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浓雾
家里老娘被臭老头“夜袭”时,江南正在棋牌室打麻将。
麻将搭子分别是江安、肖寰,还有今日遇见的另一位剑山弟子,也是肖寰的同门师弟。
肖寰最近一直都精神恍惚,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点什么。能碰的牌他不碰,能吃的牌他也不吃。坐在那儿光顾发呆,轮到他了就往桌子中间随便扔一张,活像是来送钱的。
一开始,江南还觉得这个冤大头挺有意思。可这样打久了吧,就失去了挑战性,再加上剑山的师弟也是二愣子,他和江安把把都赢得那么顺畅,打起来多没劲儿啊?
又一把撸完,他手一摊,“不打了,老是哥几个赢,怪无趣的!”又粗声粗气地问肖寰,“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这几天老魂不守舍的,打个牌都能出神,兜里灵石太多了是吧?”
不是他不爱钱,主要是这么赢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特压抑。
而肖寰眼下藏不住的黑眼圈,就和熬了几个通宵打游戏的网瘾少年一般,剑修的精气神都散光了。
他摸着手里的牌面,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青溯从虞姑娘房里走出来的画面,那笑得不值钱的嘴脸,将他打小树立的观念击得粉粉碎,都快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对不对?
师兄都和人同居了,他怎就不能摸摸喜欢之人的小手呢?
虽然至今为止他还没有心仪的女子,伴着他的只有剑,陪他睡的也是剑,甚至他有时心情不好,谈心的对象,也是自己的剑。
简直是比单身狗还单身,堪称单身中的黄金剩斗士!
可他明明练的是多情剑啊!哪有练多情剑恋爱都没谈过的?!
肖寰内心很沉痛,他暗自决定,一定要让自己的社交圈,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以后摸小手亲小嘴的事儿都得安排上!
他要向师兄学习!师兄永远是他的榜样!
江南看他莫名其妙眼眶都红了,还和姑娘家似的,捂嘴嘤咛出声,顿时身子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朋友不会是钱输多了,性子扭曲了吧?大男人捂嘴嘤嘤个啥劲儿啊?
这时,江安身上的纸鹤飞出来发亮,秘境里不能用传讯符,虞总教了他们一个小法术,来保持彼此的联系。
纸鹤亮了就说明江照在附近!
“是阿照!他在客栈附近!”江南霎时起身,高大的身子头也不回就往外跑去!
肖寰和他师弟被吓了一跳,问江安怎么回事,江安给他们解释了纸鹤的功能,又提起江照,两人便表示,“那我们帮着一起找吧?外头天都黑了,人多点咱们分几路延伸,也能快些把人找到!”
江安觉得也对,三人便跟在江南后头,一起出客栈找江照。
客栈外头。
窦雪儿身为体弱多病,又生活不能自理的宝符宗小姐。
即便入秘境前,她遣戎池月上街买了帐篷和吃的备着,但这些东西她根本用不来,连生火都不会,怎么煮吃的?
她也不敢去硬闯客栈大门,怕又发生前几天被弹飞的状况,届时伤上加伤,更不容乐观。
窦雪儿掏出几粒丹药含服,骂骂咧咧,边诅咒客栈里的人都不得好死,寻了湖边一棵粗实的大树,打算在树下将就一晚。
辛平舟还在客栈里面,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而且戎池月那个贱人最后挑衅的表情,实在令她暗恨,绝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窦雪儿眼底是起起落落的怨怼,想到方才被羞辱,被人指指点点的场面,她就气得指节泛白,尖长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她还记得辛平舟的计划,但会那诡异秘术的也只有他。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把辛平舟从客栈里带出来,再寻找机会抓了戎池月换血!
到时候没人给那贱人撑腰,她要把她的皮剥下来,看她活活地疼!要她像只狗一样跪在她脚边求饶!
秘境里的天气诡异多端,前几天还是闷热潮湿的,到了水滴湖边上,夜晚却冷得有点刺骨。
窦雪儿边狠狠想着,裹紧身上的毯子,抬眼时,无意间看见湖面上跳舞的发光虫,没有觉得多漂亮,反倒透露出阴森感。
原本带着点暖色的浅黄,不知何时转变成森冷的蓝光,每当它们跳跃着贴近湖面时,湖面有那么一瞬被照亮,水下忽有人脸一闪而过!
