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换个人,约莫是要拎着魏学明耳朵,告诫他不许早恋的。
尤其对象还是孟小草那么复杂的小姑娘。
但翠翠怔愣片刻,便一脸八卦问道:“你跟她处对象了?”
魏学明脸上轰——一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眼神躲躲闪闪。
“……没啊,我们只是同学。”
“同学啊~~”
翠翠拖长尾音,语气戏谑。
她上看下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伙子。
她刚到这儿时,魏学明还是小屁孩,一口公鸭嗓。
现在已经人高马大了,就是黑黝黝的看起来不太聪明。
“没跟人处对象,你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当心人家说你耍流氓。”
魏学明脸上胀红,臊得感觉脸皮子都发烫冒烟了。
忙不迭解释:“没有,姐你别冤枉我,我只是……有一丢丢好感,没想干出格的事。”
说完,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敢啊。”
毕竟是被原本的翠翠从小带到大,长姐如母这个词不是虚的。
翠翠的话在他这儿显然比爹妈管用多了,魏学明不觉得少年慕艾是见不得人的事,虽然很害羞,但还是老实承认自己对孟小草的确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
翠翠呲牙,握拳挥了挥。
“最好是不敢!”
说句难听的,他大概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倒不是说魏家条件太差,也不是觉得他本人不好。
认真说,学明长得不磕碜,学习上很不错,人也脚踏实地,不像他哥心思那么深,对很多人来说,品性赤忱的小伙子是不错的对象人选,但这肯定不包括孟小草。
孟小草能做预知梦。
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眼光早就在无形中拔高了。
能入她眼的,不是学明这种老实孩子。
只要这小子没昏头,不干啥出格的事,翠翠认定他的“喜欢”会无疾而终。
魏学明:“……”
“我出门送舅舅,你们要不要去?”
“要~”
八月蹦过来,抱住妈妈大腿。
翠翠赶紧把小火炉似的闺女扒拉开:“热不热啊,章八月你离我远点,站那儿不许动。”
“妈妈,我也要去送舅舅。”
初七瞅瞅外面,蹬蹬蹬跑楼下卧室,拿了两个小扇子出来。
“先说好,自己走,不能让我抱抱,说的就是你,章八月。”
小闺女跟有懒癌似的,每回走几步就开始耍赖要人抱。
冬天还成,抱就抱呗,夏天这么热再抱她,翠翠觉得自己要疯了。
八月眨眨眼,脸颊鼓鼓气呼呼的,小奶音不服气:“我寄几走的,没让妈妈抱抱~~~~”
“记住你的话啊,寄几走!”
翠翠故意学她,小家伙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扭头奔向奶奶怀里,可怜巴巴地告状:“奶奶,妈妈欺负我~~~”
翠翠才懒得理她这个小戏精,孩子嘛,不欺负欺负多没趣啊。
“走吧,我送你去坐车。”
门口有直达六中的公交,学明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直达车还能丢,翠翠的送就是把他送上车。
出了门,翠翠让他把红袖章戴上。
一路上初七小嘴叭叭不停,给舅舅介绍这是哪儿,那是哪儿。
魏学明认真听着,时不时抛出个问题,小丫头就乐滋滋的回答。
甥舅俩这么久不见,一点隔阂都没有,没说一会儿就亲亲热热的,到了等车的站台,翠翠掏出一叠粮票,四张大团结塞给魏华明。
“坐车不要钱,吃的喝的是要花的,拿着!”
魏学明不要:“姐,我有钱!从家里出发时爹给了我十五,大哥又给了二十,够花用了。”
从玉带到京市,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
火车,汽车上的工作人员见着他们的横幅和红袖章,都很热情地招待他们,连大白馒头都没花钱,这让他欣喜的同时又觉得这个趋势不好。
试想一下啊,车子,粮食都不是凭空就有的。革命小将们不给钱,那这钱谁给?
是各个单位,是国家给?
国家承担这笔钱,不还得平摊到人民群众头上吗?
