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之爱

第121章 烽烟再起

第121章烽烟再起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寝殿内,文康辗转醒来,觉得口干舌燥。

“来人,倒水。”

没人答应。

文康掀起帘帐一看,见殿内沉寂无人,只有白纱宫灯闪烁着昏黄。心里有些奇怪,值夜的人哪去了?

不对,这些日子他都是要昭华在值夜,他到哪里去了?

无端的,文康心头一阵恐慌,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披衣起来,也不叫人,只在寝殿转了一圈,不见昭华的踪影,又步出殿外,殿外月影铺地,花木扶疏,在夜风里轻晃,花枝暗吐芬芳,满院都是清雅淡薄的清香,安静平和如世外仙境。

庭院内也没有人,他在哪里?

文康愈发慌乱,不知所措,乱走一通,又到了库房院,进入昭华住的小屋。见小屋里四壁萧然,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人。一点人的气息也没有。

文康呆呆地坐在床边,心里一片空落落的,脑袋钝疼没法思索。

过得一会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文康呼吸一窒,期盼地望着屋门。一会儿,屋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文康什么也没说,把他紧紧抱住。

“陛下……”昭华叫了一声沉默下来,发现他在颤抖。

终于把这人抱在怀里,文康才平静下来,才觉得不对劲,发现昭华脸色惨白,全身发抖,胸前手上全是刺眼的鲜血。

登时,文康只觉心脏停止了跳动,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这两句。

昭华身上抖得更厉害,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我……杀了人。”

文康一颗悬着老高的心脏落回原地,原来是他杀人,不是人杀他。很快恢复了沉稳威严的君主样,沉声问道:“你杀谁了?”

“是……”昭华牙齿打战,“是……秦……秦……”

“秦寿?”文康醒悟过来,昭华性子和善,不会无故杀人,他杀了某姓秦的,八成是那个家伙。

“天热睡不着,我在小花园转转,没想到那秦大夫居然不知用什么方法摸进了寝宫,把我拖到假山石洞中,强行……”

文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他是齐国贵宾,我不该反抗,可是想起前头的事,心里实在又怕又恨……”昭华的声音愈发抖得厉害,“忍不住……”

文康镇静了下来,把他紧紧抱住,感觉到他的战栗无助,温言抚慰:“别怕,别怕,凡事有我。”

轻轻拍他的背,待他稍平静下来,放下他,道:“快把这衣服脱了,把血腥气洗了,你不是好干净吗?”

瞧昭华的样子也不能出去见人,文康出去命值守太监准备热水,又去寝殿找了干净衣裳。让太监把水放到小屋门外,自己亲自提进去倒入浴桶中。

温热的水令人放松,昭华的表情开始不那紧张了。文康帮他洗掉身上的血,裹上丝衣,擦干头发。看他眉头紧蹙,面带愁色,又劝慰:“好啦,没事了。”

“陛下。”昭华悲切切望着他,“秦大夫死在齐国皇宫,北骁国岂肯甘休,昭华犯了重罪,只得以命抵命,方能赎罪。”

“你有什么罪?”文康皱皱眉头,“都是那混蛋不好,敢侵犯你就该杀。凡事有我,自会保你无事。”

“可是……”

“别可是了。”文康打断他,“当初征卫国落败,兵凶战危,我还不是照样保得你平安无事,难道现在你不相信我?”

