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重生小夫妻

第65章 小媳妇戳穿

◎以后就当亲人。◎

“听说没, 小秦工一家子都没了。”

“啥!”

“说是俩孩子意外掉沟里淹死,小秦工媳妇受不住打击,人送到医院时一口气没上来, 人也跟着没了。”

“那小秦工呢,难不成传得那事是真的?”

“别说, 有人去城门口看热闹,瞧见小秦工在里头,但是吧。”

“快别卖关子。”

“听说枪决完, 就有人赶过来说弄错人,小秦工是被牵连的,可惜去晚了,现在厂里正跟那边扯皮呢, 不能白白害死咱们一个人。”

“唉,这这是白白糟灾。”

……

“孟许同志,你不用着急搬,厂里说着房子你能继续住着。”

孟许几天功夫,下巴瘦得半点肉没有。

“不用。”她摇摇头, “我也不是钢厂的人,不好继续赖着。”

“那你……”

“我有地方住。”

她仔细把私人东西收拾好装箱。

店里说会给她安排宿舍,师傅便出面在自家收拾出一间屋。

孟许答应搬过去,打算把大姐加的东西全带过去。

至于家具,孟许看向一旁还在哭的人。

“秦二姐, 这些家具还要麻烦你帮忙处理。”

没用几年的家具还透新, 好着呢。

秦念念哽咽着, 张嘴要说话接连几下都没喘上气。

“好好的, 怎么就都没了, 我弟被牵连丢掉命, 现在不给个说法没完!”

秦念念坚持,等大姐到来,一起闯回秦家要上诉,坚决要个公道。

秦盼盼要上班,没请假。

朱婆子知道消息也病有几天,如今听到女儿的诉求,板着脸拒绝。

“他和咱家又没关系,老大家的都没出面说啥,轮得到我上杆子帮,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话都没人理,能找谁帮忙?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秦昭昭来之前,黄华就跟她提过醒,可真听到还是觉的难受。

“大弟就白死了!”

“那你能怎么办!”

秦念念脾气更爆,一通输出,正好看到秦则广回来,冷眼问他厂里什么安排。

秦则广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薛琴倒站出来,替他反驳回去,又是一通吵闹。

整个院子都不安稳,可邻居知道是因为什么,听见也没说什么,隐隐期待想看厂里怎么安排。

厂里有些骑虎难下,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落到这个场面上。

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好,底下多少工人得寒心,为厂里名声也得站出来抗争到底。

缺少人才的时代,一个七级工因为这种原因没了,以至于市领导那都得到消息,珍惜人才的同时也十分气愤,下令必须严查。

这一查,发现不少东西。

打投办里有人故意栽赃,钢厂有人里应外合,还有人抹掉痕迹藏着什么。

蔡智勇几天没合眼,死命地挖。

赵四不无辜。

得知秦则方人没了,沉默两天便开口。

只说黑市有人出面施压,知道他和秦则方关系好,让他出面把人给约出来。

闹灾那两天,秦则方夫妻从外省弄来不少粮食。

“我奶奶就是被黑市的人找上门来施压,想让我这个中间人退出去,好直接和供货的人对接。”

“我想着自己做不了,牵线还能安安稳稳地离开,就没多想。”

蔡智勇顺着追踪,夏光阳不知道哪得来的消息,也递交给他,目光顺利锁定在被抓的人群中。

其中一个是黑市头目,蔡智勇开始变着法的挖消息。

“这次抓人,是打投办和黑市联合计划的。”

“打投办需要政绩,黑市日常也需要不定时换位置。”

“出面的人是谁?一个男人,后来调查才知道就是个靠着女人上位的乡下小子。”

“叫王民生,现在是打投办那谁的女婿。”

王民生被抓费了点劲,有人想护着。

奈何这次事情闹太大,对方压不住,蔡智勇去抓人时,还看到挺着个肚子的憔悴女人护着王民生。

王民生心理素质很好,咬死不承认。

奈何雁过留痕,让蔡智勇挖出其他官司,好比生产队投河的寡妇是他害得,县城那小领导的女儿急病而亡也是他的手笔。

蔡智勇联想到抓人时间到的女人,带去医院一检查,肚子里竟然已经胎停却还没引产。

继续这么怀着死胎,孕妇也得危险。

引产后,孕妇缓和有好几天才清醒过来。

先和王民生离婚,之后拿出一叠的证据,把自己老爹给摘出来,彻底踩死王民生。

只是问到龙凤胎是不是王民生干得,对方摇头表示不知道。

仇亮得知这么个人,去见一面,想到那天夜里去警局,就是这么个人拦着的。

一联想,当时孟秦找秦则方时,会往警局来就是听人说到黑市这事。

谁说的?

