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灵魂价码
上城区禁止有任何神秘侧造物暴露在大众眼中,因此在认识老骑士夏尔之前江酒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的骑士。
或许上城区那些影视作品中的骑士也是根据神秘侧的真实存在而杜撰出来的?
江酒不懂。
但她至少听说过一些关于骑士的知识。
就比如她刚刚对老骑士所说的那些品质——在上城区有关于骑士的传奇中,这些品质被认为是所有骑士都必须严格遵守的。
当然如果放在史实中去看来,骑士这阶层本身的存在只不过是顺应时代需求应运而生的产物,只不过因为中世纪相关题材文学的兴起才蒙上了一层神圣而浪漫的面纱,因此为世人所熟知与喜爱。
江酒不知道她所知道的骑士精神是否与眼前这位老骑士所遵循的骑士精神相同,所以她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但所幸不管是上城区又或者是地狱对骑士精神的释义似乎都是相同的,所以夏尔只是怔了怔,随即便微笑着摇头。
“我不知道。”
他说:
“即便这些天我已经通过生死搏杀取回了不少力量与记忆,但却仍然想不起我是为何来到地狱的……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时那样,我甚至至今都认为自己是父辈离开上城区后在地狱中诞下的孩子。”
“或许是那些记忆实在是太过久远,又或者我的身体,我的潜意识不愿意去主动回想那一部分记忆吧?”
老骑士摇了摇头,眼神又迅速从迷惘变得坚定。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即便我是从上城区坠落入地狱的,那也一定是犯下过什么罪吧,所以这些年我所经历过的苦难大概都是在为过去赎罪。”
“说不定一直以来我想要得知的答案,就是当年我所犯下罪孽的真相呢。”
即便是在跟江酒讨论着如此沉重的话题,老骑士的语气却依旧欢快。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一如既往乐观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酒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智地选择略过这个话题:
“或许吧……总之到时候只要赢下深渊争霸赛,去觐见王座,自然就能得知真相,而且说不定只要老爷子您继续战斗下去,忽然就有一天能恢复所有记忆呢。”
“那就承你吉言了。”
老骑士呵呵地和蔼笑了笑。
然后两人便继续赶路。
江酒能骑乘石头,可夏尔不行,他无论如何都搞不懂江酒是怎么样才能让一块没有生命冷冰冰的石头动起来的。
江酒便耐心地对他解释,告诉他只需这般这般,那般那般,石头就能够像马儿一样载着人狂奔起来——而且由于本身材质和质量的影响,在危机时刻它甚至可以充当武器,狠狠地化身泥头车创死敌人。
老骑士傻眼。
他觉得江酒给他普及的这些所谓常识……委实是有些超纲了。
而唯心主义战士江酒便淡定地说这才只是常规操作罢了,你上你也行,只要你愿意去相信。
相信的心就是你的魔法。
所以尽管去相信你那些乱七八糟异想天开的想法,说不定只要你的执念足够强烈,有朝一日它们就会实现呢?
比如骑乘。
不光是可以骑乘石头,骑乘重剑,甚至只要心意足够强烈,说不定往地上一坐还可以骑乘整颗星球。
就像骑士不曾死于徒手。
老骑士对此说法目瞪口呆。
他觉得他大概是学废了。
但即便如此江酒却也并未对他失望,甚至还相当大方地为他驯服了一块石头。
于是在无边的旷野中,两人便各自骑了一块石头,向着启明星主城前进。
也正是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旅途中,江酒竟意外发现老骑士夏尔居然还是位精通野外生存与品鉴美食的冒险家。
借用他的话——如果有朝一日孩子你也穷得叮当响,不得不一头扎进荒野中艰难求生的话,迟早你也会变成像我这样的野外生存大师。
就像上城区那位号称是屹立于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一样,老骑士甚至能只用随身的那把破烂骑士剑就在野外好好地生存几个月。
当然江酒倒也不是没对他那把破破烂烂几乎很难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的佩剑感到过好奇。
她问老骑士为什么还要留那柄佩剑在身边。
当时老骑士闻言便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挂在腰畔的破剑,沉默片刻,摇头说:
“可能只是一直用了很多年,比较顺手,而且这不还没到完全不能用的程度么,之前你也看到了,甚至还能刺穿巨魔的厚实表皮。”
江酒便随着他的话茬,问他那天海选赛守擂时最后到底是怎么击败巨魔的。
