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1章
齐香菱刚开始听到“破鞋”两个字的时候还会心里一颤,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无所谓了。
她没有做过那种事,不管别人说什么, 她只要自己没做过, 那就可以了。
屋里,老赵低声道:“孩子他妈, 你快别乱说话了!陈大队长都过来了, 齐家那个当兵的也过来了,事情大了,你赶快起来吧!”
“陈二本过来干什么?还想逼着我儿子娶那个破鞋不成?”
堂屋里,赵家强红着一张脸解释道:“你们别听我妈的话,她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香菱,你能跟我聊几句吗?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
“你想解释什么呢?”齐香菱站在童珊珊的身侧, 低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风头过去后, 一切都平静了, 你再跟探探你妈的想法。”
“这确实是我不对,我太着急了, 我们俩也处了这么久了, 我想着大家都知道童建国那事儿了以后, 对我们俩的事情反而是个帮助,我就说出来了。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我妈在诈我,我在家里跟她说得好好的, 她趁我去茅厕的时候,就拿了刀冲到你家去了。我知道我做错了, 但是这件事还是可以挽回的。香菱, 你给我一个机会, 求求你……”赵家强看上去还是紧张齐香菱的。
但说实话, 他有一个这样的妈,对任何女孩子来说,他都不是一个良配。
齐香菱没有看他的眼睛,她沉声道:“赵同学,我们没有机会了。”
赵家强浑身一抖:“你说什么呢?怎么会没有机会了呢?香菱……”
童珊珊说:“赵同志,你先别说这么多废话了,你连你妈都请不出来,就别想着其他事儿了,好吗?”
赵家强这才慌慌张张跑去了他妈的卧室,跟老赵一起劝说。
齐信川站在堂屋朗声道:“我今天陪我妹妹齐香菱过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们齐家坚决反对她跟赵同志处对象这件事。我爸妈也说过了,就算香菱这辈子做老姑婆,也绝对不会让她跟赵同志结婚的!”
一听这话,孙二婶在卧室里骂道:“还想骗人呢?我儿子这么好,你那个不要脸的妹妹早就缠上我儿子了,哪会这么容易放过他?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想让我上当!”
“上什么当?我今天就告诉你们了!是你儿子追求我的!是你儿子中学就给我写信,是你儿子在我离婚后照顾我的,也是你儿子提议我们俩处对象的!还有!我齐香菱今天指天发誓,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跟赵家强结婚!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要是我跟赵家强有任何关系,就让我不得好死!”齐香菱突然大吼一声。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赵家强惊恐地冲了出来:“香菱……”
齐信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大声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关于孙二婶在村里污蔑我妹妹的事,如果你们家孙同志不在大队里公开给我妹妹道歉,我们会去法院状告孙二婶。”
老赵惊呆了:“什么?状告?什么意思?这要咋告啊?”
陈二本道:“去法院告啊,就许你们胡说八道污蔑人家小同志,不许人家去告你们?我告诉你们啊,法院那边小齐都去问过了,这事儿啊,一告一个准!”
孙二婶慌慌张张从卧室跑了出来:“你说什么?你们要告我?我才要告齐香菱这个破鞋勾引我儿子呢!你们齐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你要是敢告我,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家门前!”
她看上去面色红润,说话精神很足,一点儿也不像是在生病的样子,可见这个人很不好惹,赵家强这辈子大概都会被他妈管得死死的了。
陈二本吼了一嗓子:“给我闭嘴!这在说正经事儿呢,一天天的寻死觅活,是想干什么啊?”
