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遥

137 宣战

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嫁给我啊……

嫁给我……

遥灵的心跳就这样被萧凤川认真的眼神和魅惑的嗓音带走。这次萧凤川并没乱来,只是用几乎将遥灵融化的霸道眼神逼问着她说出答案。

“谁……谁要嫁给你!”遥灵努力别过头逃避凤川的目光,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反驳的话,两颊滚烫的绯红却又将她彻底出卖。

真是的,干嘛要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不像是开玩笑。可是在这样的地方——鲛人舍升降梯里,若说是认真的“求婚”又有点潦草。

“哈,我不娶你谁来娶你。像你这样长得能辟邪做的菜能毒死人出去散个步也会迷路的笨蛋,除了我谁敢要啊……”

这是什么话?饭菜做得好吃有用么?在仙侠世界中出出现饭菜哪一次不是下毒用的,直接做成毒饭毒菜岂不省事?散步迷路又有什么可丢脸的?大家闯荡江湖时,哪一次不是在迷路中发现了宝藏秘籍门派禁地?

所以能做出有毒饭菜和散步迷路根本不能算缺点,在仙侠世界中,它们也是必不可少的技能!不过现在遥灵没心情跟萧凤川讨论这些。最重要的是——“长得辟邪”算怎么回事啊?

她遥灵虽不敢称国色天香,好歹也算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吧?怎么到了萧凤川嘴里,就变成了“辟邪”?

“哦啦?你怎么了,嘴撅这么高?是因为太激动了么?”萧凤川松了捏着遥灵下巴的手,食指不怀好意得在她娇红的唇瓣间轻点。

遥灵双眼微眯,轻启唇齿,凤川瞬间觉得他的指腹碰到了什么柔滑•湿润的东西,眉宇间微微惊愕——

“哇——遥灵你松松松、松口,出血了,出血了!”

遥灵张口松开萧凤川的手指,咸腥的**顺着她的舌尖流进喉咙,她方才知道自己咬得重了。萧凤川龇牙咧嘴甩甩食指,第一指节上血红的牙印着实吓了他一跳:

“遥痴呆你看看!咬得这么深会留疤的啊!你以后吃着有疤痕的手做出来的饭菜心里不会有阴影么?”

正在这时,升降梯稳稳落地,吊篮门自动打开。遥灵推开萧凤川在她眼前乱晃的手指,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闭嘴!满脑子只有饭菜你跟饭菜成亲去吧!”

遥灵摔门而去,萧凤川可怜兮兮被她甩在背后,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指哭笑不得。满脑子只有饭菜的人明明是她好吧……

为什么每次跟他甜蜜缠绵,都会以吵嘴和暴力的方式收尾呢?

遥灵垂头丧气向前走着,萧凤川不来追她更好,这样她一个人就可以尽情得迷路了。也许只有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狂乱暴怒的心才能慢慢安静下来。

银光闪闪的群鱼自遥灵眼前游过,刚来思凡洞天的时候,看到这些还觉得很新鲜,忍不住要追着它们跑,等到它们游得高了,远了,方才停下追赶的脚步,气喘吁吁目送着这些不会跟人打招呼的鱼儿远去。现在见到它们就好像头顶上的天空掠过一群鸟,都懒得抬头看一眼。

好像有些东西,拥有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转眼间已经在思凡洞天住了近半个月,遥灵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兴奋,想要永远在这里住下去的念头,更是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消失掉了。

反而……很想念扬州城,想要回去看看。想念自己在武府的小房间,想念开满了月季的花园,想念繁华的莲花街……果然还是平凡的世俗生活最适合自己呢。像鲛人一样总是呆在海底,感受不到温暖的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究竟也是少了很多乐趣呢。

不管怎么说,银伞舞会结束就要离开,再痛快得狂欢一次,就可以高高兴兴回家了。遥灵想东想西,很快把手指伤口仍旧灼灼作痛的萧凤川抛在脑后。她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思凡洞天中央广场的金色螺壳塔前。前方蓬蓬可爱的橙金色花瓣裙,让遥灵很是不爽得皱了皱眉头。

花深深……她也是来看银伞舞会会场的么?

本想假装没看见,绕过她走开的。遥灵的脚步却不听话得停在花深深身后,呆呆等着她转过身,一撩头发,用一贯的不屑语气说道:“是你?”

