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姜月收起了些调笑的心思。
她将刚刚没看完的纸接着翻开,本来漫不经心的神态在一点一点看完上面的文字和图片后绷紧,她坐直了身体。
“姜灵?”
她瞳孔微缩,长长的指甲叩在手中的照片上,将纸面弄皱。
“虽然大家都觉得您是板上钉钉的楼家女主人,但好像,当事人不这么觉得哦?”
这话有些刺耳。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的?”
姜月眯着眼看向薛冬,如同一条嘶嘶吐着蛇信的毒蛇。
薛冬垂眸,微微一笑。
“姜小姐,我好像不是你的私人侦探。”
姜月扯了扯嘴角,她敷衍道:“好吧好吧,是合作。告诉我,他们想干些什么?”
薛冬没有作答:“还不是,到底是不是合作还有待确认。”
姜月的神色冷了下去,她定定地盯着薛冬,像是看着不乖的猎物,“你想要什么?提醒一句,我耐心很差。”
薛冬笑了,她在对方的眼神中悠然自若,甚至还捧起茶杯轻啜一口。
“你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但这是否会是皆大欢喜的合作,并不取决于我,它取决于你,姜小姐。”
她在姜月狠毒的视线中岿然不动。
姜月吸了口气,她缓缓露出笑容,“当然。你是有些胆子,合作这件事,我可以考虑。”
“哦?”薛冬摇头,“你又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她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脆响,“是否是合作这件事,取决于你的手有多干净。”
“姜小姐,你参加过寻香宴,平日里多代替楼宇出席一些场合,你不可能无辜。那么,你淌的有多深?”
薛冬轻慢地笑了,她在姜月淬了毒的视线里挑了挑眉,“你应该也知道,我不可能和一个杀人凶手合作。”
“比起合作,这种人可能更适合待在牢里。”
姜月垂头笑了起来,她伏在桌子上,身体的曲线随之颤抖,仿佛听见了一个多么可笑的话,“你是在威胁我?”
“你怎么能这么想?”薛冬故作委屈,“我合作的诚意相信您已经感受到了。”
“...确实。”
姜月磨了下牙,看着手中厚厚一沓的纸张。
如果现在身处法庭,楼宇就算不进监狱也会脱一层皮。
他们掌握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更何况,她还真的送了她一份大礼。
她看着手中的图片,恶意又忍不住喷涌而出,她的指甲掐在了照片里楼宇的脸上,贱人。
她不在意他是否恶毒,手段是否干净,因为她自己也说不上多干净,甚至只要有利益,她不介意让水更浑。
但她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谋划着背叛。
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触姜家其他人,鬼都能看出来他打的什么心思。
他要推她下水,难道还真当自己还是楼家唯一的继承人?
联姻的对象,她不是唯一的,但他,也不是唯一的。
姜月摆正了姿态,她垂眸回忆道:“我是替他出面打理了很多事,但没有涉及到那里面的烂事。他需要一个能对外的女主人,而我恰好合适。”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搭上他,图谋的是楼家,不是艺协那点子破事。他那种人,心思残暴手段狠辣,唯一一点,眼皮子太浅,还不聪明。”姜月说着,有些厌恶地啧了一声,“他还得感谢他那双断腿,不然,楼家早就容不下他。”
姜月说的没有涉及,薛冬一点儿都不信。
但她要的,也不是她的完全干净。
反正最后都要进监狱,只不过是谁判死刑,谁判无期的区别。
她此番推拉,只不过是为了减轻她的防备心,也要的是端正她的态度。
在走进这间包间的时候,姜月看她还是像在看一个无足轻重,她可以随意操纵的小动物。
薛冬厌恶那种滑腻的眼神,恶心到不想和她多说一句。
但现在,她的眼神就正常了许多,至少,能让人觉得是平等地交谈。
“关于这一点,我会自己去考证。”薛冬没有立即表现出相信,她知道,对方的眼神正在牢牢锁定自己的每一处言辞,太过轻易的相信就会有表演的痕迹。
果然,姜月闻言,反而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
她用手腕撑着下巴,哼了一声,“就这么不相信我?那你就不怕我回去就告诉楼宇?”
薛冬挑眉:“告诉一个正预备谋杀你的男人?”
