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之吕布再世

第一八四章 愿他日相见,不必再起刀兵

 当天夜里,郡守郭蕴在府中摆了大宴,给将军们庆功洗尘。

 所有校尉以上的将军都去了,唯独吕布没去。

 一来是他不喜欢这种社交应酬,二来嘛,小别胜新婚,更何况吕布还是新婚没两天,就奔赴了战场。

 久别重逢的小两口依偎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温言甜语。

 吕布疼媳妇儿,这似乎已经不算是什么大秘密了。

 几天过后,一封诏书从洛阳传至了并州。

 这一天,吕布正在院儿里的胡凳上坐着,手中捧了碗热气腾腾的小粟粥。

 他看着满院儿的花花草草,瓜瓜果果生机蓬勃,惬意十足的同时,不禁有些感慨:到底还是自家好啊!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

 严薇从屋子里迈出门槛,手中拿着两张刚刚做好的饼。

 吕布瞧见后,立马放下手中碗筷,上来搀扶着她的小手,顺势将背后的氅(chang)衣披在严薇肩头,满是关心道:“薇娘,你怎么出来了?外边儿天冷,快回屋里歇着。”

 严薇还未开口,便又听得吕布紧张兮兮的说了起来:“小心些,注意脚下石子,慢点走,可别摔着。”

 这模样,哪还像个铁骨铮铮的将军。

 看着吕布那关怀备至的紧张神情,严薇忍俊不禁,抿嘴轻笑起来:“妾哪有那么娇贵。”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涌出的甜蜜,却是比吃了蜜糖还甜。

 吕布不在的这段日子,是丁氏母女一直服侍严薇的饮食起居,勤勤恳恳,从未有过半分怨言。

 但也不能老让人家来照顾不是。

 等过几天发了饷钱,就去雇两个手巧的丫鬟。

 吕布如此想着,就算高顺浑不在意,他心里也总归过意不去。

 负责村庄守卫的赵庶走到院门口,他站在门外,朝吕布禀道:“将军,朝廷那边来人了。”

 吕布点了点头,暂先将严薇扶回屋内,然后快步走至门口。

 “吕将军,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宣诏的来使脸带笑容,率先打起了招呼。

 吕布仔细一看,来人竟是数日前在成宜宣旨的同一个人,黄门侍郎许歇。

 吕布点头算是回应,他对许歇的印象并不算差,起码不像见过的那些达官显贵,不是趾高气扬,就是狗眼把人看低。

 许歇一行人的到来,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质朴的村中百姓脸朝黄泥背朝天,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哪见过这种阵仗,那些陌生来人锦衣带刀,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所以即使心中好奇,村民们也没敢上来瞧探热闹。

 吕布将许歇一行人迎入院内,跪地接旨。

 诏书中的意思简单明了,吕布驱逐鲜卑有功,不负众望重扬汉威,封度辽将军,兼任使匈奴中郎将。

 度辽将军的主要职责就是驻守五原,银印青绶,秩二千石,说是将军,其实也不过是个高级点的杂号将军罢了。

 使匈奴中郎将,则是负责持节出使、监护匈奴等异族动向,同那些胡人进行往来交流,宣扬大汉国威。

 这两个头衔说好听点,是将军、中郎将,说难听点,就是被朝廷遗弃,放逐到了塞外边疆。

 吕布双手捧过诏书,又将天子剑奉上。

 战争结束,自然该将此剑交还天子。

 待到吕布起身,许歇悄然将他拉至一旁,低声说道:“吕将军,有些话,本来我不该讲。但冲你能将鲜卑人赶出大汉疆域,我便敬你是个真正的英雄男儿。”

 许歇话里有话,吕布便拱了拱手:“布驽钝,还请侍郎明示。”

 许歇犹豫了少会儿,像是下了极其重大的决定,他将声音再度压低,把自个儿所知道的内幕全都告知了吕布。

 当初天子在西苑得知大胜鲜卑时,喜形于色大喜过望,连夸了吕布数遍,又拟旨封吕布为征北将军,加都亭侯。

 只是后来不知怎地,又撤成了度辽将军。

 若说这其中没人捣鬼,傻子都不相信。

 十常侍的韩悝死在了并州,尽管上报的奏疏中写的是,英勇阵亡为国捐躯。

 但同气连枝的十常侍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将这视作是吕布对他们权势的蔑视和挑战。

 再加上先前就有过节,若非吕布这回立下大功,定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以为,只要吕布活着,就总会有办法,让他人头落地。

 走的时候,许歇悠悠的叹了口气,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吕布,光有赫赫战功是没用的,要会‘做人’才行。