仇亮提供消息,“那人是王民生姐夫,之前和小秦工在同一个制造厂工作,一直是竞争关系。”

蔡智勇把事情拼凑个大概,也从火葬场那领到秦则方一家四口的骨灰。

孟家这才得到消息赶来,孟母一双眼通红,可轮到接骨灰回家时犹豫了。

“出嫁女埋家里,不吉利。”

孟许瞪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亲娘。

孟何捏着三姐拿给他,说是大姐走之前还惦记送的手表。

最后蔡家出面,寻到一出寺庙供奉上香火。

人下葬后,气温骤降。

工人们惦记着到多赚点奖金,年底能添身新衣裳。

邻居们琢磨着天冷该囤菜了,得多抢一点得够吃到明年春天。

柳条胡同空下的那间屋子,在秦念念把家具出给旧品回收站后,打扫干净也住进去新人。

北风一吹,旧人旧事全被抛到脑后。

……

大西北。

孟秦裹着头巾,避免扬起的沙子吃一嘴。

手里拎着篮子,一下下把地窝里的土给倒出来。

秦则方一回来,立马放下手里拎着的包裹,上前去抢铁锹。

“不是说好我来?”

孟秦也不争,放开手。

秦则方低头,没瞧见俩小崽子。

“元宵和月亮呢?”

“出去玩了。”

孟秦说完,弯腰进一家睡有半个多月的地窝,把俩孩子折腾乱的床铺给收拾干净。

一抖一层黄土,她先想着,还是要在中间挂扇帘子,好歹吹沙的时候能挡一挡。

收拾到一半,听到身后动静。

秦则方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献宝似的把怀里东西放她眼前。

“媳妇,上面发下来的供应,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去说。”

孟秦扫一眼,拆开瞧见有红糖,粗盐,还有一些干货,木耳、萝卜丝……都是些能放得住的吃食。

“布料棉花能领到吗?天冷下来,元宵和月亮得添厚衣裳。”

孟秦顿一下,“要是不方便,看能不能把家里有的冬衣给弄过来。”

秦则方轻咳。“有的,我这有的。”

孟秦抬眼,知道他说的是空间。

“能用?”

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秦则方心像是被揪着,十分难受。

打夫妻俩再见面,媳妇对他就这副神情,不恼不怨,不喜不乐。

想见她笑一下,只能在孩子面前。

这样下去不是事。

秦则方伸手扯了扯媳妇袖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没有。”

孟秦抽出袖子,“正好有木耳,有蘑菇,晚上食堂买饼子回来,烧胡辣汤喝,行吗?”

“我都行,要不要添点青菜,菜园子里芥菜正嫩。”

打量媳妇脸色不变。

“元宵和月亮还小,房子起来前,不能自己单独做饭,只能这样偷摸放点菜叶。”

“听你的。”

“那你……”

“我得趁天亮,把锅支上做饭,不然天黑了看不见。”

孟秦起身,拍了拍裤子山沾得土,又爬出地窝,忘记戴头巾,迎面就是一嘴风沙,轻轻低头呸了呸。

晚饭按照计划的,食堂饼子是粗粮。

元宵一看小脸就垮起,“娘,我不想吃这个。”

他挤进孟秦怀里,长大嘴巴让她看,“嘴里磨好几个泡!”

别说小孩子,孟秦自己都吃不惯。

但现在情况不同。

“别干啃,放胡辣汤里泡软再吃。”

元宵哼唧两声,见亲娘脸色都没变一下,就知道撒娇没用,撅起能挂油壶的小嘴,一戳一戳地抠着干饼子,往自己汤碗里放。

月亮也在问,“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小姨。”

秦则方呼吸艰涩,像是肺里被塞满棉花,憋闷得慌。

孟秦见他没开口,十分好脾气地说:“这里以后也是我们的家呀。”

月亮小眉毛皱一块,突然看向秦则方。

“爹,你是不是堕落成资本主义,所以我们家才会变成这样。”

“我听幼儿园的老师讲,资本家的小孩才要吃糠咽菜,从身到心,先劳动改造再思想改造。”

孟秦觉得小孩子脑瓜子太灵光也不好。

不好糊弄。

“不许这样说。”

孟秦严肃道,“你们爹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月亮歪着脑袋。

“是不是觉得这里的生活很辛苦不如之前?”