窦雪儿害怕得背往后缩,撞上了粗硬的树干,被扎得刺疼。
她倒抽一口气,却屏息含在喉头,连小心翼翼吐出来都不敢。
水滴湖上的发光虫逐渐凝聚起来,将水面下泡得发白的鬼脸照得一清二楚!
鬼脸没有眼睛,是两窝空洞的黑,嘴张着,还有湖水从里面漏出来。
他一点一点从水下浮出,先是露出了鼻尖,再是消瘦凸起的颧骨,直到他整个面部都浮于湖面之上,便有白色的浓雾,从他的眼窝、鼻孔和嘴里冒出来。
随后逐渐铺展开,很快就将整个湖面都覆盖住,茫茫的一片与夜色相融,再也瞧不见那泛着冷光的湖水,和舞动的发光虫。
窦雪儿眸光凝起,她想到了爹在出门前告诉她的故事,关于那会吃人的雾,没有一个修士能逃得过!
只稍一闪神,雾气就翻涌着往岸上弥漫!须臾便可到她所在的树下!
窦雪儿赶紧起身,连掉下的毯子都不要了,急忙往客栈方向跑!
“救命啊——”
“求求你们救救我!吃人的雾要来了!”
她边跑边回头看雾气扩展的速度,到了客栈大门口时,恰好撞上出来的江南!
江南这个大老粗,不懂怜香惜玉,何况窦雪儿刚在客栈里遭了罪,头发散乱不堪,和疯婆子似的跑来,可把江南给吓了老大一跳!
直接一把推开她!
“我去!哪来的神经病啊?大半夜搞偷袭啊?!”江南粗嗓门一吼,身上澎湃的肌肉都跟着抖起。
窦雪儿跌坐在地,痛得泪花直涌,习惯性地装柔弱道:“道、道友,救命!那、那里有会吃人的雾气,真的很可怕,求求你行行好,把我带进客栈吧!”
江南听不明白她在说啥,但有眼睛会看,朝前瞟一眼,傻子也能发现那雾不太对劲!
这时,客栈大门再次闪了几下,是方才跟在他身后的江安、肖寰三人。
肖寰还推着板车,把辛平舟也给带了出来。
刚才经过大厅时,听到旁人在议论窦雪儿的事,才得知板车上的俩货都不是好东西,且女的已经被赶出去了。
肖寰觉得人既然是自己带进来的,他也有一定责任,既然一个被赶走了,那另一个也别留下,一起去外头做个伴吧。
谁知刚跨出客栈大门,就感受到室外有非常诡谲的气息,像是某种邪祟在活动,引得他手中剑开始嗤嗤颤动!
“哗”的一声!长剑出鞘!
肖寰几步跃至几人身前,摆出要与邪祟一战的架势,却发现入眼的除了茫茫一片啥也没有?!
他剑眉蹙起,注意力绷着不敢松懈,提高声量问了一句,“你们可知这是何物?为何里头一点灵气波动都没有?”
浓雾诡谲像是邪祟,却没有邪祟作怪时该有的波动。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难道是森罗鬼域来的鬼修?
可鬼修又是怎么进来的?
江南与江安自小在风牙城长大,哪有机会涨这眼界啊?剑山的小弟子又是第一次出来历练,肖寰都不清楚的事,他更加不知道了。
唯有窦雪儿,思量过后磕磕绊绊地说:“不知剑君可听闻过镜湖迷雾奇闻?就是上次秘境开启时发生的,有很多门派的修士,都因此失踪,我怀疑这怪雾,便是传闻中的食人雾。”
食人?!真的假的?这雾还会吃人?
江南和江安心跳快了一拍,齐齐抬头看向逐渐扩散来的浓雾,也拿出自己的武器,一左一右站在肖寰身侧。
眼看着迷雾贴着地飞速爬近,突然有一股力自后方将他们一推!
只听一娇俏的女声道:“既然都说这雾会吃人,那不如就进去瞧瞧它到底是怎么吃的吧!”
浓雾骤然将客栈包围,大门口的几个人再也看不见踪影。
碧落城外,农舍区。
顶着满头包的同老头,被请进了江大娘家。
江照他娘和狐金夫妻二人一起留下,倒想听听梦娘到底是何许人也?
