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佛系宠妃

第65章 醒来

因着时间久远, 医典上记录详细内容姜婵儿已然不记得了,但她可以确定,眼下确实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可以尝试。

跟萧澧说明白了一切后, 姜婵儿便向他借了些人马, 赶到青州姜家去。

因为那里存放着她父亲的遗物, 姜茂当年把她接回姜家的时候, 便给了她一处院子,她遂腾出其中一间, 存放着父亲生前的东西。

姜婵儿她们眼下落脚的县府衙门就地属青州地界, 故而去青州城中用不了三日车程,再加上姜婵儿着急赶路, 几人在第二日日暮便到了青州刺史府。

姜婵儿不想让姜茂和家中人发现自己来, 避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耽搁时辰,故而让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同她一起乔装打扮成府中下人的模样,飞檐走壁地溜进刺史府的后宅。

不多时,她便顺利进了自己曾经住过十余载的小院, 来不及感怀, 便一刻不停地往西厢房而去。

姜婵儿独自进了屋子,让守卫们在隐蔽处看守, 若有情况,可及时发出声响知会于她。

进了屋子后, 满屋的东西早已落了灰, 满满当当地堆放在各处, 全然是一片整齐井然的模样, 大约是因着她从前经常整理的缘故。

姜婵儿知晓那册医术所在的箱奁, 便直奔而去,打开那箱子后,便一册一册仔细翻找起来。

由于书册太多,姜婵儿费时寻了许久,待看到封页上西域医典几个字时,心中不免一阵雀跃,几日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

待她抱著书册便要出去的时候,却陡然听到屋顶上几名护卫发出叩击瓦片的暗示声。

姜婵儿的心口陡然紧缩,想从后窗翻出去,却在推窗之时,发现窗子无法推开。想来是这些窗子常年不开,故而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此时,门外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姜婵儿只好侧身躲于书架之后,将身子隐蔽起来。

吱呀——

推门声接踵而至,紧接着,她听到两位妇人一面从门外踏进来,一面在说话。

那个年纪略大的嗓音道:“离儿几日没回来了?”

年轻的嗓音传来,满是愤然:“都快两个月了,当初没能将那小贱人摔下山崖而死,真是老天瞎了眼。”

“你自己安排的人不得力,如今怪得了谁?”

姜婵儿听着这两个熟悉的嗓音,一下便认出来了,一个是姜府的当家主母姜夫人,还有一个便是她的侄女,也是姜离的正妻,苏晴。

听着二人的对话,她又是惊愕又是愤然,袖笼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当初入京途中的坠崖,乃是雨天路滑的意外,却不想,是出自人为。

二人的交谈滞了滞,半晌,再次传来苏晴的声音。

“姑母,此处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晴儿,你有所不知,这间屋子,乃是姜婵儿存放她父亲遗物的屋子。”

一片沉寂之中,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晰极了。

“姑母,您这不是寻我开心吗?如今表哥铁了心要休我,这人又不知跑去了何处,消失没影三个多月了,您半点也不操心就算了,竟还有闲心带我来此处?”

“晴儿莫急,你听我慢慢同你说。”那年长的妇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离儿这几年为了他义妹,出走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咱们急又有何用,还得是他自己回心转意才行。”

“姑母什么意思?”

“姑母最近也在琢磨,他这般放不下姜婵儿,大约是觉得,姜婵儿决计不会爱上当今的圣上,自己总归还是有机会的。”

“姑母怎的越说越迷糊了,侄女这是愈发听不懂了。”

“你听我慢慢说,离儿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在他心中,认定当朝皇帝是姜婵儿的灭门仇人,所以觉得就算那皇帝对她再好,姜婵儿也不会爱上那皇帝,那么,她终有一日会回来跟着他。”

“姑母的意思是……”

“咱们现在,就让他断了这个念想,让他知道,姜婵儿其实早就知道了杀她父亲之人并非当朝皇帝,所以她很有可能已经爱上了皇帝,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她入宫这般久,却迟迟没有动手刺杀皇帝,这样一来,咱们就能把离儿的念想断了,让他愿意回心转意,与你一起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可姑母如何知晓……”

“姜海生前曾给老爷写过一封信,信里交代的很清楚,我当年看过,记忆尤深,这封信我前些日子在老爷书房找过,没寻着,想着或许是被他放到此处来了,咱们此刻一起寻寻,回头寻出来了,你看后便能知晓了。”

姜夫人压低了嗓子,谆谆不倦地说着,苏晴听后恍然,颔首不已。

两人正窸窸窣窣地开始翻找东西,却听得窗外一阵哗然响动——

“谁!”