 并州刺史丁原上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并州。

 许多人对这个声名不显的新刺史翘首以盼,部分世家也在第一时间向这位新任的刺史抛出了榄枝,想借此一飞冲天。

 不过据说当初任命的刺史人选并非此人,而是河东太守董卓。

 至于为什么会换成丁原,这其中的缘由,外人亦是难知。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汉鲜大战结束,徐荣方悦等将军们亦要返回各自的驻地。

 再过几天,吕布也要动身去往五原。

 临别之际,吕布单手提着酒坛,在郡城的南门,跟这些河内、河东、洛阳的将军们,逐个饮酒道别。

 “吕将军,你是个真正的军人,徐某一生未曾服人,你是第一个。”徐荣端起酒碗同吕布碰了下,一饮而尽。

 吕布与徐荣交流的次数很少,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徐荣的好感。这个时刻保持着威严气势的男人,治兵作战皆很是了得,只有他率的五千骑,几乎完好无损。

 “有缘再见。”吕布说着,走到了河内军的面前。

 雁门关之后,是河内军撑起了整个战场的主力,也属他们伤亡最重。来的时候赳赳昂昂五万儿郎,如今回去,仅剩七千不到,怎能不令人潸然落泪。

 吕布将碗中酒水倒入地里,雄浑喊道:“吕布,敬所有英魂。”

 在场将士闻言,皆将手中酒水洒入土地,以慰告那些阵亡的汉家亡灵。

 方悦骑马路过吕布身前,将梨花枪搭在吕布肩头,也许只需一记斜刺,就能轻松取走吕布性命,“吕布,下次再见,我一定可以击败你,等着罢!”

 说完,收起梨花枪催马往南走去。

 相比其他将军,李傕最为干脆,他拎起酒坛直接大灌了起来,随后又扔回给吕布,带着三两分的醉意说着:“吕奉先,找个时间去跟我家主公认个错,没准儿今后咱们还能成为朋友。”

 董卓的脾气李傕再也清楚不过,虽然暴戾嗜杀,但也爱才,只要吕布肯低头,董卓定不会为难于他。

 他能说出这话,就说明心里已经认可了吕布。

 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聚齐在一起,走过风风雨雨,驰骋沙场并肩作战,将性命交由彼此,生死与共。

 男人的友情义气,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妹夫,我也该回西凉了。”

 严义上前拍了拍吕布肩膀,“替我照顾好小妹。”

 “二哥,多留些时日吧,薇娘很难才见你一面。”

 吕布出言挽留,最后命悬一线之际,若非严义带着西凉甲骑到来,输的就会是他们。

 严义也很想留下,但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番行动未作通报,就率军急行出来,回去怕也是逃不掉一顿责罚。

 望着这些渐渐远去的身影,吕布心中五味杂陈的同时,竟也涌出一股莫名的预感。

 他低声念叨着:只盼来日,不要沙场对阵才好。

第一八五张 五原郡守

 在徐荣等人走后,曹性望见严家的四公子竟也跟他们一块儿往郡城方向,不由有些纳闷儿:“严信,你不回上党,跟着我们作甚?”

 相貌儒逸的青年笑了笑,“曹将军,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

 曹性因射杀扶图禾有功,升了裨将军,高顺宋宪魏木生等人,也都尽皆升作校尉。

 尽管是排在将军衔的最末位,但曹性如今可是正儿八百的将军了。与宋宪魏木生这些‘校尉将军’相比,还是要稍稍高上那么一两阶。

 也正因如此,曹性这几天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碰见宋宪等人,就轻咳上几声,拿捏起嗓子,示意几人该向自个儿行礼了。

 这翘着尾巴快要上天的嘚瑟模样,自然令宋宪等人极为不爽,心里恨不得立马将他拖到个没人的僻静地方,狂扁一顿。

 为此,戏策昨儿还揶揄玩笑过他,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了。

 曾经的地痞流子对此倒是满不在乎,他本就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原本觉着吧,有生之年能够混上个军侯,就可以偷着乐一辈子。

 如今成了将军,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

 吃水不忘挖井人。

 闲暇之余,曹性也不忘请戏策喝了好几壶酒。

 喝酒的时候,戏策问他,还记得曾经在崞县说过的话吗?

 曹性一头雾水。

 当初在崞县,曹性无心救下戏策,这是因。

 今日还他一个将军,这是果。

 世家公子哥如今也要管自己叫将军,这让曹性内心的虚荣感得到了极大满足。

 他撇头看着严信,咂巴两下嘴,“怎地,难不成你也要去五原?”