魏学明说不清更深层的担忧,隐约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他现在只想见过大首长完成梦想后就回乡下。
既然不再跟着小队南下串联,爹和大哥给的钱足够用到回家了。
翠翠:“他们给的是他们的,我的是我的,难道我不是你姐了?”
“拿着。”
魏学明躲,翠翠就把钱塞给初七。
小家伙抓着票子就往舅舅身上拱:“舅舅快拿着,不然要被风吹走啦~~”
魏学明拿小丫头没办法,只能收下了:“知道了初七,舅舅收下了,过阵子我再来看你和八月。”
“姐,车来了,我先走了。”
翠翠:“出门记得带脑子,别闯祸啊。”
魏学明无奈:“知道了,姐。初七八月,舅舅走了哦。”
“舅舅,你要早点回来陪窝玩呀~~~”
八月被妈妈抱着,小胖胳膊努力地挥啊挥,大着声儿喊。
等魏学明一走,两个家伙瞬间焉了。
初七:“妈妈,好热啊,我们去买雪糕好不好?”
小家伙仰着头,脑门脖子密密麻麻的汗珠。
“好啊,走,咱买雪糕去。”
“噢耶,妈妈我最爱你了。”
“妈妈,我也最爱你哒~~~月月可以吃两个吗?”小团子伸出食指中指,比出剪刀手。
“别想!”
翠翠曲指弹了个脑瓜崩儿:“前儿个你找奶奶买雪糕,吃完又跑去忽悠宣宣哥哥,你俩肚子受凉一起打标枪的事忘了?”
两臭丫头拉了一宿肚子,哭哭唧唧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她和章渝州在**守了大半夜,一会儿给她们把屎把尿,一会儿喂药,又心疼又气。
才过了没几天呢又馋嘴了。
真是一点不长记性。
初七听到妈妈说她拉稀,小脸登时红咧咧的,孩子已经懂什么叫丢脸了。
急急忙忙嚷嚷:“妈妈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要不是她还不够高,肯定蹦起来也要捂翠翠的嘴巴。
翠翠垂眼看她,凉飕飕道:“唷,咱家大宝害臊了啊,叫你们瞎吃瞎喝,活该肚肚痛。”
“虞初七章八月,我跟你们说,你俩要是再跑别处骗雪糕吃拉了,再拉到裤子上你们就自己洗衣服,我和你爸不伺候了啊。”
话音落下,牵着她的小团子置气了。
胖爪子拼命从她掌心逃脱。
跟个小牛犊子似的,颠颠跑到姐姐身边,要姐姐牵她。
两姐妹牵一块儿后,齐齐对翠翠扮鬼脸,还得意洋洋地“哼”了两声,用行动表示她俩才是一国的。
翠翠则是坏蛋妈妈。
翠翠翻了个大白眼:“呵!”
手拿着小扇子狂扇,扑腾出来的那点风总是聊胜于无。
这天儿,她是一点也不想出门了。
翠翠怕热,进入炎炎夏日的京市比小白山热十多度。
在小白山时,夏天温度最高也才二十多,连风扇都用不上。
京市就恼火了,动不动四十来度。
家里还好,取暖器改一改程序,室内温度就被调节到合适区间,只是大院里人来人往婆婆也经常过来,不像在小白山时就算把所有人拒之门外顶多被念叨两句小气,毕竟大伙儿唠嗑的话还是更习惯围在楼下院子里唠。
这边不同,或许自持身份,或许是习惯不一样,串门没那么随性。
有人上门,肯定是往屋里领的,不讲究的端着瓜子花生,讲究的还得把茶一泡,慢慢聊着。
若是在院子里招待,人家要说你不懂礼数了。
于是,白日时她们家也只开风扇,到夜间睡觉时,翠翠才打开温度调节器。
屋里有风扇还能将就,屋外就难受了。
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大蒸笼。
一出门不到两分钟,保管汗流浃背。那地面烫得能煎鸡蛋,但凡到人多的地方,扑鼻而来的全是塑胶鞋底散发的塑料味儿,仿佛鞋子都要被融化了一样。
这种情况下,本来就宅的翠翠更不乐意出门了。
每天下午顶着大太阳到幼儿园接两个崽子就是她最深沉的母爱。
“……奶奶一根,爸爸一根,宣宣哥哥和霄霄哥哥一人一根,一、二、三……老板,我们要七根冰棍!”