“嗯。”

“所以我们才要来帮忙,帮忙把这里建设成我以前住的那个家。”

“啊——”

元宵趴在桌上,觉得好辛苦。

月亮倒是没再说话,饭后,秦则方拎来水,孟秦瞧见,给来孩子擦过小脸洗完脚,才抱着人上床,一个胳膊楼一个,躺在**给他们讲故事。

是时下小孩子最喜欢听的小红军,小英雄。

两个人都很激动,闹腾到最后喊着也要做那样的人。

地窝不比房间,外面天没黑,里面就暗下来。

如今入夜,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说着说着,孟秦听到耳边平缓的呼吸声,就知道孩子睡了。

孟秦闭上眼,就感觉有人摸索着过来。

下一秒,阴冷的环境变了。

孟秦睁开眼,是空间里头的木楼。

半年前她就知道秦则方在收拾这个地方,如今她抱着孩子躺在木**,温度适宜,人也舒坦不少。

她扭头平淡地看着秦则方。

“把我和孩子送出去吧。”

“这里睡着舒服点,你累一天,要不要去温泉那泡泡,解解乏。”

“不用,我和孩子总要习惯。”

秦则方被这话噎住,张开嘴嗓子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孟秦见他不懂,也不催促,闭上眼等着。

秦则方十分无力,最后还是将人送出去,地窝阴冷,他想挨着媳妇近点时,察觉到媳妇搂紧俩孩子,抗拒的姿态很明显。

无声叹口气,躺在最外面闭上眼,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早早出去打来水,早饭来不及吃就赶去工作。

戈壁滩上新建的研究基地,如今只有一方研究室和食堂,其他还在动工中。

同室的邰成兵瞧见秦则方脸色,凑近询问。

“你爱人还在生气?”

“不知道。”

秦则方回忆,“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以我为先,没叫苦没喊累,可我心里头不安。”

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没情绪。

发现媳妇同他一样重生的那段日子,媳妇小脾气那叫一个暴躁。

他现在宁愿孟秦那样。

“这还不好,像我媳妇到现在还闹腾说后悔跟我来,还不如在外头守活寡,我看你就是在跟我炫耀。”

“我是有点后悔了。”

像他说的,不如在外面守活寡。

……

孟秦醒过来,早饭对付过,就放元宵和月亮去玩,千叮咛万嘱咐别再乱跑。

她则要跟着去帮忙。

兵工团建设差人手,来的家属们就也要去帮忙,主建筑那边有专业人员,家属院这边就没那么多顾及。

重活干不了,筛土挑担子这些琐碎的事情却不少。

让人意外的元宵和月亮没乱跑,跟在她身边,递这递那,让其他人看到好生羡慕。

建也不是城里的砖房,乡下的茅草房,戈壁滩上风大,用土法干打垒,按墙身位置放置模板,内倒配料分批夯打而成,只因为便宜。

同样三十平面积的房屋,砖瓦结构建设的费用是干打垒费用的七倍。

如今经济建设困难,家属院自然能省则省,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厂房仓库,都是用得这方法。

孟秦新家的位置一早就定下来。

她盯着盖得,干打垒面积大建设起来才更方便。原本是一间大面积的小库房格局,内里自己用板子隔开,外面再拉个小院。

孟秦和施工的师傅商量,改了下格局。

她直接拉着一字房型拐两个弯,造成全通的凹型,再拉一面院墙就好。

如此,没什么费事的,就是占地面积超了。

孟秦打量着固定规格的模具,为以后住得好点,来后第一次主动找上秦则方,把事情说了。

秦则方满心欢喜地答应。

“这是小事,应该没问题,超出的用料我们可以自费。”

“那你跟施工人的人说一声。”

“好。”

“你忙,我先回去。”

“媳妇。”秦则方拉住人。

孟秦抽回手,指着后面,“有人在喊你。”

秦则方回头,看到有人摆手,再转回来孟秦已经抬脚离开。

后头招手打招呼的邰成兵过来,就发现人不见了。

“刚刚那是你爱人?怪不得平时不提,感情藏着呢。”

秦则方扯出个假笑,“有事?”

