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0章
童晶晶看了童珊珊一眼, 眼里闪过一抹难过，停了一会儿，她又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我解释, 但我还是想解释给你听。之前是我不懂事, 让你失望了，对不起。”
童珊珊不置可否, 她说：“明天早上出了殡, 葬礼就结束了，我跟齐信川打算下午就开车回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矿上？要是住在家里，你自己注意安全。童丰收现在在装疯，不知道后面会不会逼你拿钱出来，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矿上的工钱确实是不少的，而且管吃住, 就算是食堂帮工, 童晶晶每个月也可以攒下一笔钱, 现在他们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 搞不好就会问童晶晶要钱了。
“姐, 你见过童丰收了吗？他真是装疯？”
“在房间外头看了一会儿, 眼睛清醒得很，一看就是装的。”童珊珊说：“刚开始可能太惊讶了，所以有一点精神失常, 但童丰收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疯呢？你待会儿可以过去看看他, 随便说几句话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他肯定是装疯的。”
“我不想看到他……那我明天下午可以跟你们的车子去市里吗？我可以给车费的。”
“可以, 但是下午没有去矿上的客车了, 你到了市里要怎么办？”
“我裤子里头缝了钱的，我可以在招待所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坐车过去。”童晶晶小声道：“我的工资基本都存下来了，我过得挺好的。”
“好啊，反正车后头可以坐人，我们出发的时候喊你一起。”
“谢谢姐。”童晶晶又看了一眼童珊珊，发现对方的注意力一直在童建国的屋里，就有点失落的叹了一口气。
她给童珊珊写了那么多封信，但却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过，只有齐信川会在端午中秋这样的节日给她寄一点饼干糖果，也会给她回信说一下童珊珊跟齐小满的近况。
但童晶晶不打算放弃写信这件事，她觉得只要自己锲而不舍地给童珊珊写信，总有一天会收到回信的。
屋内，童大顺他们几个同辈的家族男性正在对童建国进行最后通牒。
“建国，之前珊珊找到了你妈在家里藏的钱，买了寿材以后还剩下不少，这钱原本是要给你爸的，但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做这个孝子，这个钱就拿给你，你看怎么样？我知道，你跟你妈有矛盾，但人死为大，她都不在了，以前那些仇恨也都过去了。你一个男子汉，又是做儿子的，就大度一点，你收了钱，出来给你妈把葬礼办好，以后你在村里还能好好做人。要不然，村里人会一辈子戳你脊梁骨的。”童大顺语气挺重的。
童建国躺在**笑着说：“我一个废物，还蹲过牛棚，脊梁骨早就被人戳破了，我还在乎这个啊？反正，吴大芬的丧事跟我没关系，要找孝子，你让你儿子去啊。他是亲侄子，做个孝子还是没问题的。”
童大顺脸一垮：“你真不愿意是吗？给你钱你也不愿意？”
“我要钱做什么？我也娶不了媳妇儿了，我要钱没有用。反正，我就是要吴大芬没有孝子引路，让她永远投不了胎。”童建国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都是她活该！”
一个堂叔就开始骂童建国是个坏种，没有良心什么的，童建国还是一直在笑，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童大顺深吸一口气，道：“行，你不愿意，那就是你逼我的。你爸现在疯了傻了不能做主，我是你叔叔，我来替他教训你在。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完，童大顺就拿了一根竹棍子啪的一声打在了童建国的身上。
竹棍子是有弹性的，打起人来比树棍子还疼。
童建国才从牛棚回来没有多久，所以整个人瘦骨嶙峋的，被这么几棍子一抽，他就有点受不了的。
他拼命尖叫和闪躲，但进去的男人多，几个叔伯把他从**拉下来，让童大顺结结实实教训了他一顿。
