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被前女友灌下魔女秘药

19-我的战友

卷轴电脑不算大但也绝对不能算小的屏幕上,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眯着那对单眼皮小眼睛,露出了与外表并不相称的柔和笑容。

国字脸,五官端正,最多也就是处于中上水准的相貌,略有些不修边幅,身上那套伊甸站站长制服外套的领口时常随意地敞着,里面衬衫最上面那颗扣子好像从来都没扣上过。

而大约得益于曾在军队服役过的经历,他的肌肉很精壮,但并不怎么显得夸张,平时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与普通人不同,很有一股子精神劲儿——这大概是在那时令行禁止的环境中培养出的独特气质吧,看起来明明是个邋遢大叔,却意外的会让人觉得很可靠。

这大概是伊甸站绝大多数工作人员对东方鸿的印象。

麦芽糖看着卷轴电脑上朝他们露出那熟悉亲切笑容的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她刚来到伊甸站的那个午后。

外界的阳光温暖,可伊甸站所在的这片神秘真空地带气候却一如既往恶劣,暴风吹卷,裹着在零下一百多摄氏度温度中液化的各种乱七八糟气体,哗啦啦像海啸那样轰鸣。

上城区对人类而言就是温室,是象牙塔。

在那瞬间,麦芽糖终于无比真切地领略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即便是隔着运输船坚实而厚重的双层隔温舷窗,小姑娘依旧忍不住害怕地发抖,并开始为将来的生活感到担忧。

这还没到伊甸站啊。

可伊甸站就给了她这样一个下马威。

麦芽糖几乎后悔自告奋勇要到伊甸站常驻,成为对地狱探镜[哈勃]的专属记录员了。

但就像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来一样,做出的重要决定也没办法轻易更改,更何况运输船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伊甸站了。

怀揣着这样的忐忑心绪,以及来都来了的微妙想法,小姑娘下了船。

然后,她见到了当时身为伊甸站站长的东方鸿。

记忆中那天伊甸站的灯光似乎格外明亮,照得中年男人身体边缘都浮现出朦胧的光圈,带着点神圣感,要是放神话里排资论辈恐怕高低得是位大天使。

可惜这位大天使背后没有六片翅膀,也没有光环,只有随时随地能从兜里摸出来的那盒润喉糖。

或许是看出她有些紧张,中年男人随和地笑了笑,朝她伸出手来,主动自我介绍道:

“东方鸿,东方朔那个复姓东方,鸿不是颜色那个红,是鸿运当头那个鸿……”

说到这儿中年男人顿了顿,咧嘴摇了摇头:

“东方鸿,东方红,我家里长辈就惦记着这个呢,不过也挺好,至少好记是吧?”

小姑娘心想确实好记。

然后她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慢慢握住了中年男人的手。

“东方鸿大哥你好……我叫麦芽糖。”

不知为何,虽然只是初识,但那时候她就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很可靠。

麦芽糖从泛黄老照片那样的陈旧回忆中苏醒过来,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躺在地板上已经变得冰凉的那具尸体,又抬头,看向白星拿着的那块卷轴电脑屏幕中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一瞬间,心好像缺了块,空落落的,有难以言喻的悲伤情绪宛若黑色河流般把她淹没,让她窒息。

迟钝的思维终于反应过来,就像被捅破的窗户纸,那不真切感被撕碎,往昔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忽然席卷,像冬天的风,刮在脸上把皮肤冻得生疼,又冷到骨髓里。

她记得东方鸿很喜欢抱着她养在食堂的那盆多肉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记得东方鸿的记性很好,甚至知道他们每一位工作人员的生日;记得去年他们都没回家在伊甸站过年,一起包饺子煮饺子吃,她还吃到了那只包着硬币的饺子。

东方鸿对他们来说就是看起来粗枝大叶,实际上心思细腻的大哥,他的臂膀强壮有力,但绝不坚硬生冷不近人情,相反,他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得让人……甚至会想家,相到家里的味道,家里沉默寡言却悄然用身体支撑起整个家的父亲。

小姑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却有眼泪啪嗒啪嗒从眼角一路滑到下巴,最后无声坠落。

如果是以前……看到她哭的东方鸿肯定会忙不迭凑过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家了?

然后,中年男人就会用他宽厚温暖的手掌笨拙拘谨地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没事,麦子别难过了,晚上我让老约翰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好不好?