初七扒在泡沫板拼成的简易保温箱上,脆生生报数。
老板掀开泡沫板上的棉被,笑道:“同志,你闺女算数厉害着呢。”
初七听到夸奖,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有尾巴,这会儿肯定得意地晃来晃去了。
翠翠揉了把闺女的狗头,笑了笑:“甭听她的,就拿三根。”
“为啥呀?”
初七懵逼。
八月也目不转睛盯着翠翠,小奶音生气道:“要给奶奶爸爸买,还有哥哥!”
“你们说为啥啊?”
翠翠指着天,又指指回家的方向,冷声道:“咱又没带缸子出门,买那么多冰棍放哪儿啊?还没到家就全融了,给哥哥吃空气吗?”
八月两眼茫然,摇头。
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她舔了舔小嘴巴,好奇问:“空气是什么呀,妈妈,好吃吗?我也想吃。”
翠翠:“……”
初七歪着头想了下,恍然大悟:“妈妈,我懂了,下次买冰棍要带缸子。”
这时候粮食都不够吃的,3、5分能买的冰棍都是极难得才吃得起的。
这些骑着车走街串巷卖的冰棍都很简陋,品种非常单一,没啥花头,就是白糖水冻起来,插根棍儿就成了。
但就是这种很普通的冰棍儿简直能吸走小朋友的魂魄。
每天周围几家都有孩子各种对大人死缠烂打,非得磨到一根才罢休。
她家这俩没那么死皮赖脸。
主要是小小年纪就很狡猾,磨不过自己,就去磨奶奶,磨哥哥,总会有人扛不住撒娇大法给她俩买。
翠翠递过去一毛钱,接过三根冰棍,一口将其中一根咬掉二分之一,再分给八月。
小家伙看看妈妈手里的,再看看姐姐的。
意识到自己的冰棍短了好长一截,被妈妈区别对待了,眼泪水瞬间浮上眼眶,委屈得哇哇哭。
翠翠咬了一口,凉气入喉,爽得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
面对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闺女,她完全没有哄的动作。
姿态悠闲地站在树下吃着冰棍。
边吃边说风凉话:“你人小当然要吃少一点啊,不服气的话,剩下的也别吃了,拿来给妈妈吃!”
八月震惊。
溜圆的眼珠儿瞪得老大了。
不敢相信自己都哭得这么伤心了,妈妈不仅不安慰,还要抢她的冰棍儿。
“不要,我寄几次!”
小家伙顾不得伤心委屈,阿呜一口用力嗦着冰棍。
初七动作更快了。
就怕妈妈欺负完妹妹,又来欺负自己,小钢牙咔嚓咔嚓几下冰棍迅速变短。
因为嗦的话,多嗦两口里面的甜味儿就嗦没了,再吃冰棍就没味儿不好吃,咬碎了才痛快。
母女三吃完冰棍才接着往回家方向走,刚走到澡堂附近,正好撞见下班回家的章渝州。
八月看到爸爸,刚刚遗忘掉的伤心又漫出来了。
“爸爸!”小家伙迈着短腿儿,小旋风似的冲向章渝州,章渝州闻声忙回头,下意识半蹲下身体接住小炮弹。
滚烫的小身子一入怀,他就想把孩子放下。
体温太高了,浑身汗哒哒的。
更重要的是,那双抓住他胳膊的爪子黏糊糊的,不用想肯定是吃冰棍留下的痕迹。
果然,闺女小嘴叭叭开始告状。
翠翠和初七慢慢走近,正好听到小家伙的话:“……爸爸,月月生气,妈妈不喜欢月月,不给窝吃冰冰……”
“章八月,小屁股想挨打了是吧?”
