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狗血慎入(2)
萧沁瓷太白了, 因此那个鲜红齿痕格外明显。又张牙舞爪地烙在她颈后,像是主人隐晦又强硬的昭示。
齿痕周围的肌肤也隐约泛着薄红,可以想见其主人是怎样肆意流连过。
“——阿瓷。”李涿脱口而出。
“嗯?”萧沁瓷回头, 齿印瞬间被掩盖在衣领之下,芙蓉粉桃的绣花将其妥帖藏好。
萧沁瓷睁着一双清澈杏眼, 眸光天真纯粹,似乎全然不知李涿的失态因何而来。
李涿将话都咽了下去,笑得勉强。
“我是想说,父皇已经有意给我封王让我去封地,母妃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在我去封地之前成婚,”李涿神色如常,提起婚期时隐有急躁,“她也可以为我们操办一二, 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觉得将婚期定在几时比较好?”
萧沁瓷细眉微蹙,在他提及婚期时也没有女儿家的羞涩。
“婚期的事自然应当由我阿耶阿娘作主, ”萧沁瓷没有正面回答,“我还想多陪他们几年。”
长安贵女鲜少有刚及笄就嫁人的,有那受宠的定下婚约之后也会在家中多留个两三年才会出阁, 萧沁瓷根本就不想这么早嫁人, 况且嫁人之后就要随李涿去封地, 皇子们的封地都在偏远之地, 到时候想回长安一次都难了。
李涿沉默地盯着她。
被李赢碰过的地方似乎又麻痒起来, 萧沁瓷想上手蹭一蹭,被李涿这样盯着又忍耐下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李涿盯着她的眼神逐渐古怪,视线也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肌肤上徘徊, 就像是发现了什么。
“阿瓷……”李涿转眼又笑起来,眼神重又变得缱绻,“是,你多陪陪泰山泰水也好。”
“左右,日后你嫁了我,我们还有几十年都能在一起过。”
李涿在萧沁瓷面前素来温润腼腆、脾气温和,方才的古怪阴沉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萧沁瓷纠正他说法上的错误:“我同你还没成亲呢,你不该称我父母为岳父岳母,旁人听见了不好。”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如何会被旁人听到,”李涿不以为意,又意有所指,“况且我们都订亲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将萧大人夫妇视为我的父母,阿瓷何必如此较真。”
萧沁瓷还是皱眉,脸色有些冷了,却没再驳斥他,转而道:“我们快走吧,阿姐肯定在找我了。”
语罢就不再同李涿说话,让他带路回了宴上。
萧瑜果然在找她,见她跟着李涿一起回来便不自觉皱起眉。
“阿瓷,你去哪里了?”萧瑜对她看得紧,见她回来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又看见她原本整齐的衣裙似乎有些皱了,不由得看了李涿一眼,“怎么去这么久?”
萧沁瓷怕被她看出点什么,不自在地低着头,道:“我有些迷路了,不是故意耽搁的。”
萧瑜不好在外对她说些严厉的话,转头又对着李涿冷淡以对:“多谢殿下送阿瓷回来。”
她们重又入了席,席上又轮过一轮飞花令,这次输掉的是崔家娘子,她不胜酒力,由兄长代为受罚,端阳公主却不肯让他喝酒,而是要他弹奏一曲。
崔家郎君琴技在长安城中都是一绝,能与之并提的或许只有英国公府的世子。
萧沁瓷捡了盘中的糕点吃,眼瞥见上头的端阳公主一错不错地盯着崔慎看,不由得摇了摇头。
说来端阳公主看上崔慎也有许多年了,只是这二人到底不能成良配,混个露水姻缘也就罢了。
萧瑜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低声道:“吃你的点心,少操心旁的事。”
萧沁瓷也轻声说:“我才不操心呢。”
她果真垂首安静吃起了点心,萧瑜却没有挪开眼,看见了萧沁瓷背后绣纹上蹭上的一小片青灰。