老赵赶紧捂住了孙二婶的嘴巴,然后小声道:“陈大队,有什么事儿你说,我们听着呢。”
“那我就说了!你们给我好好听清楚!齐香菱呢去市里的医院做了一个验身报告,报告盖了公章,法院那边也是承认的,证明她没有过夫妻生活,身体上呢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所以老赵你媳妇儿在村里宣扬她那些事儿,属于造谣跟……”
“侮辱。”齐信川补充道。
“对,侮辱!因此呢,齐香菱有权利要求老孙你在大队公开给她道歉,并且承认自己是在造谣,都是在瞎说的。”陈二本严肃道:“要是老孙你不道歉,那人家齐家只能去告你了。你知道的,造谣这个事情还是比较严重的,到时候闹不好就要被关起来坐牢的,坐牢可比牛棚苦多了……”
“道歉!我们肯定去道歉的!”老赵立刻说:“原本,我们就知道香菱是个好姑娘的,是孩子他妈没有弄清楚,她绝对不会有意的……”
孙二婶挣脱开丈夫的手,她急吼吼地冲过来说:“什么报告?给我看看!我不相信!”
齐信川举着那张报告给她看,孙二婶是上过扫盲班的,认识字但不多,所以读起来很吃力,但看了三遍之后,她还是看懂了。
“齐香菱你真是个姑娘?”孙二婶盯着齐香菱,一脸的匪夷所思,“你是个姑娘你咋不去告童建国?”
齐香菱不跟她说话,齐信川收起那张纸,然后冷冷道:“该说的话我们已经说过了,一会儿收工的时候,你们就准备好去道歉。如果不道歉,那咱们就法院见!”
“不是不是!你等等!”孙二婶抓住了齐信川的一只袖子,道:“这事儿要我道什么歉?既然你妹妹没有**,为啥不去告童建国?她自己不告童建国,倒是要来告我?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你们齐家怎么回事啊?”
童珊珊说:“你放手,别拽怀了我爱人的袖子!我跟你说,我们喜欢告谁就去告谁,这是我们的自由,你管不着!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么事?”孙二婶昨天被童珊珊动过手,所以有点怵她,赶紧收回了那只手。
童珊珊一字一句朗声道:“你记住了,你造谣的那些话,是会让你坐牢的!选择坐牢还是选择当众道歉,这都随便你。还有,让你儿子离我们家香菱远一点!我这个做嫂子的脾气不好,力气也大,要是被我看到你儿子靠近香菱五米远,我就会揍他一顿!你别以为我离得远,我就不会揍人了!我会让齐家人帮我记着数字,姓赵的只要靠近香菱一次,我就记一次,等我有空回来的时候,把他鼻子都打歪!我告诉你,我说到做到!”
“你……你!”孙二婶慌了,“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就是欺负人啊,我高兴,你管得着吗?”童珊珊甜甜一笑,“还有啊,我可是童家人,我是姓童的,你不会以为,我童珊珊是什么好人善人吧?”
孙二婶目瞪口呆,愣在了那里。
陈二本咳嗽一声,假意把童珊珊拉开,然后严肃道:“你们也别说人家欺负人,明明是你们欺负人在先的!齐香菱一个年轻姑娘,你孙同志是缺了大德才会去造谣人家跟……跟那谁做过什么!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你怎么能无凭无据造谣人家姑娘啊!就算人家家里人真的欺负你们了,那也是你们活该!反正我跟你们说啊,这事儿我们大队已经记录下来了,公社那边也报备了。今天晚上收工的时候,我会召集大队的人过去开会。你们要是去道歉,就跟我说一声,当众道个歉,说你就是欺负人家小同志了,你在瞎说你在污蔑,这事儿呢,也就过去了。要是你们不去道歉,那公社就支持齐香菱告你们。好了,就这样吧,孙同志你不是还在生病吗?不耽误你躺着了啊,我们走了。”
说完,陈二本就带着齐信川他们三个人走出去了。
赵家强跟老赵慌慌张张从里头追了出去,老赵大声喊道:“陈大队!陈大队!”
