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束缚
15 束缚
15 束缚
严冰摘了眼镜语靠到椅子上，对着冬天的阳光眯了眯眼。
一份报纸，一杯茶。空气中已经可以嗅到春节的味道，于是眼看着又一年将要过去。时间过得这样快这样平坦，他几乎要忘记现在是第几个年头了。
端着茶杯的左手一直闪着温柔的光芒，他怔怔瞧了好久，才细细地摩挲起来。这个戒指是秦陌去订做的，戴起来并非不合适，但当时他们觉得无须那样招摇，便只是当成了坠子戴在胸口。
旋转。因为长时间未曾取下，那一处皮肤留下了淡淡痕迹，从未见过阳光的皮肤，滋生出的苍白印痕。
戒指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陌”字，清晰如初。而另一个刻了“语”字的戒指，已经和泥土混成一块了吧。
戒指最初就是取了“禁戒”之意，只要带上了，便代表着被束缚。这或许是人们喜欢用的心理暗示，害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便赋予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如此厚重的意味。
可若是真到管不住自己的那一刻，又有什么能束缚住呢？
“大伯，看我画得好不好？”
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蹭过来，高举自己的杰作。
小孩子是最不记仇的，隔天再见面，便又在他身边活泼撒娇如初。
“画了什么这么得意？”严冰语把她拉到怀里来，戴上眼镜好好看了看，不禁笑弯了眉，“诶挺不错，比起以前来强多了，行，大伯没白培养你！”
“当然啦，我以后可是要做画家的！”小家伙雄心壮志，爪子伸到严冰语的鼻梁上，“大伯，你的新眼镜好漂亮哦。”
挑了眉，“是吗？”
“嘿嘿。”她吐舌头，忽然一个激灵挺直了背，看到新大陆似的，“大伯我发现你越看越帅啊！是的是的，你变帅了！”
“我本来就很帅吧。”眼角一提，漫不经心信心满满。
小家伙暂时不敢反水，只能扭动着，“可是现在越来越帅了嘛，换了眼镜，剪了头发，你现在到街上去一定有好多漂亮姐姐来围观。”
严冰语脸上肌肉些许抽搐，“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以后别乱用搭配，围观这个词不是用在这里的。”
小家伙哪管什么配不配，注意力还集中在刚才的对话上，冷不丁冒出来个问题，“大伯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哇？柳阿姨说过了，谈恋爱的人会特别注意打扮。”
柳晓悠都教这孩子些了什么啊，严冰语大感头痛地板起脸，“小秋儿啊，你这种理解是不对的。人不应该老注重外表的装扮，心里美才是真的美知道吗？”
“啊！我想起来还有唐诗没有背，我去看书啦。”小家伙夹起画板一溜烟跑了。如果不赶快跑，大伯又要开始啰嗦，她才不要自虐呢。
严冰语无奈地垮下了肩膀，他曾经觉得自己对孩子挺有一套，但这小家伙越长大越让他对自己的方法感到怀疑。
那天没扛住年轻人的耍赖撒娇，在选了眼镜之后还是去剪了头发，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时，他几乎都睡了过去。但效果似乎挺好，年轻人给他挑的镜框时尚而简约，比起从前那副的确精神了许多，头发剪短了不少，没有烫也没有染，竟然也十分自然好看。
好看是那人说的，严冰语只是觉得自己看上去大概年轻了几岁，也多了几分明朗少了几分萎顿。回来时遇到柳晓悠，女孩子当时就愣住了。
她当时笑得又苦涩又欣慰，“我劝你剪你不肯，他说几句你心就软了，早知道我也多撒撒娇就好了。”
“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柳晓悠不正视他，“昨天晚上他给我电话含含糊糊的，你们肯定有什么好事儿瞒着我。”
严冰语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尴尬地笑一笑。
“严，挺好的。你不是担心头发短了会遮不住那只眼睛吗，可现在看也没什么问题嘛。你总是想这想那，其实想再多都是白搭。活得随性点儿不好么，人一辈子这么短，再不好好抓着握着，转个身可就过去了。”
女孩子留下那么几句话，似乎比他还洞悉人生似的。
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把严冰语从思绪中给拉了回来。有他号码的人并不多，会对他短信骚扰也就那么一两个。他心情微妙地拿起手机，打开信箱时却有一丝预先埋伏的失落。
果然，只是一条广告短信而已。
他盯着手机屏幕，直到背光灯熄灭。
自从那天分手后，年轻人似乎就再也没有同他联系过。
幼儿园放假比起学校来晚了些，这也是为了满足那些忙于工作的家长们的需要。当家里有个孩子，你会发现时间一下子拘谨了许多，尽管劳神，但小家伙们带来的东西，远远多于你的想象。
至少，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严冰语想他也许没办法像现在一样满心平静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大伯，卖糖的在那里！GoGoGo！”坐在推车上的小家伙屁股安了图钉似手舞足蹈，完全没考虑她现在所处的境地。
因为等着小秋儿放假才开始置办年货，所以不可避免地就与采购大军碰到一块儿了，大妈大婶们倾巢出动，热闹得让人耳朵疼。爱瞎跑的小孩儿稍不留神就会搞丢，超市倒是有提供给幼儿乘坐的购物车，只是小秋儿这岁数和体形恰好处在比较尴尬的阶段，严冰语便干脆把她拎到购物车里，货物一般地推着。
她喜欢吃大白兔和巧克力，一到目的地，便可着劲儿给自己的库存添砖加瓦，直到严冰语喝住她为止。
