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我怀了宿敌的孩子

第六十六章

“阿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楚芝试探性问道:“要不宣太医瞧瞧?”

嘉月这“病”还真不好看太医, 她轻呷了一口茶,这才道:“没事,不过是有些肠胃不适而已, 一会就好了。”

楚芝迟疑道, “那这样的话,这些茶果子还是少吃些吧, 不好克化。”

“嗯。”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嘉月心头的云翳这才彻底消散, 便让人摆上一盘棋, 两人下到接近黄昏, 才道了别。

楚芝乘车回到府上时, 顾星河已经下值在家, 褪去官袍的他, 只穿着一件家常的直裰, 正抱着元元逗弄着。

“夫君回家啦, ”她换完衣服又洗净手, 这才抱过他手中的儿子,柔声道, “元元,阿娘回家了,想不想阿娘……”

刚满月的孩儿是最可爱的,脸颊肥肥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偷捏一把, 楚芝素来对小孩子又出乎意料的耐心, 恨不得把这团软肉颠来倒去地玩着。

顾星河侧眼看着她, 忽道,“娘子这么晚, 肚子可饿了?”

“不饿不饿,”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娃道,“方才吃了一碟子茶果子,现在肚子还饱呢,晚上就不吃了。”

“那怎么行?茶果子多是糯米做的,吃多了回头又肚痛,还是让厨娘给你熬点粥吧。”

“也好。”

顾星河又问,“家里带去的茶果子都让你吃了,娘娘没有吃吗?”

楚芝摇头,“她只抿了一口,没想到却肠胃不适,我就劝她不要吃了。”

说完顿了一顿,无意间又追加了一句:“你是不知道,那模样倒有些像我当初怀元元害喜的……”

话没说完,顿觉失言,便讪讪地闭嘴打住了。

可这句无心之言却勾起了顾星河的回忆,他想起那日他进乾礼宫觐见的时候,从皇帝眸里窥探到他欲念,原本以为是他的一厢情愿,莫非……

再说今日朝堂之上,他的一席话又实在意味深长。

楚芝见他沉默,以为他怪她嘴快,一下子便服了软,“夫君,我错了。”

谁知他却问,“你今日见到娘娘,她可还有什么异常吗?”

怀里的娃玩了一会有些困了,眼皮恹恹的,她便边轻拍他的背边道,“没有啊,就是我一进门的时候,她躺在美人榻上,有些郁闷的样子……”

“那你说的肠胃不适,具体是什么状况?”

“就是……”楚芝嗫嚅道,“不就和我那时候一样嘛……干呕,可又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过了会,忽然就好了……”

顾星河听完,面色有些凝重起来,“你可知今日皇上召见诸臣可说了什么?”

“什么?”

“他有意立娘娘为后。”

“什么?”她不由得拔高了音量,怀中的娃儿被她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抽着气哭了起来。

“元元乖……”她一边在屋里踱着步子,一边慢慢地拍着他的屁股,心里却想起方才的那一幕来,莫非,这并非她在胡思乱想,阿姐真的有了孕,而且怀的还是新皇的骨肉?

他见她有些抱不动了,便伸手道,“还是我来吧。”

楚芝的手臂也有些酸涩了,便由他抱着,倒也奇,在他接过手的瞬间小孩儿便止住了哭泣,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芝拎着裙子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因为过分急切,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问道。

“我想,或许前些日子关于娘娘和摄政王的传言,倒也并非是子虚乌有吧。”

她不自觉压低了音量担忧道,“这……这怎么可能呢,阿姐是守寡之身,倘若被发现……那些臣子还指不定怎么口诛笔伐呢?那该怎么办啊……”

“况且……阿姐是太后,新皇又怎能迎娶太后,这岂不是落人口舌……”

皇帝想立她为后,却是拿出了祖宗留下的律例的。

原来大盛的太•祖皇帝是有一半外域血统,而在他们的习俗里,兄长去世,弟弟是可以合法继承寡嫂的。

况且在大盛两百多年的历史里,因为权贵们三妻四妾,平民又娶不起妻,因而《大盛律》便鼓励过百姓这么做,而大绥律例大都承袭了《大盛律》,所以直到如今,民间仍有这么个习俗。

可一旦这个对象换成了皇帝,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所以,当他提及此事,朝中的声音各占一半,当皇帝的,不能肆意妄为,只能先就此打住。

当然,他也是一众反对臣子中的一员,可娘娘若是怀了孕,情况就不同了。

只要开始显怀,以她的身份,被冠以抹黑皇室的污名,头一个会被高架火台。

不过,他始终看不穿这两人究竟是怎样的相处之道,娘娘究竟会不会想二嫁为后,嫁给一个从她手中夺下江山的人?只有摸清了她的想法,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先别担心,明日,你再进宫一趟吧,悄悄问一下娘娘的意下如何?”

