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细细雨滴落在水坑溅起水花。
滴、滴、滴
一声接着一声。
在寂静的深巷子里听来格外诡异。
言书瑶不知道走了多久, 这像迷宫一样的巷子,不是死路,就是数不尽的转角。
果然, 又是一条死路。
她用右手支撑着墙面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渐渐地喘息声越来越大,呼吸不畅, 急促的呼吸却吸不进任何氧气。
脚下一软,顺势栽倒在地。
被雨洗刷过的泥坑溅了她一脸的泥,发丝黏在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精致妆容。
此时的言书瑶更像是卑劣小丑。
她来不及多想,着急去拿包里的哮喘药, 可手上没了力气颤颤巍巍拿了出来后,药瓶滚落到身子一侧。
视线越来越模糊, 言书瑶没了力气。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 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纤细的手。
沈烟手拿药瓶凑在她嘴前, 让她咬住吸嘴。
整个过程,沈烟没说一句话。
她蹲在地上,眼眸清冷, 很是冷静。
但手臂内侧那一道道鲜红抓痕, 触目惊心。
几分钟后,言书瑶松开吸嘴, 浅浅喘气,开始自主呼吸。
言书瑶眼睛红肿,低头闷声问:“为什么要救我?”
她明明可以装看不见,自己死了不是更好。
沈烟凉凉看她一眼,顺势把药瓶盖上放进她包里, 拍了拍手, 说:“你要是死了, 我和谢晏跟着脱不了关系。”
“你要死,也不能是在我们面前,最好走远一点。”
沈烟撑着膝盖站起来,往后一退,垂眸审视地上这个被恶臭包裹全身的女孩儿。
臭虾米一只。
愚蠢又自卑。
言书瑶轻哼了声:“真没想到,你还能护着他。”她坐起来,一步一步移到墙边,靠着墙抬眸轻嘲:“当初的订婚宴可真热闹,那句**。妇的女儿你想必还有记忆。”
那会儿的沈烟成了整个怀城的笑柄,随便一个人都能朝她扔石子,吐她两口水。
真是畅快。
可这样的日子却没能把她给逼死。
言书瑶心里悔恨,要是再狠一点,让沈烟就这样死了,该多好。
“那又怎么样。”沈烟嘴角微弯,很是无所谓:“你家倒是清白,可你清白吗?”
言书瑶莫名怔住,语气强硬:“你什么意思?”
“怀城九中有个学霸,说是样貌跟谢晏有一二分相似,而你和他传过一段校园恋。”
“不过是个传言,你这么认真干什么?”言书瑶心里一紧,但面上很是平静。
沈烟歪头一笑:“这可不是传言,是真的。”
言书瑶听着,没说话。
沈烟伸手打了个响指,食指指着言书瑶:“恋爱传闻刚出来的时候,你就请了一个月的假,而那个男孩儿依照你家的安排出国,为什么啊?”
言书瑶气息不稳,梗着脖子:“我生病住院不是很正常。”
“也是。”沈烟点点头,撇撇嘴很是无辜:“拿掉孩子后的你,身体怎么能不虚,当然要好好调理。”
言书瑶瞳孔震慑,是眼见得慌乱。
“什么孩子,你他妈在胡说些什么?”
她都说得这么明白,可言书瑶还在装,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沈烟挑了挑眉:“当然是被你打掉的孩子。”她往前走几步,顺势蹲下,一字一句缓缓道:“言书瑶,未婚先孕,弃夫杀子,你可真狠。”
沈烟勾唇笑着,神色凝然,那双眼眸更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划在言书瑶心口。
凉飕飕的风吹得人全身战栗,昏昏沉沉的脑子在这一刹那,疼痛不已。
默然半晌,只留雨滴声。
言书瑶两手紧抓裙摆,憋红着眼睛,咬牙问道:“你想做什么?”
既然沈烟能说出这话,就表示她做好了万全准备。
没个百八十万,怕是不能堵不上她的嘴。
可沈烟又怎么可能缺钱。
沈烟浅浅笑起,看来是真的。
她不过是听了传言,稍微用了脑子猜了猜。
没想到,竟被她猜对了。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搞清楚状况。”
沈烟耸肩笑笑,再次起身,脚后跟点地,很是惬意。
“咚”地一声。
身后不远处传来声响,沈烟看过去。
转角处是垃圾堆,好几个蓝颜色的桶错落摆在黑色垃圾袋前。
视线渐渐往角落里去,白色高跟鞋尖露出来,恰好被水坑反射看的一清二楚。
沈烟虚眯了眼,神色冷了一度。
偷听。
她没立马过去,而是转过身轻声警告:“有些事要咽进肚子里,带进棺材,懂吗?”
言书瑶听得明白,轻笑一声。
她这是想让自己瞒住谢晏的事。
还真有点像苦命鸳鸯。
言书瑶抬起头,狠狠笑出声:“不怕我鱼死网破吗?”
