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

第275章 新年(大结局)

婉襄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看着他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在床榻上陈列。

她站起来,复又低下去, 最后在脚踏之上坐下来, 体会的是孩子们,与雍正七年时她自己的视野。

像讲那只定窑白瓷杯, 与龙泉窑青瓷花瓶一样,给她讲故事。

“这是当年孝庄文皇后赐给朕的一盘数珠。孝庄皇后文崩逝时,朕年已十岁,作为皇考年长的儿子, 常常入慈宁宫陪伴她。”

这是一串番菩提小扁数珠,佛头、记念都镶嵌珍珠的, 坠角则是金质的。

雍正将它交到婉襄手中,她脑海里的那个计数器便往下跳一个数字, 从“六”变成了“五”。

她只剩五件文物, 便可以忘记前生的一场幻梦了。

“皇考小殓之时, 朕遵照皇考生前嘱咐,亲手将曾祖母缝制的衣服给皇考穿上。”

足见康熙对孝庄文皇后的敬重与怀念。

“世祖、圣祖皆以冲龄践祚,若无孝庄文皇后鞠养教诲, 岂有如今天下义安,生民乐业,共享太平之景。”

“朕也正是从小受曾祖母教诲, 所以才能于年少之时拥鸿鹄之志, 以至今日君临天下,为万民谋福祉。”

真正强大的男子不会试图抹去女子的功绩, 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将这串数珠拿来陪葬, 带走不光光是孝庄文皇后对他的一片慈爱之心, 还有对天下的关怀,对天下人的感同身受。

而后是一盘凤眼菩提数珠,这是康熙所赐。

珊瑚佛头,松子石塔,青金石、白玉、碧玉记念各一串。敖其里一个,松子石钱一个,紫石碇一个,珍珠一颗,墨晶豆一个。

这似乎是不必解释什么的,为人一世,于父亲的眷念。

雍正自己拿着这盘数珠,默默然良久,几乎将平生事都回忆过一遍。

“雍正八年时未对你提起,或许也是件好事,如今又多了些新的感触。”

“做了帝王,便好似难做个好阿玛。即便皇考已于他的子女极其用心,子女心中也仍旧难免埋怨。”

“朕以圣祖之治为志,政绩不过如此,成人已然数十载,若说为人尊长,亦怕是不如皇考。”

“从前诸般借口,同熹贵妃,同裕妃多有隔膜,便同她们所出的孩子也一样如此。也是直到嘉祥出生,才真正重新学会以孩童的视角看待世事。”

她不想哄骗他,她说的都是实话,“于嘉祥与弘曕而言,四哥是个很好的阿玛。”

雍正将这盘数珠放下来,“朕要听嘉祥与弘曕将来自己说这话。”

那只玻璃鼻烟壶则是怡贤亲王胤祥的遗物,“朕素来喜欢把玩鼻烟壶,常常令造办处为朕制造。”

“早年间也都是十三弟为朕督办,每回造办处送来,朕与他都在一处,因此常常一同欣赏。”

“这只式样是十三弟最所钟爱的,留有一对。朕特意着兆佳福晋寻来其中一只,另一只做了十三弟的陪葬,彼此百年,各拥一只,便也是君臣兄弟,千年万年了。”

这只玻璃鼻烟壶看起来的确已经有些年成了,不似雍正后期所制造的这样精细精致。

但仍然维持着素雅大气的风格,是雍正一贯以来的审美追求。

《日课经忏》的套壳面签子俱已换新,字迹不曾动,雍正看来并不想多解释什么。

生杀、斗争、罪孽……他的或是旁人的,算得清算不清,不在经书在史书,没有人能强迫他忏悔什么。

最后的这枚古钱币青铜制,不知是何年代的。

“这是为额娘准备陪葬品时,朕偶然间得到的。大多数都留给了额娘,剩下这一枚未埋入黄土,便留给朕了。”

“额娘与朕母子之间情分到底淡薄,若有来生……”

古人喜欢用钱币陪葬,是祝愿来世也衣食无忧,不必为钱财奔忙。

纵是今生富贵为皇帝,迈过生死那条线,也要忧虑从未忧虑过的事。

“好了,朕若是再说下去,想来你又要生朕的气了。婉襄,子时将至,同朕一起去神武门上看烟花吧。”

他忽而这样说,明知伴随着烟花绚烂的是会令她心烦意乱的嘈杂,那些不平顺的心绪,还是慢慢地被抚平了。

她知道她此刻应该做一个贤妃,劝他不要出去。应该做历史上默默无闻,在这样的夜晚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雍正谦嫔。