“你正换牙，吃这么多糖小心长不出牙齿来！”一开口便是家长们惯用的胡编乱造吓唬的伎俩。
不可否认这招很管用，小姑娘们都挺爱美，顶着张漏风的嘴已经很烦恼了，如果牙全没了，那还了得。至于没有牙不能吃饭则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了，拿到手上的东西也舍不得放回去，于是很机灵地想了退路，“大伯，其实人家是给你拿的嘛，我知道你也喜欢吃甜，买回去咱们一块儿吃！”
说完，还扬起天真无辜的笑脸，任谁都不能再拿她怎么办。
“哟，我这是养了个孝敬的孩子啊。”严冰语拍拍她的小脑袋，“行，咱们再去别处转转，这里到此为止。”
刚推着车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小秋儿喊了，“大伯快看，那不是上次见过的苏茵姐姐吗？”
苏茵正挽着个高瘦温良的年轻男人，两人有说有笑，不像购物倒像是来散步的。
“人家姐姐正忙着呢，咱们就不过去……”
严冰语还未说完，小家伙就嘴儿甜的喊了，“苏茵姐姐！”
苏茵看过来，一下子认出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小秋儿，和大伯出来买东西啊。”
“嗯。”小家伙点点头，很好意思地对着苏茵旁边的陌生男人叫了句，“哥哥！”
“嗳。”年轻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苏茵姐姐，殊城哥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啊。”
这小东西很不识相地冒出来这么一个问题，严冰语立马扯了她的辫子，插话道：“今天人真多，你们出来买什么？”
“苏家伯母来买东西，我们是过来当搬运的。”年轻男人依旧笑着，并且挺识趣地道，“你们先聊聊，我过去看看伯母的东西买好了没。”
待到男友离开了，苏茵瞅瞅被揪住辫子瘪着嘴的小姑娘，忍不住弯腰想逗逗她。
“小秋儿，干嘛看到我就问顾殊城啊。”
小秋儿是情商多高的人，犯过一次的错误自然不会犯第二次，回答什么都不妥，她干脆歪着小脑袋装傻。
看到小家伙不吃逗，苏茵摸摸她的头，直起腰对严冰语笑道，“这么说起来，我倒也有好多天没见到阿城了，和他分手以后我们便来往得少了，他一直挺忙的。”
“应该是忙吧。”严冰语淡淡微笑，“那孩子有时候不太懂事，我做叔叔的也没有尽到做长辈的责任。不过现在看到你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
“叔叔，他不是不懂事。”苏茵坦然道，“他知道怎么样对大家都好，要是我们两个硬捆在一起，这辈子肯定会过得很无趣。不过啊，我和他在一起好几年，他每天除了摄影还是摄影，那天他告诉我他其实一直喜欢别人的时候，我实在吓了一跳呢。”
她凝神想了想，又问：“对了叔叔，阿城在这里似乎就你一个亲人吧？”
严冰语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嗯，貌似是吧。”
“马上就过年了，他一个人过也怪孤单的。也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有没有追到，别看他平时没个正经的样子，其实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谁要是被他喜欢上啊，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苏茵并不晓得她口中那个幸福的家伙就是眼前的男人，她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有些话多了。虽然是长辈，可是眼前的男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看到就会不由自主随意起来。
“他不回他父母那里吗？”
“大概不吧，他说过要留下来拍摄春节特辑的。”
严冰语看着女孩子惋惜的表情，不知怎的就冒出一句，“没关系，到我家过应该也挺热闹的。”
“也是啊。”苏茵自顾自笑笑，“他很喜欢叔叔你呢。”
“大伯，咱们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啊，拎起来好累！”破例当了劳动力的小秋儿满腹哀怨的哼唧着，时不时紧一下要从手上滑下去的塑料袋。
“只是让你从电梯拎到家门口，有你这么夸张的吗？”严冰语伸出自己也拎了袋子的手，“算了，拿来给我提吧。”
小家伙本来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此刻立即笑得讨好，“小秋儿是个孝敬的好孩子，不怕累！可大伯啊，就算要给哥哥也买一份也没必要买这么多啊，哥哥又不是猪，能吃完吗？”
“你管他能不能吃完。”就算在小孩子面前，严冰语也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快走吧。”
进了走道，一眼就看到家门口站了个人，背对着他们，不安地踱来踱去。
小秋儿跑上前，“阿姨你找谁啊？”
那女人背一僵，缓缓转过身来，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小家伙。
几年时光，她依旧美丽，似乎还多了一分成熟和沧桑。
小家伙扬起和眼前女人脸型十分相似的小脸，困惑着继续问。
“阿姨你是找我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写作最近真的让我感到很痛苦。
我只希望能够坚持到给叔一个完满结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