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风悄悄说

第39章 说呀

莘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到聚会结束, 等回到宿舍,她感觉整个人筋疲力竭。

躺在**,回想起夜晚的种种,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悸。

许承泽这家伙啊。

她想着昏暗中男人时而看向她的那对眼睛, 像是会点火一样。

她盖着薄被, 脚不自觉在被子里轻轻一阵蹬。

莘念其实一直想着问许承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可惜没找到机会。

本来聚会结束后,许承泽问过要不要送她回学校, 可惜当时她已经答应跟隔壁学校的王宜娟一起拼车。

想着许承泽问她的画面,莘念蜷起身体,轻轻捂住脸颊。

那时候, 大家全都在楼下等车, 夜色里,许承泽半依在机车上,众目睽睽下问她:“送你回学校,老同学?”

刻意加重的那声老同学让莘念耳朵发热。

莘念现在回想起同事们探究的眼神还一阵不自在。

谢天谢地,她明天不用再去上班了……

虽然已经跟许承泽成为男女朋友关系,但是莘念不太敢向许承泽提要求, 甚至有点怕他。

拒绝他时,莘念就怕他会不会生气。

好在许承泽只是嗯了一声,就跨上机车, 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可是,现在距离莘念回宿舍洗漱到上床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许承泽依旧没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莘念有些小别扭, 想要他主动发一条哪怕只是询问她到没到宿舍的消息, 仿佛这样就能说明什么, 可惜并没有。

最终, 还是莘念自己没忍住,主动给许承泽发了条消息:你到家了吗?

等了好久,许承泽那边都没有回消息。

莘念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在发酵,又发了句:我先睡了,你到家了早点休息。

她当然没有立刻睡觉。

她抱着手机一阵长久的等待,却始终没有等到许承泽的回信。

莘念眼睁睁看着时间从八月三十一变成九月一号,夜深人静,宿舍里甚至响起了小兰轻轻的呼噜声。

她缩在毯子下,抱着手机控制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许承泽是不是因为她拒绝他送生气了,毕竟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想着他可能就是单纯不想回她;又想着他可能是已经休息所以没看到她的消息;想到最极端的地方,甚至会觉得他是不是出意外了。

她惶恐不安又担心不已,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消息:你安全到家了吗?

长久的三分钟后,手机轻轻一阵震动,是他发来消息:我没事,你早点休息。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淡淡的憋屈在心里慢慢弥漫开来。

莘念抽了抽鼻子,忍下满心的担心和难受,回:好,晚安。

莘念一直等着他回她一句晚安,等到她睡去,又醒来,许承泽却再也没有回她消息。

……

接下来是开学,莘念一整天都特别忙碌,可是一旦闲暇下来,她就忍不住会想起许承泽。

想他在干嘛,有没有按时吃饭,或是……有没有想她。

这一次,莘念强忍住没有再给他发消息。

让莘念伤心的是,一直到晚上,许承泽也没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莘念难受极了。她觉得再也没有人像她这样,谈个恋爱不敢告诉任何人,男朋友也从来不会跟她主动联系。

她觉得自己像是许承泽路边随便逗的一只流浪猫。

他随便给她一点好,她就开心得不行,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他一天不出现,她就伤心不已,却又不敢期待。

毕竟,他生活的重点永远不可能在一只流浪猫身上。

……

那晚聚餐结束,许承泽去学校处理了一点事情,等回到别墅已是深夜。

他打开门,一眼看到许高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空气中有股浓烈的酒精味道,许高义似乎喝了不少的酒。

许承泽的脸色立刻冷下来,问:“你怎么进来的?”

许高义似乎都没有发现他进来,听到声音才茫然抬起头来。

看到许承泽,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儿子,你回来了。”

平日总是西装革履的男人,此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坐在沙发上,透着前所未有的落魄。

许承泽看在眼里,轻轻皱了下眉。

他走到许高义面前,再次问:“你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许高义的眼神迷茫了片刻,接着他又咧着嘴巴一笑,“哦,是我大哥,大哥给我的钥匙。”

“你助理电话,我打电话让他接。”许承泽说着拿出手机,谁想许高义突然扑了上来。

许承泽完全没有想过许高义会突然攻击,他出于条件反射伸手一把按住许高义的脖子,没想到男人跟不要命似的,忍着疼痛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接着用力砸向一边。

一声闷响,手机从墙上弹到地上,机身直接裂开。

许承泽见状,眼神一凛,骂了声脏话,一把按着许高义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在沙发上。

这一刻,许承泽的面色如坠幽潭。

他手上逐渐用力,眼神发冷,恍惚间,他像是要这样直接拧断许高义的脖子。

怪异的是,许高义不仅不反抗,憋红的面孔反而透着股癫狂的感觉。

许承泽见状,越发用力,等了一会,许高义终于因为窒息带来的生理性痛苦开始挣扎。

他手脚乱踢,一把踢翻了许承泽身后的茶几。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掉在地上。

这突然的声音刺激了许承泽。

他幡然清醒,看着面前许高义已经发紫的嘴唇,他瞬间松手,几乎同一时间,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失手杀死许高义,他眉头紧皱,往后退了半步。

许高义躺在沙发上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不容易缓过来后,他不仅不怪许承泽,还一脸哀求看着许承泽,道:“儿子,继续。”

许承泽不想去看他,吼了一声:“滚出我的房子。”

声音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着。

许高义想要起身,却直接摔在地上。

他半爬起身,爬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写满绝望:“儿子,我该死,我们一家都该死。或许这就是报应吧。谁知道我以前做了什么。我爸妈没了,老婆没了,大哥没了,就差我了。”

说完这些,他像是突然明白过什么,爬过来一把抱住许承泽的裤腿,一脸的疯狂:“儿子,我们一起去死吧,死了我们就能跟你妈,你爷爷奶奶外婆他们见面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在那边幸福生活,你说好不好?”