“老赵啊,干什么?还有话要说啊?”陈二本转过身去。
“你放心,道歉的,我们一定会去道歉的!这事儿本来就是孩子他妈做错了,不管告不告,我们都要道歉的。”老赵一脸惊恐。
“行,那你儿子帮孙同志想想措辞,我呢,会做一个评判,要是这个道歉不够诚恳,我不会让你们通过的。”陈二本说:“行了,你们准备准备吧,我们回去了。”
“等等!香菱!香菱你先别走,你至少听我说几句……”赵家强红着眼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陈二本说:“姑娘啊,对象不处了,也要跟人家把话说清楚。今天,叔也在这里,叔帮你们做见证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在这里做个了断,以后呢,就没有瓜葛了。”
齐香菱用颤抖的手捏住童珊珊的手臂,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她说:“好,那我就在这里跟赵同学说清楚。我以后,不跟你处对象了,我们俩没有关系了。你之前给我写的信,给我买的头绳子、小梳子……我都会装好了,让人还给你的。我给你写的信,你愿意还就还给我,不还你就拿去烧火吧,反正我不要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就这样吧。”
“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同意!”赵家强哭了起来,“我妈是做错了,但是她会跟你道歉的,我跟我爸也会想办法让她改的,我会让她知道你是好姑娘的!香菱,求求你,别跟我分手,香菱……”
“我还是要跟你分手的,我不想有一个那样的婆婆。以前,童建国的妈就狠狠欺负过我,现在你妈跟他妈差不多,我真的很害怕。就像我哥说的那样,我就算一辈子做老姑婆,我也不会跟你结婚的。这样吧,是我配不上你吧,你去找一个更好的对象。”齐香菱说:“赵同学,再见。”
说完,齐香菱拉着童珊珊就往前跑。
赵家强拔腿要追,被齐信川给拦住了。
“我警告你,别靠近我妹妹。你们已经不是对象了,你再靠近她一步,那就是耍流氓。”齐信川冷冷道。
陈二本也说:“小赵啊,人家姑娘已经说清楚了,你也放弃吧。”
“可是……”
“别可是了。”陈二本语重心长道:“叔也年轻过,叔也是过来人,你听我一句话。你要是真的喜欢香菱,你就放过她吧。你有一个这样的妈,你怎么忍心让你喜欢的姑娘嫁去你家受这种苦啊。”
话音一落,赵家强如被雷击,整个人张着嘴巴僵硬在了那里。
“我看你的样子,知道你大概是听懂了,那就这样吧,你回去吧,好好教你妈怎么道歉。”陈二本认真道:“你别忘了,你妈说的那些话,会毁了一个女同志的一生的。”
赵家强没有说话,但他红着眼睛点了一下头。
陈二本轻轻叹了一口气,跟齐信川一起走了。
两个人走出去老远一截,陈二本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赵家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小赵有那样一个妈,香菱这次还是可以嫁个好人家的。”陈二本说。
齐信川说:“香菱还是想得太天真了,她得长个教训了。”
“你啊,这个做哥哥的,也别太严格了,香菱上头三个哥哥,她想法单纯一点也是正常的嘛。”
“那么单纯,害的还不是自己?”
“我听说,你之后要给香菱弄去矿上干活?”
“有这个想法,给她换个环境,顺便让她吃吃苦。”
“那到时候,你们家可就少一个人挣工分了。”
“香菱是女孩子,就算不去矿上,迟早也不算家里的工分,大家都能想得明白。”
陈二本又笑了起来:“还是你们齐家通情达理,要是人人都跟你爸妈一样,我在大队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之后,齐信川一直把陈二本送到家,反复道谢了才回到齐家。
下午收工,大家正在登记当天的工分,就听见锣声铛铛铛地响了起来。
生产队过去有一个老旧的戏台子,是木头搭建的,挺多年的,但很结实,一直没坏。
现在戏是没法唱了,但戏台子还有用,平时开个会什么的,都是在这里。
村民们全都走到了戏台子那边,然后等着陈二本上台跟他们说话。
在这里开会是不容易的,首先没有扩音器,得扯着嗓子说话才能让最后一排也听见。
其次人太多,大家总喜欢小声议论几句,所以一般一个会开下来,陈二本的嗓子都得喊哑。
今天的会很简单,陈二本简单说了春耕的一些事项,就大声说:“还有一件事,是这样的,我们生产队的孙月同志,最近几天散布了一个非常不好的谣言,造成了很坏的影响,现在大家传得沸沸扬扬的,孙月同志感到很惭愧,决定站出来,在大会上给被她污蔑的齐香菱同志道歉。好,我们现在请孙月同志过来,郑重道歉!”