“没,就好奇来看看,亲眼见着觉得你俩确实奇怪,一点都不想夫妻。”

“怪我。”

“你干嘛了?”

“我申请支援西北,没跟她说,离开时碰上意外,就……”

秦则方憋狠了,等话说一半才意识到不妥。

因为他这事,让上面也吃个哑巴亏,双方都挺别扭的。

邰成兵没想那么多。

“你竟然没说,厉害,我提前一年和我爱人商量,这还闹着呢,你有得熬,谁让你瞒着人。”

“我怕她不同意。”

“那怎么没留在老家?”

“她自己带两个孩子,我不放心。”

“那就好好道歉。”

“没用,他气狠了。”

秦则方接到人才听说那天的情况。

先是他出事,然后目睹俩孩子伪造的出事现场,都急晕过去了。

这才知道,通知媳妇的人出意外,是把人假死后带出来才说得前因后果。

先后顺序错了,结果也就变得不一样。

他到现在都记得,接到媳妇时,她清冷的一双眼盯着他,就问一句话。

“什么时候做得决定?”

为什么没和她商量?

为什么要瞒着她?

之后秦则方自己又脑补出一堆的疑问。

秦则方再抬头,视线内还能瞧见媳妇的背影。

戈壁滩上就这点好,视野开脱。

他看向邰成兵,“今天我回家一趟。”

邰成兵拍拍他,什么都没再说。

……

秦则方没去追媳妇,率先找到负责他们后勤的领导,提了房屋面积的事情。

戈壁滩上空面积最多,如今最多两家并一家。

他自己当场做主,就答应下来,也没让秦则方补什么多出的材料费。

秦则方得到准话,想到媳妇问得布料和棉花,后勤部长为难地说再等等,物资都在路上。

他们这是头一批,所以很多东西还没到位,后面会再来两批人。

人民日报如今已经发表,国家三线建设总体布局,全国抽调而来的技术骨干和大学毕业生也在前来的路上。

他们这片戈壁滩将建设大型铝冶炼工厂,为战备、用电、交通各方面综合考虑定下。

比肩隔壁军工厂,同黄河水利枢纽工程遥望相对,形成三角形。

居间位置,便是如今正在建设的家属区。

秦则方回到地窝那,主动提起房子的事情。

孟秦点点头表示听到,便让他赶紧吃饭,然后便忙着拿碗筷,却没话再说。

秦则方凑上去,对方忙着就显得他特别碍事,只能当个尾巴跟在屁股后面。

累瘫的元宵做椅子上,戳着月亮冲老爹做鬼脸。

小孩子也是会看脸色的。

爹娘情况,怎么可能没发现。

只是人小不懂什么情况。

两人交头接耳,那边秦则方吃完饭绞尽脑汁想搭话。

“我回来前路过房子那块,发现内里没隔断,盖房子的师傅有没有怎么办?”

“看个人。”

“……那我们让师傅一起收拾了?你有什么计划没?”

扩大房子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原先的面积住一家四口足够的。

“有。”

秦则方竖起耳朵等着,没了下文。

告诉你有,有啥?不跟你讲。

秦则方硬着头皮继续说:“那有没有我要帮忙的?”

孟秦看他,“布料和棉花什么时候到。”

“……还要等等,大概率要和下一批送人的车队一起送来。”

上头东西不到,他都没办法把空间的拿出来。

没由头。

之后几天秦则方忙起来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睡在研究室里。

孟秦也不问,照顾好孩子,眼看着房子一层层起来。

同老家有棱有角的三合院不太一样,这房子峰顶是半圆的,弧度不明显,窗户也开得很小很高。

让孟秦感觉房间里有点黑,硬是磨着老师傅在院子里的三面墙上开四扇大窗来。

因为墙面是用模具固定,重新掏窗费不少事,还要专门加框固定。一时半会寻不到玻璃,只好用半透明的油布包起来,防沙尘,也能给室内增亮。

室内隔断,选择了方便的木板。

正屋一排隔出客厅,隔断上开个木门,直通卧室,连接卧室的做厢房,最外面隔出个厨房并放杂物,同卧室中间夹着的那一块改成洗漱间。

堂屋连右厢房夹角也隔出个房间,倒是同右厢房完全隔断封闭,至于右厢房,孟秦完全空着,打算另做他用。

前前后后又忙半个多月,早晚温差开始逐渐拉大时,第一批家属房建设完毕,同时第二批支援的同志,或单身或拖家带口地来到。

孟秦心心念念一月之久的棉花和布料也跟着来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捐助的军需物资。

