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她很生气
世界忽然陷入了静谧。
就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的录像带,所有争斗都消洱于无形,在这片无垠虚空中聚集起来的人,在整个宏观世界中见证这场狂宴的观众——
他们亲眼目睹了神明的新生。
最初是被逼迫到绝境的残缺神明与伪神,那两位魔女的注册名分别是缄默与终焉,她们试图与整个世界对抗,于是理所应当的,她们几乎失败了。
即便终焉魔女找到了许多帮手。
地狱的承冠者,上城区静谧机关的审判长,分食了昔日存世神明权柄的眷族,乃至于魔女一族中的伟大魔女……但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忤逆者都远超她们,因此可以预见的,在不久的将来,即便是那位诡秘魔女也难以继续庇护缄默与终焉。
残缺的神明终将陨落。
但这时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缄默魔女将她所拥有的三分之一神明权柄赠予了终焉魔女。
在浩大宏观世界无数生灵的注视下,独属于神明的威能与光辉开始移交。
最初是黑暗来临——璀璨群星忽然熄灭了,所有人造光源也都不约而同消失,整个宏观世界陷入静默状态,无光且无声——唯有残缺神明所在之地还有微光摇曳。
紧接着,宏观世界最底层的规则一条一条被抽走,曾经抽象的概念甚至具象化为了实体。
时间,空间,维度,能量……
宏观世界中的所有文明忽然都发现他们无法感知温度,无法分辨大小——而这只是开始,紧接着他们迅速丧失了自我意识,甚至仿佛退化到了宏观世界刚诞生的刹那,从唯一奇点发生的那场大爆炸时向周围扩散的基本粒子形态。
唯有那些身处忤逆战场的高危存在们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但在神明权柄移交过程中所泄露出的余波影响下,他们也无从反抗,受困于停滞时空里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渴求的神明权柄被移交到江酒手中。
于是创世重演。
在整个宏观世界不知道多少生灵的注视下,重获新生的神明悄然自爱人的怀抱中睁开淡金色的眸子。
“这就是……神明的权柄么……还真是熟悉啊。”
祂如此意味深长地感慨,接着抬起头,抚上眼前爱人的脸颊。
“稍微给我点时间,莉莉丝,”祂与魔女小姐对视,带着淡淡笑意,“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等我帮你出完气之后。”
她的语气并不算有多么严厉,也没有什么杀气,甚至称得上温柔,但不知为何,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所有关注她行动的观众都感到了从骨髓中升起的寒意。
而或许是出于曾身为神明的本能,虚弱的魔女小姐轻轻攥住了江酒的手腕,似乎想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但魔女小姐还没张开嘴,江酒就用一根手指点住了她的唇。
“不要劝我。”
江酒微笑着告诉她:
“你应该知道的,莉莉丝,如果我真想做一件事,别人再怎么劝我都没用——而我现在很生气,真的,非常生气。”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笑得又甜又温柔,淡金色的眸子弯得像轮月牙。
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但莉莉丝却苦笑。
她明白,就像江酒自己说的,江酒这次确实是……生气了啊。
于是她轻轻叹息,对江酒说:
“这样吗?那……你去吧,但是小心点好不好,不要伤着了。”
“嗯。”
江酒点了点头。
她缓缓松开莉莉丝,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眯起的眸子里却隐约渗出点寒意。
“忤逆者?”
江酒冷笑一声,视线扫过如今还留在停滞时空里的高位存在们。
虫族的女王,灰败之王唐璜,千门万户之都的调和者,还有后来赶到此处想要趁乱分一杯羹的其他高位存在。
他们原本都在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江酒与莉莉丝,审判她们的莫须有之罪,甚至打算当着她们俩的面讨论神明权柄的归属问题——可如今神明的权柄被移交之后形势逆转,他们反倒成了阶下囚。
于是江酒便可以像他们之前那样羞辱他们:
“什么狗屁忤逆者,一群人凑不出一个妈。”
她迈出一步,来到被冻结的虫群前,端详片刻那密密麻麻宛若黑雾般聚集起来的虫子,嗤笑道:
“无非是被食欲支配的愚蠢族群罢了,满脑子都是吃是吧,吃完星球吃星系,吃完星系吃宇宙,最后竟然胆大包天想要吞噬神明?”
