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3章 乔迁宴厢房争吵

谢景元没办过宴席这种事儿, 柳翩翩掏出一份菜单子递给他:“谢大人,这是我拟的菜单子, 一半西北菜, 一半京城菜,您看看。”

谢景元接过去煞有其事地看了看,然后递了回来:“很好, 就这样办。”

柳翩翩知道他可能不懂,但他是主家, 肯定事事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柳翩翩又道:“铁柱跟我说定四桌, 我建议再加两桌。请客没有可着头做帽子的,有些人可能会带家眷, 具体来多少人不好说,得有两桌预备席面。”

谢景元第一次跟人商议这种事情, 觉得有些新鲜,他长这么大从来没管过这些事, 以前在京城请客也是把兄弟们拉到酒楼去吃。

他抬眼看了看柳翩翩,见她对这些似乎信手拈来一般,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应该适合这种安稳的生活, 在家里管家、和别家的女眷交际……

可从出了京城, 她一直在遭受磨难。在那个家里,她虽然看似快乐,但时刻没放松过警惕。她要防着后娘和亲爹, 要防着婶子, 甚至连祖父祖母也不是十分可靠。

看起来满堂亲眷, 能依靠的只有亲兄长。可亲兄长自己自身难保, 还要努力奔前程。她这么懂事, 肯定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去烦扰亲兄长。

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祖父把自己逐出家门,从此跟那个家再没关系,无牵无挂。

这个傻子,一个姑娘家出了家门能去哪里,你那烧火棍又能打倒几个人。

作为天下公认的被逐出家门的人,谢景元可太了解这世上的人情冷暖了。没有家族依靠,你就跟浮萍一样,谁都能来踩你两脚。

他是个男人,可以去用自己的双手奔前程,还有铁柱生死相随。她有什么呢。

这个傻姑娘,可能是被那些人伤透了心吧。

柳翩翩见谢景元发愣,疑惑地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景元哦一声:“你说得对,多准备两桌,两桌够吗?不够再多准备几桌。”

柳翩翩笑起来:“要是请街坊邻居肯定是不够的,但家里还没收拾好,大宴宾客不方便,等回头谢大人要是再升官,你再请客时把大家都请上,这人情就走动起来了。”

谢景元也笑起来:“那有得等了,说不定等隔壁家的儿子长大娶了媳妇生了孙子我还没升官。”

柳翩翩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混不吝天天什么话都说。

谢景元见她一直在笑,渐渐感觉怀中那根步摇仿佛烙铁一般烫人。

他继续心里盘算,现在肯定不能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拿定了主意,谢景元开始正儿八经跟柳翩翩一起商议请客的事儿。

过了一会子,柳文锦和柳文胜联袂而来,几人一起做准备,忙到天黑才结束。

转天一早,客人们还没来呢,柳家兄弟几个携手而来,柳翩翩刚好吃罢了早饭,换了一身新衣服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柳文锦笑眯眯地看着堂妹:“大妹妹气色越发好了。”

柳家人好像都很默契地不提柳翩翩住在谢景元家里的事情,柳文渊不反对,别人也无权干涉反对。

柳翩翩笑盈盈看了一圈,柳文忠没来,柳文锦、柳文博、柳文昌、柳文达和柳文胜五兄弟站在一起,一溜齐,仿佛一排小白杨一般挺拔。

谢景元从东厢房走了出来,他今日穿得也是柳翩翩做的新衣服。

“都来了,今日要辛苦你们。”

柳文锦先开口:“谢大人客气了,往常您没少照顾我们。”

谢景元哈哈笑:“没照顾你们,我还吓唬过你娘。”

柳文锦咳咳两声:“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严氏今日本来也想来,被柳文锦硬生生按住,不许她来捣乱。

兄弟几个说话的功夫,外头的客人先后到来。

孟将军今日将家里长子长媳派了过来,其余几位高级将领见孟家来人,也纷纷把家里子侄派过来。故而今日酒席虽然人少,来的却是边城武将系列的重要子弟。

孟家人来的早,柳翩翩主动给孟大奶奶行礼:“大奶奶好。”

能在官面上交际的太太奶奶,哪个都不是傻子,孟大奶奶多的一句没打听,笑着走向前还礼:“今日总算见到妹妹了。”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惊喜起来:“你是冯家大姐姐?”