萧瑜皱了皱眉,这个幼妹素来爱洁,怎么会任由衣裙沾上这样的污迹,况且还是在背后这样不起眼的位置,只像是被推在地上或者墙上才能蹭出的痕迹……
她目光忽地一凝,同样看见了萧沁瓷后颈处半遮半掩露出的一点齿痕。
——萧瑜没那么多顾及,直接上手轻轻拨开了萧沁瓷衣领。
心下顿时一沉。
不必再看,那齿痕很浅,咬的位置也偏下,若非萧沁瓷垂首时衣领恰恰往下滑落半分,必是会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但只要轻轻拨弄,就能清晰看见,甚至不容错认。
“阿姐,怎么了?”萧沁瓷同样一惊,条件反射地按住自己的脖子,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似乎是方才李赢碰过的地方。
萧沁瓷从不许他往下,因此李赢偏爱他能触到的每一寸肌肤,尤其是萧沁瓷颈项,时常被他含吻至滚烫。
她肤白似霜,片点红痕都会让人生出糜艳的错觉。
此刻也是如此,那被碰过的地方还泛着粉,不知是要怎样的疼爱才会这样经久不散。
“——没事。”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机,萧瑜强按住心中怒意,帮她理了理衣将齿痕完全遮住,面色冷然看不出异样:“有只小虫飞过。”
萧沁瓷立时颤了一下,害怕了。
直到她们坐上回英国公府的马车,萧瑜方才彻底冷脸。
“李涿对你做什么了?”萧瑜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也做过端阳公主伴读,时常出入宫禁,甚至得过穆皇后一门双璧的称赞。
除了中宫所出太子,旁的皇子公主在她跟前也要称一声姐姐。她生气的时候倒真没几个人敢在她跟前放肆。
“什么?”萧沁瓷却不知她为何如此生气。
萧瑜便点了点她后颈,直言:“你那里有一个咬痕。”
其下还有沾过□□的痕迹,萧瑜对此并不陌生。时下风气开放,男女之事并不忌讳,萧瑜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因此对萧沁瓷和李涿的相处看得很严,她二人虽早已订亲,但不代表李涿就能肆意妄为,正是如此,他才更应该尊重萧沁瓷。
二夫人出身以献美闻名的苏氏,萧沁瓷幼时随父母回到长安之后没少为此而受到一些异样打量,无论男女,在看到她时总会先惊叹她的美貌,萧沁瓷不喜欢这样,因此在外最是冷淡自持。
况且她记得萧沁瓷并不如何喜欢李涿,待他一直都是淡淡。
“他逼迫你的?”萧瑜问。
萧沁瓷脸色渐白。
“是……”她低低道,“我不能反抗。”
萧沁瓷知晓萧瑜误会了什么,但她也不可能将其中区别向她说清楚,只能含糊应下。
她总不能告诉萧瑜,这不是她的未婚夫所为,而是未婚夫的哥哥留下的,还险些被李涿撞见。
何况,她这样说,也不算说谎。
她与萧瑜不同,萧瑜是正经的国公嫡女,还去过军中历练,有官职在身。而萧沁瓷只是旁支,她的父亲萧淮虽是英国公一母同胞的弟弟,但只能靠恩荫得了个五品官的差事。
因此当初沈淑妃要为李涿说亲,旁人都说是萧沁瓷运气好,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准王妃了。
没人在意萧沁瓷喜不喜欢,便连她父母,在亲事定下以后也只能说让她尽力接受,毕竟皇室不是寻常人家,没有退亲一说。
“阿姐不必说了,我知晓你是为我好,”萧沁瓷面色仍旧雪白,眼神淡淡,如藏秋水,“不过于此事上我并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左右日后都要嫁,我能反抗一时,却不能反抗一世。”
萧瑜默了一瞬,她隐约知道这个妹妹的心思,却还是头一次这样直白的指出来:“你不喜欢六殿下。”
“喜不喜欢的并不重要,”萧沁瓷道,“这门亲事是淑妃所赐,李涿是皇子,便没有我拒绝的余地。”
萧瑜对此也清楚,所以也不会说她不喜欢就不嫁这种话。
萧沁瓷很早就知道了,原来在关乎自己命运的大事上,她竟然完全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不过也不要紧。
她双手交叠于腹前,在马车行进间也仍保持端整雅致的姿态。她确实不能拒绝,无论是对李涿,还是对李赢。
