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

七十一:上林风雨相逼急

七十一:上林风雨相逼急生如此变故,王太后沉了脸,遣了众人回去,这才处“子夫,”王太后唤道,脸色疲惫,“长平候毕竟是你的弟弟,你留下听着。”

卫子夫的身形略晃了晃,脸色惨白,勉强应道,“是。”

王太后便搀着明达,来到后殿,面沉如水,问道,“卫将军,长平候,哀家倒想知道,好好的上元节,你不在侯府过日子,如何进的哀家的长乐宫?”卫青跪在殿下,沉默良久,望了一眼王太后身后的卫子夫,方无奈禀道,“今夜有人来到臣府,言皇后娘娘有事相诏,臣担忧皇后娘娘,这才……”“子夫并不曾。”

卫子夫开口,艰涩道。

“那么,就是有人做诡了?”王太后冷哼,问道,“传诏的人是谁?”“是——家姐少儿手下侍从。”

他知道卫子夫便要在这几日对陈皇后动手,心下本就有些忧虑,听那人说情况有变,娘娘急召,这才没有怀疑,潜进宫来。

“本来一切都好,萧方也进了长乐宫。

但不料那陈皇后着实是个高傲性子,连太后传召都不肯前来。

皇后娘娘和少掌使夫人不好收场,这才唤侯爷前来商量。”

他念着来人这样说,敛藏痕迹,潜入长乐宫。

叹了口气,卫子夫这次思虑虽然算周全,竟料不到这样的变故。

然而事情做了,必有痕迹。

此次无法成功,到头来别人一想,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乐宫的上元节,张灯结彩。

只有一处鼓撰殿偏僻寂静。

没有旁人。

既然陈阿娇不肯前来。

卫子夫便约了他在这里交待。

月色里,他轻轻推开了窗,唤道,“三姐。”

殿中果然有一个白色女子身影,回过头来,殿里光线黯淡,看不清容颜。

卫青骤然惊觉,“你不是皇后娘娘。”

黑暗里,女子坐在椅上,含笑道。

“长平候果然机警。”

“嗤”的一声点燃掌心地***。

烛光微弱,映出她地容颜,气质高华,清艳无双。

“你……陈娘娘?”卫青认出这张容颜,那么多年过去,这个女子还是如同当年经过建章宫的华丽宫车上的女子容颜一样。

美艳的连牡丹都要自惭形秽。

仿佛,岁月丝毫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那时候。

陈皇后在宫车上掀了帘子,看向他,目光不屑,缓缓道,“你便是那个卫青了。”

姿态高贵。

仿佛从云间望下来。

他跪在地上。

只能见她双足上的翘角丝履,华贵精致,此生未见。

惊鸿一瞥的容颜。

虽然美丽与姐姐卫子夫未必分轩轾,但是气焰煊赫之处,竟能炙人。

这样的女子,只可远远尊敬着,如何能持久的相处。

彼时他想,难怪,皇上会渐渐的不肯面对她。

到后来,终于废后。

他便想,好了,金屋藏娇的年代,过去了。

那个女子,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卫家人面前。

多年过去,连卫子夫都渐渐老了,她却似踏水而来,洗退了一身地刁蛮骄纵,目色清华,胜于当年。

电光火石之间,卫青脑中闪过很多念头。

最重要的一个,是他必然不妙,连忙欲退出。

却听陈阿娇含笑拍掌,“长平候既然已经进来了,莫非还存着全身而退的心思?”“卫青,你当这大汉皇宫是你的长平候府么?”王太后淡淡道。

“臣……不敢。”

“着期门军,”她疲惫的闭了眼,吩咐道,“将长平候押下去。

待皇上回宫后再行发落。”

便有期门军上殿,道,“卫将军,请吧。”

卫青无奈站起,安抚的望了望卫子夫,随人而去。

“太后娘娘,”明达看着王太后,有些忧虑,“娘娘是不是累了?”“不碍事。”

王太后轻轻摇首,听殿外内侍禀道,“萧方求见太后娘娘。”

淡淡,道,“宣他进来。”

“萧先生怎么这么些时间才到?”萧方参拜后,淡淡道,“其实草民早就进了宫,只是带草民来地内侍不知为何,忽然不见了踪迹,这才耽误了。”

“哦?”王太后不免看了卫子夫一眼。

“太后娘娘并无大碍。”

萧方诊了脉,含笑道。

“如此便多谢萧先生了。”

王太后收了手,倦怠道,“哀家有些累了。”

“既然如此,”萧方道,“草民告退。”

“也好,明达,你着人,亲自送萧先生出宫吧。

皇后忙了一天,也累了。

一并退下吧。

这几日,不要出椒房殿了。”

事已至此,卫子夫反而平静下来,安声道,“臣妾遵命。”

明达便躬身,搀起王太后,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要回寝殿歇息了?”“不,”王太后摇摇手,叹道,“哀家去看看阿娇。”