“别打了别打了！疼！真的疼！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我去还不行吗？我去！别打了！”童建国哭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淌。
其他人果然没有说错，对付童建国这种人，狠狠打他一顿，他马上就老实了。
童大顺收起了竹棍子，然后厉声道：“那现在就换套衣服，给我去外面跪着守灵！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闹事儿，我就再打你一顿。现在全村人都知道我是在替你爸爸教训你，所以我打你是天经地义的，你别想跟我耍小聪明！你爸妈吃你那一套，我可不吃！你要是耍诈，我就再打你一顿！”
童建国疼得在地上直抽抽，好一会儿他才哭着道：“我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那你赶快把剩下的钱给我！”
“等出殡之后，我就立刻给你！”
童建国没法子，好不容易身上没那么疼了，就磨磨蹭蹭去了外头跪下，开始给吴大芬守灵。
其他亲戚看见童建国终于出来了，有人就说：“你们早打他一顿不就好了吗？”
童大顺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开始跟童玉兰商量晚饭的事情。
晚上还有不少亲戚要在这里守灵，这些人都需要吃饭，但童家几乎没什么粮食了，就算煮点面糊糊，那也得出去借粮食。
“我答应建国，把剩下的钱都给他，现在要是去买粮食，谁出这个钱？”童大顺道。
童玉兰很不高兴地说道：“你看我做什么？不会是想要我出钱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欠童丰收的。”
“那……”童大顺在院子里到处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齐信川的身上。
虽然童珊珊不好惹，但齐信川的性子向来不错，而且他每个月都拿钱拿粮票，手头宽裕，让他出一点钱，他大概率不会拒绝。
童晶晶拉住童珊珊小声说：“姐，二叔要去找姐夫拿钱了。”
童珊珊说：“没事儿，齐信川原本就没打算一毛不拔的。”
“那姐同意吗？”
“我同意啊。”童珊珊看着老旧的院子，沉声说：“这是我跟吴大芬这个人……最后的一点瓜葛了，出一点粮食钱，就算是我还上了这个因果。”
她不是吴大芬的女儿，但来到这里后，也确实用了这个身体和这个身份，到最后了，她花一点钱也不是不可以的。
还掉了吴大芬的因果，再等童丰收以后也走了，童珊珊就真的没什么顾虑了。
“啊？什么？”童晶晶没有听懂。
但童珊珊也没有解释，只是悄悄走到了齐信川那边。
见童珊珊走过去，童大顺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了，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总之……就……就是这样的……你好歹也是女婿，出钱买点粮食……我觉得也是可以的。我也不是在逼你，就是跟你商量一下。”
童珊珊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个二叔都开始害怕她了，看来她的形象塑造还是很成功的。
齐信川看了看童珊珊，问道：“珊珊，我觉得二叔说的也有道理，我作为女婿，出一点粮食钱还是可以的，你觉得呢？”
“家里的钱都是你赚的，你做主就好，我反正还不是听你的吗？”童珊珊说。
童大顺就一脸期待盯着齐信川看，齐信川停顿了一会儿，说：“行，那这个钱我就出了，二叔去跟邻居家买粮食吧，多少钱跟我说一声就行。不管怎么样，这么多人守灵，总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童大顺喜出望外：“好的好的，真是谢谢你了，那我现在就让大姐去安排。不过你放心，我打算给大家吃面糊糊，不会花太多粮食的。”
齐信川却说：“都是深秋时候了，天气也冷，守灵一夜，吃面糊糊怕是不行，要不就买些粗面和细面回来，蒸些大馒头，这样吃起来也方便，也顶饿。”
“那……这样可以吗？”童大顺看了一眼童珊珊。
童珊珊面无表情道：“听齐信川的。”
童大顺更高兴了：“好，真是谢谢信川了，我们这就去安排。”
晚饭前，其他不守灵的亲戚和村民都回去了，守灵的这些就在天黑前吃到了香喷喷的粗面馒头。
因为齐信川出钱买了粮食，所以童大顺就出了咸菜和辣椒酱，让大家配着馒头一起吃。
童翠花也大放血从自家自留地砍了几颗大白菜，煮了白菜汤给大家喝。
“这是信川出钱买的粮食，明天早上还有，已经让她们剁好馅儿了，明天早上吃菜馒头，管饱。”童大顺这人倒是不坏，跟所有亲戚都说了一遍粮食钱是齐信川出的。
“谢谢信川啊，吴大芬有你这个女婿，还是有福气的。”
“是啊，信川到底是个当兵的，这心肠就是好啊。”
