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追她
那天, 莘念借着庆祝的名义，喝了很多酒，最后还是小薇把她送回的家。
回到家后，她躺在**做了个梦。
梦里, 又回到那年夏天, 她走在爬满绿色藤蔓的红墙边,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她一回头, 就看到身穿白色衬衣的少年，踩着自行车从她身边一掠而过，像只白鸽, 带起一阵薄荷的清凉风。
这一次, 少年没有停留。
莘念眼看着他要走远，控制不住张嘴叫他，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就这样骑着车，一直消失在灿阳之下。
莘念看着面前白的刺眼的阳光，听着耳边喧闹的蝉鸣, 感觉到一股慌乱，接着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她口干舌燥, 一阵难受。
一个人会因为一个瞬间爱上一个人吗？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莘念在手机上看到过这样的问题。
她当时直接刷了过去, 过后却还是情不自禁去思考。
因为一个瞬间, 从此开始默默关注一个人, 从无数的细枝末节组成这个人的全部, 直到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全部。
哪怕后来无数次的事实证明, 这个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却还是因为那些尚未相识时的细节，下意识想要再相信他。
那个在深邃夜空，仰着头，一脸落寞看着天空的少年，总不会真的是一个坏蛋吧。
因为总是给自己这样的暗示，哪怕是一直到今天，早告诉自己不再沉溺这份感情，却还是会因为那些细碎的事情而伤心。
毕竟，是真正喜欢过的人。
是一个人的暗恋，是从未真正得到，是早已习惯成自然。
莘念靠在床头，看着房间漆黑一片的角落，脑袋里像是千军过境，无数思绪冲撞，让她头痛欲裂。
她起身，走到客厅从冰箱拿了一瓶水灌下，接着整个人像是被卸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抓着冰箱门，慢慢滑坐在地上。
在地上坐了好久，接着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一阵阵，透着急促。
“谁啊！”她不耐烦叫了一声，脚步蹒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
外面的声控灯闪烁了一下，照亮那个挺拔的身影，是许承泽。
他衬衣半敞着，头发凌乱，永远的放浪不羁。
“你来做……”莘念刚要开口，却因为男人突然靠近的宽阔胸膛闭嘴。
许承泽一直都是行动派。
他用力抱着她，说：“莘念，你凭什么永远不信我？”
莘念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知道他大概是喝醉了。
她想说自己信过他啊。她曾经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结果得到的呢？
她永远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许承泽没有得到回应，伸开胳膊，低头凝视着她。
那对眼睛啊，永远那么黑沉沉看着她，好像他有多爱他似的。
莘念想着，大概也是喝醉了，就这样情不自禁伸手摸上他的眉梢，轻轻围绕着他的眼睛转圈。
她好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她温柔触摸着，有些失望地想，这对眼睛里，永远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许承泽被她突然温柔的触摸弄得有些傻。
他突然不敢动，生怕她离开。
一直到她终于放下手。
她叹了口气，说：“许承泽，我好讨……”
后面那两个字未出口，就被许承泽用嘴巴堵了回去。
许承泽吻着她，一手甩上门，蛮横地推着她进了客厅。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用力按在沙发上。
她开始拒绝，可他全然不顾。
莘念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许承泽。
她知道他绝对算不上特别温柔的人，可是以前床畔间，他是绅士的，也会照顾他的感受。
唯有这一次，他像个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狗，恨不得把她吞噬殆尽。
他将她按在沙发上，开始扯她身上的衣服。
他弄疼了她。
她终于有一点清醒，推拒着他，说：“不要！”
许承泽依旧在动，直到她嘶吼道：“我说了不要！”
按在她身上的人用力一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冲动了。
因为她的触摸，他很自然沉溺——他一脸迷茫看着她。
莘念仰躺在沙发上，衣衫凌乱，脸上也因为刚才的吻变得狼狈。
她喘着气，过了一会，突然拿手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许承泽看到她哭，一下就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混蛋事。他忙伸手去捧她的脸，拼命给她擦脸上的眼泪，一边低声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过去多久，莘念拿开了挡住眼睛的手。