昭华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酸楚,如细针一下下刺着心头,说不出的难受。把头埋在他胸前,道:“我以为你生了气,不再要我了。”

“我是生你的气,对你很失望,但是不会不要你。答应要保护你一定会做到。”

“小康……”昭华在嘴里含着这两字,终于轻轻唤了出来。

虽然在猜测他的反应,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保证要保他平安,心里的感觉百味杂陈,这样的深情厚意,叫他如何能无动于衷?又如何能继续牢牢的关住心扉。

“放心。”文康只说了这两个字,慢慢抬起他的手,极温柔极认真地在他手下烙下一吻。

文康嘱昭华呆在小屋里不要出来。然后命郑无离去找几个妥当人,悄悄把秦寿的尸首运送出宫随便找个地方扔下,郑无离不敢多问,只得领命而去。

很快,秦寿的尸首在宫外一处娼楼外面被发现,负责都城治安的卫尉上奏说是与人争妓/女吃醋打架斗殴至死。

秦寿的侍从哪里肯接受这般错漏百出的说法,要说斗殴,他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分明有人蓄意杀害,一刀毙命。而且秦寿功夫很好,寻常眠花大少如何能奈何得了他?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他一般不会放松警惕让人近身。

所以怀疑对象锁定在齐国几个和他认识的人身上,一番查探后得知,那几个和秦寿相识的齐国人昨夜都在家里,都有不在场的人证。何况他们都与秦寿没有仇怨。

而且,秦寿最贴身的一个侍卫说,昨夜二更时分,秦寿独自出门被他发现,他要跟随被拒绝,秦寿只说受召去齐皇宫有些事,但是没说是什么事。夜里入宫,除了皇帝宣召还能有何事?而且他的指甲里的泥土是皇宫花园特有的红土,可见是在皇宫遇害无疑。

北骁国摄政王闻知爱子被害,雷霆大怒,命上卿大夫去齐国讨个说法。

大国使臣在本国遇害,而且又是齐国最重要的盟国的使臣,这是天大的事。许多重臣在宫内也有耳目,一番顺藤摸瓜查访,查出是昭华杀了秦寿。得知真相,许多大臣反应不一。

大将军公孙昌暗自窃喜,这下子昭华犯的重罪没人能护得了他。纪淳风吁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皇帝干的就好,把凶手交出去也算给北骁国一个交待了。何恬却是担心忧虑,皇帝恐怕不会这样爽快的交人,到时候君臣间又是一场风波。

皇帝听了大臣们七嘴八舌的建议,很干脆地下了决断:“那个秦寿色心大发,居然敢夜入朕的寝宫非礼朕的人,该杀。”

众臣目瞪口呆,大将军首先开言:“陛下,秦大夫是北骁国摄政王丞相的爱子,掌握北骁国军政大权,如今他的儿子死在我国,不给他个交待如何过得去?若是处置不当,只怕会燃起战火。”

大臣们纷纷点头附合,他们所忧虑的正是这个问题。

“要怎么给他个交待?”文康拧着眉头想了想,“送重金赔礼如何?”

“恐怕不行。”

“那就再割一些地和城池给他。”

“凭什么?”公孙昌生气地叫起来,“将士们在前方流血奋战保护的土地城池,凭什么白白割给别人?再说了,齐国与北骁是以骁齐山分界,要割只能割骁齐山以南的地,这一割等于把国界线向后推,骁齐山不再做为两国屏障,对于我国的安全是大害。”

“那就赔钱。”

“难道那秦丞相缺钱不成,他把国家都据为己有,北骁国君都被视为傀儡,哪里是用财宝可以打发?”

“那你想怎样?”

“陛下心里明白,首要之务是把那杀人凶手交出去,再赔礼道歉,送以重金,好好安抚对方。”

“朕知道你们是这意思。”文康站起来一拍桌子,干脆地撂出两字:“休想。”

退朝回宫,文康把这棘手的事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想来想去,命人拟旨,委派太傅何恬为齐国特使,携重金前往北骁国请求宽宥,维护两国邦交。

总之,他要保护昭华,他要实现让他不受伤害的诺言。

“陛下……”

文康被一声熟悉的呼唤唤过神来,扭头见昭华端茶过来。

“陛下,朝上是不是吵得翻了天?”

“那是自然,不过有朕在,他们翻不了天。”文康拉他一起坐在雕花宝座上。

“陛下把我交出去,也许可换来北骁国的宽宥。”

“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宽宥,那秦寿偷入朕寝宫欲行无礼之事,本来该杀。凭什么要朕做小伏低的去求人。”

“可是……”昭华犹疑一下,“北骁国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会燃起战火。”

“谁怕他不成?”