二人齐齐惊呼,满面警惕。

可下一刻,门外却又传来一阵轻响,大约像是碎石落地的声音。

引得二人不由面面相觑,互相挽着手走到门外去查看动静。

而姜婵儿方才因为二人之语而悬起的心,便就这么停在了原处,上不去下不来了。

她真的很想继续听下去。

可好巧不巧,门外的守卫以为她遇上麻烦,无法脱身,便擅自做主将人引开,而后又破窗而入,将姜婵儿“救”了出去。

离了姜府后,姜夫人说的那件事便像是迷雾般,萦绕在姜婵儿心头,挥之不去,散之不尽。

姜婵儿想要找她口中所说的那封书信,可等着夜黑再去寻时,却翻遍了所有角落都寻不着了。

想来,是姜夫人和苏晴后来将信取走了。

是以这件事的真假,她便无从考究了。

但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了。

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县府那头救治萧晗的事迫在眉睫,她只好暂且端着心中这个谜团,马不停蹄地赶回县衙那头了。

姜婵儿从青州城往返的五六日功夫,宫中的太医们也受萧澧的召命日夜兼程地赶到了。

姜婵儿将医典上的法子示于他们,几人看后,却是惶惶不安,不敢尝试。

“这法子太凶险了,弄得不好,陛下便有性命之忧,老臣们实在是不敢尝试啊!”

姜婵儿见此情景,语带薄愠,“那眼下,你们可还有其他法子?”

太医们面面相觑,半晌皆垂下了头羞惭不语。

姜婵儿恨铁不成钢,“我且问你们,不用这个法子,还有别的法子能让陛下活下来吗?”

太医们一怔,而后便是一阵摇头叹息。

姜婵儿简直被他们气笑了,愤慨道:“既然不用此法子陛下也活不成,那为何不能一试?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看着陛下躺在**,一日日拖下去,最后咽气吗?”

太医们一时哽住了:“这……”

姜婵儿喟叹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自己的脑袋,担心这救治的法子若是失败,便会牵连自身甚至家族!”

她振袖,朗声道:“那便这样,你们是知道的,我乃陛下即将要立的皇后。现在,本宫以皇后的身份命令你们,你们尽管尽全力去试,只要中途没有疏忽职守,这法子所产生的一切后果,本宫,皆一力承担,宁王殿下可做旁证!”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引得一片愕然。

屋舍内,立于一旁久久未言的萧澧,眼神也倏然闪起了光泽,显得有些震动。

姜婵儿放缓了语气,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太医们,“如此,你们可能放心?”

太医们怔忪了片刻,又转头相视了几眼,而后心照不宣地齐齐躬身拱手,像是做了什么决断般言激昂道:“谢皇后娘娘体恤,老臣们愿意一试!”

姜婵儿听到这般笃定的话语,终是喜极而泣。

*

这蛊毒快速破解之法,便是三日的针刺、三日日的药浴,再加,三日的放血。

前三日,每一日的施针,姜婵儿都是全程紧盯着的,因为这整整九日的疗伤,绝不能出一点纰漏。

第二个三日,所有药汤要用到的草药,姜婵儿都细细查验比对过,生怕差了一丝一毫,其结果便会生出差池。

萧晗的身体状况已入至危之境,禁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任何一点损伤,对现在已经微弱到极点的他来说,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所以这几日姜婵儿就算是不眠不休,也要将他守的好好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最难熬的,当属最后三日的放血。

名义上说是放血,但更确切的说,是放去旧血,再生新血。

可若是旧血放得多了,病人很容易失血而亡,若是放得少了,最后的毒根未清的话,也会无法存活下去。

是以,这最后三日,要有人不眠不休地守着,将病人任何一丝体征变化都记录下来,直到病人出现典籍上所说的,那几个连续的反应,方可停止。

但若是未出现书上所说的连续反应,则说明救治失败,再无力回天。

姜婵儿自然是不放心那些年纪大的太医们的,尽管已经熬了六日,但此刻依旧不能放松,便亲自出马,跟着太医们一起做这件极其艰难之事。

最后一日。

姜婵儿从子夜一过便开始紧张不已,毕竟,今日便能知最终结果,所有的成败在此一举。

屋内,铜盆内滴答滴答地血珠落入之声,还在源源不断地响着。

萧晗一侧的手臂悬在布帛中,指尖的血依旧一点一滴的在留着。

他前几日的反应极少,若是今日再不出现连续性的反应,就彻底结束了。

姜婵儿紧紧握着他另一侧的手,连呼吸都是凝滞的,就这么一直坐着,盯着,看着,陪着。

可一直等到日暮,萧晗愣是都没有半点反应,姜婵儿甚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握紧着他的那侧的手,也在随着他的身子慢慢变冷,那是一种,好像要将人拖入无底深渊的感觉。

