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神君与魔君(三十七)
南辞说完之后,就静静地看着墨迟,两人四目相对,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安静下来,最后,还是墨迟先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只有两人才懂的深意,说:“你果然懂我。”
南辞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雪山之巅的府邸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猛烈的火焰几乎要染红了半边天,远在城里的百姓看见了突然燃了起来的大火,都在猜测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发怒了,才降下了天火,有不少胆小的妇人已经朝着山头的方向跪了下来猛个劲的磕头,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一些让玉皇大帝佛祖保佑的话。
北斗星君和二郎神在千里眼和顺风耳的领路下来到雪山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府邸,和不远处靠在巨石旁一身是血的男人。
“沧澜神君?!”北斗星君瞪大了眼睛,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一旁的二郎神听见了他的声音,跟着人的目光朝男人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生死不明的男人像是被惊扰了一般,身子微微动了动,然后抬起头朝着两人看了过去。
北斗星君已经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快步上前,二郎神紧跟其后,最后面的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动作一动不动,在他们两人的身后,是手握武器随时等待命令的天兵天将,白花花的一大片直晃人眼。
墨迟靠背靠在坚硬的巨石上,漆黑深邃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那人兵将的身上滑过。
“沧澜神君,你受伤了,是谁伤了你?”北斗星君已经来到了墨迟跟前,他看着男人身上狰狞得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哪怕千年前单枪匹马和魔君对上的时候,男人也未曾如此的狼狈,到底是谁,竟然有这能耐,伤人至此。
北斗星君心里暗暗心惊,手上给人疗伤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伤口终于止住了血,墨迟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对方,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多谢北斗星君。”
北斗星君见他站都站不稳了,上前一步扶住了人的身子:“你我是同僚,何须言谢?”
墨迟笑了笑没说话,抬眼看着一旁未发一言的二郎神:“二郎仙君。”
“沧澜神君。”二郎神三只眼睛,目光淡淡的看着墨迟,拱起双手微微低头向人行了一礼后才抬起头,目光扫视了周围的残墟一眼,这才道:“敢问这里是发生了何事,神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为何会是现在这番模样?”
墨迟迎着他带着试探和警惕的目光,像是不曾发觉一般,勾着苍白的唇角笑了笑,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天兵天将:“仙君何须多问,你带着众天兵和北斗星君来此,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二郎神见他四两拨千斤的讲话题转开,眼神微沉,北斗星君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略微僵硬的气氛,开口道:“千里眼和顺风耳察觉到了这里有魔族的气息,天帝特意派我等下界查看……”
“那可真巧,本君也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匆匆赶来,还抓到了一人。”墨迟开口道,他没有说抓到了谁,北斗星君和二郎神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最后还是北斗神君看着墨迟试探性的开口:“敢问神君,您抓到的是谁?”
墨迟扬着唇角,低沉磁性的声音拖长了之后的带着一股子慵懒不着调的气息,慢悠悠的一字一句道:“苍梧神君。”
这下,北斗星君和二郎神眼里的惊讶再也压不住了。墨迟眯着眼睛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直到欣赏够了之后他才开口,俊美的脸上神情带着不解:“怎么?难道本君理解错了,你们下界不是为了捉拿他的?”
“这倒也不是……”北斗星君语气带着迟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墨迟看着他,面上神色不显,心里却是冷笑了一声,任他们两人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奉命前来捉拿的两人,其中一个竟然将另一个抓了起来。
明明下界之前天帝层私底下偷偷召见了他和二郎仙君,说苍梧神君带着昆仑镜与沧澜神君叛出天界,让他们即刻将人抓捕回天庭,如有反抗,必要之时可以直接将其击杀,怎么到了现在……
北斗星君低头沉思,等到抬眼的时候,迎上的就是墨迟那一双漆黑如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男人心里“咯噔”一声,脸上滑过一抹慌乱,随即又变得神色如常。
“天帝的确是让我和二郎仙君下界捉拿苍梧神君……”
“但是没想到沧澜神君竟然先我们一步出手,倒是免了我和北斗星君的麻烦。”北斗星君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二郎神就已经抢先开口,他微微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隔在了墨迟和北斗星君中间,看着墨迟道:“不知道南……苍梧神君现在何处?”
墨迟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宽大的衣袖一挥,一道金光闪过之后,被捆仙锁缚住的南辞就狼狈的滚了出来,他也是一身的伤,看起来竟然比墨迟还要严重几分,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不知生死。
“本君正想代他回天庭交与天帝发落,没想到会遇上你们,正好,本君就同你们一道回去吧。”
人都已经这样说了,北斗星君和二郎神也找不到推辞的话,只能带着两人和身后的天兵天将打道回府。
仙气缭绕的凌霄殿上,除了龙椅上倚着脑袋闭目养神的天帝外空无一人。在察觉到远远的有人从南天门朝着这边过来后,男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不过须臾,大殿外的司命就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天帝,北斗星君和二郎仙君已回,正在殿外等候。”
天帝缓缓的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那双悲天悯人的眸子里滑过一抹神色,沉声开口:“让他们叫进来。”
看见两人远远的走过来,天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两人。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等待两人行完礼之后,天帝才声音平静的开口。
“这……”北斗星君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在得知墨迟竟然毁了云初在人间的府邸,还亲手抓了南辞的时候,他放在扶手上宽大衣袖下的手紧了紧。
“你说,苍沧澜神君用捆仙锁抓了苍梧神君,还受了严重的伤?”天帝等到北斗星君说完之后开口问道。
“回天帝,的确如此。”
“他们两人现在何处?”
