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疆少年善蛊惑人心

第51章 宫变

林犹今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荒凉的宫道上, 今日的宫道人烟格外稀少,她低丧着头,刚刚的信息量太大, 她消化不来。

一只手突然从拐角处伸出, 拽住林犹今的袖子,将她拖到了暗处,林犹今屈肘想反杀,却看见朝暮的脸, 他伸出一个手指轻抵住她的嘴唇,示意她不要出声。

林犹今点了点头。

她顺着朝暮的示意凝神屏息, 在内功的加持下,她能够听见十里外的细微声响, 很多人的脚步声,还有刀兵刺啦划在地面上的声音。林犹今惊异地抬起头, 与朝暮对视。

林犹今无声地用口型与他对话,“逼宫?”

朝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林犹今在宫墙之上掠走,几瞬之间, 两人便到了一间废弃的宫院内。

“不是钟钰。”朝暮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是他在借刀杀人。”

“谁?”

“钟生。”

那个笑嘻嘻要求娶她的三皇子,他疯了。

“不算逼宫,他打的名号是清君侧,他要杀的是国师。”

“他杀国师不也是在触碰皇上的逆鳞吗,还不是被利用。”林犹今小声嘀咕道。

“你在说什么。”朝暮低头看她,“皇后和你说了什么。”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林犹今绷直的肩膀突然就耷拉了下来,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算知道, 猜出来的。”

朝暮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林犹今的眼睛,对于她的突然凑近也有些猝不及防。“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知道......”林犹今的头左摇右晃,打量着朝暮。

她看的如此认真,朝暮想得确实......

像一只小兔子。

在皇宫里她被打扮的格外富贵,面色都比之前红润不少,再说她今日打扮,双丫髻青色簪花压头,清冷又可爱。

“教主死了,苗疆又与国师切断了联系,看似消失在世间,实际上它成了一股为我所用的力量。”

“只是如此。”林犹今半眯起眼。

“只是这样。”朝暮忍不住摸了摸林犹今的头,回答道,“至于皇后与你所说之事,只要对当年的事了解深入一点,思想大胆一点,不难推断出。”

“更何况,我被你培养的思想格外大胆。”朝暮看着林犹今,毫不掩饰揶揄的笑,林犹今身子僵了一瞬,随后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两声。

林犹今记得她们飞得挺远,可是兵戎交接之声近了。

“这里是何处?”林犹今问道。

朝暮抬起手,指向林犹今身后,一层宫宇后,便是皇上寝宫,也是钟钰所在之处。

“我们去救钟钰。”林犹今说道,此时趁乱是最好的时机。

另一边,钟离南龙袍玉冠坐于高堂之上,钟钰,魏临,不应该说魏炽更为贴切,分坐于两侧,钟钰眼神涣散呆滞,而魏炽轻轻拿起一盏茶杯,抿了一口,神色享受,十分闲适。

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硬汉卸掉兵器后,斥哼地走至殿中,双手抱拳行礼跪了下去。

“秉皇上,三皇子带人真直逼殿中,呼曰,呼曰......”,硬汉没有说下去,神色躲闪,旁边的魏临见之浅笑,又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呼曰什么,你一个护卫军首领有何不敢言的。”

语气讥讽,那硬汉汗珠豆大,掉落在地上,殿上钟离南轻叹一口气,“但说无妨。”

“三皇子呼曰,清君侧,杀魏贼。”

“砰”的一声,魏临将茶杯按在案几上,硬汉整个人顿时颤抖地更加厉害,连忙叩首,不见脸面,一阵银光闪过,一把剑直指他腕间,手筋被挑断,这对于武将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皇上轻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斥责魏炽此举,整个殿中地上一人痛苦的哀嚎,魏炽挥了挥手,便有人急忙上前将其拖下殿中。魏炽接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弄脏的衣袖,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很难想象这般厉害的剑法会出自一双如同女子般洁白无暇的手,他朝上作揖道:“此人进谗言,诬陷臣,臣只好替陛下惩罚他。”

他神色张扬,并没有丝毫面对天子时,常人该有的谦卑,余光中魏炽可以看到呆滞的钟钰,轻笑一声。他这般毫无顾忌,就是因为这殿上中蛊的人,可不止这可笑的王爷。

没人喊起身,魏炽却自顾自地直起了身子。

灭族之仇,欺瞒之恨,一切还没完。

他一身玄袍,纹绣用的是当今圣上才可以用的特制金线,眉如剑鼻如峰。悲伤张狂,多种复杂的情绪融于那琥珀色的双瞳之中。

越往前走,三皇子心中越来越彷徨,太松懈了,哪怕是平常的宫闱也不至于如此安静,更何况他如此声势浩大,魏炽虽担任国师已久,却不曾结交党羽,在钟生看来他之所以能在朝堂立足,凭得无非是皇上的信任,他甚至还有杀害世家之嫌,所有官员对魏炽皆是敢怒不敢言。

钟生拿着刀,心中早已产生怯意,可他不能退,身后皆是不愿看大启落入魏炽这般奸臣贼子手中的忠勇之士,他若是退了,以后还有何威信?

