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

第149章 来历

这已经不是婉襄第一次前往宁嫔的杏花村了, 但也不过是第二次。

上一次婉襄还怀着嘉祥,与宁嫔对质,也是为了嘉祥。

今次又重演, 却还没有到她和宁嫔亮出各自底牌的时候。

杏花村占地要比万字房更大, 取“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之意境建造, 望去不像是皇城别院的楼宇,而矮屋疏篱,纸窗木榻,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别庄。

周围的菜圃里依据时令种着许多瓜果, 树上有樱桃、梅子、杏子,此外低矮之处还有茄子。

茄子吃法多样, 荤素皆宜,煎炒烹炸样样都可, 这段时日婉襄也没有少吃它。

这些菜蔬瓜果到底也不过是弄小巧,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 还是巧匠建筑成的土地祠,斋馆。

宁嫔住在正殿大殿,前后有抱厦的春雨轩, 安贵人则住在西边的杏花春馆。

今年来圆明园的时节晚,并没有赶上“杏花香雨细如丝”的时节。

而安贵人所在的杏花春馆之中一片安静,婉襄跟在众人身后走了进去。

杏花春馆并不算太大, 不过三间阔而已, 雍正,熹贵妃、裕妃、宁嫔、婉襄再加上一大堆宫女太监, 已经站得满满当当。

安贵人住在西里间里, 雍正自己一个人朝着她走过去, 在安贵人床榻前的绣墩上坐下来,而其他人亦在明间各自入座。

这房间是实在不大,即便是在明间里,也可以清晰地听见雍正和安贵人的谈话。

“安贵人……”

雍正的话音刚落,安贵人立刻便抓着他的手痛哭起来,“万岁爷,嫔妾差点就没有命见您了……”

她哭得实在悲怆,便是婉襄也不觉有些难过。

不管她从前做过什么事,在这件事上全然无辜,不应该被威胁性命。

雍正一时之间也没有再说话,等到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方才再次开了口,“今日给你下毒,与数日之前给李贵人下毒之人,朕都不会轻饶。”

这是承诺,而后才是问题,“你喝这药方有多久了,近来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事么?”

安贵人只是跋扈,如裕妃所言,其实并无多少城府。

想必平日做事也粗心大意,此时更是只知道害怕,脑子里一团浆糊,哪里还能想得起近来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候在一旁名为云母的宫女便上前一步,替她回答雍正的问话。

“贵人刚刚中了毒,身体虚弱,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回来,此时还有些糊涂,请万岁爷恕罪。”

“贵人用这张方子已经有两三个月里,其实大约五、六日之前,贵人就说觉着这味道好像有些变了,不似之前那样苦。”

“当时贵人便着奴才询问过刘太医,太医说,即便是按着同一张药方抓的药,药材、分量都是对的,有时因药材的批次、产地不同,或是煎药时火候不佳,药汁的味道都可能会产生轻微的变化。”

刘裕铎上前来,佐证了这说法,“臣记得数日之前安贵人身边的云母姑娘的确来过一趟太医院,问了臣这个问题,臣也的确是这样回答的。”

“其实当时若是云母姑娘将药渣一同带过来,臣查验一番,或许也能发现问题。”

“马钱子味极苦,贵人既说是苦味少了些,说不得是五、六日之前煎的药里就已经少了这味药了。”

雍正借着问他:“从金鱼池中捞上来的那些药渣,你分辨过了么,差不多是安贵人几日的药量?”

刘裕铎很快回答:“大约三四日。这样数量的药材,足以毒死一个从前并未服食过马钱子相关药材,及身材也寻常的女子了。”

安贵人一日要吃三次这药,分量是慢慢增加的。

“安贵人之所以能有机会生还,除却剂量不对之外,也是因为她长期服用这样的药,以至于产生了对抗其毒性的能力。”

一半用来毒害李贵人,一半用来毒害安贵人。

事已至此,马钱子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便已经很清楚了。

裕妃冷笑了一声:“从前孝敬皇后娘娘在时,从未听闻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如今娘娘走了不过半年,便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这个人若是连嫔妃都敢毒害,收买一个煎药的宫女,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雍正没有接她的话:“苏培盛,速速着人去将杏花春馆之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可能经受安贵人药材之人都送到慎刑司去,朕要一一严加拷问,必要找到这个居心不轨之人。”

婉襄下意识地望向了宁嫔,而她看起来和熹贵妃一样,仍然沉浸在雍正最后在勤政亲贤殿里说的那些话里面。

“不复立皇后。”

所以宁嫔近来百般和熹贵妃做对,争的不是协理六宫之权,不是暂时的体面,而是后位么?