“苍梧神君已经被押入天牢,至于沧澜神君,小仙见他伤势过重,便让他先回了沧澜殿。”
天帝听着北斗星君的话,眸色逐渐深沉,他许久没有说话,直到下面的两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他这才敛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又是那一副心系苍生悲天悯人的模样。
“行了,今日之事,辛苦两位仙君了,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
“遵命。”
等到北斗星君和二郎神转身离开后,天帝看着大殿外的方向,沉默了一瞬,而后转身,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天牢里,一身是血的南辞靠在角落,仰着头,目光看向未知的虚空,神情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时,男人眼珠微动,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眼底没有任何的惊讶。
看守天牢的士兵还在尽职尽责的守在牢房外,对牢房里多出来的一个人毫无所觉。
换了一身常服的天帝身上少了些许上位者的气息,但是同时,也少了那份三界之主该有的仁慈悲悯。
南辞看着他居高临下朝自己投过来的目光,毫无畏惧的勾着唇角笑了笑,挣扎着浑身是血的身子跪在了男人面前:“南辞,见过天帝。”
“苍梧神君这一礼,本君不敢受啊。”天帝看着低头不语的男人,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南辞没有说话,昏暗的牢房里气氛一片沉默。
“本君听说,是沧澜神君抓的你?”
南辞:“是。”
“这可奇怪了,”天帝像是不解道,“先前本君感应到你体内的昆仑镜被毁,按理说墨迟和你应该都恢复了记忆,你们两人应该联手对付本君才是,为何,却是墨迟将你抓了回来?”
南辞没有抬头,只是道:“小仙不知。”
“不知?”天帝微微侧头看着他,口中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看着人的目光已经变得阴鸷。
他缓缓上前,南辞低着头,只能看见那双绣着祥云的鞋子,和洁白不染纤尘的衣摆。
下巴被人狠狠捏住,南辞吃痛皱起了眉头,澄净的眸子里倒映着天帝微微扭曲的脸。
“南辞可是恢复记忆了?”
“是。”
“那可有怪本君?”
“并无。”
天帝听见他的回答,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而后松开了手,失去力道支撑的南辞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口是心非的人,本君最是厌恶。”
南辞躺在地上,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天帝被他那无所谓的笑容刺了一下,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杀意,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平息了下去,眼里多了几分算计。
“既然沧澜神君将你抓了回来,那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这里的环境虽然差了一点,却也不失为一个养伤的好地方。”天帝说完这句话后,甩手转身离开,就像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南辞一直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确定对方已经走远不会回来之后,他才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身上金光隐隐浮动的捆仙锁,眼神里满是讥讽和冷意。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让我出去了。”
平静得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牢房里响起,随即,另外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道:“他这个人,绝对不会允许身边有一点威胁存在,试探过你,接下来,就是我了。”
南辞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你有几分把握?”
“三分。”慵懒的语气。
南辞:“……”
“三分足矣,只要他心存一分猜忌,我就能让这三分,变成十分。”
正如墨迟猜测的那般一样,回了寝宫的天帝在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天庭的医官和司命来到了沧澜殿。
偌大的宫殿竟然没几个仙娥,处处透着冷清。
天帝看着眼前处处透着精致的宫殿,眸底深处滑过一抹厌恶,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开门的仙娥在看见来人是天帝之后,急忙跪了下去低头行礼,天帝带着身后的人走了进去。
去往寝殿的路上,要经过花园,在看见花园里那棵花开得繁盛的桃树时,目光微微停留了一瞬。
还没走到墨迟的寝宫外,他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
小仙娥推开门,天帝抬脚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穿着一身亵衣半靠在床头的男人。
墨迟脸色苍白,隐隐有些发青,唇瓣更是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在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天帝来了之后,作势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墨迟……”
“行了行了,”天帝快步上前拦下了他的动作,皱着眉头故作生气道,“都伤成这样了就躺在**好好休息,还计较那些虚礼做甚。”
墨迟顺着他的力道重新躺了会去,闻言勾着苍白的唇角:“礼不可废。”
天帝没说话,只是站到一旁让医官上前替他诊断。
男人一头青丝未挽,就这么披散在肩头,五官俊美,轮廓分明,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像极了凡间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俊美病书生。
在看见对方这番模样时,天帝心里头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北斗星君口中的重伤,竟然是真的重。
想起天牢里关着的人,天帝负在身后的手手指微微动了动,悲天悯人的目光落在**人的身上,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担忧。
等到医官把脉的手从墨迟的手上移开后,天帝立马开口问道:“如何?沧澜神君的伤,严重吗?”
医官拱手行礼:“禀天帝,神君福泽深厚,伤势虽重,幸得未伤及根基,只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多吸纳天地灵气即可。”
天帝闻言,仿佛松了口气,眉宇间的沟壑都浅了不少,他摆了摆手,让司命送医官出去。
医官留下些丹药后便转身离开了,守在寝殿里的仙娥也都识趣的退了下去,还关上了门,静静地守在了寝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