姜月嘴角笑容凝滞,眼里泄出一些恨意,随即她噗嗤一笑,道了句玩笑又伸出了手,“那就,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薛冬颔首,但也并没有伸出手来,她颇有距离感地冷漠道:“这次约你出来,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我懂我懂,毕竟合作是两个人的事,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那么…是楼宇的事还是楼成的事?”姜月嘴角流露出暧昧的微笑,“男人嘛,尤其是楼家的男人,姐姐我很有经验,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讲给你听。”
她见薛冬唇线紧绷,笑容越发灿烂,“其实你没必要那么紧张,想扳倒楼宇,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在楼氏的地位,全在他的那双腿上。”
这就涉及到楼家的秘辛了。
姜月预见到了人生上的雷被拔出,高兴了不少,这种连楼成都不知道的事就被她这样随意道出:“他救了楼家老爷子,落下了腿疾。楼家毕竟是被老爷子一手创建的,他从那次病重,对于楼氏撒手不管,大部分的人手都给了楼宇。那些人和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再怎么样也会对楼宇高看几分。”
“要我说。”她眨眨眼,纤长的睫毛忽闪,“楼相如在楼氏的地位,恐怕还不如一个断了腿的楼宇。”
“董事长又如何?股权被稀释,他没有决定权。父子不睦,他只能期待楼老爷子活久点,不然楼宇能直接篡了他的位。”
姜月嘟起了嘴,“要不是这样,我用的着去和艺协这遭烂事?还不如巴了楼相如,比起看一个精神病的脸色,还不如照顾一个性无能的老头子。”
薛冬第一次听说这段故事。
她回忆起以往的经历,也难怪楼老爷子一去世,楼宇就越发嚣张。
“其实楼成的事,你可能比我清楚一些。”她的手拨弄着发丝,“但有一件事,恐怕连楼老爷子都不知道。也罢,既然你送了我这份大礼,我自然得懂点事,回应你一份。”
她一手遮住了嘴巴,只用气音,“楼家大小姐的死因,另有蹊跷。”
她挑了挑眉,一脸你懂得的表情,“而楼宇的腿,就断在那不久之后。”
薛冬怔忪,这短短两句,确实是份大礼。
她思考几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姜月突然发问:“姜月,你之前,真的是在国外呆着吗?”
——
薛冬走出包间的时候,腿都有些坐麻了。
但她的心态却截然不同,如果说来的时候是即将上战场的紧绷,那她现在,就是信息量接收过大后的一时短路。
姜月不愧是目标性行动性都超强的女人,她对于楼家信息都搜集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不担心对方在此时反水。
利益就是最好的绳结。
姜月想要楼家,她想要楼宇倒台。
这两个愿望丝毫不冲突,甚至完全可以一并完成。
而姜月,又是个无比识时务的聪明人。
走到楼下,薛冬能感觉到在暗中保护自己的人才终于散了。
她拉开车门,正想诉说,却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房叔,楼成呢?”
驾驶座上此刻坐着的人,并不是那个承诺要等她下来的苍白少年。
薛冬的心脏一沉,她抿着唇执着地看着房名,拉着车门的手僵住,没有任何动作。
房名是楼家老爷子的秘书,跟随老爷子一同离职楼氏,现在是他的私人的生活助理。
见薛冬不肯上车,房名叹了口气,“薛冬小姐,请上车吧,小少爷让我先送你回去。”
不详的预感终于应验。
薛冬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块,反复拉扯。
她能感觉到自己眼睛里的热气和有些抽搐的肌肉。
“他...在哪里?”
房名沉默了一阵,还是告诉了她,“在医院。”
薛冬重重地吸了口气,她不再犹豫,反而速度很快地坐上了车,“去医院。”
她有些怨恨自己的迟钝。
明明那天晚上就能看出来他的不适了。
她还记得太阳升起时,那个让她心惊的画面。
他面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颜色,沉默地靠在她肩上的样子像是一具雕刻精美的石像,没有生机。
薛冬几乎是立马落下了眼泪,却被他轻柔地抹去。
“我没事。”他说,“熬夜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确实有些难熬。”
那还是楼成第一次在薛冬面前承认自己年纪大。
但她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应该在那时就强迫他去医院的。
不应该听他说什么怕老爷子担心的鬼话,不应该还试图藏在他的臂膀底下。
肯定很严重。
他今天在车子上全程穿着很厚的衣服,车子暖气很足,他却依旧面色苍白,一滴汗都没流。
他肯定已经忍了很久。
薛冬记起自己之前从医院醒来,回忆起所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住院了很久。
时光回溯的代价是他的身体。
而那一次,应该是他的极限。
他又怎么能承受这次超脱极限的汲取。
薛冬含着眼泪,焦急地看向窗外。
她早应该成长起来了,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当一个被拯救的娃娃,看着他们用尽全力向奔来而无动于衷?
窗外的景色模糊地向后飞奔。
薛冬紧握着手,还希望这奔跑的速度更快一些。
他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