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姜念兰不明白, 不在宣纸上作画,还能在哪儿?
楚南瑾没有回答,紧窄袖口拢至腕骨, 修长白净的指间夹着一只朱笔。
左右两侧窗户挂起厚帘,不仅透不进冷气,还遮住了光线, 微暗的静室内, 唯一的亮堂是小娘子细腻肌肤上的莹白。
身上的衣物堪堪遮住一些重要部位, 姜念兰却不觉得冷, 反而觉得一道灼热的视线将单薄的衣料烧了起来,燎起火势。
可当她抬眼时,哥哥眼底平静沉寂,好似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念兰喜欢什么花?”
姜念兰不识得花的品种, 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桃花。”
她只认识桃花。
楚南瑾取了她鬓发上的珠钗, 三千青丝散乱在软枕上,指间夹着的朱笔一转,稳稳地横在她**空气中的肚脐上。
“别乱动,莫让这笔掉了下来。”
说罢, 他踱步走向大门, 少顷, 屋门半开,递进来一个陶土花盆。
花盆栽种的, 正是桃花。
饶是姜念兰不懂, 也知晓冬天是开不出桃花的,惊讶地张大双眸, 直勾勾地盯着陶土花盆。
几簇桃花在枝头开得妍丽,粉得像女子面上的胭脂,又恍若朝霞簇生。
楚南瑾将花盆捧在手中,浑然天成的俊美容貌,衬得那盛景时期的桃花竟逊色三分。
姜念兰忍不住伸手,待触到娇嫩的花瓣,才发觉这原来是一盆仿真花。
“这仿真花做得好生逼真,就是把它放在我面前,我也分辨不出真假。”
光顾着说话,她却忘了肚脐上的朱笔,上下起伏的吐息间,朱笔咕噜噜地滚落在地,笔墨滴落,划开一道浅红的印记。
楚南瑾弯腰拾起朱笔,唇角噙着清浅的笑容,“哥哥方才可是和你说过,莫要让笔掉了下来。”
姜念兰自觉理亏,却又强词夺理道:“分明是哥哥吸引我的视线。”
“无论做何事,都要专心致志,方能做出成果,读书习字亦是这个道理。”
姜念兰被他说得羞愧,低声道:“那是我错了……”
“做错了,那便要受惩罚,哥哥不能总是惯着你,这对你的成长毫无益处。”
姜念兰张了张嘴,将讨饶的话吞了回去。
忐忑不安地想,不知哥哥会如何惩罚她,是抄书,还是像祭酒一样拿戒尺打板子?
楚南瑾但笑不语。转身从案上拿过一块墨盘,用掌心托着,撩起衣袍,在她跟前蹲下。
一阵酥痒从肚脐处传来,姜念兰绷直身体,莹润的脚趾头紧紧蜷缩,好似一只被抚摸头顶的猫儿,电流窜至四肢百骸,不自觉溢出一声轻吟。
楚南瑾看了眼放置矮凳的花盆,情绪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眉头因专注而紧拧着,随后在她肚脐边缘落下一笔。
只及半腰的上衣恰好方便他作画,朵朵妍丽的桃花盛开在那一圈小巧的肚脐旁,仿佛霞云朵朵,瑰色拢烟。
姜念兰全身的注意力都浓缩到了肚脐处,哥哥手上的朱笔、以及蘸的红墨也都是特殊材质制成的,和寻常笔墨不同,落在身上没有黏腻感,也不会因为她的颤动而墨汁四溢。
而这笔落在身上奇痒无比,好似一根羽毛轻轻搔过,让人心底泛起无止尽的涟漪。
她忍不住想,这次来行宫,哥哥到底专门打造了多少新鲜玩意儿?