“那么,就给你这样的惩罚好了。”
江酒伸出手,张开五指,对着虫群漠然拂过。
“你们将永远无法吃到任何东西,即便食物已经被摆到了你们面前,它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消失——你们将永远保持饥饿,最后因互相吞噬走向灭亡。”
像是预言,但更像是某种命令。
虽然江酒说完这番话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但在宏观世界的最底层规则中,已经有铁一般的真理悄然诞生了。
只不过虫族并未对江酒的审判感到不满或者抗议。
诚如江酒所言,它们的确就是群被食欲支配的愚蠢生物。
唯有女皇——那位身为整个虫族心智集合体的领袖看着江酒,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她无力挣脱被冻结的时空,江酒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所以她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而江酒已经来到了千门万户之都的调和者面前。
从来都毫无智慧可言的巨兽意外拥有足以挣脱停滞时空的能力,它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所有连接着门户的触须都像发疯般狂乱舞动着。
“自……由!”它低鸣道,“我要……自由……”
“自由你妈。”
江酒面无表情地骂:
“给我滚去继续当你的中转站,在你死之前,你不许再活动一次。”
“这就是追求自由的代价。”
名为调和者的巨兽听懂了江酒的话,因此勃然大怒,它挥舞着触须,裹挟着上面宛若星辰繁多的门户一同向江酒砸下来。
——那是不知多少个世界的重量。
而江酒抬起了手。
她攥住了调和者,就像人类抓住海滩上的一只小小八爪鱼。
“滚。”
她说。
江酒丢出了调和者,让那巨兽化作稍纵即逝的陨星,消失在无垠虚空深处。
……
江酒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对被困在停滞时空中的高位存在们做出了审判。
到最后,她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位罪人的面前。
“好久不见。”
她微笑着打招呼。
那位罪人,那位来自地狱的灰败之王唐璜自停滞的时空里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江酒。
“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该不顾一切先抹除你的。”
他开始为曾经的错误感到后悔。
而江酒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把大伙都逗乐啦,”她说,“果然你这种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你们从来都只会觉得别人错了。”
“对对对,太对啦,你没错,是世界的错!”
江酒的语气极尽嘲讽与挖苦:
“还‘为了我们这些孩子,请母亲您慷慨赴死’,请问能问出这种卑鄙无耻的话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妈妈啊,所以你才不想看到别人父母双全?”
可灰败之王并不在意江酒的羞辱,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酒。
江酒便恍然,拍掌说:
“我都忘了你是地狱大君了,所以你怎么会在意别人对你人身攻击呢,你的抗压能力可太强了,不管别人怎么骂你你都可以无视,当做没听见是吧?”
说到这里江酒忽然眯起眼来,勾起唇,轻声问:
“可为什么这样的你……这样的地狱大君灰败之王唐璜,当年被上城区静谧机关的现任老局长赶走的时候灰溜溜得像一条丧家之犬呢?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对静谧机关对上城区有那么大的执念呢?”
在听到上城区三个字的时候灰败之王的表情就开始变化,而在江酒吐出败家之犬这个词之后,灰败之王立刻按捺不住情绪,阴冷地反唇相讥:
“那老东西?上城区?静谧机关?终有一日我会掀……”
他似乎是想告诉江酒他要掀翻上城区,但掀得又不是跟翻——因为江酒打断了他。
“你对外界宣称当年上城区和静谧机关背叛了你?”江酒笑吟吟地反问,“可为什么,我从静谧机关的老局长那里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版本的说法呢?”
“唐璜,是你背叛了上城区和静谧机关,你才是最卑劣的叛徒和最无耻的骗子。”
江酒轻声说。
灰败之王闻言终于像调和者那样失去了理智,勃然大怒,骂道:
“放屁……”
可他刚吐出这两个字,江酒就开始笑眯眯地鼓掌庆祝:
“急了急了!”
“有人被戳到痛处破防辣!”
灰败之王瞬间感觉自己变得滑稽而可悲起来,他像是被泼了桶冰水那样冷静下来,决心不再回答江酒的任何问题。
可江酒忽然俯下身来,甜甜地笑着,对他说:
“想知道我打算给你的惩罚是什么吗?”
“是不许踏足上城区——地狱大君灰败之王唐璜,从今日开始,你不许踏足上城区的任何一处土地,你将永远不得重返故乡。”
她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冷下来,像北风般刺骨:
“我都不忍心让莉莉丝哭,唐璜,你怎敢啊……”
“——你怎敢让她哭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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