江大娘端来茶盏,给每人都倒了茶,唯独同老头,她睨了一眼,将茶壶重重一搁,“想喝就自己动手,老娘可没功夫伺候你!”
一脸血的同老头,直勾勾看了她少顷,抿抿唇,果然听话的自己来。
等他喝过茶润了喉,又捏碎张净尘符,将仪容仪表拾掇干净,看着不那么疯癫了,才深叹一口气,对江大娘歉意道:“这位夫人真是对不住了,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脑子就不太清楚,夜里睡着后常会神志不清,行些颠倒之事,不想今日居然严重至此,来撬你家的门,我、我给你赔罪……”
他这毛病真真是奇怪,每天一到夜里就会梦游,满了两刻才会清醒,否则即便被毒打至死,也疯癫依旧。
他找医师看过好几回,都说是神魂有损,无药可医,只能自己当心着点。
所以每当入夜,他就会使绳子将自己绑在**,谁知今儿“他”居然学聪明了,会自己解开了!不但解开,还跑到隔壁寡妇家行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把他的老脸都给丢光咯!
江大娘几人面面相觑,都没听过如此怪诞之事。
“那梦娘又是谁?你为何要盯着我叫梦娘?”她问。
同老头迟疑了片刻,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的,反正他在这儿签了打工合同,身家信息早已透明化,说出来也无妨,便开始将自己与梦娘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梦娘是他在凡尘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自然而然的互生情愫想要结为夫妻。且他们两家都很富裕,家中生意又有往来,就早早将亲事定下了。
可偏偏在二人将要成婚那年,同老头家里突遭变故,满门死绝,只有同老头一人,被路过的仙人救下。
同老头为了报仇,抛下梦娘和仙人回了庖丁谷。
许是因为心里对其有愧吧,“他”梦游时才会对梦娘念念不忘。
而好巧不巧,江大娘的面容与梦娘有七分相似,前些日子在宾馆见过一回“他”就记住了。回了家后又发现人住在隔壁,可不就给“他”行了方便吗?
“你住我们家隔壁?”江大娘这才反应过来,“隔壁难道不是间空房吗?我们搬来至今从未见过有人进出啊?”
“房子是我早就买下的,但我在城里工作繁忙,为了节省往来耗时,多宿在宾馆休息室,大半月才回来一次,诸位没有见过我也是正常。”同老头面对美食虽然有些神神叨叨,不过与人交流起来还挺严肃的。
他态度端正,面容肃穆,说出来的话也就让人信服。
江大娘和狐金几个虽然诧异,却没有怀疑故事的真实性,只是问他:“那你这毛病要是再犯怎么办?阿皎的儿子现在下秘境去了,岂不是被你欺负了去?”
“是啊,阿娇一个人在家,虽然有咱们几个邻居帮衬,但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要是哪次赶过来晚了,人真被你欺负了怎么办?”
欺负?谁欺负谁?
同老头摸了下自己脑袋上还没消下去的包,深深觉得自己没被打死已经万幸了,哪可能反过来欺负人呀?
这几位对江大娘的战斗力是不是有误解?
可心里这么想,他也不能真说出来,只能苦笑道:“诸位放心,我在这处宅子住的时间不多,此事定不会经常发生。且今日回去,我便会寻个法子将自己关牢一些,免得哪天又出来祸害人。”
江大娘却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了什么,问:“你方才说你来了仙灵界后拜师庖丁谷,那你是庖丁谷解平熙的什么人?”
“解平熙?”老头蹙眉思忖了老久,不太确定道:“真要算起来我可能是他的祖师爷吧?他师傅解九灵是我徒孙的徒孙,哦对,当年我拜师入谷师傅给我改了名,叫什么来着——”
“叫,叫……叫解五坤!对!老头子我艺名就叫解五坤!”
解五坤?庖丁谷老祖?居然是这个糟老头?
几人惊诧万分,看他的眼神瞬间不一样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来琼山做掌厨了!
江大娘忽而一手撑着额头,无病呻吟,“哎哟,今儿晚上可把我吓坏了,我现在心好慌,怕是连着几天都睡不着了,你作为罪魁祸首,总该赔我精神损失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