“信川是不错，就是找了我们童家最不好的一个闺女，委屈你了。”那个三堂哥一边啃馒头，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齐信川立刻朗声道：“珊珊很好，买粮食的钱都是珊珊拿给我的。”
“那还不是你赚的钱吗？童珊珊又不赚钱。”
“珊珊在城里给人做衣服接活儿，还要带孩子做家务，非常辛苦的。虽然津贴是我拿的，但我跟她是夫妻，我赚的钱就是我们夫妻一起的钱。要是珊珊不同意出钱，我一个人是不能做主花掉家里的钱的。我跟珊珊看夜里寒冷，所以想让大家吃好一点。要是三堂哥不领珊珊的情，那我觉得你可以回家去吃饭。”齐信川毫不客气地说道。
三堂哥被怼了个满脸通红，他头一低，端着一碗汤又拿了一个粗面馒头跑到角落里躲起来吃饭去了。
天黑以后，童大顺找出了两根蜡烛和一个煤油灯，全都点上了。
夜风渐起，气温降低，大家都挤在了堂屋跟烤火的那个屋子里。
火坑里烧了一堆火，屋子里倒是挺暖和的，堂屋却有点冷。
童珊珊跟童晶晶都是女儿，得全程待在堂屋。
齐信川从车上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给童珊珊穿上，然后陪她一起守在堂屋。
童建国坐在孝子应该待的角落里，低着头开始打瞌睡。
童大顺出来看了一眼，见状也没有说话，而是随他去了。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今天晚上可以平安无事地过去，明天早上天一亮就出殡，一切结束后，他们这些亲戚才能回家正常生活。
“姐，你害怕吗？”童晶晶忽然问道。
童珊珊说：“你怕？”
她是末世长大的孩子，见过最多的就是死亡了，所以她是完全不害怕的。
“有一点……姐，你说，我妈能看到我们吗？”
童珊珊还没说话，不远处的孙彩琴就说：“晶晶，你也是犯傻，人都走了，还看得见什么啊？你也别害怕，这不是你亲妈吗？她就算看得见要害人，也不会害你啊。”
童珊珊一本正经说：“彩琴表姐说的没错，晶晶你别害怕，她要是真的看得见，那就赶紧去找她儿子和丈夫去算账吧。”
这话让童晶晶浑身一松：“说的也是，要是真的看得见，那童建国怎么还能睡得着觉呢？”
到后半夜，童珊珊也困得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之后渐渐挺不住，就趴在椅子上睡着了。
其他亲戚也都找地方去打盹儿了，这一夜还算平静地过去了。
早上天一亮，童家就正式出殡了，童大顺站在门前大喊了一嗓子，然后把借来的破铜锣那么一敲，出殡的队伍就出发了。
童建国抱着灵位没精打采地走在最前头，感觉还在梦游一般。
八个男性亲戚抬着寿材走在童建国的后头，童大顺倒是一脸肃穆跟在旁边。
从头到尾，只有他这个跟童丰收吵过架的弟弟在认认真真操持这件事。
至于童丰收，他虽然在装疯，但也被童玉兰跟童翠花给弄出来了，两姐妹拉着他走在寿材后头，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之后就是童珊珊、童晶晶他们这些人，最后头跟着的都是远亲，不过他们只是把吴大芬送上山，其他的仪式就不用参与了。
按照村里的传统，这出殡得有人哭丧，女性亲属都要跟在寿材的后头，哭得越大声越好。
但童珊珊是不会哭的，她跟吴大芬没有关系，所以没有丝毫情绪。
童晶晶倒是有情绪，但她年纪不大，加上一夜没怎么睡觉，人有点精神不振，所以虽然她有哭那么两声，但声音太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其他女性亲戚，她们没有一个跟吴大芬关系好的，吴大芬走了对她们也没什么影响，所以别说哭了，人家没笑出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村民们都在自家门口围观了这一场安安静静的出殡，等出殡的队伍过去后，不少人就开始议论起来了。
“吴大芬在村里嚣张了那么多年，这走的时候，居然这么冷清，连一个哭声都没有，看着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啊？还不是她自作孽啊？对子女那么坏，现在没人给她哭丧，那倒是应该的。”
“都少说几句吧，走都走了，何苦这么嘲笑人家？”
“我哪里是嘲笑？我是说句实话罢了，你们几个也是做人妈妈做人婆婆的，对下头的孩子都好一点吧。特别是你们做婆婆的，要是对人不好，那吴大芬可就是你们的下场了。就这样去了下头，那可是不得安生了。”
周围一群村民都沉默了，之后一段时间，大树村的婆婆们明显对媳妇儿好了不少，大概都是害怕以后自己走了，连个哭丧的人都没有。
童家在山上是有一片祖坟地的，吴大芬走的匆忙，也没怎么给她挑选地方，就在祖坟地的边边上挖了一个深坑出来，之后把寿材放进去，就算入土为安了。