依现在的情况,哪怕是不要自己的名声,她也要沈烟和谢晏死无葬身之地。
沈烟笑得无语:“那就试试。”
“......”
“看到时候是你外公先死,还是你父亲哥哥先去蹲局子。”
言书瑶怔住,死死瞪着沈烟。
看她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说。
沈烟轻蔑一笑,转身后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凉凉道:“既然装了一辈子,那就继续装下去好了,书香门第的名声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言书烟狠狠咬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输了,输得彻底。
她不敢拿整个言家去做赌注。
寒意刺骨,冻得她动弹不得。
沈烟站在转角口,只看了眼垃圾堆,勾起唇。
脚上用力,空桶和堆成小山丘的垃圾堆骤然倒塌。
夹杂着空桶落下的声音还有声尖叫。
角落里老鼠蟑螂仓皇逃窜,唯有躲着的人不敢动分毫。
沈烟眉眼一挑,在昏暗的路灯下,是高傲公主的姿态。
她轻飘飘开口:“看来,阴沟里的老鼠是见不得人的。”
说完,头也不回消失在巷子深处。
半晌后,言书瑶站起来撑着墙,却突然发现先前那堆垃圾冒出个人来。
她跪在地上,不断咳嗽。
言书瑶走近了点,她身上全是污渍,散发着臭味。
站在原地,用手指堵住鼻子偏头看去。
“江雪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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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晏坐在石阶上。
一条腿曲着懒懒搭在台阶上,一条腿踩在阶梯上,手肘任意放在膝盖上,手里拿着手机。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按亮屏幕。
光亮打在他凛冽没有温度的脸上,像个活死人。
他没抽烟,连糖都没吃,眼神虚缓着盯着手机瞧。
位置还是那个位置,他没移开半分,任由雨水滴在他身上。
和以前一样。
听话的男朋友。
沈烟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问:“不冷。”
感受到身边传来温度,谢晏像是活过来一般,偏头看去。
可最先看到的是她手臂上的伤口,他皱起眉头,拉过她手腕放在自己曲起来的膝盖上,轻声问:“手怎么了?”
他低头不停对着伤口吹气,好似这样能替她减少些疼痛。
见他着急,沈烟没什么笑意,任由他在自己手臂上作乱。
她说:“惊恐症犯了。”
谢晏手上僵直,鼻头微微泛酸,低声道:“对不起。”
要不是他,沈烟也不会接受心理治疗。
她莫名觉得好笑,收回手用衣袖挡着:“要是你两年前说这话,我可能就原谅你了。”
“不对。”说完,又觉得不是这样,凉凉笑意说:“不是我原不原谅你的问题,而是你能原谅我吗?”
当年她敢放火,就想过一辈子不被谢晏原谅。
付清卉死在她面前她连眼都不眨一下,可谢晏是无辜的。
她向来睚眦必报。
就当她是恋爱脑好了,谢晏这家伙是对她下了蛊。
谢晏眼眸猩红,声音很轻带着鼻音:“就不能忘记?不能重新开始?”
沈烟心脏抽疼,何尝不知道谢晏的骄傲,能这样低声下气说话可不多得。
她摸了下眼泪,决定快到斩乱麻,说:“忘不了了。”
两条人命,怎么可能忘记。
谢晏闭了闭眼,没说话。
她说:“谢晏,咱们算了。”
周围寂静,沈烟这句话简直是往他心口上插。
鲜血淋漓。
沈烟不敢再待下去,怕反悔,站起来就往旁跑。
手腕被谢晏死死拽住,动不了半分。
他抬起头,眼睛红的不是一星半点儿,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怎么就算了,为什么就算了?”
“你想玩就玩,想报复就报复,我统统接受,可你现在却不要我了。”谢晏笑得轻,眼角不自觉掉泪,声音打颤低声咬牙:“沈烟,你他妈怎么这么狠。”
沈烟手指不自觉蜷缩在一起,冷风吹来连心尖都在颤抖,她说:“就当我狠吧,你最好能恨我一辈子。”
那样的话,你就能永远记住我。
谢晏一把扯过她手腕,抱住她腰身,脑袋埋了进去:“不要,你不要这样,小烟....”
他带着哭腔,眼泪打湿了沈烟上衣。
谢晏闷声闷气,手臂死死抱紧沈烟腰身,不断哀求:“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别不要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烟……”
沈烟瞧着他因为抽泣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她伸出手很想抱他。
可是不能,她不能这么做。
她低头静静看着这个抛去骄傲,在自己面前哭泣的男人。
眼眸含笑带泪,心里喃喃道。
谢晏,算是我还你这个人情。
谢谢你当年帮我擦去指纹,做了不在场证明。
延绵不断的雨下,两人在幽深的巷子深处,静等着释怀那天。
作者有话说:
哭吧哭吧,最好哭大声点
我二女鹅是个小可怜,记住火灾,要考喔!
谢谢大家支持,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