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解围
虽说是秋儿叫住她, 但秦苍自然知道王贵妃没安好心思,她想也没想便扯了个由头拒绝。
“烦请秋儿姑姑告知贵妃娘娘一声,臣妾今日身子不爽,正要去太医院请脉问诊, 改日身子好了再去拜访娘娘。”
梓华宫门前这条道正好是通往太医院的必经之路, 秦苍这般的说辞倒也没什么纰漏。
但秋儿是个门儿精的, 自然不会轻易放她走, 她虽然开始有片刻愣怔,但转瞬便摆起了架子, 斜着眼睛瞧起人来。
“秦才人方才好像是从璇玑宫的方向过来的吧, 怎么,身子不爽利, 却有力气去找姜美人谈笑?”
“我……”
秦苍没料到秋儿竟早早派人查知了她的去处, 一时间被哽住, 找不到辩驳的说辞,进退为难。
见她心虚,秋儿拿捏她的劲儿更足了,趾高气昂起来。
“奴婢劝秦才人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乖乖跟奴婢回去回话, 奴婢可以替您瞒了这个谎。”
秦苍面露苦色,僵在原地不愿挪步。
她知道, 若是真去了王贵妃那里,恐怕今日会有龙潭虎穴等着她了。
十有八九, 是要拉她站队的, 可她是决计不甘心受制于人、助纣为虐的。更有甚者, 王贵妃或许会想借她之手来对付她的好姐妹姜婵儿, 这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可若是自己不愿答应, 那后果就难料了,王贵妃手段之凌厉,心思之毒辣,都能叫人不寒而栗。
毕竟如今的后宫,还是王贵妃一手遮天,她要若想弄死自己这个寻常官宦人家出来的女子,等同于踩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她不禁想起当日选秀时,王贵妃设下毒计,将骠骑将军之女活活杖毙的一幕。
秦苍僵在原地,脸色越来越白,她终究是个柔弱无依的女子,恐惧降临到四肢百骸时,她忍不住有些崩溃地颤抖起来。
“我……我……”
秦苍颤抖着唇,最后化为一句斩钉截铁的答案。
“我不能去。”
说罢,秦苍用尽全身力气,转身夺路而逃。
秋儿哪会这么轻易放了她,脸上神情扭曲,大声叫嚷着。
“来人,秦美人抗命不从,速速快将她抓起来。”
一时间,梓华宫前的侍卫们闻令,立刻行动起来,朝秦苍追赶过去。
身后纷纷沓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苍又急又怕,只好用尽全力往前跑,她知道,若是自己眼下认了命,说不定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她只有奋力逃跑,引起大动静,惹得众人皆知,最好闹得大些,闹得连圣驾都吵扰,都询问,她才会更加安全。
因为闹了这么大一出后,若是她今后无端殒命,王贵妃绝对会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所以她拼了命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在嘴里喊着:“救命——有人要杀我——”
“救命啊——”
一路上,因为这么大动静而驻足之人不少,众人议论纷纷,揣测之声连连。
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
秦苍咬着牙,直奔紫宸宫的方向而去。
她要见到圣驾。
她要把事情闹到萧晗面前,让王贵妃今后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可她终究是个弱女子,怎能跑过宫中训练有素的侍卫,身后脚步声很快便追了上来。
秦苍心中一急,脚下步子不稳,身子猛地踉跄便向前栽了过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可她并未磕在冷硬的地砖上,相反,就在千钧一发至极,一只遒劲有力地手掌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缓冲了她倒下去的冲势。
秦苍惊惶未定地抬眸,额前因奔逃而落下的碎发轻曳,她整个人像是一只受惊的麋鹿,眼神无助又羸弱,瘦削苍白的面庞楚楚可怜。
她没有预料地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扶她的男子面若桃李,鬓若刀裁,剑眉星目,风华卓卓,不是别人,正是天子的胞弟,当今的宁王殿下——萧澧。
侍卫们围追上来,看到宁王殿下,自然是不敢再上前了,只得在原地毕恭毕敬地抱拳行礼,齐呼:
“宁王殿下千岁。”
萧澧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众人起来。
他将身前摇摇欲坠、宛如弱柳扶风般的秦苍扶稳,关切地开口问道:“秦才人无碍吧?”
秦苍咬着苍白的唇角,倔强地摇了摇头,从他怀中退出两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臣妾没事,多谢殿下。”
她吐字虽轻,嗓音却轻灵,离开他怀抱之时,有淡淡的兰草香依稀残留于怀。
让人忍不住生出留恋的情绪。
她简简单单立在那儿,却通身都有种素雅又高洁之味,宛如冬日里的白梅,娉婷绽放。
萧澧的目光停在秦苍身上太久,久到他自己都恍了神。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半晌过后,他终于收回了那道落在秦苍身上的深邃目光,开始对着那群侍卫询问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萧澧的语气有些严肃,带着质问的语调。
那群侍卫本也不想将事情弄大,便含混不清地低着头道:“回……回宁王殿下,属下们都是听了秋儿姑姑的话,才来追秦才人的。”
萧澧垂睫思忖片刻,沉吟道:“秋儿?你们是王贵妃殿里的?”
侍卫们纷纷应和:“是。”
萧澧轻嗤:“那便奇怪了,王贵妃娘娘宽仁有度,慈心博爱,以规矩治理后宫,这些年有口皆碑,怎会喝令你们当众追捕宫中嫔妃?”