戏台子底下登时炸了锅,大家议论纷纷。
“道歉?”
“孙婶子给齐香菱道歉?”
“那她之前是在瞎说啊?”
……
“安静!乡亲们!安静!听孙月同志道歉!”陈二本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大家这才慢慢安静下来,然后看着台上的孙二婶露出好奇的目光。
孙二婶满脸的不情愿,她穿着一件旧棉袄,一双破棉鞋,头发梳的松松散散的,看上去就跟刚刚打过架一样。
事实上,她刚才还真的打过一架,是跟老赵打的。
他们在家商量得好好的,为了不坐牢,孙二婶得过来道歉,但事到临头,她又反悔不想过来了。
老赵原本还在好声好气劝说她,但闹得一久,孙二婶就跟他打起来了。
老赵后来被逼得没办法,大吼一句:“行!你今天要是不去道歉,那等你坐牢了,我们就离婚!我们老赵家清清白白一辈子,我可不能娶一个坐牢的人!你要是想去坐牢,那咱们就离婚!不然,我都对不起我爹娘!”
对孙二婶这样的女人来说,离婚比杀了她还严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愿意站在这个地方。
但是她上了台,站在那儿犹豫了好久,都不开口说话。
陈二本小声催促了她一下,她还是不吭声。
“怎么回事啊?不是要道歉吗?怎么不道歉了?”
“就是,怎么不说话啊?”
“怎么了?”
台下的村民又开始议论起来了,陈二本叹口气,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突然,只见老赵大步上前,然后大吼一声:“你们听我说!”
台下众人愣了一下,接着全都安静下来了。
老赵平时在村里几乎不说话,这个时候用这么大的声音开口说话,别说村民们了,就连他老婆跟儿子都吓了一跳。
“我儿子之前在跟齐香菱谈恋爱,那姑娘是个好姑娘,我儿子一直夸她好,我也觉得她很好,她是离过一次婚,但她前头那个丈夫不是个好人,离婚不怪她,人家闺女没有做错过什么。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齐香菱是因为什么离婚的。我儿子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妈妈,说希望能跟齐香菱结婚。我觉得这是好事儿,我还挺高兴的。可是他妈妈前脚听完这话,后脚就举着菜刀去人家齐家跟人拼命,还自己瞎编乱造,说人家闺女跟之前的老公公有过丑事儿!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好闺女,也是爹生娘养的,你说她怎么就能瞎编这种事儿呢?她之后还跟左邻右舍都说了一遍,我们家邻居也到处说,就这么一个晚上一个上午,整个大队都在议论这件事!可这事儿分明是孙月她瞎编的啊!人家闺女根本没有做过这件事!”老赵说着说着,居然难过地哭了起来,“我以前也有个闺女的,可是那会儿苦啊,孩子生病了没熬过去,就没养大。要是我闺女也长这么大了,被人编排这种话,我啊,我得跟人家拼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下头有人大声说:“但你怎么知道齐香菱没有做过那档子事儿啊?”
陈二本立刻举起那张证明大声道:“就凭这个市医院的证明!证明你们知道吧?齐香菱去医院做了检查,证明她从未发生过任何夫妻关系,也就是说,她还是个姑娘家!这个证明上有医院的公章,到时候她去法院告童建国,也要用这个做证据的!乡亲们啊,这可是铁证啊,铁证如山,证明这件事就是孙月编造出来侮辱齐香菱同志的!我们现在可不是过去的旧社会了,怎么可以出现这种随便编排人的恶行呢?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还给齐香菱一个公道?”
“应该!”台下有几十个人跟着一起喊。
“那你们再说说,孙月是不是应该给齐香菱道歉?”
“应该!”
所有人都看向了孙二婶,孙二婶翻了一个白眼,硬着头皮道:“我年纪大了,我犯糊涂了,我不该说那种话的,是我不对,我跟齐香菱道歉,这样行了吧?”
最靠近戏台子的村民大声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你编排人那么难听的话,差点把人的名声都给毁了,你就这么道歉的?”