至殿前,才有护卫军冒头,虽是看见敌人,可钟生心中却是送了口气,两方交战,钟生下了命令,不要下死手,尽量减少伤亡。慌乱之中,他和几位核心人员已冲到了殿门前。

殿中三人真闲适坐于三方,皇上与北平王皆不动声色,钟生想起了坊间传闻所说——国师以巫术控制了大启国政,还有钟钰前几日见他所言,心中大怒,顿时提刀上前。完全不曾想到,殿外的护卫军与他所带之人比起来,实力如此悬殊。

他步步紧逼,魏炽却始终屹然不动,仿佛他不存在一般,钟生提刀,刀刃架于魏炽脖颈之上,他还是不动。

“可惜。”

“什么可惜。”钟生怒吼道,刀刃又往前进一步,却不见鲜血渗出。

“可惜你在皇宫长大,却蠢笨如猪,被人利用,还带着一群人来送死。”魏炽浅笑地看着眼前的茶杯,手指转动,“钟钰是不是和你说,皇上被我控制,若他此去皇宫没有归来,便让你来救他。”

钟生拿着刀的手抖了一下,魏炽接着说道:“你见他进了皇宫果然没有回来,便带兵攻入,一来可赢天下士子心,而来皇上被我挟制,你救驾有功,无人会追踪你带兵入宫的罪责。”

钟生将刀握得更紧了,只见魏炽缓缓起身,将茶杯中水倒在刀刃之上,不消一瞬,刀刃竟然被腐蚀成黑色,钟生心中惊恐,他刚刚看得真切,这茶杯里的茶杯,与他所喝,分明是一盏茶壶所倒。

“我早年家族被灭,为报仇找到了一种不为世间所容的法子,历尽折磨,如今就连这副身子自然也与旁人不同。”

脖颈后传来很轻微的痒意,钟生收回刀转身一挑,一直六足的黑色虫子被甩在地上,鲜血溢出竟是黄绿色。

魏炽微微一笑,不甚在意“不愧是众皇子中武功最高强之人。”魏炽看了看他脚下的低等蛊虫,“反应力不错。”

随后他运气一推,地上虫子顿时化为粉末,“这是最低等蛊虫,我给皇上下的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蛊虫,三皇子觉得你贸然带兵入宫,先死的会是你还是我?”

“你太急功近利了。”魏炽语音刚落,殿外响起不寻常的声响,千只箭从四面八方射来,所有人皆亡于箭下,无论敌友。

“不。”钟生高呼着往殿外跑去,却摔倒在地,地上一片粘腻,是人的血迹。

魏炽盯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三皇子狼狈的模样,放声狂笑起来,“三皇子钟生此番逼宫,乃是大逆不道之举,随行之人皆亡于箭下,三皇子钟钰判于三日后凌迟。”

皇子受凌迟之刑,大启开国一来第一例。可是高堂之上仍不作声。

钟生趴于地面,手朝前方将整个身子伸得绷直,眼中血丝密布,整个眼眶似要崩裂出来,殿门外血流满地,钟生脑海中浮现的是进宫之前,他们一个个热血志满的模样,他们没有智谋,不懂其中弯绕,只知跟随于他,为大启斩奸臣。

门外的人一个个而倒下,一个锦衣华袍的身影露了出来,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愣在了当地,眼中满是惊恐。

“母后快跑。”钟生用尽最后的气力喊出这一句。

魏炽看着母子情深的这一幕,心中冷笑,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皇后身后,揪起她的领子,就将她带到了殿上,猛地一扔,皇后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如此野蛮对待,被扔到地上后,便起不来了。

钟生几乎连滚带爬地爬到皇后身边,“母后。”

皇后神情痛苦,手扶着腰。

魏炽撇了他们一眼,转头看向高堂之上那位天下间最尊贵的人,“这游戏,我玩了这么多年,也腻了,不如今日一日算清,臣屠了你这皇宫如何。”