萧瑜知晓自己这个幼妹柔弱清冷的外表下有自己的主意,因此也不再劝,只道:“即便如此,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便是成亲之后,你也有拒绝夫君的权力,你若不愿,便不能有人逼迫你。”
萧沁瓷静默,眼睫缓缓眨动,片刻后才轻声道:“阿姐说得不错,我若不愿,便没有人能强迫我。”
……
萧瑜回了自己的快雪堂,便有婢女迎出来,道是端阳公主又送了许多东西来。她随意扫过一眼,见多是些布料首饰,还有特色吃食,不以为意:“收起来吧。”
她同端阳说过许多次,让她不要再送了,她不喜欢繁琐衣饰,端阳每每含糊应下,又说要她打扮起来好看。
萧瑜摇摇头,想着还是要再同端阳说一说,她看着婢女将一匹水蓝勾银的布料收起,想起萧沁瓷应当是会喜欢这些,便说:“让府里的娘子来挑一挑吧,那匹水蓝的给四娘子送去。”
婢女应下,又犹豫着说:“公主殿下也给四娘子送了东西呢。”
萧瑜动作一顿,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并未多想,萧沁瓷来日嫁给李涿,便也是端阳的弟妹了,她照顾一些也是应当的。
婢女觑着萧瑜脸色,便也没说送去萧沁瓷院子的物件比这里的更多更好。
翻过月就到了七夕,玄武大街有庙会,早早便支起了灯市,近年长安夜禁渐松,当日在黄昏之后也热闹,多的是有情人结伴出游。
李赢早几日便派人递了信过来,要萧沁瓷七夕出去同游,李涿也早早约了她,萧沁瓷两边为难,索性都不答应。
到了七夕那日,却还是有礼物送来,李涿的礼物来得光明正大,另一个木盒却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萧沁瓷的妆台上。
都是一对磨喝乐。
萧沁瓷盯着面前两对磨喝乐半晌,不由嗤笑一声,虽则太子素来看不上他的弟弟,但他们倒也不愧是亲兄弟,连礼物都送得一样。
都是仿着人的相貌做的,乍一瞧面容都还有些相似,只是两对放在一起比较精致程度略有高低,细节上也有些不同。左边那对更为精致,女子手中握一枝牡丹,右边那个握着的却是一支糖葫芦。
糖葫芦……
倒提醒萧沁瓷想起一桩旧事。
萧沁瓷最开始惧怕李赢,就是因着一串糖葫芦。
应是许多年的事了,那时端阳情窦初开,在上元灯会拉了萧瑜出门,萧沁瓷可不管那么多,只顾着亦步亦趋地跟在阿姐身后,又缠着萧瑜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
但端阳一见到她便有些不开心,她是今上唯一的嫡公主,骄纵惯了,年少时又极以自我为中心,要一切都围着她转,约莫是看见萧瑜分心照顾她妹妹冷落了她而不平,便也缠着萧瑜要吃糖葫芦,还非得是她亲自去买的,旁人买的都不要。萧瑜无奈,只好去了。
萧瑜走后端阳便立即变了副脸,先是哄骗萧沁瓷说糖葫芦上有小虫,帮她把小虫赶走,骗过来后就把她的糖葫芦吃掉了。
吃完第一个萧沁瓷就让她把糖葫芦还给她,结果端阳不肯,当着她的面继续吃,萧沁瓷眼一眨,泪珠就滚了出来。
李赢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
他那时也尚年少,但入朝辅政已久,已有了储君尊崇煊赫的气势,令人望之生惧。
“怎么回事?”他嗓音也冷。
萧沁瓷认出他是太子,她因着某些原因对他存了几分亲近之心,以为李赢是会向着她的,当下便哭着去牵了李赢衣袖,说姐姐抢了她的糖葫芦,不肯还。
李赢对娇气爱哭的小姑娘没什么怜惜之情,把衣袖从她掌心抽出,又看了一眼被妹妹吃掉大半的糖葫芦,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冷冰冰地说:“不许哭了。”
他气势太盛,语调也太冷,立时便把萧沁瓷吓住了。
萧沁瓷呆怔半晌,仰脸看他时眼眶微红,脸色雪白。
蓦地,原本蓄在她眼底的泪又含不住似的滚落,只是在冷脸的李赢面前萧沁瓷也只敢小声抽泣:“我讨厌你……”
那日回去之后李赢罚了端阳抄书,说她无端欺负稚子。
端阳道:“欺负她好玩啊,你不知道,阿瑜的妹妹就是个小哭包,跟了我们一路,走累了要哭,阿瑜不给她买东西也要哭,没看到杂耍还哭,那小哭包哭起来可有意思了。”
李赢半晌无言。想起那小姑娘仰脸起来问他:“真的有虫子吗?”
