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天神
第193章 天神
“带我上去！”白月发出嘶吼，嘶吼声是破音，除了我能听见，别人听不见。
“等一等，我想知道白冥要做什么。”我眼见明珠被胖磊支开，到场外去往堆放香烛的地方取东西，明珠聪明，绕过大堆的箱子，向我这边走来。明珠不在场地里，我的心就放下许多，她这个人就是太好心，什么都想要去帮帮忙，容易被人利用。
明珠快速的跑到我身边，看见我扶着的白月，她吓得倒退了几步，白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远处的白冥，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干瘪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是师父，那个人是谁？”明珠从我手上接过白月扶着，低声问道，“上面那个人，是白冥？”
“我媳妇真聪明。”我说，“这都被你猜到了。”
明珠警惕地说：“他来做什么？要不要告诉胖磊和其他人？”
“胖磊和白冥那是死对头，难道胖磊没有感觉出来这个人是白冥而不是白月？白月吃了胖磊给的丹药，应该恢复成什么样子，胖磊一定清楚。他之所以没有挑明这个人的身份，一是对方的意图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二是，他也有自己的意图。明珠，你师父就在这里了，你不要再去祭坛里。”
“可是……”
“胖磊让你出来拿东西，那就是要你离开祭祀场地，到我这里来。他故意支开你的，我觉得他是在还我一个人情。他故意放你出来，你还去干什么？”
“那我扶着师父在这里陪她。师父，你别着急，我刚才在里面，听到起坛的法师在说，各方的神灵都请不来。一会儿要是再请不来的话，大家就会怀疑台上的这个掌门是不是有问题，到时候，不用我们揭穿，他就自己暴露了。”明珠说，“他来了，怎么不先见师父，要去台上冒充师父呢？”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道：“白大师，是你要选阿宝做掌门的？”
白月摇摇头。
“那就是白冥了。明夜说，阿宝答应了白大师做新掌门，明夜还在生气呢。”
白月再一次的摇摇头，愤怒地说：“白冥不认识阿宝，他也不会说，那一定是……是阿宝自作主张，她是看我不行了，钻空子。”
“阿宝不是那样的人。”明珠急忙给阿宝辩解，我看了她一眼，明珠就不说了。
密集的锣鼓声中，神坛上的胖磊像一个小丑一样跳来跳去，白冥手上举着香，恭敬地站着，面向鸟兽拜祭，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
我突然想，白冥和胖磊一个是阴阳和事佬，一个是被众人唾弃的道人，两人本来就不合，不可能没有认出对方，要是各自心怀鬼胎，力量不往一处使，怎么能请得动神灵？
请不动神灵，神坛会变成两个人斗法的地方。
如果斗起法来，里面的人都不是他们的人，两人会不管不顾的大战一场，那就可怜了白月门那些无辜的弟子们。
“让一让……”
我们的身后，传来一个非常苍老的声音，同时，我感觉到一阵暖意。
转身一看，一个驼背的老太婆，手里拿着一大束情人泪，眯着一双干涩的眼睛，想从我们站立的地方经过。
“花婆婆，你也来了？”明珠赶紧给让出一条道，一只手顺便扶了扶老太婆，老太婆低眉顺眼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她走过，一阵暖风也走过。
这个老太婆，就是大石头旅馆里扫地的那个老太婆。她怎么也到了这里？
在大石头旅馆里我和楚江感受到了明显的暖意，现在可以确定，是这个老太婆发出来的。
我记得当时我和楚江离开旅馆的时候，老太婆还在那里扫地，佳瞳坐在台阶上，看着老太婆，佳瞳当然是早就发现了，她就像在沐浴阳光一样，享受着老太婆身上的暖流。
老太婆绕着祭祀场地走了一圈，低着头怀抱着大束情人泪，没有人注意她。
“明珠，那个老太太你认识？”
“她叫花婆婆，是蓬莱镇最老的人，她无儿无女，精神也不正常，靠给胖磊的旅馆收拾卫生换取食物，昨天我们来这里，她也跟着来了，没有人理会她，晚上还是我给她一点东西吃。”
“你和花婆婆有过接触？”
“什么叫接触啊？我就给她一点吃的而已。”
花婆婆走了一圈之后，慢腾腾走上小路，准备进入丛林。
“明珠，你照顾好你师父，我有事离开一下。”
“你不会逮住花婆婆问事吧。”明珠苦笑，“花婆婆精神有问题，你问她什么，她能说点什么给你？一道啊，你真是病急乱投医。别走，我们在这里守着师父，我敢打赌，神坛上面的人再过几分钟，就会坚持不下去，因为他不是我师父，请不动蛊神来。“
我没有理会明珠的嘲笑，径直去往花婆婆离去的方向，好不容易才追上她，她在一棵开花的树下采花。
“花婆婆。“
我叫她，她一门心思的采花不理我，假装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花婆婆，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你心里跟明镜一样。我就想问问你，你明明在帮助我们，为什么又在明珠的身上动手脚？你就忍心让这里的人都出不去？”
花婆婆转身离去，到另一株树下采花，装聋卖哑。
“花婆婆，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帮助楚江走出困境的人，也是把明珠的身体封住的人，你就是那个在人间的天神。你是天神，为什么要看着这里一片混乱？天神不是来主持正义的吗？你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让这里的人都死在这里？”