许承泽闻言整个人震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跪在他身边的男人,到了嘴边的那句滚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扼住,突然说不出口了。

许高义拿出打火机,瞪着一对猩红的眼睛,表情近乎疯狂:“我们一起死,一起死,一起死!”

许承泽皱着眉又往后退了半步,脚下一软,他低头,看到一颗被他踩扁的水蜜桃。

看到那颗烂掉的水蜜桃,他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过来。

这一刻,他才终于注意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他妈疯了!”他说着,去抢许高义手里的打火机。可晚了一步,许高义的打火机已经抛向地上。

一瞬间,猩红的火苗将他们包裹。

许承泽来不及多想,拖着许高义往外走。

许高义哪里肯跟他出去,对方甚至拽着他,不准他跑。

“操!”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多,许承泽一拳砸在许高义的脸上,许高义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他叫着儿子我们一起死,还伸手过来揍了许承泽一拳。

父子两个人在大火中扭打在一起。

不一会,浓烟唤醒了屋子里的防火系统,喷淋全部启动,宛如天降大雨。

还好许高义洒的汽油不多,火势很快就被防火系统浇灭,只是客厅原本的地毯已经一片漆黑,那个被许高义砸出去的手机更是被烧得焦黑一团。

但此刻已然没有人顾得上这些。

许承泽跟许高义在喷淋下打的不可开交,两个人的每一拳似乎都冲着致对方死地去的,没一会两个人身上都挂了伤,但是两个人互不相让,一直到许方推门进来看到此情此景,大吼着将两个人分开,这场荒唐的闹剧才暂时告一段落。

那一晚,许承泽躺在医院做了个梦。

梦里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是妈妈去世后的一周,那时候他特别依赖许高义。

谁想到许高义带着他在家打开了天然气。

那天,亏得大伯来看他们,及时将父子两人救了出来。

几天后,听说了此事的外婆,急着赶来医院,却在半路出了车祸。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我们不配拥有幸福,许承泽,你不配!”

“去死吧!去死吧!”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最终变成一阵急切的叫唤:“承泽!承泽!”

许承泽猛然睁开眼睛,入眼先是医院苍白色的天花板,接着是许方关心的眼神。

“承泽,没事吧?”许方一脸担心。

许承泽剧烈喘了一阵,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打湿。

许方看着他,又问:“做噩梦了?”

梦里的场景依稀可辨,都是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种种,那些话也都是许高义说给他听的。

许承泽摇摇头,说:“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的不成形状,喉咙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清了清喉咙,坐起身。

许方忙问:“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许承泽没有闲工夫感受身上哪里疼,顿了顿,问:“他呢?”

许方又想起刚进到许承泽屋子时看到的画面,幸好他今天有事情找许承泽商量,不然他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叹了口气,他说:“叔在隔壁睡着了,没大碍。”

许承泽闻言,转头望向窗外,天色已经明亮。他睡了整整一晚。

他问:“有烟吗?”

许方:“你这情况还抽什么烟,况且这是医院病房!”

许承泽说:“我没事,就他那几下能把我怎么样。”

许方知道他没说谎。许承泽最调皮的那几年,打架跟不要命似的。有好几次,许承泽的好朋友打电话让许方去接许承泽。当许方在一个又一个巷子里,看着少年满身伤痕靠在那里时,总有种对方是不是没呼吸了的错觉。

可是每次只要他走进巷子,总是能看到满脸伤痕的许承泽冲他咧开嘴巴一笑。

“死不了。”他始终云淡风轻说着,像是永远不会被打倒。

一如以前那些时刻一样,许方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沉默片刻后,最后只能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递给他。

许承泽接过烟,熟练地含过一支,又说:“火。”

许方又将打火机递给他。

他站起身,穿着病号服往外走。

许方看着弟弟日益挺拔却也孤单的后背,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承泽,等大学毕业,安定下来吧。”

许承泽走到门口的身影顿了顿。

以前,每当大伯跟堂哥说起安定时,许承泽完全想不出具体的画面。他这种人,哪天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哪来的安定。可今天,不知为何,听到许方说的安定,他忽地想起那天夜晚,暖黄色灯光下,那个小小的人儿和那条大狗躺在客厅里安静睡觉的样子。

嘴唇里一股淡淡的铁腥,他咬了下烟头,说:“再说吧。”

他推开门走出去,又想起什么,回身道:“你手机借我一下。”

许承泽拿着手机,站在医院的卫生间抽完了一整支烟。

他从来不习惯向任何人解释什么,可是想起昨晚莘念的那些消息,他还是想着要回她一点什么。

他不善于跟人发寒暄的消息。

他一连抽了好几支烟,这才终于拿起手机,打了一条消息过去,原本是网上看到的一段特别肉麻都话,打完后他自己看了一眼,觉得怪黏糊,最后一顿删除,就剩下简单两个字:想你。

光这两个字也不像是他以前的风格。他拧着眉盯着发过去的信息看了一阵,骂了一声操,才反应过来这手机是许方的,他也没有署名。

他赶紧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再打,这一次变成了通话中。

咬着烟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莘念把这个手机号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