屋中的老太医们年老体迈,再加也熬了这么多日,终究是熬不住的,一到晚上便都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萧澧看着这样的情形,眼中的神色也不由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唯有姜婵儿却还是不肯放弃,她守在萧晗床头,一瞬不瞬地瞧着萧晗,满眼的希冀未灭。

终于,在快到子时的时候。

萧晗的身子起了微弱的反应,从指尖,到臂膀,到全身……

姜婵儿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她喜极而泣,激动地含泪叫人:“动了,他有反应了!”

此情此景,萧澧眼中亦恢复生机。

太医们纷纷醒了,围聚过来。

这些反应过后,便需要最后一次施针止血,而后,便可等着病人醒过来。

太医急急拿出银针,开始给萧晗施针。

可施针完后,本该醒过来的萧晗。

却一直没有醒来。

太医们把脉,探息,却发现萧晗的脉搏和鼻息都在渐渐微弱下去。

像是经历一场空欢喜,太医们不免开始摇头叹气,生出各种猜测。

姜婵儿紧张不已,“陛下明明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可为何还没有醒来?”

太医们叹息:“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不愿醒来,没有求生的意志。”

姜婵儿怔住了,瞧了一眼床榻上面容安详、如沉睡般的萧晗,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莹润的水泽将她的面颊润湿一片。

她情不自禁地俯身去拥抱他,喃喃不能自抑,“你为什么不肯醒过来?”

“子晗哥哥,你不要婵儿了吗?”

她含泪去吻他的唇,那是一个温暖的,带着咸咸湿意的吻。

“你醒醒好不好?我想要你醒过来,我要你活下去。”

她哽咽着,“你从前说,要为了我活下去,你不能说话不算话阿。”

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纷纷纭纭地落在萧晗的唇上,眼睫上,面颊上,脖颈上。

许是觉得扰了他。

她一遍又一遍地俯身替他吻去。

“你能不能,为了我活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昏迷中的萧晗,正处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脚下是不可见底的深渊。

到处都是唾骂声,到处都是厌恶的眼神。

亲人,同伴,朋友,世人……

他们都不喜欢他,都想让他走向毁灭。

从小,他的父亲便舍弃了他和他母亲,将他们两个留在异国,作为人质,当做自己回国的条件。

他和他的母亲从此便像是被丢弃的垃圾一般,遭尽世人白眼。

那一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活生生地被人糟践而死。那时,他太小了,尚不能自保,想去救母亲,却被人一脚踹中心窝,差点呕血而亡。

那些人将屋门反锁,开始在屋外放火,想将自己的恶行一并烧个干净。

或许是命不该绝,他逃了出来。

当夜,他便给自己种下血蛊,开始练起了神功。

后来,他半夜闯入那些恶人的家中,将他们一个个都剥皮抽筋,做成了人皮灯笼挂在门口。

都从此以后,他便被人当成疯狗,当成恶狼,当成是邪魔的化身。

而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便永远都不会再有光明。

在这冰冷凉薄的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好值得留恋的。

不是吗?

他往前迈步,想踏入那深渊,坠落下去……

如此便可,永不再醒来。

可一道清脆的嗓音却从身后传来,将他叫住了。

“为了我,醒过来,活下去,好不好?”

或许是这道声音太过熟悉,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扭头的一瞬,却发现无穷无尽的黑暗,突然出现了一处光点。

笑容明媚的姑娘提着一盏灯笼,一步步向他走来,眉眼弯弯,明眸皓齿。

有一种非凡的感染力。

光点慢慢晕开,将她周围的光景照亮,姑娘立在风平浪静,繁花落叶下,向他伸出手。

“子晗哥哥,我来接你了。”

这一刻。

姜婵儿牢牢守着的,那个床榻上久久未醒的男子。

倏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