秦则方得到消息,总算抽出功夫来,打算带着东西回家一趟。

一家四口,按照初次的双份供应,一共九丈布料,四斤棉花。

嗯,一人勉强凑两身薄衣裳。

孟秦无奈,主动问秦则方,“家里的东西没办法夹带来吗?”

她现在没空,一针一线做衣裳啊。

秦则方刚高兴没两秒,就在媳妇期待的眼神下点头,眼看着对方又恢复清冷。

他咬牙说:“我努力看看。”

帮他扫尾巴的就是仇亮,一个院子让对方想办法把东西捎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孟秦看过来,“为难就算了。”

想想也事,全家人都死遁,家里东西肯定早就被处理瓜分。

秦则方想表现,东西弄来还缺时间,回空间问有没有人会针线,到还真飘出来几个吊死鬼。

虽然面相丑点,手艺却好。

他就晚上趁着媳妇睡着,把东西送空间,今天新领的棉花和布料,混着自己之前存得。

里料子用存得,外面用领得,等衣裳做出来,倒是半点不显眼。

不对,还是有点不一样。

棉花料子给得足,拎着就是实在。

秦则方额外还得了两件军大衣,和一个军用水壶,一个毡帽,一双棉靴。

棉靴他特地领得媳妇的尺寸,军大衣也给她一件。

只可惜给出去也没换来一个笑脸。

孟秦给就收着,叠好放在床铺上,通知他明天搬家。

“你要是忙,可以不用回来,东西不多我多搬几趟就能搬完。”

“我来,我借后勤一辆车,一下子挪过去。”

来不过一个月,地窝里看着东西不多,却很零碎。

孟秦点头,隔天一早起来便整理,之前整理好的由秦则方搬上车,她跟后面扫尾。

最后出来时,瞧见车旁还站着个爽利的妇人,看见她立马笑出来。

“这就是秦同志你爱人吧,长得真好看。”

“你好。”孟秦看眼秦则方。

他介绍,“我们家邻居,他爱人和我在同一小组。”

“我叫郑佩佩,看面相你比我小,我托大喊我声姐就行。”

“郑姐,我叫孟秦。”孟秦说着,腿被人抱住,低头扶着粘人的元宵介绍,“这我大儿子,元宵。”

手指着已经安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月亮,“我小女儿,月亮。”

“看着就壮士,喊声婶儿,给你糖吃。”

元宵抬头,看亲娘点头,脆生生地喊郑婶。

“嘿,这聪明劲真让人稀罕,郑婶家有三个哥哥,等搬家后让他们带你玩。”

“我知道,我们是兄弟!”

住地窝这些天,元宵算是摸清附近的孩子,乐淘淘地数着,半点不怯场。

孟秦见他大有停不下来的意思,摸他小脑袋。

“先搬家,以后住得近,有得是时间说。”

邰成兵不在,得知秦则方找了车,便说蹭一程。

副驾驶上,秦则方抱着月亮坐,其他人只能跟着行李窝在后车厢。

开车半小时的路程,用郑佩佩的话说,总算是离开地底下,出来站太阳下当个人儿,显然是对这段日子住地窝阴影很深。

孟秦笑笑。她也不习惯。

两辈子这都是最差的居住环境,比她娘家还恶劣不少。

到地方没时间寒暄,各家收拾东西。

孟秦这才发现除去地窝那边已经混脸熟的人,附近还多不少生面孔,想来是刚到的。

床是木板床,单薄的被褥铺上,摸着都硬。

秦则方这时候避着孩子抱出新被褥,弄好粗布床单一盖,什么都发现不了。

孟秦垂眸,见他弯着腰抱起地窝用的那被褥,动作幅度大,衣服上拉露出腰间一节肉。

等被褥消失,她才开口。

“你不用?”

“用啊。”

“那你还只当收一遍,外面晒晒直接铺你房间去。”

……

“我房间?”