……

悲伤如时间那样没声没息地流淌,好像一不注意就会过去了,但即便如此,它还是会无比真切地让人醒悟到……

永远有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啊。

麦芽糖隔着朦胧泪水看白星手里的卷轴电脑,看被囚禁在四四方方边框,被关在电子元件中的东方鸿,忽然觉得那卷轴电脑好像是口冰冷的棺材。

东方鸿,伊甸站的站长,他们的大哥,大概的确是已经死了。

可那录像中的东方鸿还活着。

他微笑着环视众人,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

“大家看到这录像的时候,恐怕我已经死了吧,要是我没死的话,白星那夯货也不会把这录像拿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微笑转为苦笑:

“既然我死了,那也就证明隐藏在咱们之中的恶灵……就是神秘侧那边的存在吧,不然我实在想不到在座诸位里有哪一位能跟我正面搏杀还能赢的。”

“嘿,”他忽然难得地挤眉弄眼开了个玩笑,“我不是在针对某一位,我只是想说……在座的诸位,都是辣鸡!”

大概是笑点太低的缘故,他自己反倒没忍住,先爽朗地笑了起来。

可众人都笑不出来。

他们看着录像中的东方鸿,有的低下头,有的咬紧牙攥起了拳。

他们只觉得难过。

但东方鸿好像连这点都提前想到了,所以很快止住笑声,拍了拍手说:

“好,调节气氛的笑话时间结束,接下来就让我给你们讲讲……我为什么要故意送死吧。”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缓缓吐了口气,说:

“不管怎么样,想要对付恶灵最重要的就是摸清恶灵的本质是什么。”

“是人类?是异类?是魔女?是承冠者?又或者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恶灵?”

“当然,因为有[机械降神]的存在,除了人类以外的超凡种族其实可以被简单地归类到超凡种族那一边——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确定恶灵到底能不能在伊甸站里使用超凡力量。”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得想办法让恶灵盯上我。”

中年男人忽然露出狡黠的表情,接着得意地解释:

“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恶灵盯上我呢?一开始我跟白星讨论了挺久,可别看平时白星脑瓜子机灵,到这关键时候他就掉链子,脑瓜子不好使了。”

“最后还是我先想到的。”

“程烟。”

“想想程烟是怎么死的。”

“首先得出风头,吸引恶灵的注意力,让它认为我对它产生了威胁,然后再复刻程烟的死亡环境。”

“深夜,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然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处于赫尔墨斯的观测下——当然这一条目前存疑,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恶灵只会对处于赫尔墨斯监控系统以外的人动手……”

东方鸿顿了顿。

他看着众人,看着录制视频时的镜头,抬起手抓了抓头发,露出一闪即逝的疲惫神情,然后坦然承认:

“毕竟,这些都是我的猜想而已。”

“就算我今晚回到房间,脱离了赫尔墨斯的监控系统,恶灵也不一定会找上我,就算它找上了我,如果它是咱们里的某一位还好,如果不是……”

“那我恐怕就要跟程烟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不过可千万别为我伤心啊你们。”

东方鸿忽然咧嘴笑了笑:

“我要是没回来,你们要是看到这录像,那就证明我先你们一步解脱了……可不是解脱么,那恶灵这么吓人,跟电锯狂魔似的,要把人往精神崩溃逼,我都怀疑那恶灵不止是想杀人,它好像在享受虐杀猎物的感觉。”

“看着咱们一个一个陷入绝望,杀掉,再把最后的人逼疯……乖乖,听着就吓人。”

“所以我先跑了,有时候死其实也没那么恐怖对吧,在这种局面下反而是解脱,死了就不用被折磨了,多好。”

中年男人说着,声音忽然放轻了许多:

“你们得骂我,别为我伤心,约翰,马丁,荨麻,麦子,仲裁庭的仲裁长桑落小姐,还有白星……我是逃兵啊,在战场上被逮着得上军事法庭的怂货,要被战友戳着脊梁骨骂。”

“你们最好恨我,恨我这么早这么快就把你们抛下自己跑了,然后你们就可以一边咬着牙骂我一边想办法弄死恶灵,活下去了。”

“这样多好,是吧?”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从旁边的桌上取过那顶好久没戴过的,属于伊甸站站长的制服帽,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对着一旁的镜子观察片刻,最后轻轻扶了扶帽檐。

“行了。”

众人听到他说:

“接下来我就要履行身为军人的责任。”

“那么再见了……”

东方鸿微笑着转过头来,敬礼:

“——我的战友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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