“要专心。”
楚南瑾用笔柄抵了下她的鼻子,水汪汪的眼眸立刻浮起水雾。
“凝神屏息,做到心神合一,方能事半功倍。”
姜念兰听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哥哥说的话高深莫测,只要照着他说的去做,她总能变成一个聪明好学的小娘子。
“我不想别的了。”
她低下眸,才发现簇簇桃花不仅开在了肚脐旁,丛丛蜿蜒向上,枝头正伸向其他秘地,那处泛着薄粉的肌肤染着浓浓的艳色,而哥哥提起朱笔,为桃花开枝散叶……
不知过了多久,姜念兰眼底倒映着浮动的水色幔帐,神思却怎么也专注不起来了,她好似一朵绽放的桃花,整个身体都泛着粉色,脚趾头蜷缩太久,有些**,无力地垂落双臂,恍惚间却瞧见哥哥的神色。
她想开口控诉他也不专心,却发觉喉咙干涩,是阵阵颤麻后的虚弱无力,导致她无法出声说话,而她身上的衣物早就不像先前那般整齐,不知凌乱成何样。
雪白长衫沾满了朱墨,一片狼籍,楚南瑾眸色清润,却有暗影波动,藏着不可见人的滔天巨浪。
“念兰很乖。”
见小娘子没了说话的力气,在她后脑勺添了个软枕,让她舒舒服服地躺下,而后回到画架前端坐。
却久久落不下笔。
——
冬日天暗得早,不过酉时,天色已经完全黑寂了下来。
行宫多假山湖泊,一方好山水养出的生灵不少,姜念兰不知从哪儿逮了只小猫儿,玩得乐乎,那小猫也亲近她,翻着肚皮在她身上打呼噜。
玩累了,一人一猫躺在冰凉的竹椅上就睡了。
楚南瑾穿着件玉色长袍,身前是摞成一沓的竹简,将一颗饱满剔透的玉摸在手上,慵懒地支颐把玩,目光却穿过支窗,落在竹椅的一人一猫上。
白日乖巧地任他作画,一到天黑就撑不住睡觉的小娘子蜷缩成一团,安静乖软,比她怀里那只匍匐的小猫还要可爱几分。
忽然就很想吻住她那张香甜的小嘴,却终究没忍心吵醒。把玩着美玉,想起了一些过往。
从前,那些想巴结他的朝臣最爱往东宫送猫,道他温和亲善,应是十分喜爱这些有灵的生物,自以为地揣度。他回回微笑收下,转身却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扔给了宫人。
东宫有过许多品种的猫,一个个腮圆眼亮,旁人看见爱不释手,就连常守也会抱在怀中赏玩。
他却十分厌恶这不知分寸,时常爬到人身上的生物,他不喜旁人近他的身,就算是一只猫也不行。
眼前的小娘子算是例外,他看得顺眼,也稍微体会到了旁人戏猫时的心情。
他不知对他的这位皇妹到底是何感情,兴许是养得趁手,也不嫌麻烦,便一直养在了身边,偶然的逗弄无伤大雅,让他心情不错,却渐渐生了独占心。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门外的脚步打断思绪,楚南瑾将美玉攥在手里,嘴角的笑容冷了几分,大步跨过去,拉下竹椅前的帘帐,将声音隔绝在外。
大梵女推开屋门,瞧见眉眼温和的郎君正专注地往一块玉上刻字。
她孤身前来,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方才出声道:“太子殿下。”
楚南瑾停下手上动作,抬起头,“何娘子不是还有两日出关,今夜现身于此,可是有何要紧事?”
“我听闻一件事,迫切地想和太子聊聊,停留时间不久,便长话短说。”
“愿闻其详。”
“过问殿下的私事,是我逾矩。这帘帐后头的,可是永乐公主,太子殿下的皇妹?”