……

秦则方觉得他现在年纪不大,已经开始幻听。

孟秦冷心冷肠地戳穿他,“走吧,先去看看。”

“你如今忙,早出晚归的,我怕你和孩子睡在一起打扰他们日常作息,你能体谅孩子吧。”

不能!

为什么要当爹的去体谅孩子?

“……能。”

“去看看。”

站在堂屋,秦则方看着媳妇推开对面的门,倒是比刚刚的卧室更丰富点。

木床,木柜,木桌椅。

桌子上还放着两张前几天的报纸,因为距离原因,戈壁滩上的消息总是落后一步。

盯着那报纸,看着大小不一排版过的字,内疚在一瞬间冒顶。

秦则方脸面也不要了,转身拉住媳妇手腕,一个力气将人拽进怀里死死扣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孟秦安安静静听着,“你没对不起我。”

她伸手抵在胸膛上,想把人给推开,用力挣扎两下奈何根本挣扎不动,最后只能泄气地垂下手。

耳边还是他絮絮叨叨的声音。

“我没想到,会正好跟王民生动手撞上,闹出那么多误会。”

“过去了。”

“没过去,你只是压着没说。”

“你想听我说什么?”

“什么都好,打我骂我,只要你把这口气给出出来。”

“我没气,真的,你是为国贡献,我替你高兴。”孟秦抬起手,轻轻拍在秦则方的后腰上。

秦则方却下意识收紧手臂。

“我要你高兴,不是替我高兴。”

“……”

“我向你坦白,第一次去航械,我便和对方约定好,只是你那时候怀向不好,我害怕才推迟日期,我打算你生完再提。”

“这样啊,谢谢你。”

原来比她所想的时间节点还要早。

“你之后生产,坐月子,厂里又抓到个间谍窝,那时候和航械的合作,更多的目的是想吸引人进坑,当时我想等事情结束提,又赶上灾年困难,就……”

孟秦想到去丁家那次。

“你们在书房,就是在谈你调任的事情吧。”

“……是。”

“当时是最好的机会,你为什么没说?”

“原本是调任航械,后来发生转变,上面有支援三线的计划,我能选择的几个地方都不好,我不想你跟着吃苦,可星星被拐这事让我害怕,害怕我不在你也被报复。”

害怕几年之后回来,发现老婆孩子没了。

他受不住。

“你们比工作重要。”

孟秦轻笑,差点就信下这话。

秦则方有听到媳妇的嘲笑声,埋头在她肩窝除,弯着腰闷声闷气道。

“后来商量,我可以带着你和孩子一起,等支援三线的消息下发,我报名后顺理成章带你们离开。”

“迟了一年多。”

“因为我最后定下来,进得是军工厂,要保密,等一年是为寻找合适的,同元宵和月亮身形相似的,意外出事的孩子来代替,这才耽误些时候。”

那会戈壁滩上都已经在规划。

千算万算,没算到王民生跳出来,抹黑他一把。

组织只好顺势带走他,等他被枪决再出面澄清名声。

总归,人不能再出现在人前。

他在抓周长利那年风头出得太旺盛了。

孟秦轻嗯,态度依旧。

“其实你不说还有个原因,你怕我不答应,所以决定先斩后奏。”

“不是!”

秦则方着急想否认,扶着媳妇肩膀,最后却败在她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神上。

孟秦抬起手,将他扣在肩膀上的一双手给拿下来。

“借着这个事情,我还想通一件事情。”

手慢慢从肩膀滑落,秦则方感觉事情开始不受控制。

孟秦微微仰头说:“你之前不是一直想问我,是不是重生的,我是,你肯定也笃定。”

秦则方摇着头,换他开始否认。

孟秦轻笑,“重生前我们正在冷战,重生后你意识到我也重生,态度却不对,你比我这个闹着要出国,差点偷偷卖掉房子的人还要内疚。”

“这些天我才想通,你在讨好我,开始我觉得,可能因为重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把握住机会不想再给我们中间留下遗憾误会。”

“不是,你在掩盖,希望通过你这些举动,让我忘记重生前被你放在桌面上的那纸离婚协议。”

秦则方抬起手,孟秦下意识躲开。

“就算意识到这点,我还在替你找借口,那段日子我闹得太过,闹得全家鸡犬不宁,你没准是真动了离婚的念头,只是现在这个年代离婚会被人戳脊梁骨,又或者,我怀孕了。”

“孟秦!”