坟前跪着一大批晚辈，孙彩琴跟她那个县城的丈夫也跪在后头，两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不过站起来跪下去的时候，男的都会伸手扶她一把，看上去还挺小心的，可见夫妻俩感情还不错。
等最后的纸钱烧完，童大顺就说：“行了，都回去吧，早饭已经在做了，吃了早饭大家可以回去挣工分。”
一大群人就浩浩****走下山，童建国来的时候垂头丧气、萎靡不振，但现在下山却跑的比兔子还快，头一个就跑走了。
童大顺连生气都不会了，只是对身边的童丰收说：“大哥，现在大嫂走了，你儿子废了，你女儿也都在远处不想搭理你了。你要是一直这么傻乎乎的，等你老了，要怎么办啊？”
童丰收装傻看着他嘿嘿一笑，童翠花说：“大哥才多大的人？实在不行，再讨一个媳妇儿，再生一个娃娃呗。”
“你可别埋汰人了，按岁数，大哥早就是做爷爷的人了。”童大顺说：“还是希望大哥可以早点清醒过来，要不然，就算饿死了，那也是大哥自己的事情了。”
童珊珊走在斜后方，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
童晶晶一直在盯着童珊珊的表情看，这会儿见她嘴角动了，就赶紧说：“姐，二叔是不是看出爸在装傻，所以故意说这种话啊？”
“肯定啊，童丰收那么精明，他的亲兄弟还能是个傻子？不过童丰收也差不多该恢复了，葬礼都过去了，他就可以恢复清醒好好过日子了。”童珊珊道。
果然，等一顿热乎乎早饭吃完，童丰收就可以迟钝地跟童大顺说话了。
童大顺又好气又好笑，但也无计可施，等大家都吃了热乎乎的菜馒头和热汤，就说：“辛苦大家伙了，都回去挣工分吧，今天可别耽误干活了。”
挣工分才是头等大事，每户人家一年的口粮都靠挣工分，耽误一天那就是耽误一天的粮食啊，是要饿肚子的。
于是亲戚们一个一个都走了，童珊珊拉着齐信川的手走到童大顺面前，道：“二叔，我跟齐信川去齐家看看，中午吃了午饭我们就回城了，到时候晶晶跟我们一起走。”
“好，我知道了，那晶晶中午在哪里吃饭？在家烧饭吗？家里还有剩下的粮食。”童大顺问道。
童晶晶立刻说：“我不在家里吃饭了，家里就那么点口粮，还是省给爸爸和大哥吃吧，我一顿不吃饿不死的。我没事的，二叔不用担心。”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说话的语气又这么可怜，童大顺万般无奈，只好叹口气道：“那你中午去我们家吃饭吧。”
“谢谢二叔。”童晶晶立刻跑出去了，一直到午饭时分才去了童大顺的家。
童珊珊则跟齐信川回了齐家，钱凤跟齐德华早上也都去送了一程吴大芬，这会儿家里也刚刚吃过早饭，都在议论之前的出殡呢。
见童珊珊他们回来了，钱凤赶紧说：“在那边吃饱了没有？没吃饱的话妈给你们煮东西吃。”
“吃饱了，粮食钱是我们出的，我们干什么不吃饱？”童珊珊道：“对了，爸妈，我之前给你们做了衣服，买了棉鞋，这次也带回来了。”
说完，她就让齐信川把东西拎了进来。
大嫂凑过去看童珊珊给二人做的衣服，然后又看那两双棉鞋，果然赞不绝口。
“这棉鞋是塑料底呢，摸起来真轻便，我说珊珊，能不能帮我也买一双，等你们下次回来带给我就好。”大嫂说：“我手头还有一点钱，等我拿给你。”
二嫂也说：“也帮我带一双吧，我也要。”
童珊珊说：“钱就不要了，等过年，我送你们一人一双吧。”
“那怎么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都是自家人啊，两位嫂子别跟我客气了。”童珊珊笑了一下。
钱凤倒是抓住了重点：“你们过年回来过？”
齐信川说：“是的，今年我可以回来过年，我跟珊珊打算二十九回来，然后初三回去。”
钱凤高兴坏了：“你可别骗我啊！”
“不骗人，我上级都同意了。还有，过了年，我就要升到正营了。”齐信川轻描淡写地说道。
齐德华立刻站了起来，他走到齐信川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在那边……好好干，你是你弟兄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以后要是本事大了，也别忘了你两个哥哥。”
两个哥哥还没说什么，就见两个嫂子立刻泡茶拿瓜子，都变得更加热情了。
钱凤低声说：“你升不升的，我是不在乎的，我就希望你以后每年都能回来过年。我们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过年，热热闹闹的，我就满足了。”
童珊珊听了以后微微有一点感慨，她觉得钱凤这样的母亲才是真正的好妈妈。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