“陛下如此护我,日后可后悔?”昭华看着他,一双眼睛又汪着一泉碧水,似是要望到他心里。

“做过的事,我从不后悔,只除了那件。”文康把他抱得更紧,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件事一直是我心头一根刺,不敢碰不敢拔,也知道你一直为那事恨我入骨,想起征卫国时问你要怎样你才能不再怀恨此事,你说过除非亲手杀了污辱你的人。如今你已如愿,可愿意放下以前的恨了?”

昭华痴痴的看着他,只觉一股热液冲上眼眶,喃喃地说:“我已经不恨了,不恨了,可是……”

“不用可是。”文康摸摸他的头发,无所谓的笑笑,“你恨不恨我不要紧,只要我愿意守护,就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你要我的性命,我也会护着你。”

昭华又流下眼泪。

这个人的霸道,这个人的柔情,像无色无味的□□,不知不觉间被他一点一滴的渗入肺腑,溶化一颗坚如铁石的心,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已经离不开,舍不得。

“你不相信?”文康抹掉他眼角的泪,勉强笑笑:“不是发自内心的事,我也做不出来,我也不想说什么皓首相依不离不弃的话,正如你说,人总是会变的,什么情啊爱的,终是虚幻不可靠的东西,我向来不会拿自己做不到的事来哄人。我既然答应你厌倦后放你回国,答应过要保护你,自会守诺,你也要答应我,在此之前,放下前尘往事,开怀度日,不要让那些不愉快的阴影横在中间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既然你说我们之间没有未来,那么我们就把握现在,只要现在过得快活就行。”

昭华在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目光温柔带着忧伤,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何恬出使北骁国归来,带来不算意外的坏消息,经百般周旋,北骁国不肯接受财物赔偿,定要让齐国把凶手交出来正法。摄政王已经派义子秦福率十万大军陈兵边境,已经在易水关驻下,威慑齐国。

“什么?你要朕把昭华交给北骁国?”文康震惊地瞪着何恬,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何恬跪伏于地,“陛下,如今只得如此,方能平息北骁国的怒火。请陛下割爱。”

文康正要发火,大喘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缓缓道:“太傅,昭华入宫以来,受尽欺侮,你是极少数敢于怜惜他的人,一直视他为弟子般悉心教导,如今,居然提出如此建议,实在令朕难以相信。”

“陛下……”

“朕对昭华是怎样的心思,太傅也明白,所以去年这个时候,您还愿意成全,劝昭华辅佐朕建功立业。现在,他正在危难之际,你不救他反而落井下石欲置他于死地,其心可安?”

“陛下,臣是对昭华有怜惜之意,可是对国家更有忠爱之心。”何恬抬头看他,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如今的情势,北骁国定要昭华偿命,否则一场刀兵之灾在所难免,臣不能看着国家在错误的时间发动一场错误的战争,一旦我国与北骁开战,胜负且不论,只这元气大伤数年都补不回来。所以臣只得弃私情取公义,恳请陛下割爱。”

“朕明白太傅一心为公。”文康点点头,眼里也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朕意已决,不会把昭华交出去。太傅不必多说。”

次日,皇帝在朝上颁下虎符,命大将军公孙昌领率兵前往郴州守护国门。公孙昌极为不满,可是皇帝既然下令,不能违抗,北骁国已经出兵,身为大将军,不能不保卫自己的国家。所以,一个月之内集结了十万大军,一路开往彬州。

文康亲送大军出城,才放下心来。

寝宫内,昭华非常认真地看着桌上的沙盘,看得非常入神非常认真。

“你看出什么来了?”

昭华一惊,抬头一看是皇帝回来了,道:“我在看大将军出兵路线。”

“有什么不妥?”