孟大奶奶笑眯眯看着柳翩翩:“妹妹居然还记得我,我是冯盼盼。”

柳翩翩十分高兴:“姐姐出阁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当日我跟着祖母去吃酒席时心里还想呢,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姐姐,没成想今日又遇到了。”

孟大奶奶笑着拉起柳翩翩的手:“难得在这里遇到京城里来的妹妹,今日这后院也没多少客人,走,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有孟大奶奶撑场子,后面来的女眷们对柳翩翩都十分客气,孟大奶奶帮着一一引荐,众人都对柳翩翩十分好奇,攀谈中渐渐都混了个脸熟。

就在大家开席之前,前院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云家二郎。

云二郎面带微笑看着谢景元:“学生给谢大人请安,容恩不请自来,叨扰谢大人了。”

谢景元见到眼前人之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见他似乎要撵人,孟大郎急忙道:“容恩来了,谢大人,容恩是我们边城有名的风雅之人,往常我们办酒席想请他都请不动,今日居然主动来谢大人家中赴宴,还是谢大人有面子。”

谢景元心里撇撇嘴,什么风雅之人,怕也是个书呆子。

“既然来了,二少爷请坐吧。”

孟大郎把云容恩安排得离谢景元远一些,正好坐在裴谨言身边。

谢景元这边与柳文锦和孟大郎等人拼酒,那头,裴谨言和云容恩一边慢慢喝酒一边说闲话。

裴谨言主动给云容恩倒酒:“云二公子过了年要去参加府试吗?”

云容恩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去,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怕到时候晕倒在考场上。”

裴谨言心里替眼前人觉得可惜,明明读书有天赋,奈何身体不好,怕是连科举都困难。

想到昨日此人主动解除和柳家的婚约,裴谨言对他的敌意消散不见,还主动安慰他:“不急,等过个一二年你好一些,再去也不迟。”

云容恩开玩笑:“谨言金秋去参加秋闱,到时候中个举人回来,也能光耀门楣。”

裴谨言在心里猜测云容恩的来意,谢景元同样在猜测。

等酒席结束,柳家兄弟和裴谨言帮着谢景元将客人先后送走,柳翩翩也出来送一干女眷,就在她要折回后院时,云容恩从前院客厅里走了出来。

“柳大姑娘。”

他这一声喊,同时收到两道目光,裴谨言的目光里只是疑惑和不解,谢景元的目光里就全都是警告。

云容恩丝毫不介意,这么冷的天还挥了挥扇子:“云某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柳大姑娘说,不知姑娘可方便?”

柳翩翩看着眼前风流倜傥的云容恩,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因为病弱,脸色有点苍白,但眼中的光却闪烁着精明。

柳翩翩知道,这个云家庶子绝对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只是个病鬼子。

她先看了一眼谢景元。

谢景元见她先看自己,心里高兴起来,对着她微微点头。

柳翩翩再次看向云容恩:“二公子请随我来。”

云容恩笑着看了一眼谢景元,折扇一收跟着柳翩翩进了垂花门。

柳翩翩就站在院子正中央,屏门大开着,前院的谢景元和柳文锦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云容恩走到离柳翩翩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先是咳嗽了一阵子,然后轻声道:“柳姑娘,非是我家逼迫于你,而是不得已。”

柳翩翩冷笑一声:“云二公子是想告诉我,你们家骗我爹签婚书,又大张旗鼓嚷嚷我是你家媳妇,都是逼不得已?”

云容恩又是一阵咳嗽,然后继续道:“柳姑娘,这是我家做的不对,但人在局中身不由已。这事情,说起来症结还在你自己身上。”

柳翩翩面无表情:“愿闻其详。”

云容恩又往前走一步,全然不顾外头谢景元吃人一样的目光。

云容恩再次停下,然后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语气问道:“柳姑娘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让我娶你吗?”

柳翩翩沉默片刻后道:“因为你身体不好,我可能要早早当寡妇。”

云容恩笑起来:“姑娘果然聪慧,看来你已经知道问题的真正症结。既然如此,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姑娘,早早当寡妇是轻的。”

柳翩翩皱起眉头,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后道:“难道你打女人?”

云容恩的咳嗽忽然变得非常急迫,咳嗽完了后道:“你看我能打得过你吗?”

柳翩翩嗯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估计你是打不过我的。”

云容恩继续笑,笑完后道:“姑娘若是嫁给我,怕是进门就得当寡妇。”

柳翩翩再次沉思,然后猛然抬头看着他问道:“有人要害你?”

云容恩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轻声道:“我告诉姑娘一件事,此事我只告诉姑娘一人,出我口,入姑娘耳,不要再有更多的人知道。”

柳翩翩皱眉:“这么重要的秘密你还是别跟我说了,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将来说不定哪一天我忍不住又说给别人听了。”

云容恩被她逗笑:“姑娘果然性情中人,既然如此,我允许姑娘告诉另外一个人,只有一人。”

柳翩翩毫不在意:“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拉倒,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云容恩的笑容不减反增:“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说完,他的笑容收起来,定定地看着柳翩翩,然后薄唇轻启:“我自幼身体弱,不能娶亲,不光是因为我寿数不长,还因为,因为我无能。”

柳翩翩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无能?什么无能?

片刻后,柳翩翩睁大了一双杏眼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

她硬生生忍住了要往他身下看的冲动……

出于礼貌,剩下的话柳翩翩没说出口。

云容恩的脸上又端起笑容:“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姑娘明白了吗,有人想让你嫁给我守活寡,将来你随时可以离开。”

柳翩翩再次怔楞住,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抬起头看着云容恩,颤抖着声音问道:“可是秦家给你们下的命令?”