她只是一个失宠且无子的嫔啊。

在帝王身边多年,苏培盛当然不会连这点事也做不好,很快便带着人出去了。

而安贵人久不见天颜,仍然维持着从前得宠时的认知,竟也不顾这样多的嫔妃在场,抓着雍正的手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诉说这些年她深夜的寂寞。

婉襄微微别开了脸,只能是求一个眼不见为净。

雍正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不耐烦,将他的手抽了出来,又将那封所谓的“遗书”递给安贵人看。

“安贵人,这可是你亲笔写就的?”

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是,但如今既然不是死无对证,还是问一问安贵人更好。

安贵人接过来,袖口宽大,夏日单薄的衣料一下子滑落下来,露出莹白一段雪藕。

她大约还想同雍正柔情蜜意片刻,看清了“遗书”之上的内容,一下子花容失色。

“万岁爷!这绝不是嫔妾写的!嫔妾根本就没有罪,是为人下毒的,怎会提前写好这封遗书呢?”

宁嫔终于回过神来,“这倒是也未必,说不准安贵人是明知自己有罪,畏惧为万岁爷查起,所以伪造了这些证据,又给自己下毒,想要借此脱罪而已。”

她话音刚落,熹贵妃针尖便对上了麦芒。

“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有勇气像宁嫔这样死谏的。更何况,是非黑白便是是非黑白,填上再多的人命,也扭转不过来。”

她说的是九子墨那一次,也就是她们之间的战争刚刚打响的时候。

裕妃掩袖笑了笑,“熹贵妃娘娘说的是,都有勇气服下这马钱子了,还装什么装?更何况目的到底没有达成,嫔妃自戕又是大罪……”

“都已经决定去死,不留证据了,却又留下遗书祸害自己的族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安贵人挣扎着要起来,望向宁嫔的方向,“宁嫔娘娘您……您……嫔妾向来不违逆您的意思,也就是来到圆明园中这一段时日恐怕叨扰了您……您也不至于要在万岁爷面前这样污蔑嫔妾吧!”

“更何况……更何况嫔妾那一日之所以会看向李贵人,也并不是因为听见这封信里所写的,是因为她说来‘皇后娘娘不是知道和惠公主重病吗’这一句话,而是因为她们之前在讨论……“

安贵人横了横心,“在讨论继后人选……“

“哦?”

安贵人此时当然还不知道雍正在勤政亲贤殿所说的那些话。

这话也引起了雍正的兴趣,人人都能听出他的嘲讽,“‘她们’是谁?又说了些什么?”

安贵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也是件得罪人的差事。可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郭贵人和海常在认为裕妃娘娘膝下有皇子,德高望重,堪为继后人选。”

裕妃正在喝茶,闻言毫无形象地喷出了茶水,而后立刻郑重地跪下请罪。

“请万岁爷恕臣妾殿前失仪之罪。臣妾对您,对先皇后都是一片丹心,绝无半分觊觎后位之心,请万岁爷明察。”

她是最讨厌被卷进这些事情里的人,实在是无妄之灾。

安贵人也不喜欢裕妃,说都说了,很快无所顾忌地继续说下去,“李贵人认为熹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多年,才是最佳的继后人选。”

“嫔妾与熹贵妃娘娘有私怨,这话让嫔妾不高兴,因此瞪了她一眼。”

她倒是十分坦诚率真,什么话都敢说。

这样的人平平安安活到了乾隆十四年,也是个奇迹。

“那时高常在和马常在也在附近,高常在没说话,马常在却说,她觉得刘贵人德才兼备,如今虽只有公主,未必没有来日。”

婉襄不由得微微皱了眉,正要跪下,雍正便回头望了她一眼。

“该说的话,朕都已经说过了。”

他们四目相对着,婉襄顷刻之间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安然地坐在原处。

“今日之事暂时到此为止,待到安贵人能挪动之时,和李贵人一起挪到九州清晏的天地一家春去居住。”

“孝敬皇后刚刚崩逝,你们心中却全无一点悲痛之情,于丧仪之上妄加议论。人人罚俸半年,静处居室思过一月,不得随意出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