翠翠磨牙,抬手往她屁股墩子上就是一巴掌。
“爸爸,妈妈打窝~~~~”
翠翠拍的力道不重,只是家里这个小的被奶奶和两个哥哥惯得有点娇气。
章渝州佯装无奈:“那怎么办呢?爸爸打不过妈妈啊,小宝,不想被妈妈打那你就只有乖一点咯。”
小八月:“……”
爸爸打不过妈妈吗?
翠翠瞥见闺女的表情,就知道小团子在想什么。
“看吧,你爸打不过我,你这个靠山算是找错咯。”
“可不是。”章渝州凑到翠翠跟前,趁无人注意亲了一口:“要帮我也帮你,对不,媳妇儿?”
翠翠推开他:“热!”
“温度确实太高了,办公室中暑晕了三个,所以接下来几天不用过去了。”
这么热的天,委实用不上小棉袄。
章渝州抱了两分钟,就把闺女放下去了:“太热了,小宝乖,下来自己走。”
翠翠诧异:“你现在这个单位挺人性化啊,还放高温假?”
“有啊,去年就颁布过《防暑降温措施暂行条例》,但没有统一标准,导致一些地区高温放假和津贴发放标准不一,放不放假,补不补贴,全靠单位自己定。”
所里的实验室条件很差。
气温过高,研究员身体顶不住。
很多实验在高温下也容易出事故。
考虑到种种原因,所里再三开会辩论后,才做出了放假决定。
“挺好的,这阵子由你接送她们上学了。”
章渝州不仅包揽了孩子上下学接送的活儿,下午还带着两个孩子去游泳。
大院生活区就有游泳池。
游泳池挺大,露天,水泥柱镂空的围墙隔起来,旁边是篮球场,不远处是电影院,还分了深水区和浅水区。
傍晚时到游泳池的人挺多,大都是十多岁的小伙子。
小姑娘少,但也不是没有。
这时候的泳衣是泡泡纱做的,在棉绸上打上很多褶子,没下水时衣服看着很小很贴身,但下水后褶子自然撑开,就很好看。
大宝小宝身上的游泳衣是章谨之亲手做的。
一模一样的碎花小裙子,大宝长高抽条了,小肉腿变成了小长腿,小丫头漂漂亮亮。
小宝肥嘟嘟,穿上游泳衣活脱脱腊肠似的。
圆鼓鼓的青蛙肚,走起路还有点外八,翠翠每回见了都忍俊不禁。
某天,翠翠跟着去看了看。
章渝州在浅水区教两个孩子扑水,翠翠在岸上的树荫处挥扇子,俩孩子在水里蹦跶得欢实,已经能游几米远了,她也想玩。
刚起身打算把腿伸水里。
就听到不远处有年轻妈妈在喊:“扬扬,你忍一下,妈妈马上带你到厕所。”
翠翠心里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就听到小男孩尖利的声音:“妈妈,我憋不住了。”
翠翠睁大眼,惊悚地看过去,妈耶,那孩子被妈妈拎着胳膊,刚从水里拽出来,就尿尿了。
人已经在池子边缘,但还是溅了一些到泳池里。
……!!!!
翠翠傻眼。
看着泡在池子里的父女仨,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然后就在丈夫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无奈。
这咋游得下去?
这水质完全不敢深想。
章渝州眼底流露出几分嫌弃和懊恼,一想到池子里有人偷偷尿尿,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赶紧一手拽一个闺女上岸,带着俩孩子火速回家洗澡。
俩孩子玩得正开心,不想回家,一路上嘴巴噘得老高了。
“爸爸,我想玩水水~~~”
月月抱着章渝州大腿,原地耍赖。
章渝州:“回家玩。”
“不要,不要回家玩,要在大池子玩。”
小朋友都爱扎堆,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玩。
同样是玩水,家里的洗澡盆对她们而言,显然没有可以容纳百来人的游泳池吸引力大。
初七没见着小孩撒尿的情形,也好奇问:“爸爸,为啥要回家呀?”
