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进宫
驿站主厅红色灯笼挂满整个天花板, 丝丝缕缕的流苏下坠,林犹今走进大厅看到得便是一副丝毫不逊于外边的通明景象,红色灯笼倒是很能唤起一些熟悉的记忆。
“酥酥。”华离心紧随着她进了主厅, 两人皆是帝都的贵客, 安排的房间自然也是最好的,今日进到这驿站的出尘女娘除了她二人,还有几人,无不衣着华贵, 身世不凡。
“看来这皇上为皇子们选妃的消息,传得倒是广。”林犹今随着小二坐到主厅中央的一张小木桌旁, 本是要被迎去雅间,奈何林犹今格外喜欢这大厅之中的满目灯笼, 与烟火气息。
对面的华离心从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神游物外,心思不在此, 林犹今伸手用筷子戳了戳好几下自己前方的红糖糕,糯糯叽叽的,很是可爱,却被林犹今硬生生地戳出好几个洞来。
“你怎么了, 从一开始进门就不说话。”林犹今直接挥舞着筷子在华离心面前挥了挥,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行为在礼法清晰的大启对于一位闺阁世家小姐,并不合适。
旁边传来很浅的一声嗤笑。
华离心的思绪被扯会现实,脑中捕捉到的一丝“朝家”信息也就此被打破。
她朝林犹今投去一个抱歉的笑意,说道:“无事,酥酥今日定是舟车劳顿,理应吃些清淡点的食物。”
华离心手中的筷子伸向右前方的清蒸鱼, 夹起肉质鲜嫩的一块, 意图往林犹今的碗中放去, 却被阻挡住了。
“别以为和我一起乘马车来帝都就能和我变得亲密了,也别想和我抢钟钰哥哥。”
林犹今抵着她的筷子,重新移回她的胸前。
“噗”又是一声嗤笑,只见一位紫色衣裙,金色内衬,满身珠光的女子从二楼雅间走下,“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在这肖想北平王,也不知道是哪个荒蛮之地出来的丫头。”
林犹今见此女觉心中愤懑,欲回嘴,袖间衣袍却被扯了下。
“酥酥,我们如今处于帝都,眼前这位是尚书之女,不可无礼。”
华离心用的力大,林犹今沉默着望了她半响,转回了半转的身子。
只可惜来人未见收敛。“你们就是陪北平王去往苗疆的两位女子吧,武林世家,果然粗鄙不堪,
只可惜来人未见收敛。“你们就是陪北平王去往苗疆的两位女子吧,江湖女子,果然粗鄙不堪,衣着简陋又立于主厅用膳。”
二人今日刚到帝都,几日舟车劳顿,风餐露宿的,又来不及换衣洗漱,自然倍显狼狈。
华离心袖下的手依旧紧紧拽着,脸上亦无丝毫被辱而不平之色,林犹今只得赞叹,不愧是笑到最后的女主,此份隐忍也是难得,只可惜她为何要隐忍,玩个游戏还能让自己受上几分委屈不成。
“王朝开国以武立天下,当年□□得天下英雄相助,才得以开创这盛世,这位小姐口口声声说我们江湖武林是粗鄙不堪之人,岂非冒犯祖先,冒犯□□?”
因华离心扯着她的袖子,林犹今无法转身,干脆也不回头望,直接对着一桌子菜回怼。
“唉,不像某些人,谋着文职天天只会动些嘴皮子,偏又胆小怕事。”
林犹今说的便是眼前这位陈小姐的父亲,当今尚书,陈尚书虽才思敏捷,却过于感情用事,胆小怯懦,一直为天下的一个饭后笑柄,也是陈尚书在朝堂上的话柄。
“瞧林小姐此话说的,时代变迁自是不同,圣上仁义,多少贵人官员如今不都善文不善武。”
陈仪此时背对着正门,而林犹今的视线里,正门一辆马车堪堪停下。
来了。
“什么贵人,陈小姐倒是举个例,空口白话谁不会。”
“就说北平王,虽练武根骨不佳,常常受皇子们耻笑,但......”