她瞪着他，说：“许承泽，我恨你。”
三个字，加上那个眼神，让许承泽身体狠狠震了一下。
他有好多话，好多手段，可面对那对痛恨的眼睛，全都变成徒劳。
他像个做好了各种准备后上战场的战士，明明骁勇善战，却听说主城早已不战投降，一切全都完蛋了。
他望着莘念，眼睛里那团原本小小的火苗，像是被大水淹没，毫无声响的熄灭，变成一片冷冰冰的漆黑。
第一次，他像个被人抛弃了的小狗，显出一股不知所措的慌乱。
他只能用头抵着莘念的头，不停说着对不起。
莘念偏开头。
过了一会，她推着他，说：“许承泽，以后别再找我了。”
许承泽又抖了一下。
对比第一次毫不防备的分手，这一次，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莘念语气里的决绝。
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轻而易举被她推得摔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没有再动。
莘念也蜷缩起身子，不敢看他。
过了好久，许承泽沙哑的声音传来：“阿念，我只是想要照顾你。”
莘念闻言，整个人轻轻一颤。
他可以照顾她，也可以照顾别人。
她不需要这种照顾。
她说：“我会照顾自己，没有你，我只会过得更好。”
一句不需要，直接宣判死刑。
一阵窒息的沉默。
黑暗中，莘念似乎看到一丝晶莹坠向地面。
许承泽哭了？
不可能，一定是她的错觉，他怎么可能哭呢。
她咬了咬牙，让自己清醒点。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听到他说话，只有一个字：“好。”
说完，他站起身，收拾好自己，转身离开了那里。
门咔哒一声关闭，莘念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咔哒响了一下。
她本以为他会发怒，会宣泄，或是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离开了。
这一次，他应该是真的听进去了。
莘念想着，用力蜷缩起身子，压抑着声音哭了起来。
从那之后，许承泽再也没有来过，莘念也回归了自己以前的生活。
因为之前那个得奖，工作室的工作一下多了起来。莘念全身心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
不多想，只专心工作，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只是有一天，她清晨洗漱时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不小心吓了一跳。
短短一个月，她瘦了好多，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连员工小薇都提醒她：“老板，你要休息了。”
“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她总是这样说着。
她拼命工作，最怕一个人回到家里面对一片漆黑，最后干脆搬了一套洗漱用品到公司，短时间在公司安营扎寨。
每天醒来工作，累了就吞下一片褪黑素，然后沉沉睡去。
她觉得这样的忙碌是好的，至少，她再也没有做那个恐怖的被人拿着刀追赶的梦了。
就这样又过去半个月，有一天，她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倪霏霏。
对方戴着帽子口罩，来到她的工作室，见面的第一句是问她有没有见到许承泽。
莘念知道对方跟许承泽的关系，语气不算好：“我为什么会见到他？”
倪霏霏很明显有些失望。她想了想，说：“我能跟你聊聊吗？”
莘念不想聊，可是对方又说：“有些事情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跟许承泽没有任何关系。”
咖啡厅，莘念跟倪霏霏相对而坐。
她听倪霏霏讲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一个女孩如何暗恋自己哥哥的朋友，到哥哥出事瘫痪，她以为是哥哥朋友的原因，一直拿这件事威胁对方。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件事情与对方没有关系，哥哥的朋友，对他们家的照顾，只是源于两家母亲的关系，以及他对兄弟的义气。
倪霏霏眼底带着一丝落寞：“他从小就很冷漠，对所有的关心都拒之门外，连关心人都是别扭的。怎么说呢，他一直是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会真的喜欢任何人。所以对于自己总是被他拒绝，多少还是放宽了心，直到……”
她说着，看了一眼莘念，又说：“我第一次看到你们在一起，是在地铁上，那天我刚好跟朋友出去玩。我看到他把你护在怀里。我从未见过他那样，那眼神温柔到让我不敢置信。”
莘念听着对方的话，心脏轻轻抽了一下。
温柔？许承泽对她？
不给她继续疑惑，倪霏霏又接着往下讲去。
倪霏霏比谁都了解许承泽。
他以前有过一些绯闻女友，但他从未对那些人上过心，也从不会主动去哄着谁。
可倪霏霏见过许承泽哄莘念。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知道，原来对所有人都冷淡不耐烦的男生，还有那么有耐心的一面。