“怕什么,不是要坦白,我也想坦白,话还是说清楚最好。”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重生后的事情别和重生前的掺和,你多了解我啊,同床共枕三十多年,你算是把我摸得透透的。”

“所以我丢掉出国机会,被内退,被儿子嫌弃,你知道后又加了个砝码,再给我一张离婚协议,也不是真的想离婚,毕竟老夫老妻还能过,你只是想彻底断掉我的念想,让我按照你的意思去过过日子。”

“就跟这辈子一样!”

孟秦说完,察觉到秦则方双手攥成拳头,手臂上青筋都爆出,平日总是四平八稳的那张脸上闪过慌乱,突然有些快意。

这个男人真的是摸透她。

如果没重生,看到离婚协议最开始的怒火平息下来,她肯定会怕。

工作没了,儿子没了,不能连老伴也不要她。

为赌那一口气,事后定是看到多少张离婚协议便撕多少张。

枉她上辈子还自诩事业型女人,打心底却还是离不开秦则方,过渡依赖他。

得知他要被枪决,误以为孩子掉水刚被打捞上来时,她整个的念头都是跟着去。

真讽刺。

孟秦嘴角勾勒出一抹讥笑。

“如今我被弄来这里,想离婚也没办法,那就这样过吧。”

即便能离,她也不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那干嘛还要离,至少跟着秦则方,她和孩子日子能轻松些。

“不过我现在还没办法让自己平静的面对你,分房对你我都好。”

孟秦呼出一口气,将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

“你慢慢收拾。”

秦则方下意识抓住人,可等抓住又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孟秦回头,“还有事情要坦白?”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

“恩,这话我信。”

“你要是不喜欢……”

“现在无所谓,对了,你对妻子现在有要求吗?没要求我就自我发挥,总归不让你在同事面前丢面子,如果有要求,可以提前跟我说。”

“媳妇!”

“我觉得你刚刚喊得那句孟秦更顺耳一点。”

秦则方十分无力,总感觉说什么错什么,懊恼不已。

孟秦低头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临了又想到忘说一件事。

“对了,还有个迟到的好消息,一直忘记和你说。”

“你出事那天,我收到通知。”

“盛轻工的酿造专业正式录取我。”

秦则方听到这,瞳孔张大。

孟秦将她一定一点的改变都看在眼里,笑出声来。

“看来,你从来没想过我能考上,那看来之前的话只是哄我说说而已。”

“殊途同归,总归开学已经月余,是我迟到了。”

秦则方颤抖着唇,像是要辩驳,又像是要验证。

“那你会为我放弃入学吗?”

如果提前说了,会选则跟他支建还是留下入学。

“不会。”孟秦声音冷然。

她勾唇问,“秦则方,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我以前不学,你嫌弃我。”

“我没有。”

“好,那我现在学,是你鼓励的,我话费多少时间多少功夫你看在眼里,现在让我为了个男人放弃,那你不如像上辈子那样糊弄我,让我当几十年的睁眼瞎。”

秦则方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把人抱怀里。

“是我问错了,我不该这么问,我不是想让你从我和学业里选择,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分量。”

“如果我提前和你商量,我们达成一致,那我和学习就不会成为放在一起的选择项。”

“孟秦,你原谅我。”

秦则方怀里孟秦一动不动,没有点半挣扎的意思,他更是不安。

他低头,改伸手捧住她的脸,低头亲下去,笨拙地想顶开牙关进去,想要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听着她呼吸沉重起来,开始逐渐紊乱,秦则方想要加大力度,却发现就这样了。

人乖乖站那,乖得像个没灵魂的木偶娃娃。

秦则方松口的瞬间哽咽出声,忍着将头埋下,胳膊死死将人禁锢在怀里。

片刻后,背上被请轻拍了拍。

孟秦手一下一下,像晚上哄孩子那样。

她自我检讨,“其实我也有仇,上辈子不谈,只说最近几年我不该枉顾你意愿逼着你上进,人成功要付出代价,我想你给我好日子,我就要接受其他,这很公平。”

“别说了。”

“秦则方,我们两辈子加一块,共同生活了快四十年,长寿人的半辈子,短命点的没准就是一辈子,老头老太太一对,谈那些情情爱爱的让人笑话。”

“以后就当是亲人,能过得长久点。”

“我们就一起好好的,把元宵和月亮养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