“就是,这也算道歉啊?”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孙二婶的脸上渐渐挂不住了,她反正年纪也不小了,人又瘦,干脆心生一计,哎哟一声就倒了下去,开始装晕了。
陈二本吓了一跳,正要去扶她,却被老赵给拦住了。
“陈大队你别扶了,我知道她是装的。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她吗?”老赵朝着台下深深一个鞠躬,“对不起,是我们家对不起齐香菱,也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你道歉有什么用啊?”台下有个大娘阴阳怪气地问道。
老赵说:“我知道我道歉没有用,我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请大家帮我做个见证。我赵铁山,今天当着大家跟陈大队的面,我要跟孙月离婚!”
所有人全都发出了惊讶的叫声,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齐家人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不敢相信。
童珊珊小声说:“要是真的离了婚,比让孙月坐牢还难受吧。所以香菱你别难受了,她算是罪有应得了。”
齐香菱拉住她的手臂晃了晃:“你放心,我不难受,我真的不难受,事情都澄清了,我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样了呢。三嫂,我不想听下去了,你能陪我回家吗?我想早点做饭吃,然后收拾行李。”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童珊珊陪着齐香菱先一步回了家。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在齐香菱去矿上之前,她会先去省城住一段时间,见见世面,也顺便放松一下心情,全家人都同意了。
之后的场面童珊珊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她晚上听齐信川说了,据说非常精彩,孙月跪在地上挽留丈夫,那可比唱大戏热闹多了,好多村民为了看热闹看到底,连晚饭都没吃。
“大家的生活都太无聊了,所以才会为了看热闹不吃晚饭。”童珊珊说:“可以理解的,我要是没有报纸看,没有广播听,我也会疯掉啊。”
“好在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去了。”齐信川拿过她手里的木头梳子,开始帮她梳头发,“在乡下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
“在大院儿也有风言风语的,只不过大家会收敛一点,不会闹得太难堪。你平时太忙,经常不回家,所以错过了很多大院儿的热闹呢。”童珊珊扭过头,冲他甜甜一笑。
“那有热闹的时候,你会像这样跟过去看个究竟吗?”
“要看是什么样的热闹,还要看我当时忙不忙。我那会儿赶着做衣服的时候,可没有空闲去看热闹的。但是现在我不做衣服了,以后我就有空去看热闹了。”童珊珊搂住他的腰,“干什么,你不喜欢别人去看热闹吗?”
“当然不是,你就算看热闹也是有分寸的,你身手也好,人多的地方也能保护自己,我才不担心你。不过,等香菱去了我们家,你得教她一点儿好的,以后去了矿上,她可要学会为人处世。”
童珊珊笑着说:“她其实什么都懂,她就是谈恋爱的时候容易犯糊涂,为人处世方面,谁不夸她人好啊?你就别操心这个了。”
齐信川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好,不操心这个了。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你这才出来几天啊,就想家了?我跟小满出来这么久了也还好啊。”
“我不是想家,我是想你。”齐信川亲了亲她的额角,非常克制地说道:“我想单独跟你在一个房间里。”
童珊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也想你了。不过,明天你妹妹要跟着我们一起回家,到时候也不怎么方便的。”
“没事儿,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等着吧。”齐信川叹口气,“珊珊,我真的好想你。”
“委屈你了,再忍忍吧。”童珊珊感觉到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就赶紧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好了,准备睡觉,明天回家啦!”
睡了一个安稳的觉,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全家人送他们几个人坐上车子。
齐德华虽然之前生了女儿的气,但这个时候还是挺舍不得的。
他给齐香菱装了一大袋粮食,都是白米,还装了干笋、干蘑菇、木耳、干菜和地里刚刚挖出来的两大袋新鲜菜,光是大白菜就砍了六颗,够他们带去城里吃上一些日子了。
“姑姑,你去了省城,要给我们写信呀。”齐小丽拉着齐香菱的手,很是有点舍不得。
齐香菱抱了抱小姑娘,道:“放心,姑姑一定会给你们写信的,还会给你们寄东西的。”
她这次离开,身上带了不少钱,都是之前她自己赚的,家里没要她一分,都让她自己带走。
钱凤也抱了抱女儿,然后笑着说:“该说的话昨天晚上都跟你说过了,去了省城别给你三哥三嫂惹麻烦就行。”
隔壁家的婶子端着一个大碗一边扒拉稀粥一边说:“怎么?香菱要去省城?”