“因为爸爸突然想起来游泳池的水不干净呀,泡久了你和小宝身上会长疙瘩,还会生病,生病了就要喝苦苦的药,你不怕喝药了吗?”
初七惊恐地摇了摇头。
不能继续玩水,小小的人儿满脸失落。
可她更怕喝药:“不去,不想生病。”
家里两个孩子很喜欢游泳。
偏这会儿没有卫生达标的游泳场地。
市中心有两个规模还算大的游泳馆。
只是多久换水一次,水质消毒情况究竟如何是不清楚的,翠翠自从意识到泳池水不干净后就不敢让孩子再去了,让章渝州直接领着她俩到附近河里游去。
这个高温假章渝州过得不轻松。
白天在家看资料,偶尔到清大找相关专业教授探讨,傍晚带两个闺女去游泳。
一开始只有大宝小宝,没过几天学校放暑假,游泳小分队又加了宣宣和霄霄。
孩子多了就怕疏忽,万一溺水出事什么的,翠翠只能跟着出门。
“你们一家子游泳回来啦?”
翠翠笑着点头:“嗯,吃了没?”
“没,哪儿那么早。”
“你家两个妞妞这么小就开始学游泳,是有什么讲究吗?”
“讲究啥?天儿热,她俩就想玩水而已,孩子爸就顺便教游泳。我就想着吧,孩子多学一个技能挺好的,万一哪天落水里了不用人救啊,自己就能扑腾上岸。”
“是这个理儿。”
“我们家晨晨现在就在少年宫学跳舞,哎哟,那里招生可严格了,孩子进少年宫是要考试的,可不容易了。”
张海英一脸骄傲道:“考试通过后,舞蹈学院的老师便对她们这些孩子开始了“魔鬼训练”,晨晨说,老师可严格了,经常吼她们,我还觉得孩子在这么严厉的老师手下学要吃苦头,心里舍不得呢。不过跟着老师参观了一次舞蹈学院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那里的学生动作不标准是要挨小棍子抽的。”
说到这里,张海英爽朗地笑了起来。
说:“严师出高徒,孩子要想有出息就得从小培养。我看你们家大闺女这长胳膊长腿儿,一瞅就是跳舞的好苗子,要不也送去考试考试?免得浪费了孩子的天赋啊!”
翠翠养孩子几乎没规划。
看宣宣几个学渣就知道聂家也没有鸡娃的习惯。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少年宫这样的存在。
再听张海英说大院里好些小孩儿都在少年宫上课,猛然让她有种自家娃落后了八百米的错觉。
两家伙只会憨吃憨玩。
嗳,也不对,憨吃憨玩的还得带上她们的哥哥姐姐,这几个孩子就没一个卷过!
“这少年宫都教什么啊?”
“多着呢,来来来,到屋里坐,我慢慢跟你说。”
“好呀。”翠翠微笑,跟上去,走了几步想起旁边杵着的一大四小:“你们先回家吧。”
章渝州&四兄妹:……
啧!
张海英说起少年宫滔滔不绝,一秒化身为少年宫宣传大使。
“有教跳舞的,也有教戏剧的,我去参观那会儿,老师正在讲解舞台布景、道具,学习如何产生戏剧感……哎呀这些我是听不懂啦,就觉得人家很专业,往那儿一站,那气质,那仪态,就跟咱普通人不一样。”
翠翠对跳舞演戏啥的不太感冒,问:“就这些啊?”