“陈小姐不在尚书府,怎么有空来这皇家驿站。”
林犹今前一句可以放低了声音,跨步进驿站的钟钰刚巧听见陈仪未说完的最后一句。
她可真是绿茶中的时间管理大师,林犹今心想。
周边众人纷纷起身,朝钟钰行礼,“参见北平王殿下。”身旁的华离心亦是。林犹今这才反应过来,他已不再是身处苗疆能与他们打闹玩笑的钟钰了,而是高高在上的北平王。
华离心举在额前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几下,林犹今想她怕是也与她一般感觉,此时的他们身处帝都,眼前的钟钰除了以前的平静祥和之外,更添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陈家家教甚严,此时陈尚书应该在寻陈小姐,陈小姐还是早些回府的好,莫要在此妄议皇家事。”
“殿下我......”陈仪急忙地直起身,一脸急切之色,钟钰却径直越过了她,与华离心,林犹今同桌而坐,如此一来,陈仪的脸色更加难堪了。
她早些时候说坐在主厅吃饭是不雅之举,这时北平王却坐在了主厅之中。
钟钰来得稍稍晚了些,自然是没有听见那番对话,他看着朝陈仪一脸得意之色的林犹今,温柔地说道:“酥酥,怎得不坐下来吃饭。”
陈仪跑了出去,林犹今依言坐了下来。
面面相觑间,略有几分尴尬,林犹今见之前与陌生人都能谈笑风生的钟钰,自她坐下来之后一言不发,心中明了。
“钟,殿下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右手轻拧左手手背上的皮肉,林犹今顿时疼得红了眼眶。
钟钰平时哪见得这副架势,顿时只觉慌乱,口中胡乱安慰道:“酥酥,你这是干什么,我......我确实愧对于你,未曾想你却是已经知道,但是你要相信我,那只不过是幻兵之计,我寻着机会自是会回去寻你的。”
“我知晓钟钰哥哥的责任,自然也是愿意为了钟钰哥哥牺牲的,只盼钟钰哥哥记得我的好,那朝暮日日夜夜的不给我吃食,只怕是我早些时候招惹到了他,他要给我点教训.......”林犹今语调带哭腔,眼睛睁得久了硬生生地挤出一滴泪来。
钟钰这般大男子主义者,自然见不到林犹今这般娇弱可怜模样,也觉心中有愧,“酥酥放心,钟钰哥哥定铭记这份情。”
此话一出,林犹今戏瘾更加强烈,以手为帕,轻掩双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钟钰急忙凑上前安慰。
华离心一直在一侧冷眼旁观,深谙绿茶守则的林犹今趁着做戏的空隙甩给华离心一个得意的挑眉,令她奇怪的是,华离心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那笑钟,似乎还带了几分......宠溺,林犹今顿觉毛骨悚然。
一直跟在钟钰身后,隐于暗处的阿七,见林犹今一番戏下来,表情略有松动,又在其他侍卫看过来时,恢复一脸冰山样。
这一回,林犹今可是在帝都城里出了她初来乍到的第一回 名。
气走陈尚书的掌上明珠,又让北平王与她同桌用膳,在众目睽睽之下安慰似有伤心事的她。林犹今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没有手机的大启人,因为实在闲得无聊,绯闻传播速度丝毫不亚于她的时代。
北平王对一临安之女另眼想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都城,自然也传进了此时张灯结彩的朝家。
今日驿站又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燕倚新一声异域打扮,不同于帝都女子身上厚重的丝绸锦缎,她身上薄纱轻盈,格外惹眼,身边护卫随行,定不是平凡身份。
华离心盯着走进驿站的燕倚新,眼睛里折射出打量的光,
林犹今则丝毫未注意,皇家驿站美食珍馐数不胜数,今日她才将食谱上的美食吃到第二页。
“酥酥姐姐。”一双玉手猛地拍上她的双肩,林犹今刚刚塞进嘴里还有些许烫的牛五花差点吐了出来,燕倚新一张浅笑嫣然的脸从她右侧方出现在她眼前。
“倚新,你这是?”