“是的,让她去那边玩几天,放松一下。”
“那几时回来啊?能帮我带个东西吗?”婶子笑着问道。
齐香菱笑着说:“婶子,我可能以后都不回来了,我哥会想办法让我去矿上干活,我到时候直接就从省城过去了。”
至于手续和文书什么的,到时候会由齐信川回来帮她办,只要装好了送去矿上,也就可以了。
婶子一愣:“你以后不回来了啊?这是为什么啊?之前的事情不是都说清楚了吗?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了,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齐香菱说:“我想出去见见世面,这些年家里一直护着我,让我什么都不懂,也不懂看人,所以才会给家里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去了矿上,我靠不了家里,就要靠自己好好活下去了。”
“这样啊……那……那你等等!”婶子端着大碗就往家里跑。
过了一会儿,婶子兴冲冲地跑出来,递给齐香菱一根很长很漂亮的红头绳:“这是过年那会儿别人送给我的,我这个岁数了,用不上这个了,你年轻,你拿着。就算去了矿上干活,年轻姑娘也要漂漂亮亮的,拿着。”
“谢谢婶子。”齐香菱收下那根红头绳,显得非常高兴。
“那……那你就这么走啦?”
“恩,这就要走了。”
“要好好的啊。”婶子笑着说。
钱凤微微有点想哭,但她拼命忍住了,她说:“是啊,你好好的,你在那边要是受了苦,干不下去了,就回家来,不管怎么样,家里永远是家里的。你哥哥嫂嫂们都说过,只要你想回来,家里永远是家里,你的屋子没人会动的。”
“恩,我会的。谢谢妈,谢谢爸,谢谢大哥大嫂,谢谢二哥二嫂,等我在那边赚了钱,会给你们买东西的。”齐香菱冲着他们深深一个鞠躬。
大嫂笑着说:“好啊,那我可等着了,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到时候看着买就成。”
“是啊,我们都等着了。”二嫂也笑了起来。
齐香菱直起身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上了车。
两个嫂子开始有点想哭了,童珊珊忽然说:“那个,我说一句啊,矿上离咱们公社不算特别远的,比省城来这里还近,也通大巴车。香菱要是放假了、过年了,是可以坐车回来的。”
所有人全都一愣,然后,大家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是啊,又不是不能回家了,你们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哈哈!”齐德华笑着说:“行了行了,反正到时候也就跟信川他们一样,有时间就可以回来的。好了,都站过来,让他们开车出发吧。”
齐信川说:“那我们就出发了。”
齐小满赶紧跟所有人说再见:“我们回家啦,再见再见。”
在一片笑声中,吉普车开了出去。
齐香菱还一直在笑:“哎呀,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怎么闹得跟我一辈子不能回家了一样,也就是去矿上干活罢了,他们还要哭,真是的。”
“都没转过那个弯儿来,可以理解的。”童珊珊说:“我听说矿上一年也有几个大假的,到时候你提前写信跟家里说,买好车票就能回家了。要是想去省城玩也可以,我跟小满随时欢迎你。”
齐小满赶紧说:“对,姑姑随时去我们家玩,我可喜欢姑姑了。”
几个人聊着天,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村口处,只见赵家强站在路边,红着一双眼睛看着这辆吉普车。
齐信川问:“香菱,要停车吗?”
齐香菱笑着说:“不用。”
但是在靠近赵家强身边的时候,齐香菱还是摇下车窗,冲着那边大喊一声:“赵家强,再见!”
赵家强愣了一下,他红着眼睛想要追上去,但吉普车开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他远远甩在了后头。
齐香菱深吸一口气,道:“我终于离开这一切了!真好啊!”