张海英摆手:“书法,乐器,下棋,都有的。还有射击训练班等很多军事项目,让学生们进行简单武器的学习,普及国防知识。据我了解,这些武器都是部队提供的,隔一阵子就会有军人过去指导。”
听到这儿,翠翠眼睛一亮。
这少年宫还是有点东西的嘛,确实可以带孩子去参观参观。
不得不说,比起花里胡哨的东西,她一直更倾向于让孩子学习实用度更高的。当然,若是她们想学别的,比如跳舞唱歌这一类,翠翠觉得也没问题。
了解了项目类别,又问了学费,翠翠心满意足回家。
章谨之知道少年宫。
其实张海英说得比较片面。
少年宫的课程非常多,闺女家的小轲就在少年宫的无线电报务班,学打电报。
在这个年代,无线电技术就代表高科技。
这个课不是花钱报名就能上的。
班里二三十个人,都是从全市选拔的好学生,学生不用交学费。当时小轲被选上后,渝霜兴冲冲回来炫耀,还被邹菀泼了冷水,姑嫂俩你阴阳过去,我明火执仗骂回来,闹得很不愉快。
“呀,大姐不是说小轲成绩不好吗,是过于谦虚了?”
章谨之闻言,表情古怪,想笑又忍住的了样子。
“可能是因为他虽然考试成绩不好,但平时很老实很努力吧!”
翠翠噗嗤一声,还能这样?!
“那行,明天我就带她们去参观参观。”
余光瞥到两侄子,翠翠想也不想就道:“宣宣和霄霄放假待家里无趣,不如也去,听说那儿有教格斗和射击的,你们去试试。”
“不用了吧,婶婶……”
这回不用翠翠说,章渝州拍板了:“必须去,不然就到部队集训。”
前几年他们还小,聂绍祺便没像训练儿女那样把孙子也丢到部队操练。
这会儿都十四五岁了,也该练一练了,既能增强身体素质,还能磨炼意志。
两个小子闻言,表情无奈。
跟部队一比,那肯定还是去少年宫轻松啊。
聂宣和弟弟对视一眼,再看小叔坚定的眼神,兄弟俩认命了:“小叔,明天我们跟着一块去。”
*****
越南。
“聂团,铁十三师六十二团告急!”
这个团四月开赴越南战场。
首个任务是修建从越南老街经过黄连山通往南方的10号战备公路。
进入八月,美空中部队便开始在施工工地进行疯狂轰炸和机木仓扫射,目前已炸死炸伤官兵数十人。
目前工程被阻,只能向附近埋伏的高炮团、高机连求助。
“命令第二高炮连,夜间突进反击。”
聂渝泽带的二十四团,全团装备了红外夜视仪和能源高炮,负责夜间战斗。
因为红外夜视仪的存在,二十四团目前为止都是常胜团,当夜反击便打下美机多架,迫使敌机狼狈逃离。
但美空军的轰炸计划并未结束,反而加大了攻势,如此行径引起部队官兵的极大愤怒。
几个团召开声讨大会,为讨回美帝欠下的血债而誓师,会场口号震天,大长部队官兵的士气。
二十四团一路推进到越北。
就在这时候,团里参谋倒下了。
“团长,这里一年四季雨天较多,空气非常潮湿,疟疾、肠炎、钩端螺旋体等地方性传染病很多。齐参谋……可能感染钩端螺旋体疾病菌了,怕是,怕是……”
“没有办法吗?”
聂渝泽神色严肃,细看能看到他眼眶已泛起泪花。
“咱现在就一个问题,没药。”
聂渝泽眼神渐渐暗下去,看着陷入昏迷,控制不住颤栗抽搐的战友,眼神悲痛。
突然,身旁一个年轻士兵犹犹豫豫道:“团、团长,我想到一个办法——”
聂渝泽抬眼。
年轻士兵冷不丁被上司眼里灼热的光刺痛。
本就慌神的他更慌了,说话愈发结巴:“……我听兄弟团服过A4药剂的兄弟说,药剂服下的瞬间,能修复身体的暗伤,这些病是不是也能……对没有服用药剂的人来说,A4是不是也能起作用?”
A4便是基因液。
因基因液这个名称太过直白,部队便重新将它取名为A4。
A4虽持续不断送往越南战场,但对浴血奋战的战士们来说,A4终归僧多粥少。
聂渝泽这个团配备了最新式的红外夜视仪和能源木仓,便错过了第一批A4。
就连他自己也是没有服用的。
“陈医生,你觉得A4可行吗?齐原还能撑多久?”