可她也太知道人生在世,欢愉便似烟花,转瞬即逝,她是不能不伸出手去抓住的。

婉襄握住了雍正的手,陪着他站起来,穿好了衣服,又披上披风。

就像是初次侍寝的那天,他们一同从内殿中走出来,却一点都不感觉到冷。

他也还是自然地张开披风,将她拥抱在他的羽翼之下,让她娇小地如同一只白鹦鹉,又从手心里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温暖送给他。

她答应过的,此生不会放开他的手。

他们从养心殿走出去,好像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后过顺贞门,一路朝前走,登上神武门城楼,望万家灯火,等子时到来的那一刻。

看惯了红泥小火炉,在城楼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安静地望了那繁华的灯火片刻。

而后他微微低下头,微笑着向婉襄道:“可惜朕忘了将那盏红牛角双鱼挂灯带来。”

城楼之下那么明亮,而岁暮之时连月光也吝啬落在他们身上。

她仍然被他拥在披风之中,像是他们本来就连在一起。婉襄握住了披风的边缘,将它举得更高了一些,完完全全地遮住了自己的脸,而后绕到他身前,踮起脚尖亲吻他。

婉襄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因为她知道他的大手会有力地托住她的腰肢。

他会比她更先沉沦,而后带着她一同坠入他眼中星河里的满船清梦中去。

她全然地沉溺在这披风里,他低着头,薄荷与烟草的味道慢慢地弥散开来,经由她跳动的心脏,经由她的血液送往四肢百骸。

“爱人的吻”,哪怕曾经有一刻,有数刻再具象,也仍然是云里雾里,很难形容的四个字。铱嬅

子时到来的那一刻,雍正十三年的烟花同时抵达,把天地之间最不明亮的那一处也照亮,让世间万物都心甘情愿地做了陪衬。

他终于放开她,目光却不离开她。

她站在原处,看着千门雪,看着万树花绽放在他眼中。

世事万物多变化,唯他的爱意恒定。

她也终于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了,“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是雍正八年时她写在素纸上的一句诗,也是他送给她的如意之上所篆刻的。

更是彼此的心愿。

“婉襄,你还记得么,你曾经数次与朕谈论,要朕设想五百年之后发生的事。”

婉襄说这话时微微笑着,她其实不必想象他作现代装束的样子,因为尹桢也即是他。

“四哥说自己会做一个学者,会着史书,看一看究竟是哪一个不肖子孙丢掉了大清的江山。”

“朕总觉得,即便五百年后换一个身份,朕还是同样会爱你。”

而她不必“觉得”,五百年后的柳婉襄与尹桢相爱着,这是科学、距离、时间与记忆都无法抹去的事实。

她来到这里,是失去所爱,也是拥有所爱。

婉襄万般诚恳,“我总觉得,拥有一刻就好了。”

雍正十三年,八个月,八天,八个时辰,再拥有一刻,每一刻都是好的,在未来的岁月里都是永恒。

“你要的太少了。”

雍正更贴近了她,握住了她的双手。

婉襄回应他,“恰是四哥可以给我的。”作为帝王,作为丈夫。

“朕从前见你留心于那些弘历用于迎娶侧福晋的礼器,心知你不羡慕,原是体谅朕。所以朕原来想让内务府照例给你准备一套,但后来想想又作罢。”

“终究不是真的,不过是空欢喜。从前许给你雍邸,连带着它的一切,朕都会给你。”

他是把自由一同许给她的,需要打破祖制,就像他要保留胤祥这个名字一样前无古人。

她平静地告诉他:“雍邸属于大清,应当为帝王所有。”

乾隆会把雍邸和其中财物都赐给和亲王,那原本就不是她和嘉祥,和弘曕能够拥有的东西。

他在她面前再不倔强,再不必“戒急用忍”,不像她反对他一样反对她。

雍正只是松开手,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之中取出一只杯子,握着杯子的一半,引导着婉襄握住它。

是一只由犀牛角雕成的鹰熊合卺杯。

古人称大婚为“合卺”,合卺杯即为婚礼上夫妻交杯所用的酒器。

一鹰一熊纠结于两杯之间,使得两杯相联,永不分离,中通一道,使酒可以相过。

“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准备,只制了这只合卺杯,交由你收藏。”

清代唯有帝后可以合卺,他方才所说的“照例”是照了什么例,她已然尽数都明白。

史实已定,在历史的缝隙之中,他已经给了她最好的。

婉襄认真地,将这只鹰熊合卺杯的信息记录到了系统里。

同一个瞬间,又一朵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她伸出手去,兴奋地指着天空明亮起来的方向,犹如在宇宙洪荒之中窥见了第一缕光亮。

他从背后紧紧拥抱着她,轻舟已过万重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新年过去了第一个月,这本文也要结束啦,新人第一本古穿,感谢陪伴。

还在番外头秃创作过程中,或许大家有特别想看的人物番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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