听她的口气,好像她一直在这里等人。等别人。没错,刚才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好像的确是在等人。

等谁呢?此时的广场上,鲛人、螃蟹、海马、章鱼们忙着挂彩灯,搭舞台,乒乒乓乓敲打钉子,搬运物件的嘈杂声让遥灵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该不会是……

遥灵托着腮沉思,这时,一只海龟背上驮着箱子,从遥灵和花深深中间,慢慢悠悠得爬过。

“喂!女大王你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在等萧凤川吧!”遥灵脑中灵光一闪,气势汹汹向花深深迈近一步,一脚踹翻了海龟背上的东西,又结结实实踏在它的龟壳上。

花深深淡定得抱着肩,低眉瞥了一眼遥灵脚下无辜的海龟。她漫不经心指了指身后的螺壳塔:“要进去喝点么?”

诶?进去喝酒?为什么要邀请她?她是做贼心虚——不可能,她就算做贼,也不会心虚;那莫非她在这里等的人就是遥灵——也不可能,连遥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晃到这个地方来……

搞不懂什么原因。不过既然人家都大大方方邀请了,遥灵可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喝就喝,怕她不成!

“哦。”遥灵把脚从浑身僵硬的海龟背上拿下来,又抱起被她踢翻在地的箱子稳稳放回海龟背上。她抬眼一看,花深深已经自顾自走进螺壳塔了。

刚才的邀请不会是幻觉吧。切,都不知道等人家一下。

遥灵进塔,一路寻去,花深深却在塔顶层贵宾席等她。这个螺壳塔实是一颗斜插入沙地的巨大海螺,露出地面的有五层,一到四层贩售杂货、布料、成衣,五层却是酒馆;地下两层也有各式酒馆,不过要吃美食喝美酒看风景,自然还是顶层最好。

“我要……虾丸蟹棒鲍鱼鱿鱼丝烤鱼片——”

遥灵不过刚刚举着筷子报了几个自己想点的菜而已,她的嘴已经被花深深捂住。她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杀人的?忘了自己是在海底么?

花深深抱歉得冲乌贼小二笑笑,还好他没发火,若是动了肝火喷遥灵一脸墨,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白痴:“麻烦你,一壶上好的居巢佳酿,再给这位脑残儿来盘凉拌核桃,不要放核桃……”

少顷,箜篌声响,美酒上桌。花深深自斟自饮,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副借酒消愁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遥灵只是严肃得看着花深深喝酒,她自己可不能醉。她的预感很强烈——花深深接下来会讲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花深深搁下酒杯。她眼中并无醉意,因美酒入喉而在脸颊上泛起的桃花红让她愈发动人。遥灵当然不知道,花深深和凤川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喝过酒的。她更没办法想象,凤川看到这般样子的花深深在他面前,会是何种心情。

“我……”几杯酒下肚,花深深仿佛知道遥灵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果然连开场白都省略了,“我喜欢上一个人。”

诶?你喜欢上一个人,告诉我干什么……遥灵脑内的想法有点白痴又很潇洒,她不由自主摸向酒杯的手却在颤抖。舌尖碰到冷酒的感觉,却是酸涩。苦涩。

“啊?那又怎么了。”遥灵还是用这句话代替了应该最先说出口的那句“他是谁”。

“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花深深淡淡一笑,一大片鱼影透过透明的水晶塔顶,扫过两人同坐的宴几。

“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是被仇人害死的。”花深深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乳母带着我离开故乡,千里迢迢去到魔界,托爹娘生前的挚友,也就是魔尊大人照顾于我。她年事本高,一路奔波流离积劳成疾,撑了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从那以后,魔尊大人就是我的父亲,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原来是这样。花深深果然不是魔尊的亲女而是义女,三年前被幻术师七夕窥探了记忆的人,也就是花深深。所以花深深才会对七夕痛下杀手……

可是,这花深深为什么要对遥灵坦承这些悲伤的往事?这些往事和她喜欢上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遥灵静静等着花深深说下去。其实她很希望这些事都是花深深编出来的,她是为了分散遥灵的注意力,趁她云里雾里摇摆不定之时下手偷袭于她。可是……有些感情毕竟骗不了人。透过花深深不染纤尘的双眸,遥灵仿佛可以看见她深埋心底的悲戚,即便是过了很多年,那些伤口还是隐隐痛着,无法被忘却……

不管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遥灵都做好了一切准备。唇枪舌战,以死相搏,反目成仇……不,原本就是敌人吧,从来都不曾是朋友。

酒馆里静极了。两个女子无声交汇的目光,一时间成了这螺壳塔风景绝美的顶楼上唯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