“公孙大将军素来用兵入神,在列国享有盛名,他领兵自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军队。”

“怎么了?”

“人少了些。打仗关乎国家存亡,不可不慎,不打则已,一打就要倾尽全力,所以,臣以为若要取胜应该动用举国之兵。”

“这怎么可以?”文康拒绝。“举国之兵交给一人,不好。”

帝王多疑,全国之兵交给带兵的将军,等于把自己的性命和江山也交给对方,一般情况下都不会那么做。

所以,昭华也没说什么。

战况从前方传来,公孙昌率齐军与北骁军在荆门关展开大战,果然公孙昌不愧名将称号,一举击败北骁国大军,并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连连攻克北骁国五座城池。捷报传来,齐国上下一片欢欣鼓舞。

唯一忧虑不乐的是何恬太傅,廷尉不解地问他:“我军胜了,太傅为何反而忧虑?”

“我军这一胜,隐患更大。”

“为何?”

“本来齐国与北骁两国实力相当,北骁还略胜一筹,一旦开战谁也讨不了好去,战争拖得愈久愈是消耗国力。北骁国失去五座城池岂肯甘休,肯定还会加兵继续与我拼斗,而我国已得城池,又怎么肯把已经吃到嘴的好处再吐出来,所以这仗还会打下去。”

一旁的纪淳风听了直点头:“太傅说得也有道理。我们一起见皇上说明厉害。”

几位重臣再次求皇帝召见,陈述意见。

文康有些不解:“我军胜了,为何还要求和?该求和的是他们才是。”

何恬示意纪淳风奏报。

纪淳风上前启奏:“陛下,打仗是消耗极大的事。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筹备和运输都是大难题,十万大军所食,再加上战马草料,一天所耗就是巨万,每个士兵所需得要三个民夫来运,差不多用三十万民夫,再加上民夫所需口粮,这些消耗不得了。用了如此多的民夫,若不及早结束战争,来年必然影响春耕,田地无人耕种更会影响下一年的食用。另外开挖豹尾河所用已经用了民夫数万,粮食银钱消耗巨大。臣为司农大夫掌全国财政,想尽法子,实在难以筹措钱粮。”

文康听他详细算了一笔帐,确实难处很多。想了又想,道:“朕也不是好战之人,只要北骁国吃了这个亏后老实撤兵,朕也不追究。既然如此,朕就准许他们议和。”

何恬说:“陛下,既然肯议和,最好得拿出诚意,那昭华是不是……”

还没说完,文康不高兴地打断:“太傅这是什么话,如果打了胜仗,到头来我们还得照他们的要求把人交出去,那么国家威严何在,前方的将士不是白白牺牲?”

何恬劝不动皇帝,只得奉命再次出使。

不出所料,北骁国要求齐国交出凶手,退还占领的五座城池,把这条件带回国内,许多大臣表示反对。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夺得城池土地,又白白还给人家,那我们不是白牺牲了,对得起那些为国牺牲的将士们吗?”屈无瑕的话说出大多数大臣们的心声,许多人纷纷附合。

退了朝,何恬愁眉紧锁:“我所料不错,这场仗一旦开打不能善了,朝中大臣短视,贪恋已得的好处,吞了对方五座城池,不舍得再吐出来。可是不把城池还给人家,北骁国怎么可能议和,只怕还会继续增兵。这怎么得了。”

纪淳风等人看他愁得叹气顿足,也没法子可想。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读者觉得小华心软,有的觉得他心硬,可能是有人看到他心里的矛盾,而有人看到他的行为。

婴儿的死使小康由大喜到大悲,小华也被他感染,怜悯内疚下心软。个人恩怨可以消,但是国家恩怨还得继续。

所以小华一边纠结着,一边按原计划把小康往套里引。

不管小华心里怎么纠结,该干的事他一样没少干。

他到底是心软?还是心硬捏?

今天在外面奔波一天,要累死了……留言晚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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