有吉普车不用转车,乘坐体验也比大巴车好受多了,齐小满有精神在车上吃东西,还一直叽叽喳喳跟童珊珊说个不停。
到家后,齐小满更高兴了,乐颠颠地去左邻右舍家里跟人家打招呼,说自己回来了。
郑荷花抱着他亲了一口:“小满好像更加活泼了。”
“是的,在乡下漫山遍野跑,性子比从前野一些了。”童珊珊递过去一包干货,“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婆婆自己晒的,吃起来还是很好的。”
“谢谢啊。”郑荷花跟她太熟了,也不跟她讲客气。
她看着齐香菱跟齐信川吭哧吭哧往家里搬东西,就说:“这是谁啊?”
“齐信川的妹妹,跟我们来省城玩几天。”
“长得真好看啊,小齐的父母是不是也长得不错?怎么这么会生孩子啊?”
童珊珊立刻说:“荷花姐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家齐信川长相不错?”
“是的,要不是那道疤,小齐不就是标准的浓眉大眼吗?不过,我怎么觉得他的疤痕越来越淡了啊,都快看不出来了。”
“是呢,年轻嘛,新陈代谢好,疤痕总会彻底褪掉的。”童珊珊非常高兴。
她抱着齐小满乐颠颠地回到家,齐信川说:“回家就这么开心啊?”
“回家开心,但是还有其他开心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不告诉你。”童珊珊抱着齐小满去洗手,然后就说:“你们收拾着,我带小满去打饭,中午只能吃食堂了,齐信川顺便问隔壁荷花姐借点儿开水。”
“知道了。”
童珊珊背上几个空饭盒,端着一个最大号的搪瓷杯子跟齐小满一起出门了。
齐小满一路上看到熟悉的人就会认认真真跟人家打招呼,还会说一句:“小满从奶奶家回来了,要上托儿所了。”
小家伙儿长得好看,说话吐字清晰,声音清脆,大人们也愿意认真跟他说话,所以这一路走下去,花了好久才打了饭回到家。
“怎么去了这么久?今天食堂很多人排队?”齐信川看看闹钟,“都快过了饭点了啊。”
“你儿子,一路上跟所有认识的人说话,说得舍不得走,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童珊珊笑着说。
齐信川微微一愣:“真的?”
“真的。”童珊珊说:“小满现在的性格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非常开朗。”
齐信川伸手抱住她:“谢谢你,这都是你的功劳。”
“你知道就好。”童珊珊很得意地说道:“我也觉得都是我的功劳。”
“噗嗤。”不远处的齐香菱笑出了声,然后又赶紧捂住嘴。
“好了,吃饭吧。”齐信川说:“时间太紧了,今天也没法买菜了,晚上咱们煮面条吃,明天再让珊珊带你去买猪肉和鸡蛋。”
“好,我还没有买过菜呢!”齐香菱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吃了午饭,童珊珊忙着烧水,煤球炉发起来了以后,家里就暖和多了,之后,全家人又一起去澡堂子洗澡。
虽然人很多,但澡堂子的水压很大,冲洗在身上舒服极了,出来以后,童珊珊都眯起了眼睛,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
“三嫂,你去睡觉吧,家里有我呢,我会陪着小满的,你别担心。”齐香菱自动请缨带孩子。
童珊珊点点头:“那好吧,我去睡一会儿,我是真的困了。”
她刚刚回到卧室脱下鞋子,就听见门外传来了齐信川的声音:“珊珊,我刚刚去拿信,有两个同志过来找你,说跟一个什么抢劫的案子有关系,珊珊,你知道吗?”
童珊珊一愣,赶紧穿上拖鞋冲了出来:“我知道的,但是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是真的忘记了……”
在大树村发生了那么多事,童珊珊真的早就把路上被打劫的事情给忘干净了。
不光她忘记了,齐小满也没有再提起过。
齐信川站在门口叹口气,他道:“算了,你先出来吧。”
门外站着两个男同志,一高一矮,高个子是个中年人,矮个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童珊珊对他们俩都有点印象。
“啊,警察同志,你们好,我记得你们,你们是那天帮我们处理事情的警察同志。”童珊珊赶紧跟他们俩握手。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