******王太后看见陈阿娇的时候,阿娇正坐在殿上,含笑看一边刘陌与刘初斗嘴玩耍。

“以目前地情况看,阿娇你倒是颇自得其乐。”

含笑进来,意味深长道。

“不然该如何呢?”阿娇故作无奈,“阿娇该哭着跪着说太后娘娘阿娇是冤枉的么?”“那便不是陈阿娇了。”

王太后坐下,吩咐道,“将皇长子与悦宁公主送回长门宫。”

“是。”

宫人应道。

“娘亲。”

刘初便有些忧虑的看着阿娇。

阿娇含笑蹲在她面前,道,“没事,过一会,娘亲便回去陪你和哥哥。”

王太后失笑,阿娇,你便如此自信,这件事能这样轻易的揭过?“阿娇,告诉哀家。

你是如何来到哀家长乐宫的鼓撰殿地?”“今天傍晚。

有长乐宫地内侍来长门宫,说太后娘娘宣诏阿娇过来。

阿娇便随他来了。”

阿娇起身道,垂下眸子,神情无辜。

“哼,”王太后便有些恼怒,“好大地胆子,连哀家的名都敢冒。

那名内侍,阿娇可还认得?”陈阿娇偏头想了想,摇头道,“未必认得了。”

这里面地文章。

到现在,已经能看清楚了。

只是,出现在鼓撰殿的,怎么会是长平候卫青?这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还有一只手。

在里面操纵。

而这个人,会是阿娇么?王太后深思着。

瞧着阿娇,缓缓道,“阿娇,今日的事,你事前竟半点看不出端倪么?”“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娇便委屈道。

“阿娇但凡知道半点。

如何会出现在鼓撰殿?”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在卫子夫受皇宠渐渐凋落的如今,要对付卫青,在鼓撰殿抓了他。

再结合这些蛛丝马迹,也尽够了。

卫青权高位重,皇上依赖但也忌惮。

有了这样的错处,多半会闲置他一阵。

而阿娇,到底是妃嫔。

虽然众人心中皆明了,陈阿娇断然不会与卫家的人有牵扯。

但是孤男寡女,独处一殿,毕竟有损名节。

是后宫妃嫔大忌。

阿娇不会将自己送到火上炙烤。

那么,未央宫里竟然有这样的人才,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同时折损陈卫两家,而不落痕迹么?王太后这样思虑着,面色却渐渐沉下,道,“阿娇,虽然你多半受人构陷,但毕竟被人看见与卫青同处一殿是事实,哀家命你同卫皇后一样,禁足长门宫,待皇上回来再行发落,你服是不服。”

陈阿娇的眼中便涌上泪水,倔强地撇过头去,颤声道,“阿娇遵命。”

她的神情实在惹人怜惜,王太后望着亦不忍,柔声劝道,“皇上英明,必定不会难为你的。”

陈阿娇轻轻应了一声,低低道,“既如此,阿娇就先告退了。”

******上林苑尹婕妤承欢十数日,容颜渐渐娇润起来。

上林苑与未央宫隔绝,一切风波都暂时无法波及。

她慵懒的起身,由着瑶生伺候梳妆,心下叹息,真愿伴着皇上永驻上林苑,再也不回那座未央宫了。

“娘娘,”内侍尚炎匆匆赶到长宁殿,禀告道,“皇上有旨意,立刻回转长安。

请婕妤娘娘准备准备。”

佳萝吃了一惊,连忙回头,拉扯到了青丝。

瑶生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

尹佳萝却顾不上,问道,“好好的,怎么忽然要回长安?”“奴婢也不清楚,”尚炎便慢慢道,“今晨长安送来了什么消息,皇上看了后脸色便不好。”

咬着牙吩咐立刻回长安。

比当初来上林苑还要匆忙。

佳萝的心便渐渐往下沉,刚刚怀着地美好梦想,便在现实面前轻易的破碎。

那座未央宫,有着那么多绝色殊华地妃嫔,回去了。

皇上还能记得她么?她便失魂落魄的吩咐,“收拾东西吧。”

绝情的帝王不曾看她一眼,径自登了御车。

“娘娘,”侍女含笑道,“这些日子,皇上这样宠爱娘娘,回了未央宫,也是好的。”

尹佳萝便虚弱的扯唇笑笑,宠爱,什么样才算是宠爱?她心下犹疑。

如果皇上真地宠爱她,为什么每次承欢地时候看了去,帝王眼里的冰冷锐利都没有融解?回长安的路程,因为皇帝地命令,走的比来时更疾。

仿如疾风暴雨,倏然便回到长安街头。

尹佳萝掀帘,看前面的御车拐了弯,竟不进北司马门,绕道而去。

“皇上要去哪里?”奉命护送她回宫的校尉策马在她车旁,恭敬禀道,“皇上吩咐,暂时不进未央宫,去了长门。

婕妤娘娘请先回宫吧。

“司马门前,一阵北风吹过。

尹佳萝便觉得握不住帘,眼睁睁看着车帘落下。

华美的御车消失在眼前。

原来,到底,皇帝心中念着的人,还是陈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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