楚芝点头答应,不在话下。

到了第二天,果真又准备了好些东西,一大早便出现在顺宁宫。

因为被禁足的日子实在是百无聊赖,嘉月便懒懒散散,到了快辰时才刚起床,昨晚睡得好,脸上还残留着被压到的红印子,脑袋里还没活络过来,坐在妆奁前发怔。

春桃和忍冬端来水侍奉她梳洗,正梳着头呢,仲夏便从殿外打帘而进,“娘娘,县主又来了,她还给你又带了好些东西呢。”

嘉月不禁失笑。

忍冬也扑哧一笑道,“娘娘,看来县主是放心不下你呢。”

“我这么大一个人,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我看她家那个小人儿才需要她操心呢。”她虽存心拆台,却还是叫宣。

未几,仲夏引楚芝进了内殿。

楚芝见她穿着一袭天水碧的交领上襦,下系一条香色的花笼裙,还没套上外头的大袖衫子,腰间的宫绦一束,显得婀娜又挺拔。乌黑油亮的长发披散着,显得那张小脸愈加白皙了,下巴也尖了些许,仿佛是一朵琉璃花,漂亮却又易碎。

她便走过去,接过忍冬手上的梳子,一下下替她梳顺了鸦发。

“阿姐,我有话想对阿姐说。”

可她说完这句,便止住了嘴,嘉月旋即会意,回首屏退了侍奉的人,这才问道:“外头又发生什么事了?怎的一大早又跑一趟?”

楚芝停下手中的动作,捉裙在她跟前坐了下来,抬眸仔细将她端量了片刻,这才小声开了口,“昨日我回去越想越有些不对劲,但愿是我多心了,阿姐,你……是不是有了双身子?”

她是个生过娃的母亲,嘉月自知在她面前是隐瞒不住了,原本总以为她年纪还小,却没想到她早已生了这般灵敏的心思。

“皇上可有什么动作?”她弯了弯嘴角,不答反问。

楚芝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变相地默认了他与新皇的密事。

她觑着她的脸色,缓缓道,“昨日,皇上召见臣僚,提出了……要立阿姐为中宫皇后。”

“哦……”她冷嗤一声,“原来他竟是打着这桩主意吗?”

楚芝见她眸里不自觉露出讥诮,心底已经有了猜测,“阿姐不喜欢他,那怎会……”

“楚芝,你懂什么是孤立无援吗?亡国之后,我成了宫婢,单凭一个无权无势和我,不要说走到朝堂了,后宫之中每一个妃嫔,心情不舒坦了,都能踩上我一脚,我不找到一把称手的刀,又如何能够走到今天?”她说着语气骤寒,“不过,我还是看走眼了,以为他是一条忠诚的狗,没想到是一条狼。”

楚芝一个劲地点头表示理解,“阿姐太不容易了,换作是我,早就慌的不知如何,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的。”

“那不知阿姐接下来想如何做?”

既然燕莫止有意那立她为后,那腹中的胎儿便更加留不得了,好在他提出这个提议,廷臣们绝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只要抢先一步落了胎,断绝与他的关系,那么,他的计划便难以继续。

她的声音很轻,却轰的一声在楚芝耳边炸了开来,“你能帮我带点……药过来吗?”

“阿姐不想留下他?”

嘉月暗暗掐紧大腿,点了点头。

“可是……”楚芝蹙紧眉心,“我听说自行用药会很危险的,你身边又没有个太医的什么的,这万一……”

她反而大笑起来,“不用担心,如今我都成了一个阶下囚,倘若不用我的命去赌一赌,又怎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反正,这个世上谁都有挂碍的人,只有我……孤零零的,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一尸两命而已,可我要是活了……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见到他死在我面前,岂不快哉?”

“呸呸呸,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倘若你真出了三长两短,我头一个就会哭死的,你不是最见不得我哭吗?到时候我绝对吵得你不得安宁!”

嘉月蓦然笑了起来,本以为自己的身侧,除了这几个贴身侍奉的人,再也不会有人为她流眼泪了,没想到还有楚芝这种心思纯良的人,看来这个忙她是不肯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