 严信见他不信,摊开手掌。

 身旁的魏续从怀里拿出檄文,放到严信手上。严信又递给了吕布,笑着说道:“朝廷给了个五原郡守的官职,今后还要请妹夫你,多多关照才是。”

 吕布本还担心会不会和新任的太守发生冲突矛盾,在得知是严信后,由衷的说了声:“谢了,四哥。”

 五原郡现在的情况很是糟糕,毁的毁,烧的烧,没有一处县地是完整的。哪怕附近毗邻的云中、朔方都要比五原要强上百倍。

 以严家在并州的势力,随便动动指头,就可以把严信安排去个富庶的地方为官,大可不必去到五原这个最为苦寒的地方。

 唯一能解释这点的就是,严信想要帮他。

 然则五原郡的灾后重建工作,并非想象的那般简单。

 首先摆在眼前的两个重大难题,一是百姓,二是军队。

 鲜卑人多年的南下入侵,致使五原郡本地百姓十不存一。

 没有人,重建工作就没法展开。

 当天下午,严信于雁门郡内,紧锣密鼓的进行了百姓征集和士卒招募。

 当然,这个也是提前得到了刺史丁原和当地郡守郭焕的许可。

 五原郡贫苦,又连年饱受战火。

 除了从云中郡迁来的那批百姓,其他郡县的乡民大多都不愿随同前往。

 最后还是严张两家出力,给严信凑足了三万汉民。

 与征集百姓的困难相比,士卒招募倒是显得尤为轻松。

 前来应召入伍的男儿,排起了长队,远比想象中的要多。

 人的名,树的影。

 吕布是并州乃至大汉朝的英雄,能在他手下当兵,自然也是一件极为光彩的事情。

 不少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死囚、游侠儿,皆为吕布的骁武和气度所折服,也都报名从军,愿意追随。

 临走的前一天,吕布在院儿里帮严薇收拾起那些花花果果。

 能带走的,都装进了木箱。

 他看得出来,薇娘很舍不得这里。

 毕竟这是他们成亲的地方,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家。

 但,没有办法。

 吕布暗暗攥紧拳头,有时候他真想辞官而去,什么都不管不顾,当个山野农夫,陪着薇娘和孩子,和和睦睦的过一辈子。

 然而,他不能!

 戏策说的没错‘贫贱夫妻百事哀’,纵使他可以过苦日子,可薇娘呢?

 堂堂的世家千金小姐,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难道就是为了跟自己吃糠咽菜?

 她身上的襦裙破旧灰白,缝缝补补了好几处,都不舍得买件新的。

 吕布看在眼里,心中酸涩的同时,他亦告诉自己,一定会让薇娘过得比以前更好!

 种在心间的种子,悄然萌出了新芽。

 收拾完衣裳被褥的严薇从屋子里出来,自家男人又坐在院子里发呆了。

 这个令鲜卑人胆寒,让百姓们夸赞的大英雄,似乎总有许多想不完的事情。

 得知严薇想去村子里看看,吕布并没有太大的诧异,他主动弯下身子,语气温柔:“来,我背你。”

 严薇轻轻摇头,说想自己走走。

 吕布便不再坚持,握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十指相扣。

 小两口在村子里走着,途中遇到不少的熟悉村民。

 吕布向他们打起招呼,而村民们却不再像以前那般笑容淳朴的热情回应,而是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直到吕布从他们面前走过,才敢直起头来。

 甚至连村子里那些叨叨不停的妇人们,也不再熟络的喊着严薇吕家娘子,而是怯弱的叫一声将军夫人。

 吕布刚来村子的时候,村民们以为他只是个百夫长之类的小小军官,所以那时他们可以尽情的和吕布胡侃说笑。

 而现在,眼前青年的笑容依旧温和,可是他们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大汉尊儒以来,尊卑贵贱的思想,早已深深植入了这些底层百姓的灵魂骨髓。

 “先生说,我这面相,终有一天会成孤家寡人,原先我是不信的。”吕布的语气略显苦涩。

 感受到吕布心中的那份凄凉,严薇的小手不由紧了几分,小声安慰起来:“不会的,至少还有妾身,和曹将军他们,会一直陪在夫君左右。”

 村前的溪流结了小小一层薄冰,六七个顽童正在河边玩水。

 原本嬉戏的他们望见严薇后,顿时开心的喊了起来。

 严薇笑着回应起这些小家伙们,并叮嘱他们可别摔到了河里。

 整个有溪村,只有严薇最受这些小家伙们的喜欢。

 望着这些活泼的顽劣孩童,吕布轻柔的抚摸着严薇稍稍鼓起的小腹,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满满的幸福和期盼。

 是男孩呢,还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