老骑士闻言便眉飞色舞起来,拔出那柄破剑,给江酒看剑尖处残留的刃口。
“我在藏拙。”
他说。
“从迎击第一个敌人开始,我就一直在用剑劈斩而不是突刺,而由于这把剑两边的剑刃几乎已经全都崩掉的缘故,是几乎能当短棍用的,几乎很难造成直接伤害。”
“更何况我的敌人大多都是地精,蜥蜴人又或者巨魔,它们的皮肤坚韧,就算是用普通的制式长剑都难以破防。”
“所以它们理所应当会误认为我这柄破剑并不足以刺穿它们的身体,也就会放松警惕。”
“而这样就给了我机会。”
“那巨魔的战斗方式其实没有问题,它有足够的资本跟我以伤换伤,因为巨魔的身体要远比人类更强壮,更结实,更能承受伤害——但前提是它能保护好心脏和大脑不被一击致命。”
速来正派的老骑士说到这里便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以略显粗短的手指弹了弹那柄破烂的骑士剑。
“它不知道我能把杀招一直藏到最后一场,也不知道我这柄骑士剑仅剩的最后一点锋刃能穿透它的皮肤绞碎它的心脏。”
“它与我相比,终究棋差一招。”
老骑士得意地笑了起来。
而江酒看着那柄被他握在手里的破剑,忽然眯起眼睛,低声问:
“可倘若你也少算了一步,没想到巨魔的力量大得足够把你的头颅直接击碎……又或者你这招一直藏着没用上藏到了下辈子……甚至你面对的最后一位敌人根本就不是兽人地精或者巨魔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你估计尸体都已经在野外腐烂发臭,被秃鹫啄食了吧?”
老骑士意外地与江酒对视,接着很快就挪开视线,重新把破剑挂回腰间,握紧石头的缰绳说:
“所以我在赌啊。”
“赌我能抗下那一拳,赌我这招能用在最后一个敌人身上,赌我最后一个敌人是兽人地精或者巨魔……别说是人类了,海选赛一切皆有可能,你是忘记了吗,孩子,在我登场前那位晋级者可是一位古神的子嗣。”
如纺锤般的身体,宛若水母般透明而柔软,富有光泽,但在那看似人畜无害的外壳下却隐藏着宛若星空一样斑斓的辐光。
祂甚至不需要发起任何攻击,只要站在擂台上,悄无声息地扭曲身体,让软壳下隐藏的辐光微微泄露出一丝,祂的对手便会陷入疯狂,甚至如同岩浆那样,急剧升温的肉体活生生蒸熟了所有软体组织,一边抽搐挣扎着一边静谧无声地死去。
但还好,一连击败了二十几位被迫上台对战的参赛者后,那位邪神的子嗣似乎是觉得太过无聊,便如同来时那样悄然离开了。
老骑士并不认为他能够击败那位古神的子嗣。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谋划又或者说小聪明都是白费力气,邪神的子嗣想要杀死他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向他展示本体的模样就足够了。
然后他自己就足以杀死自己。
江酒明白这道理,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向老骑士。
而老骑士又低声说:
“可我赌对了,巨魔的那一拳没有打碎我的头颅,我成功把那一招留给了最后的敌人,而我最后的敌人也不是人类或是古神子嗣,而是智商不高的巨魔。”
“所以,我赢了。”
“……”
江酒却只是沉默。
她不说话了,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老骑士也察觉到了她的异状,闭上嘴不再说话。
一直等到又赶了好久的路,太阳从地平线一侧升起直到挂在头顶上,他们俩才终于暂且停下脚步休息。
老骑士从石鞍上取下之前制作好的弓和一箭筒箭,对江酒打了个手势,便翻身下石头钻进了不远处的密林里。
没过多久,甚至于江酒刚把篝火升起来,他便重新从密林里钻了出来,离得老远就炫耀似的朝江酒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只野兔和两只野鸡。
剥皮,开膛破肚去除不能吃的内脏,清洗干净,再以随身携带的香料和盐腌一小会儿,便能以削好的树枝串了放到火上开始烤。
老骑士甚至还随身带着一小瓶不知道是从哪儿掏来的蜂蜜,细细地抹上一层,兔肉鸡肉便都染上了浅浅的金色和香甜的气息,油脂滋滋地冒出来,滴落在篝火里。
江酒看着他专心致志料理那一只兔子两只野鸡,忽然开口问:
“可就算是赢了又怎么样呢,如果没人救你的话你还是要死的。”
夏尔翻烤兔肉的动作顿了顿,却并未抬头,只是低声说:
“总有一些东西要比苟活更加重要,小江酒,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
“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并不可耻,可耻的是……
“——没把灵魂卖出个好价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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