“是，你说对了，我就是天神。但是，你又说错了，我不是来看这些人死的。”花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年轻很清脆，驼着的背直了起来，浑浊的双眼好像被揭开了一层布帘，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这身褴褛的装束下，装着的是一个年轻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和明珠明明可以打开这个封印，你这样做，是有违天道的！”
“什么意思？”
“我和明珠经过几世的轮回才走到一起，我们既然是阴阳人体符，走到一起，那就是上天的注定。既然是上天安排好的，你故意施加手脚，那就是有违天道！”
“有违天道？这里的人，有几个没有违背天道？凡人造神，难道就是顺应天道？神是造出来的？是一步就能登天的？简直是一个笑话！”
“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你们还不放过？”
“因果轮回，自己犯下的错欠下的债，上辈子没偿还，这辈子也要还。”花婆婆冷冷的说，“天神不是救世主。该他们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该自己解决。”
“你是在故意惩罚人类！”
“谁叫他们贪婪不知足！安安分分的做人，造什么神？神是那么容易就造出来的？”
原来花婆婆耿耿于怀的是千年前的造神计划。
“千年前的造神计划，已经让一个古国灭亡，你觉得惩罚还不够？”我问道，“你是没有见到地下祭祀场地里死去的人，他们都是在拜祭中死去，他们拜祭的难道不包括天神？几个造神师的错误，自当是造神师来承担，你们天神为什么要把错误强加给百姓，强加给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后世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大祭坛上生活的人，也被诅咒，死得差不多了！”
“那是因为他们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就是将你养大成人。”花婆婆说，“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太子旬经过一世轮回，照样是这样盛气凌人，假装心怀苍生。”
“我不是太子旬，我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见到天神，本来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你这样的天神，不见也罢！”
花婆婆笑着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要我们做天神的，心怀天下，原谅一切不可以被原谅的东西。那么我问你，要是封印被打开，所有的人都被放进来，那才是一场杀戮！你和明珠，将会被投进鼎器，白月门的人，一个都活不出去。”
“你的意思，你是在帮我？”
“我是在帮这里所有的人。有仇恨的放下仇恨，有贪念的放下贪念，想爱的人能爱，想悔过的人能悔过。”她说，“并不是所有的结界，都是地狱，有时候，那是思过的地方。一个人只有当生存都出现问题的时候，他才会放下身外的东西，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在生命与欲望之间，选择其一。”
我明白她的意思，就和金胖子说的一样，在六道里，这里的人各自掉进属于自己的领域，想要出去，那就要沉淀自己，放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三恶道里上升到三善道，最后升到天道，然后自然就破了封印。
可是芸芸众生，怎么会没有贪欲？就算是在六道里，也不能达到一致的精神高度。她这是在刻意的过滤每个人的思想，将每个人的思想统一成一样，成为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从这里出去之后，人们的心里再也没有那些贪念，再也没有关于那个古国的纷争。
想象是美好的，按照她的这种逻辑下去，能走出封印的人，都是纯粹的人，心里没有一点杂念，没有贪欲，甚至踩死了一只蚂蚁，折断了一根树枝，也会烧香拜佛忏悔几天几夜。
但是她怎么忘记了，封印之外还有大片的空间存在，还有更多的人存在？
难道做天神的，是要把所有的人分批次的赶到同一个地方封印起来，让他们在封印里沉淀自己，反省自己？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的冷笑道：“如果说千年前的造神计划是一个错误，你现在何尝不是在犯一个同样的错误？”
“你说我在犯错误？我可是代表着天界的权威！”花婆婆的声音里透着威严，她说，“天界难道有错？”
“你说古国的错误是一步造神，你现在所做的，难道不也是一步造人？你把这些人造成你们天神希望的样子，没有欲望，没有贪念，没有挣扎，内心一片纯净，无欲无求，那么这样的话，人类总有一天会停止繁衍，将会灭亡。那样就满足了你们的心愿，因为再也不用担心人类会造神，直逼天庭！”
“天庭难道会害怕人类？”她冷笑道。
“那就把封印打开，让这里的人自己解决问题！”
花婆婆不说话了，眼神犀利的看了我一眼。
“你终究还是害怕，因为五符都在这里，你害怕五符合一之后，真的有人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