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门响。
喻江行抬起头, 实时监控的光屏从桌上浮起,其上出现了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常年严厉的眉眼微微蹙起, 此时正面无表情看着门。
伊特, 开门。
〔是, 阁下。〕
卡所里走近,喻江行正好起身向对方点头问好。
“院长。”
卡所里颔首, 身上的研究服已经换下了, 眉眼深邃,望着面前成年有些年的雄虫。
喻江行见对方一直不说话, 喉结轻滚缓慢吞咽口水, 恭恭敬敬等对方说话。他不知道接近下班时间对方为什么还要特地来一趟,还不是把他叫去办公室。
卡所里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喻江行身上打转,从眉眼到嘴唇, 下滑到下巴, 最后停在脖间不动弹了。
“登记了吗?”
闻言, 喻江行面上一怔, 低头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眼一烫, 那赫然是昨晚被明芮掐紫的地方, 过了一晚后微微充血, 现在看起来格外暧昧。他嗫嚅着唇要解释, 却被卡所里抬手制止了, 对方头疼地捂着额头,似是不想知道他这些糟心事。
“早上你把他带来……院里已经传遍了。”
喻江行解释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 半垂着眼皮遮住眼, 这下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当真只纳他为雌奴?”卡所里好像想确定什么。
喻江行迟疑着点头, 这是他目前想出最合适的方法了,仅仅是一只雌奴,万一日后雌虫真的要离开,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毕竟只是逃了一只卑贱的雌奴。
他又不敢直接说,卡所里这么了解他,他想到的对方未必没想到。因此,只是道:“我不想让他太显眼。”
卡所里深深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在最后一步停在门前,背影寂寥:“晚上把他一起带来吃顿饭……也算是替你双亲见见。”
喻江行眼一滞,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而他不想暴露就决不会不会拒绝。
明芮回到办公室,喻江行检查给他布置的作业,记得七七八八,也就没有为难对方。
“今晚不回家吃,去院长家吃。”
吊儿郎当背完守则的明芮瞬间瞪圆了他的杏眼,眨了眨,像是听错了:“什么?院长?”
“对。”喻江行将白大褂取下换上西装外套,骨节清晰的手掌虚虚整理领结,一点点抚平其上的皱褶,“他特地来请,点名要你一起去。”
“他为什么要请我们吃饭?”明芮跟在身边,实在想不起来和对方有什么联系,哦,除了他伤了对方一只手臂。
“他是我雄父雌父的朋友,我成年以前住在他家。”喻江行跨坐进驾驶座,扭头对雌虫说,“你得跟我一样,在外面叫他叔叔。”
明芮唔了一下,有点明白他们的关系。
路上喻江行时不时瞟一眼散漫的倚着靠背的雌虫,对方饶有兴致吹着口哨,抿了抿唇,他还是放弃将非娅可能也在告诉对方。
他毫不怀疑对方知道亚雌在能当场暴走,更别提去吃这顿饭了,为了不让卡所里忧虑,他决定见机行事。
很快,磁悬浮车停在别墅门口,喻江行将明芮带进去。
进门后,并没有在客厅看到熟悉的身影,喻江行暗地松了口气,明芮也好奇盯着屋子的陈设,并且实时点评。
“啧,这可比你家有虫气多了。回家像换了个研究院一样。”明芮毫不客气嫌弃,摸着下巴自来熟打量周围。
喻江行在找卡所里,厨房的门关闭,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个身影。他皱了皱眉,暗自想。
难道非娅在里面帮忙?