“不确定行不行,但可以一试,齐参谋的状况很危险。”
聂渝泽听罢,转身给各个兄弟团发信号,问哪个团有A4存货。
但A4这样的东西,每送一批来几乎是在最短时间内被用,如何存得下来?就在聂渝泽绝望之际,情报队那边来了消息,最新一批A4即将通过9号战备公路进入越南。
可不等他松懈,物资队在9号公路被拦住了。
9号公路被轰炸,山体滑坡挡住去路,地面有包围,头上还有空袭,聂渝泽赶去支援铁十三师,不幸被机木仓扫中。
……
三天后。
“什么?你说,说渝泽在军总医院?”
章谨之接到医院通知,一阵头晕目眩,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确定是聂渝泽?”
“陆军十八师二十四团的聂渝泽?”
章谨之嘴唇苍白,再三确认,待听到电话那头肯定的说“是”后,她差点站立不住。
挂断电话。
章谨之慌慌张张到隔壁通知老三两口子。
今天初七没去少年宫,听奶奶说宣宣哥哥的爸爸受伤可能要死了,小家伙很害怕。
想到两个哥哥肯定会伤心,她也忍不住瘪嘴巴,担心不已。
“大宝,你留在家里啊,等妹妹醒了你就拿抽屉的饼干给她吃,爸爸妈妈和奶奶到医院看大伯。”
初七害怕地搂着翠翠的脖子:“妈妈,大伯会好的对不对?”
翠翠拍拍她的小身子:“嗯,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初七用力点点头。
嗯了声:“嗯嗯,大伯会好的。等大伯好了,让大伯带我们去钓鱼,宣宣哥哥说大伯钓鱼可厉害了!”
翠翠没空多说。
确定闺女情绪还算稳定,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去医院。
“医生,我是聂渝泽的妈,聂渝泽究竟如何了?”
章谨之逮着一个白大褂就问,翠翠扶着她,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发抖,知道她如今全凭着一股劲强撑着精神。
不忍地抿了抿唇,暗暗希望聂家老大平安无事。
“对,我大哥怎么样了?”章渝州绷着脸,紧张焦急地问道。
“正在第三手术室做手术。”
“第三手术室在哪里?”
“往这儿出去,右转直走,左侧四层楼那栋,到二楼右手边。”
医生护士给翠翠一行人指了路,便忙去了。
三人又火急火燎赶到第三手术室。
不知等了多久,翠翠身体发麻,腿开始抽筋。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满头大汗,一脸疲惫。
他看了翠翠几人一眼,问:“聂渝泽的家属吗?”
“对,我们是聂渝泽的家属,聂渝泽他……他怎么样了?”章谨之紧张地看着医生,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翠翠和章渝州也是紧张期待的看着医生。
医生看出三人的担心,先是笑了一下。
而后安抚道:“他命大,浑身上下中了七木仓,其中一木仓击中心脏,离心房壁仅仅薄薄的2毫米,稍出差错,就有可能穿破心肌,没有当场死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医生也不敢相信,子弹射中心脏后竟只是陷入深度昏迷。
要知道,子弹头在击中心脏的那一秒就足以产生丧命的可能,加之他只是做了粗略的止血包扎,如果不是亲自给他开刀,他肯定要说这人不死是天方夜谭!