那姑娘也不知为何,似乎笃定李赢会为她作主,满心满眼都是无来由的依赖和信任。
而李赢根本没有心软。
发现被骗后又伤心又绝望的样子,最后还抽抽噎噎地说讨厌他,是挺好玩的。
他不肯承认欺负小姑娘真的有一种别样的乐趣,尤其是沉稳冷淡的储君,便厉声训斥端阳:“你欺负一个小姑娘倒还威风起来了,回去抄书,抄一百遍。”
端阳犯了嘀咕:“你不也是把她欺负哭了嘛。”到底没敢说出来,老老实实去抄书了。
这桩事萧沁瓷记了很久,倒不是因着李赢,而是后来李涿听说了这件事,亲自买了许多糖葫芦来摆满了萧沁瓷的院子,又说了许多李赢如何冷酷无情的话。
李涿对这位兄长的不满由来已久,但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只有在萧沁瓷面前,他才会状似“无意”地提起李赢又处置了一个皇帝的新欢,或是杖毙了身边的宫人,连前朝重臣也被他动辄斥骂,言语中都是对这位太子的敬畏。
也让萧沁瓷日复一日地加深对他的恐惧。
直到如今。
李涿送了这个拿着糖葫芦的磨喝乐来,是想暗示什么?
萧沁瓷摇头,将那拿着糖葫芦的磨喝乐扔进匣子,眼前铜镜映出她冷淡幽深的眼,被昏光打磨得模糊。
糖葫芦算什么,萧沁瓷早就过了为一串糖葫芦伤心哭泣的年纪了。
……
凤泉、甘露二宫自前朝时起便是帝王巡幸之所,今上尤其偏爱九嶷山温泉,每年七八月的时候,皇帝耐不住太极宫的暑热,总要携宠妃美人去九嶷山避暑,又为了以示恩宠,朝中五品以上的大半官员及其家眷也会一同随行。
太子早年会留在朝中监政,近两年随着朝上逐渐只闻太子,不闻帝王的声音变大,太子似乎有意放权,便也随圣驾至九嶷山。
这已是萧沁瓷第二次跟着来了,马车渐至青山,萧沁瓷记性好,还记得头次来时也是这条路,窗外都是旧景,想起去岁在甘露宫的种种竟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因着英国公府地位超然,马车也紧跟在皇子公主们的车架之后,萧瑜去了前面端阳公主的车架陪她说话,车中就剩了她和王夫人,王夫人严厉,萧沁瓷一向有些怕她,便掀了帘子同骑马随行的萧随瑛说话。
“就快到了。”萧随瑛道。
萧沁瓷应了一声,目光却穿过重重华盖,一眼就望见最前方立马扬鞭的李赢。
银线走游龙,他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听闻前两年太子去了军中历练,掌过刀兵、历了杀伐,锐气便如出鞘利剑,天光下有直刺人心的锋利,险些让人不能直视。
萧沁瓷不过一眼就收回目光。
入了行宫,路上又生出意外。
温泉行宫因在山上,凉爽宜人,又有温泉滋养,这个时节难得一见的花果竟还在行宫中盛放。山上林木茂盛,便易滋生蛇虫,不知是宫人未曾清理干净,还是清理过后有漏网之鱼,花丛里忽然窜了条长蛇出来。
“啊——有蛇!”一位贵女发出惊叫。
这一下便有如火引,一寸寸燎过,陡然混乱起来。
那位贵女离萧沁瓷极近,萧沁瓷耳边炸起一声惊叫,还未站定就被裹挟进这一场混乱。
她也怕蛇,瞬时被骇得面色发白,抓着婢女的手想急急避开,但贵女们慌成一团,四散而开,侍卫多有掣肘。
萧沁瓷没瞧见蛇虫的位置,那蛇却已经迅疾的贴地滑来。
她避之不及,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滑,便要摔下去。
一只手揽住了萧沁瓷。
三步之外是萧瑜拔下头上发簪将那条长虫钉死在地上。
落在她腰间那只手带着熟悉的力度,她曾被那双手握过很多次腰,也被翻来覆去地揉弄过,透过薄薄的衣裙便让她被应激似的烫到,几乎是下意识地轻颤。
萧沁瓷堪堪被稳住,余光瞥见李涿匆匆过来,面上半是焦急半是惊愕。
目光再往下,扶着她腰的是半截眼熟银衫。
“哥哥——”萧沁瓷像是被吓住,握着那半截衣袖便抱了过去。
她唤的哥哥萧随瑛还在银衫之后,他慢了一步,便眼睁睁看着太子先去扶了幼妹,又看着幼妹环过太子手臂嵌进他怀里。
再有几步,李涿随着萧沁瓷的动作僵在原地。
众目睽睽之下,萧沁瓷当着她未婚夫的面,投入了另一个男子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