萧澧说到最后,突然拔高了音量,板起了脸来,神情肃穆。
“如此胡作非为,闹成一团,是以为这宫中没有章法,没有规矩?”
侍卫们被萧澧的气势震慑,心虚地面面相觑起来。
一时间,无人敢发一言,只默默地垂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
萧澧冷笑:“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姑且不论,只一点,若真是王贵妃娘娘授意的,那整个梓华宫便也脱不了干系。”
“我今日入宫正好要去皇兄那里坐坐的,遇上这么件荒唐事情,必然也是要说道说道的。”
萧澧说的云淡风轻,那群侍卫却个个都面如土色起来,谁人不知当今圣上的暴躁脾气,若是事情被揭发过去,他们头上的贵人娘娘最多是得了申斥,不会有半点损伤。
可他们这群替人办事的小喽喽弄得不巧或许小命都没了。
是以,几人开始战战兢兢求饶:“宁王殿下,小的们真的只是奉命行事,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回吧。”
萧澧思忖着道:“皇兄命本王常在宫中行走,为的就是通达耳目,勘察阙漏,好进忠善之言,你们想要本王包庇,岂不变成本王失责?”
见宁王不松口,几人愈发的着急了,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头上冷汗都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求饶:“小的们错了,求殿下宽恕。”
萧澧见状,便也不打算再拿乔。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头也不敢抬,柔弱无依的秦苍,心生一计。
“若是你们保证下不为例,本王便考虑饶了你们这回。”
侍卫们如释重负,连连扣头:“小的们保证,保证没有下次,保证下不为例!”
萧澧顾虑到秦苍今后的安危。
继续一板一眼说道:“你们可将本王的话传出去,若是还有下次,不管是谁,敢在宫中如此闹事,扰乱宫闱,本王都将严惩不贷,必定会上达圣听。”
“可记住了?”
侍卫们点头如捣蒜:“记住了,记住了。”
萧澧冷声:“滚。”
为首的侍卫是个没有眼力的,此时此刻还是没有忘记任务,望向秦苍的方向,口中喃喃:“可秦才人……”
“秦才人如何?”
萧澧望着瑟瑟发抖的秦苍,转过去看那侍卫的眼神竟寒得似沁了霜雪,杀气腾腾。
那侍卫长吓得瘫倒在地,身后的小弟伏在他耳边规劝他:“大哥,你还嫌命不够长吗?”
萧澧怒喝:“滚,本王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是是,小的这就滚……滚。”
几人被萧澧那一眼吓到,几乎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而去的。
众人离开后,硕大的殿前就只剩下萧澧和秦苍二人。
斜阳将二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拉得很长。
秦苍余悸未消,走上前去对着萧澧道谢:“多谢宁王殿下替臣妾解围。”
她轻轻蹲下身子,敛衽提裙,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全礼。
萧澧瞧着眼前人。恍恍出了神。
如此水莲般的一个娇美人儿,在他面前婉转道谢,萧澧心中莫名生出种倏然的悸动,与此同时,许是秦苍眼下的样子太过楚楚娇弱,保护欲也在他心中萌生枝芽。
他半晌才开口说话。
“秦才人不必放在心上,管理宫廷安危,是本王分内之事。”
说话间,他不自觉伸手想去搀扶她。
秦苍却为了避嫌退了两步,此处虽然人少,但时不时也会有人经过,若是被人传了闲话,那她在宫中就难以存活了。
她谨小慎微地垂着螓首,朱唇微启。
“宁王殿下,您的大恩,臣妾会铭记于心的。”
萧澧收回手,挠了挠头:“都说了不必客气,秦才人还跟本王这般拘束做什么。”
秦苍施施然道:“您是王爷,臣妾自该尊敬的。”
“那……”
萧澧欲言又止,支吾了半天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两人就这么僵在原地,唯有斜阳的脉脉余晖将二人笼罩。
良久无言让秦苍感到奇怪,她问道:“宁王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萧澧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突然从腰间系下一枚晶莹剔透的双龙玉佩递了过去,飞快地塞在秦苍的手中。
“哦……就是……就是下回若有麻烦,边将此信物托人传递与本王便是了,本王只要看到玉佩,就会来帮你的。”
秦苍受宠若惊:“这……这怎么可以……”
萧澧再次挠了挠头,不知为何,在喜爱的女子面前,他的言行很是局促,甚至有些难以说全一句整话。
“哎,你就莫要推辞了,你就当本王素来喜好锄强扶弱便是了。”
秦苍脸上亦飞了些霞色,低下了头:“秦苍不能收……”
见她还要推却,不知如何是好的萧澧索性拔腿就走,不给她返还东西的机会。
只逃也似地扔下一句:“本王今日还有事就先走了,下回再与秦才人说谈。”
秦苍瞧着斜阳那头的身影,突然启唇喝住了他:“宁王殿下留步……”
那身影顿了顿。
秦苍追了上去。
宽阔的宫门边,四下无人,阒然寂寂。
萧澧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女子绕到他跟前,提裙跪拜了下去,捧着手掌心的纯白玉珏,面容清艳楚然,她睁大一双水莹莹的眸子,满眼都是真挚。
“那臣妾当下就想求宁王殿下一件事。”
“求宁王殿下带臣妾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