不过,没准这就是奇迹呢。
有的人确实受命运眷顾,能够死里逃生。
章谨之喜极而泣,“谢谢医生,谢谢。”
确定大儿子手术成功,命保住后,那股支撑着章谨之的劲儿一瞬间消了。
她再也站不住,浑身瘫软下去。
翠翠忙扶着她到旁边椅子坐下:“妈,你别着急,医生说了大哥没事了。”
说完,两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三人赶紧围上前。
聂渝泽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章谨之和章渝州没敢出声,只是抓着病床的边缘,帮着推回病房,翠翠紧随其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聂渝泽。
他长得和公爹很像。
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即使昏睡也能看出此人的坚毅和严肃,一看就是原则性很强的人。宣宣和霄霄相貌的确像他多一点,只是性子很跳脱,既不像他也不像邹菀。
没想到,第一次见大伯哥是这种情况。
“你和妈在这里陪着大哥,我去问问医生大哥多久能醒,醒了后哪些不能吃。”
“我也去。”
章渝州声音沙哑,握着翠翠的手。
“妈,宣宣和霄霄这个点还在少年宫,我想把他们接回来,没准有他们陪着大哥,大哥能更快醒过来。”
章谨之看着缠满绷带,毫无血色的大儿子,默默抹泪。
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对,让宣宣和霄霄来医院陪着他们爸。”
“翠翠,医院里留我一个就行,你先回家照顾大宝小宝,我怕她俩单独在家出事。”章谨之担心大儿子的同时,也没忘记家里的两个小孙女。
翠翠沉吟片刻:“好的,妈,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来送饭。”
章谨之哪有胃口,现在就是把龙肉摆在她面前,她也是吃不下的。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哪有精神守着大哥,您也希望大哥醒来时不用再担心您,对不对?”
“那随我带,我带啥你吃啥。”
两口子先去问了医生聂老大何时能醒。
医生:“快则一两个小时,慢则六~八小时。他伤势虽重但意志力坚强,放心吧,他会活得好好。”
出了医院,两人便分开走。
章渝州到少年宫接两个小子,翠翠则赶回家。
少年宫那边,聂宣突然见小叔出现在这儿,还觉得奇怪呢。
“小叔,干啥呢?让老师喊我出来干什么?”
章渝州看他一眼,先没说话,等聂霄跑过来后,他才道:“你爸受伤了,刚在军区总医院开完刀。”
聂宣吓了一跳:“小叔,真,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这小子在想啥呢,章渝州黑脸。
聂宣瞬间慌了,拖着弟弟就往外冲,跑了一阵还回头喊章渝州:“小叔,你快点呀!”
章渝州迈着大长腿,迅速赶上他们:“别着急,手术做完他还麻醉着没醒呢。”
哪能不急啊!
他爸,在战场上受伤没送往云南的医院,却直接送回军总医院,那得多严重啊?!别以为他是小孩儿不懂这些,聂宣心里急得不行,眼睛红成了兔子。
“小叔,爸真的很没事的吧?”
章渝州尽量表现得轻快:“能有多大事?你爸那么厉害,阎王是收不走他的命的,他还要继续打敌人呢。”
“那咋大老远送回京市啊?”
想来想去,聂宣还是问出了口。
章渝州问过送老大回来的人:“子弹打心脏了,军总主刀的耿医生是黄老的得意门生,手术成功率更大。”
听到子弹打进心脏,两个小伙子脸色煞白。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要成为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聂宣抿了抿嘴,没再问,他心乱如麻,只想赶紧到医院看爸爸。
而翠翠回到家,初七趴在茶几前叠纸飞机。
听到开门声,她放下纸飞机奔向翠翠,“妈妈,大伯是不是好了?”
翠翠:“嗯,会好的。”
小家伙指着桌上的纸飞机,奶声奶气道:“妈妈,温阿姨说放风筝和放飞机能让人运气变好,我只要在飞机上写祝大伯伯早点好,是不是大伯就会好了?”
翠翠拿起纸飞机,上面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大bobo要早点好。
小家伙聪慧。
简单常用的字会写,不常用的就用拼音。
翠翠看着稚嫩的字,心念微动。
想到初七的好运,不由得道:“那大宝到二楼阳台放飞机,放的时候脑子里想着大伯赶紧好,好不好?”
“好~~~”
小家伙抓起飞机,蹬蹬蹬爬上楼。
边放飞机边想,妈妈真笨,她已经默念过好多次大伯早点好了呀!
“妈妈,我放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