云容恩呼啦一声打开扇子:“姑娘,没有人跟我说过任何事情,这些都是我根据自己的观察猜测出来的。”

柳翩翩的呼吸声变得非常急,片刻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平缓的语气道:“多谢云二公子相告,我知道了。”

云容恩轻摇折扇:“姑娘,我们两个都是棋子,还请姑娘原谅我家的失礼,往后我愿意跟姑娘做朋友,将来姑娘出阁,我给姑娘添妆。”

柳翩翩垂下眼眸:“不必,你们家与赵家同气连枝,赵家是孙家的狗腿子,秦家是孙家要拉拢的对象,我们注定无法做朋友。今日你来告诉我此事,我感谢云公子,往后我们再相见,就全当不认识吧。我祝云公子早日康复,金榜题名。”

云容恩没想到柳翩翩居然软硬不吃,轻笑一声:“好,我听姑娘的。”

说罢,云容恩抱拳行个礼,转身离开了后院。谢景元根本没送云容恩,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柳翩翩,见云容恩跟她说完后她整个人情况十分不好,直接冲了进来。

柳翩翩木然地往西厢房而去,满脑子都是云容恩的话。

是了,云家怎么会花那么大的精力来逼迫自己嫁过去。如今柳家落魄,还是孙家的死敌,云家作为孙家拐着弯的附庸,肯定要离柳家远远的,更不该煞费苦心设这个局。

且还给她找了个长相俊美的天阉之人。

呵呵,秦孟仁,你真是看得起我,人在千里之外,还在操控我的婚事。

柳翩翩觉得心里一股愤怒之意在腾升,她想冲到秦孟仁面前质问他,她已经逃了上千里,他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难道那六年的情义都喂了狗吗。她甚至想拎着烧火棍去把秦孟仁痛打一顿,因为你的念念不忘,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和屈辱。

这就是你对我的好,这就是你的情义,难道此生此世你都不肯放过我吗,难道非要我死才行吗?

谢景元走到柳翩翩面前时停住了脚步,他惊愕地发现柳翩翩脸上都是泪水。

从认识她到现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掉眼泪。

抄家、退婚、流放、被逼婚,她都咬牙挺了过来,今日却这样失态。

她哭得悄无声息,眼泪顺着眼睑一滴一滴往下掉,顺着脸庞低落在地上。

但她还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西厢房,她伸手撩开帘子,木然地走了进去。

谢景元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撩开帘子跟了进去。

柳翩翩转过身看着他:“你不去送客,来这里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

谢景元往前走两步到她跟前,用最温和的语气道:“你,你别哭,云容恩跟你说什么了?你仔细跟我说说,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柳翩翩垂下眼眸:“你没法帮我,往后你离我远些吧,别连累了你。”

谢景元听到她说这话就来气,狠狠地呸了一声:“老子是怕事的人?你不说老子怎么帮,你快跟我说,要是姓云的欺负你了,我去把他打成肉酱。”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抬手捂住了嘴,一声声破碎的哭声呜呜咽咽从手指缝里漏了出来。

谢景元急得团团转:“你,你先别哭,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哎呀,那行,你先哭,哭好了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头柳家兄弟几个也急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谢景元转着转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铁青着脸问柳翩翩:“是不是,是不是秦孟仁那个狗贼?”

柳翩翩仍旧在哭。

谢景元气得一脚把旁边的小圆凳踩扁,然后道:“你别哭,这个仇我会替你报的,你仔细跟我说说这中间的缘由。”

见她哭得止不住声,谢景元只能下猛药:“你哭什么,他这会子说不定正跟赵家三姑娘新婚燕尔呢,你哭个屁哭,他哪里值得你为他哭,你哭得再狠他也不会娶你。”

柳翩翩本来心里就非常愤怒,闻言抬头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二人认识这么久,谢景元第一次拿秦孟仁的事儿讥讽她。

谢景元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见她发怔,又来了句更狠的:“你哭他才高兴呢,看吧,那个女人被我退婚了,心里还惦记我呢!”

柳翩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抬起手指着谢景元骂道:“我哭我的关你屁事,你给我滚出去,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谢景元心里松了口气,还知道骂人就好:“我就不出去,你不跟我说我就不出去,你快跟我说,回头我替你报仇!”

柳翩翩见他耍无赖,再也不顾他是什么六品官,指着他骂起来:“你是我什么人,你要替我报仇,你怎么报仇,你一个边城六品小武官,你能替谁报仇啊,你能保住你自己就不错了!”

谢景元呵一声:“怎么,我不能替你报仇?那谁能替你报仇?你哥?他自己都在苦海里挣扎着呢。我怎么就不能替你报仇了,你都住到我家里来了,这会子又嫌弃我是外人了对吧,嫌弃我官小啊,你又不嫁给我,我升官有个屁用啊!”

他说完这话后自己立刻停下,因为柳翩翩正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