昨天是大名鼎鼎的北平王,今日有来了一个衣着华贵身世必定非富即贵的异域女子,一时间周边人的视线又聚集到了林犹今身上。
她**,自然也感觉到了,想到这几日城中的风言风语属实让她头疼。
“我们去楼上叙旧吧。”林犹今说着便招手,示意小二将剩下的饭菜端上三楼休息间。
燕倚新听后笑意更甚,几人踏上三楼之时,一行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物品抢先一步进了林犹今的房间,几人皆不是大启打扮,林犹今见此状,神情错愕。
早在青楼初见,她便知晓眼前人身份不简单,后来九阳重遇即使心有疑虑也无暇顾及。
“我从未问过你,你到底是何身份,能在九阳来去自如。”
“早就听闻苗疆毒王派了自己最小的女儿,作为使者前往帝都,只怕燕小姐就是这所谓的毒王之女吧。”
苗疆。出了蛊术闻名,便是毒了。
在九阳名声大噪,成为为祸一方的“地头蛇”之前,苗疆最大的势力莫属于“毒王”一派,因九阳兴起衰败,也再因九阳衰败而兴起。她未曾想自己在安南酒楼救下来的女孩居然是毒王之女。
那场九阳动乱,毒王一派又参与了多少呢。
“华小姐真是为了这次的皇家宴会废了不少的心思,连我都打听到了。”燕倚新与华离心一向不对付,加上其心高气傲的性子,两人之间自然落不下什么好话,林犹今也并不打算做什么和事佬,毕竟依照原主的性子,她不煽风点火便是最好的了。
“你搬这么多箱子进我房间是为何。”林犹今看着堆满她房间的金丝楠木的木箱,眉头微皱。
燕倚新鼻头轻皱,往上稍扬,“原本皇上给各国各地来的使者都设立了专门的公馆,可是我因为用毒那些别国使者鲜有愿意和我打交道的,我实在无聊,一日上街听到你与北平王的传闻,才知道你也来了帝都,正好我便来找你一起住,想来你整日和某些成日端着的女子待在一起也是闷得慌。”
“我......”林犹今刚想拒绝,因她实在不曾与她人共塌而眠,从前上学也是能避免集体生活,便尽量避免,可是我行我素的燕倚新可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林犹今刚吐出一个字,便整个人被她拉进了房间之中。
“你难道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燕倚新半撅着嘴,盯着林犹今问道。
林犹今眉头依旧未舒展,一脸疑惑之态。
燕倚新绕着她竟然转起了圈来,“比如为何我来了帝都,为何毒王一派突然又兴起了,比如九阳为何动乱,更比如,动乱之后发起动乱的人怎么样了?”
燕倚新突然停下来,站定在林犹今面前,直直地盯着她,林犹今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与我何干。”林犹今一张脸沉了下来,她不笑时本就清冷疏离。
燕倚新闻言一顿,但还是接着将剩下的话说完:“九阳那场动乱在苗疆并不算什么秘密,后来三大护法之间发生内斗,如今玄师主管九阳,当年那场动乱我也是后来知道,我父亲也是占了一份的,这也是我们本土一派重新兴起的契机。”
林犹今捕捉到重点,“为何是三大护法。”
“因为朝暮失踪了。”
窗外月朗星稀,在林犹今的强烈抗议之下,燕倚新最终选择了隔壁房间,而不是与她同塌而眠。帝都不及临安湿润,连夜间的空气都格外干燥。
林犹今按捺住喉间的瘙痒,起床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去苗疆那一日,她也曾睡不着望了半宿的天空,她是否改变了他原本暴虐无道的人生轨迹,他们还会再遇见吗?
门外响起震耳欲聋的拍门声,燕倚新的身影倒映在纸窗上,她在门外不停蹦跶,叫喊着:“酥酥姐姐起床了。”林犹今昨夜三更才睡,此时头晕目眩。
场景来到驿站门前,清晨帝都大街上便可见许多行人和早起的摊贩,林犹今原本逛够帝都的计划在驿站琳琅满目的吃食前,早就被她抛掷脑后。
她猛吸了一口气,嗯,还不如临安的空气来的清新。
“酥酥。”一道清浅的声音在马车后响起,来人逐渐出现在林犹今面前,是钟钰。
“今日是进宫的日子,你身为北平王来接我们不太好吧。”天地可鉴,她只是想没啥存在感地完成任务罢了,这几日即使待在驿站里,驿站里的客人看她的目光也是满是打量。
钟钰将林犹今拉到一边,“我并非来接你们入宫,只是......”
钟钰话未说完,只是眼神明亮地看着她。林犹今心中了然,上一次驿站见面,钟钰心怀愧疚,来去匆匆再加上她有意避免,他始终未能开口找她要那画卷,今日怕是见林犹今几日未有动静,自己按捺不住了。
“你说那画卷?”林犹今挠了挠头,“我不记得放哪里了。”
“酥酥。”钟钰顿时变脸,神色严厉。
林犹今丝毫没有被他唬到,面上却要做点功夫,“钟钰哥哥你凶我,你让我在自家帮你找这画卷,它本就是林家的,你不告诉我你拿这画卷干什么却告诉华离心。”
钟钰见林犹今一副小女孩家家争风吃醋的模样,心中松了口气,面上神情也接着舒缓许多,“这事与朝廷秘辛有关,我不与你说只是不想你卷入这些是非。”
“不就一副做工粗糙的画,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不在于画面,而在于那画轴。”钟钰明白自己说得有点多了,急忙转了话头,“好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先把那画卷给我,你以前最听钟钰哥哥的话了,不是吗?”
钟钰朝林犹今伸出一只手,面上依旧是清清浅浅的笑容,林犹今扯动下嘴角,将袖中的画卷扔到钟钰的怀里,一个转身紧接着跳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