有能阻挡他的步伐,直至孟玄翎进入内殿,孟玄翎陡然陷入到异象之中。
他的意识整个沉入了混沌之中,又在混沌之中跟随到莽荒,便见整个空间中远古神兽成群,人族在其中不过很弱势的族群,甚至有很多的人族成为了神兽的宠物,或者奴隶。
在这漫天都是远古神兽肆虐的地方,他的意识沉入的对象似乎并不简单,以致于某一时刻像是受到某种感召向着最上方而去。
便见高处一座浮空大殿,大殿富丽堂皇,与天宫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但是威压却比天宫更加的令人颤栗。
他进入其中,看不清大殿中的景象,所有一切都藏匿在阴影中,以致于他深入之后,站在大殿之上,只能感知到恢宏的人影法相。
那必是天人之上,甚至更高的境界。
“到时候了。”
那呢喃声带着无尽的哀戚和叹息,孟玄翎当时便感觉到不对劲,就好像上面坐着的不是高位者,而是马上要坐化而去的仙人。
“陛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喊着,已经匍匐在地,因为出生玄鸟一族,以致于声音格外的尖利。
“无须挂心。”上方声音安抚它,“这是注定的,本座活了这么多年,本就要散了,该随着祖师而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它喊着,“陛下天人永恒,怎么可能还会走到尽头呢,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对方叹了一声,“源天不存,处处都是尽。”
话语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
转而便郑重嘱咐着,“朕麾下有四将,你们都是整个禹余九重天寿元最漫长的神兽,接下来,我有事情要交于你们,无论你们能不能撑到最后,哪怕是坐化,最后的意识一定要守卫好。”
意识的主体静了片刻,便听到对方说道,“只希望最后禹余九重天还是禹余九重天,道祖一生的心血安排,并没有因此落寞。”
便见一道灵光从上首飞来,最后聚集在玄鸟手中,玄鸟颤抖的捧着,直至此刻忽然明白了手中捧着的是什么,那不是什么宝贝,那只是陛下留下的一道本源。
这些本源没有意识亦没有力量,唯一的作用,便是牵引星相。
意识本体捧着那物跪在地上,颤抖着,可就是在他这么自身跪在地上的时候,上方的人影渐渐散去。
同时伴随着一声留言。
“其余的三妖,本尊亦是这般安排的,你们四妖一定要遵循朕的吩咐行事,一切就交于你们守护了。”
“陛下——”
听到孟玄翎这般表述,招凝最初不过是听一个故事的心情忽然黯淡了下来,并且更多了谨慎,如果招凝没有辨认错的话,那么……
她看向秦恪渊,两人目光交汇,都是同样的答案。
这位深藏在天深处宫殿的大能,就是他们想要寻找的天帝。
孟玄翎的话语还在继续着,“我本以为只是一段记忆光影,却没有想到,我从凡俗陵墓出来之后,每每闭关的时候,便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着,往九洲去,往咸州去。”
这样的呢喃让孟玄翎不得不用全身心的意志压下这样的想法,可就算如此,又没有办法隔绝。
于是,最后,他只能顶着这样的思绪而封闭自我。
以致于,但他终于扛过了元婴,踏入了元神境界,孟玄翎本已经忽视的声音,在元神境界巩固之事再次出现,但如今的孟玄翎并不是当时的孟玄翎了,他的意志完全能够压迫住这样的想法。
他甚至能揪出那本源力量,强行与那力量做切割,甚至质问那力量为何一直跟着他。
他便听到其中的声音一直在说,“快让我回去,回去,让我完成天帝的使命。”
但显然,这样的游说是失败的。孟玄翎最终将那些声音扼杀了。
至少当时对于孟玄翎来说是这样的,这声音每一次的呼唤都伴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就好像是某种力量的觊觎与窥探。
时间一转,便到了孟从意出事之后,而远在九州的孟玄翎与孟从意母子心相连,感应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痛,就像是母亲死去了。
这是孩子对于母亲的感知。
这样的惊慌迫使孟玄翎靠近九州封魔大阵的边缘,但没有用的,这只能让他的心悸更加的强烈,并且在最后有一种硬生生抽离的感觉。
当年玄风用这个孩子支撑起她漫长的寿命,而且却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再需要他的寿命,以此两方割裂。
孟玄翎再也感受不到孟从意的气息。
“娘!!!”