楚南瑾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并不隐瞒,“是,她睡着了,还请何娘子说话小声,莫惊醒了她。”
“殿下是否没听清我方才说的?永乐公主,是你的皇妹。”何娘子厉色道,“公主的房间在另一头,你虽是她的兄长,但男女授受不亲,公主不该出现在殿下的房里。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东宫之事我已有所耳闻,还请殿下规束行为,莫要逾越。”
何娘子自诩已看破红尘万物,但她却从未看透过太子,日复一日地覆着一张假面,旁人早已欲盖弥彰,太子却能面面俱到。她已不知晓他的行径哪些是本意,哪些是违心,若是换一名女子,她可以听之任之,只保自身清净,但是姜念兰不行。
但对于太子和公主之间的关系,她只认为是稍微亲近了些,堪堪胜过普通的兄妹之情,太子有自己的谋划和抱负,只要她掐灭这个苗头,太子会和皇妹保持应有的距离。
此事本不必她亲自来问,可她心底忐忑不安,若不来亲自旁侧敲击太子,她只会彻夜难眠。
却见太子默不作声地摩挲着手上玉石,不知在想着什么。
正在此时,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将案上的书简吹动得“哗哗”作响,一封竹简不堪骤风,无声地滚落在大梵女脚边,竹封脱落,露出里面的画纸。
“这画上的人是……”
何娘子正欲拾起画纸,楚南瑾神色终于有了波动,快她一步,画纸落入他手中,封存竹简,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何娘子猛地抬头,发现桌案上还有许多相同封口的竹简,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块,她心底涌上一股不安,却不知这股不安从何而起。
楚南瑾转过身,冷淡道:“一会儿孤便会让人将念兰送回,何娘子不必操心,你闭关事重,早日出关为念兰解梦,便早日了却皇上的心病。”
何娘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好,还请殿下记住我说的话。”
何娘子走后不久,江公公走了进来,问:“方才何娘子吩咐奴婢来接公主回房,不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被冷睨了一眼,立刻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楚南瑾撩起帘帐,竹椅上的小娘子仍睡得深沉,一点儿也没被外头的动静打扰。她怀里的小猫倒是醒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他。
忽然不屑地笑了笑,“皇妹又如何。”随即将猫扔到一旁,一手揽过姜念兰的腰肢,将她抱回榻上睡。
——
虽在皇城外,楚南瑾要处理的公务仍不见少,堆积成山的奏疏,疏漏一日,第二日便又垒起一沓。
捡了只小猫后,姜念兰胆子大了许多,常常带着小猫在院子里玩耍,楚南瑾忙于政务,陪不了她的时候,小猫就是她最好的玩伴。
她晌午睡了个觉,醒来却不见了小猫,急得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本想让哥哥和她一起找,但见哥哥忙得不可开交,便独自顺着泥巴上的猫爪印寻去。
她给小猫取了个名字叫球球,球球很聪明,已经识得自己的名字了。
不知走了多远,球球的爪印消失,她大声唤着球球的名字,放缓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才发觉自己走到了一条陌生的回廊,廊上飘着一股腥膻的恶臭气。
姜念兰捂着鼻子,那阵恶臭仍萦绕在鼻尖,令人作呕,寻找臭味的来源,她才发现回廊两侧晾满了男子鞋袜。
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膻气,便是从鞋袜中传来。
球球的爪印便是在这里消失的,她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一个力量小,还是先回去,再让哥哥派人一起来找球球。
绕了一个大圈子,却始终找不到回去的路,心急如焚时,视线内忽然出现球球雪白的身影。
球球躲在密林里,右腿似乎嵌着什么东西,警惕地匍匐着,听到她的呼唤,一瘸一拐地朝她奔来,姜念兰担心它腿上受了伤,便也朝它走过去,满心欢心地等着球球扑进她怀里,半路却忽然冒出一根叉子,将小猫的右腿狠狠叉住。
“喵呜!!!”
小猫惨叫凄厉,却招来了一阵哄笑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几名男子,生得贼眉鼠眼,满脸戏弄地瞧着叉子下拼命挣扎的弱小生物,生出一股自豪的征服感。
“这小畜生跑得可快,要不是咱们在它腿上嵌了根钉子,还真不一定能追上它。”
“大哥,上回那只猫让咱们烤着吃了,这回怎么弄?”
“就把它拿去剖肚吧,这小畜生,挠了老子好几下!今天非要给它点颜色看看……”
“咦,那里有位漂亮的小娘子……”
听见这话,几人将目光转到姜念兰身上,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天姿国色的小娘子,皆面露垂涎。
姜念兰感知到危险,恐惧地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人,她想拔腿就跑,可体力哪里敌得过几个壮汉,细嫩的胳膊在他们手下犹如豆腐块,一捏就碎。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像炸开了花,嗡嗡地疼,她知道她得立刻远离这几人,奈何体力悬殊。疼痛到了极限,无可抑制地高喊,男子发懵之时,张开獠牙下了狠口。
“原来是个疯婆娘!”男子被疼痛感醒神,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立刻就想去救仍在哀嚎的球球。
“原来这个小畜生是这个疯婆娘养的。”
几名男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虽然这小娘子很疯,但胜在脸蛋漂亮,身段也好,不由得舔了舔干燥的唇,这应该是个没人尝过的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