雄虫摇了摇头,立刻推翻自己这个可笑的猜测,对方知道他要来恨不得把他赶出去吧?还会给他做饭?异想天开。
喻江行收回目光,不经意扫过空****的客桌蓦然停下,墨眸染上异样的情绪。
生活在这里十余年,他对卡所里的生活习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对方喜欢在客厅放一枝桔梗花,久经不变。可是现在,客桌上空空如也,那个白瓷瓶也不见了踪影。
“小喻。”
卡所里的声音将喻江行的从思绪中拉回来,他抬眼一看,还系着围裙的卡所里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端着一盘菜。
“卡所里叔叔。”
还在一边看墙上壁纸的明芮闻言也转过身,十分自然地叫:“叔叔好!”见到对方手上的菜后眼睛都亮了,同时饭菜香勾着他肚子里的蛔虫。
卡所里点点头,将菜放到桌上,想到什么转头对喻江行道:“对了,我买了花放在柜台上,把它插进花瓶里。”
喻江行看过去,果然在玄关边的柜台上发现了那束沾着露珠的桔梗花,走过去将其拿起,凭着记忆打开柜子拿出新花瓶。添了水后,喻江行将其稳稳当当放在客桌上,瞬间,空**的桌面便被这支美丽的花朵装扮地有了情调。
明芮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往前倾伸手准备碰一碰湿润的花瓣。中途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拦住了,他抬头,雄虫对他摇头。
“不要碰。”
“不就一朵花吗?”明芮被扰了兴致,冷嗤一声回靠沙发靠背,“亏得你动作还那般熟练,自己家却那般死气沉沉。”
喻江行不答,俯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那水珠欲滴的叶尖。瞬间,健康泛粉的指甲盖被润湿。
“我们都不能碰。如果你喜欢回去可以再买。”这个我们指的是小时候那两只虫崽。
明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规矩。
喻江行默不作声,冷淡的目光落在好看的花瓣上慢慢软化,他小时候经常和卡所里盯着这支桔梗花发呆。他是在想双亲,每当他抬头望向雄虫时,对方的脸上都是他看不懂的忧愁,对方发现他后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过来吃饭。”卡所里在那边叫了。
喻江行的回忆被中断,他看向餐桌前的卡所里,有看着明芮。
“走吧。”
明芮也不扭捏,走过去就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此时对面的卡所里盯着即将坐在不同方向的两只虫。喻江行提前几秒已经坐下了,发觉卡所里的目光后微微侧头给雌虫使眼色。
明芮手上一顿,看着那雾沉沉的黑眸,还是绕过面前的椅子坐在喻江行身边。
“吃吧。”卡所里收回眼,宛若无事般开口。
明芮动筷,很明显这些菜很对他胃口。
喻江行看着空位有些犹豫,非娅去哪了?他还是识趣不开口,希望能安安分分将这顿饭吃完。
伸出筷子即将落在那盘酸豆角上。
“雄父,吃饭不能不等我吧?”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自玄关传来,有不同的两道脚步声。
在场的虫皆安静下来,转身看去。明芮耳朵动了动,觉得这声音即熟悉又欠揍,让虫听了牙痒痒。
笑语盈盈的亚雌出现在拐角处,他身后还露出一个衣角,很显然不是自己一只虫回来。那张斯文有理的脸继而出现,那赫然是昨天出现在科研院的句乌雅。
空气更加死寂了,暗流乱涌。
饶是刚才波澜不惊的两只雄虫都不同程度黑了脸。
“非娅,你这是什么意思?”卡所里站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那严肃的眼发青发紫。
“雄父,我也只是把我的结婚对象带回家。”亚雌笑容灿烂,仿佛不谙世事,“您说还能是什么?”
此话一落。
在场的氛围更加诡异了。
明芮血眸凸起,不可置信看着卡所里和非娅,显然之前不知道对方的父子关系。
而卡所里则是让亚雌这轻飘飘的结婚对象气结,他手指被气得发抖:“荒谬!你不是虫崽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怎么是幼稚呢?”非娅嘟着嘴望着身侧的句乌雅,眉眼弯弯,一字一顿,别有深意地加重字眼。
“毕竟,我们可是一见钟情,是吧?句乌雅阁下?”
句乌雅对着他们挨个行礼,唯独漏掉了明芮,“卡所里阁下,非娅说的是事实。我的确很喜欢他。”
明芮摸着下巴当起吃瓜群众,啧啧有趣,这是什么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当然,他没错过句乌雅投过来的暗藏锋芒的目光。
为了抓他,这位雄虫保护处的处长可真是尽职尽责,甚至不惜随便找只虫凑一对。
那这个心如蛇蝎的亚雌又是为什么呢?他的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虫,最后在垂眸不语的喻江行身上停住。随之唾弃了一声,当真是蓝颜祸水。
僵持十分钟后,五只虫共同坐到餐桌旁,只是没有一只虫动筷。
临走时非娅说他和句乌雅要送送两位客虫,卡所里一肚子气坐在椅子上没反应。喻江行从刚才到现在还是一言不发,走到别墅大门时冷不丁开口。
“好了,不用送了。”
非娅挽着句乌雅的手臂,挂着得体的笑,“这怎么行,毕竟婚礼还要请你来呢。”一边的明芮被忽略得死死的。
喻江行没拒绝,因为卡所里,对方唯一的虫崽结婚他无论如何也应当到场。
听到雄虫这么干脆就应了,非娅暗地里咬碎了牙,句乌雅手上疼得冷嘶了一声。
亚雌眸光闪动,死死盯着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满脸笑瞬间褪去,刚才宛如得胜的公鸡那般昂首挺胸的姿势也没了,肩膀塌下来,在句乌雅诧异的目光里将手冷漠收回。
……你真要这般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