孟玄翎彼时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跪在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外,祈求着,他想要知道娘亲究竟如何了,想要得到娘亲真正的回应。
这个从小就没有母爱的妖族对于母亲有强烈的追寻和冲动。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以为被抹去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孟玄翎的耳边,它呢喃着,“快去九洲,回到九洲去,我们便能完成使命,还能见到……想见的人。”
正因为如此,孟玄翎的心神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因为动摇,孟玄翎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身上的力量出现了诡异的冰火转换,这个过程是痛苦的,更何况他已经是元神,被大道之力认可,想要在此刻重新踏上另一条大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于是这般强行的过程令孟玄翎疯癫失神,一直持续了数载之久。
直至有一天夜里,他梦到了自己的母亲,那记忆是模糊的,他看不到母亲的模样,只知道是父亲将他引导了孟从意的身前,看着那背身而立的人,他心头的呼喊叫嚣着。
直至孟从意缓缓转过身,微微一笑,看在孟玄翎的眼里是那般的慈祥和温柔。
一瞬间使孟玄翎对于那声音主人的反抗全部土崩瓦解。
孟玄翎彻底不受控制,整个人最后甚至任由那力量转换,变成了似朱雀又不似朱雀、似玄鸟又不是玄鸟的古怪模样。
当转换一瞬间完成之后,他便向九州封魔大阵的屏障冲去。
有一瞬间它感觉到了一丝牵引,他以为这样可以成功,可是直至他将自己撞击的头破血流,力量耗尽,所有的能力都被抹去之后,他还是没有冲过去,那声音的主人在一声尖啸中也随之销声匿迹了,孟玄翎便在此刻彻底陷入到了昏厥之中。
待孟玄翎说完,他神色已经黯淡了很多,这个小妖皇一生骄傲,并没有因为被操控而失去意志,也没有因为这样的冲撞而将自己拖入深渊,在天宫问及之时,更是格外的真诚。
到了最后,所有人也只能叹了一声。
冷霜泷说道,“这一切的缘由都来自那远古之时的妖兽意识,我同纪岫往那妖族陵墓中去探看了。”
“那里的妖族气息完全散了,但是……”冷霜泷皱着眉头说道,“我怀疑这妖族不是普通的妖族,而是远古神兽朱雀。”
“便是朱雀。”招凝忽然应声说道,以致于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招凝身上,招凝说道,“我不清楚为何朱雀会在九州,但是她希望往九洲去,显然意图很明显了,它要找回天帝交给它保管的东西。”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对这样的结论本就有猜疑,如今再接上招凝的肯定,一切是板上钉钉了。
直至此刻,纪岫忽然问道,“这东西究竟是有何用,为何让朱雀这般急迫的想要闯入九洲。”
招凝说道,“天帝与东皇是远古之时掌控天地的两位天人之上的神灵,据传是道祖坐化之后,亲手从道祖手中接下的力量,故而是远古之时力量的巅峰,他们掌握着清气与浊气共同控制着整个禹余九重天。”
她说起这个故事,众人并没有一时的疑问而打断招凝,安静的等待着招凝说完。
招凝低声又道,“后来,天帝与东皇在大衍之算后感知到整个禹余九重天可能会陷入险境,便在坐化之前,将清气与浊气转化成了两件神物,这两件神物便可填补禹余九重天地膜的空洞。”
便在此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九州另一方的人更是直接激动的站了起来。
“招凝,你说的是真的,地膜的空洞可以填补上?!”
他们从未向此刻这般激动,所有人终于从黯淡中看到了希望。
特别是九洲这边刚刚知晓禹余境还有想法对九州施加驱逐,有了这样的消息,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九州的困境都可以解除了。
招凝看着他们的激动,仍旧保持着平静,更没有再追言这样的填补只是一时的说法,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能够解决时墟之期和大清洗,便是极其好的了。
“这是真的吗?!”嫣然激动的说着,“我们日后就能团聚了!”
“更不用时刻防范禹余境对于九州的控制了!”纪岫也说道。
招凝应了一声。
她解释了一句,“时墟之中有禹余九重天远古的影子,那是东皇鼎的气息塑造而成,呈现了当年没有封禁的九州在时墟空洞之下的表现。在那个时空节点中,便是用东皇鼎填补地膜空洞的。只可惜,东皇鼎在远古之时已经碎裂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从东皇鼎处着手,只能从天帝的耀魄宝中着手。”
孟玄翎听到这样的说法,忽然呢喃道,“若真的是这样,那我岂不是不该阻止那朱雀。”
孟玄翎一瞬间有些恼怒。
但冷霜泷点醒他,说道,“玄翎,你无须自责,这朱雀想要回九洲去,他并不是为了填补地膜的空洞,他仅仅是为了将自己的使命完成罢了。”
孟玄翎哑然,“可是,如果我没有千方百计的阻止,或许就能够知道这朱雀藏匿的东西到底在什么位置,我们便不会在第一时间失去线索了。”
这么一说反而让众人也随之黯淡了。
“不要紧!”嫣然忽然安慰道,“既然朱雀以火著称,那么朱雀之灵最后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咸州,此事交给我和南渡,我们一定能在咸州发现线索的。”
南渡点头应道,“只要有了朱雀的下落,其余的下落也会随之出现,到那时便能知道天帝的位置,便能寻到耀魄宝了。”
一切听起来似乎无比的顺利,解困九州之事像是只要他们再努把力就可以解决。
而就在这时,秦恪渊忽然出声道,“朱雀可以去寻,青龙亦可以寻。”
招凝也有些诧异,转眸看向他,便见秦恪渊翻手一展,掌心出现一团气息,气息之中包裹着一块刀身碎片。
在秦恪渊轻轻一抛中,刀身碎片落入众人中央。
是当年从方恒手中拿到的战神刀碎片。
尚夏下意识地去感知了片刻,“此物是……是远古战刀?”
秦恪渊说道,“此刀为战神刀,为战神所用,而天帝坐下战神为四将之一,即青龙。”
一时间两个线索出现,他们更向前进了一步,即使已经修行千年万年,也无法掩盖心底的激动。
尚夏跟着说道,“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将青龙气息带回来。”
但项鸿轩却阻止了他,“这事你去不适合,禹余境封神大阵不过几载时间,此事不能耽误。青龙战神线索交给我去。”
白戟在旁道,“我亦可往。”
秦恪渊并没有插手他们的争抢,只是淡声提醒道,“此物应是在万里沧凌大壑之中,凡是小心为上。”
众人对视一眼,躬身行礼,郑重且满含希望的应了一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