那颗大树下，他微微俯着身，眼底带着无奈的笑，对着对面低头的少女说着逗笑的话。
那是倪霏霏从未见识过的许承泽。
倪霏霏当时就慌了。
她知道，许承泽这一次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她不甘心，可许承泽这个人界线分明，不给任何人机会。
后来，倪霏霏妈妈出事，许承泽依旧跟以前一样尽力帮忙。
那天，也就是莘念生日那天，倪霏霏妈妈躺在病**生死未卜。
倪权吓傻了，抓着许承泽不让他走。
许承泽陪着他守了整整一晚上。
听说倪母脱离危险的那一刻，许承泽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出门打了一辆车就直奔莘念的学校。
那一刻，倪霏霏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第二天，倪权的手机忘记在家里，他找许承泽借手机打了个电话回老家。
许承泽正好去帮倪母买吃的。倪霏霏过来时，一眼认出倪权手里的手机是许承泽的。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拿过来，当她看到许承泽微信上对莘念的备注是‘爱瞎想的小女朋友’时，她彻底丧失了理智。
她用他的信息注册了直播间的号，并假装是自己的粉丝给自己打赏，接着又故意录屏发到了京大和青大的学校论坛，并且编造了一通她跟许承泽复合的消息。
她当时被久而不得的感情弄晕了头，只是想要以此恶心一下许承泽，却没想到有人把录屏转发给了莘念。
后来，听说莘念跟许承泽分手，她当然也开心过，可是让她更难过的事情发生了，许承泽病倒了。
不吃不喝，整个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倪霏霏记得自己隔了一个月去找他，他瘦的皮包骨，完全脱像。
他靠在**，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没有回应。
倪霏霏吓哭了。
她才知道，对于一个从小经历了太多挫折，从不相信爱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人，一旦投入到一份感情里去，几乎是将自己的所有都堵上了。
可是，他才了解到真正的感情，就被人毫不犹豫抛弃。
妈妈抛弃了他，爸爸也抛弃了他，他长期迷茫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束光，可是这一次，他还来不及好好抓住那束光，就又一次被抛弃。
他彻底断绝了跟这个世界的感知。
倪霏霏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只能跟许承泽解释了自己做的一切。许承泽听完后，并没有勃然大怒，确切的说，他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开关。
他只是拿那对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倪霏霏，然后用一种破碎沧桑的声音让她离开。
后来倪权也知道了这件事。从未跟倪霏霏红过脸的人，狠狠骂了倪霏霏一顿，甚至要将她赶出家门。
再后来，许承泽被他堂哥带出国进行治疗。
“我听我哥说，他堂哥为了让他走出来，试了很多疗法，其中不乏一些激进的，电疗什么的。”
“他哥一直试图用各种办法让他忘记你，可是这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回来找你了。他根本忘不掉你。那天在酒店，要不是我跟他说我哥要结婚，他都不愿意见我一面。你敢相信吗，我好早就知道他回来了，可是那天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结果不到几分钟，他就去找你了。”
“莘念，也许，许承泽不是个特别好的人，但我相信，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
莘念听到后面的话时，眼睛早已被泪水模糊一片。
她不敢相信，倪霏霏口中的许承泽，跟她看到的那个许承泽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她所认识的许承泽，放浪，随性，强大，可是倪霏霏口中的许承泽，**，脆弱，且深情。
所以，是她看错了吗？
她自诩为最爱他的人，曾经也只是窥探到了他的孤独，竟然从未真正想过他的痛苦。
她以为，这场暗恋一直都只是自己的独角戏。
她以为，她只是他无聊人生的一次调味剂。
她还以为，他这样的人，根本不懂爱情。
原来，是她根本不懂爱情。
她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已。
她曾经见过许承泽坠入黑暗的场景。
他痛苦到甚至自残。
她不敢相信他出国的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她突然好内疚好自责。
他曾是她的年少轻狂，她所有的光芒。可她也成了伤他最深的那一个。
那些分手时说出去的狠话，现在化成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刺回她自己的身体。
她疼得脸色发白，整个人止不住得颤抖。
她还哪里有脸面面对他。
她只能问倪霏霏：“他现在？”