魏炽面色怪异,似十分兴奋又十分痛苦,他疯魔了,原先傲气的人此时却跌跌撞撞地走到刚刚的案几旁,抽出了桌上的剑,剑刃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钟生知道,即使是最低等的蛊虫,他刚刚也慢了,魏炽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现在浑身无力,否则以他之力,或许仍有一线生机,魏炽没有内力,钟生在刚刚接触他时便已经试探过。

魏炽一步步紧逼,钟生能够做的仅仅只是负隅顽抗。

剑被举起,冷光闪过,让钟生不能直视,片刻之后,想象之中的剑刃割开皮肤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一个突然到来的身影此时真在与魏炽缠斗,钟生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是钟钰身边的一个侍卫,在他们身后一个倩影趁二人缠斗的功夫,迅速跑到钟钰跟前。

华离心从袖口中拿出一粒药丸,这是她从朝暮处求来的,虽要半个时辰才能恢复神智,但只需一炷香就可以恢复行动能力,华离心此行别无他求,只想救出钟钰。

钟钰和她说过,国师没有内力,她们应该可以逃出去。

“钟钰,你看看我,我来救你了。”华离心话一出口,即带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哭腔。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华离心猛地回过头。

阿七败了,不稍一炷香,钟生目睹了这一切,他不得不推翻刚刚自己的论断,就算不中蛊他也没有所谓生机,魏炽当时只是想让他更清楚的明白这个局面罢了。

阿七,华离心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没有内力却依然能够这般厉害之人,在这世间,他们只见过两个。

“你刚刚给他吃的什么?”魏炽看向华离心,俊眉冷对,这是他第一次透出打量的目光,没等到华离心回答,魏炽就突然舒心一笑,“看来,那个孩子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听到这句话,躲在暗处的林犹今默默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朝暮。

“我们还不出手?”林犹今问道。

这么久还不出手不就是想让她看见钟生和钟钰的计划都行不通嘛,林犹今在心中暗暗地想。

朝暮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头,似乎能够看出来她心中所想一般。

“我杀一个也是杀,多杀几个也是杀。”外面的魏炽又在发疯了,他提起剑又一次向钟生砍去,却在即将刺向钟生的那一刻将剑刃转向了皇后。

林犹今心中一惊,猛地拉了一下朝暮的袖子,朝暮反应极快,一颗普通话的石子敲在剑面,却将魏炽的剑打开了。

朝暮将林犹今护在身后,从暗处走了出来。

魏炽被吸引去目光,再次打量,随后大笑:“哈哈哈哈哈,如今近看才发现朝家公子的与众不同之处,我久不经手苗疆,没想到那家伙又培养了一个怪物出来。”

魏炽的笑声充斥着这整个大殿,他的头发在和阿七打斗时散掉了,如今倒切切实实地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朝暮将林犹今又往后拉近几分,面上不动声色。

“我听说你杀了九阳教主,还端了整个教主殿,何不与我一起端了这天下。”魏炽张开双臂,青丝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庞,衣衫却是十分整洁,他依旧高大俊朗,此时却添几分诡异,与那位傲然雅正的国师挂不上钩。

魏炽看到了朝暮身后的身影,“这是林家的大小姐吧,哈哈,林家,小姑娘,林家可不是什么好世家”,他又看向朝暮,“要不你把她交给我,我帮你杀了她,斩断这没有的世间情缘。”

朝暮袖中手一曲,一个石子打在魏炽的脸上,他歪了半张脸,朝暮神色冰冷,魏炽此时也不遑多让。

“不愿意?那就一起死吧。”在这个精巧华丽无双的殿中,一时间亮出无数箭弓,这不是普通的箭,林犹今看得真真切切,这箭有倒钩,箭头还泛着奇异的蓝绿色亮泽——是苗疆特有的毒液。

他想让她们不轻易的死。

朝暮对此无动于衷,他甚至冷笑了一下,目光越过魏炽看向他身后,“国师既然如此恨这个王朝,为何不杀了你身后之人。”

殿上众人顺着朝暮的话看向魏炽的身后,众人这才发现殿上弓箭万千,却无一把对向高堂上之人。

魏炽目光锋利看向朝暮,朝暮前方的弓箭一触即发,从刚开始一直躺在地上痛呼的皇后,此时却突然大叫出声。

“魏炽!”

魏炽整个身子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的人,“你刚刚叫我什么?”

“你恨我们可以,你杀了我。”最后四个字皇后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但是后辈们是无辜的。”

“谁不无辜,我魏家百余口人不无辜。”魏炽嘶吼着向前掐住了皇后的脖子,钟生的阻拦根本是徒劳无功,林犹今想冲上去,却被朝暮拦住了。

魏炽盯着皇后的眼睛,眼神如同看一个半死人,“谁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