倪霏霏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堂哥也在找他，所以我现在找你，莘念，看在他那么爱过你一场，假如他来找你，请你一定不要伤害他。像他这种人，看起来很强大，其实再脆弱不过，因为被伤透了，他连他爸都不认了，我想，好长时间，他心里就只装了你一个人。”
最后一段话像一记重拳打在莘念身上，她用力一抖。
倪霏霏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她傻傻坐在咖啡厅，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一直到天空漆黑一片，她才像个失去灵魂的人，拖着承重的躯壳离开了那家咖啡厅。
……
许承泽坐在小卖部的院子里，眼神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小天看着他，忍不住叹息。
他知道前几天许承泽去找了莘念，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这几天许承泽一支烟一只烟的抽，整个人也像一颗大风中的麦穗，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萧条下去。
白小天终于还是看不下去，说了一声：“阿泽，要实在不行，我打个电话，你们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
许承泽摇摇头，说：“不用了，已经说的很清楚。”
说完，他手指夹着烟，起身。整个人却一晃，差点摔在地上，好在他及时扶住了旁边的一根柱子。
白小天看着，眉头又皱来。
他想要过去扶他一下，却被他摇着头拒绝。
许承泽甩了甩头，往外面走去。
他想，在离开这里之前，再看一看跟她有关的一切。
他直接去了对面的幼儿园。
此时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在操场上玩着，他远远就看见了那个独自坐在一边凳子上的小孩。
他走过去，在禾小也身边坐下。
禾小也本来耸拉着脑袋，看到他，抬起头，笑着叫了一声：“叔叔。”
许承泽盯着小孩看了一阵。眼睛，鼻子，嘴巴，他好像能在禾小也身上看到好多她的影子。
伸手在小朋友头上揉了揉，他问：“怎么，不去玩？”
禾小也人小鬼大叹了口气：“心情不好。”
许承泽：“跟我说说？”
禾小也盯着他看了一会，没有要说的意思。
许承泽：“不相信我？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禾小也又盯着他看了一阵，然后问：“你打的赢坏人吗？”
许承泽意外他的问题，却还是道：“当然。你妈没跟你说过，我以前打架很厉害。谁欺负你了？”
禾小也心想我妈干嘛要跟我说你，嘴上道：“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揍我爸一顿啊？”
许承泽一怔，眼神立刻冷了下去：“他欺负你妈了？”
禾小也眼睛红了：“他总是来欺负我妈妈，昨天他还打了我妈一巴掌。”
这他妈就是她说的过得很好？
刹那，许承泽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冲击全身。
他全身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冷气，几乎从牙缝挤出一句话：“你爸他在哪里？”
……
许承泽开着车，接到许方的电话：“打你好几个电话不接，你在哪里？”
“干什么？”
许方语气难掩怒气：“看到热搜了吗，你打人被拍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你现在是个艺术家，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冲动！”
许承泽将方向盘拐了个弯，进入小区：“他欺负老子女人，老子还揍轻了！”
许方一怔：“什么你的女人，你这些年不是封心锁爱，都要出家了，又哪来的女人？”
许承泽不耐烦解释一句：“那玩意是莘念前夫。”
电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接着许方疑惑几连问：“前夫？她结婚了？谁跟你说的？你他妈又去找莘念了？”
许承泽闻言，眉头微微一紧。
接着许方像是明白过来什么，恨铁不成钢道：“许承泽！亏得人家都说你是个天才。她莘念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不会去调查一下吗。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他妈还是个恋爱脑！”
许承泽也终于明白过来什么，耳朵可疑地热了一下。
她没结婚，那……他停好车，用力甩上车门！
许方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问：“你又干什么去了？”
“找人算账！”许承泽恨恨道。
“我跟你说了，你现在不比以前，好多双眼睛盯着，别乱惹事！你这又是找谁？”
夜色里，许承泽抬头看了眼居民楼，几乎咬牙切齿说出那个名字：“莘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6 20:54:07~2022-08-17 21:3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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