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歌一曲

第二十章 .苍云谷

之后的三天,我被扔进了一个大的黑布袋子,还被绑了手脚,顺便用布条封了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听到有人讲话。

“公主,您要的人带回来了。”

“哦——”长长的一个尾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到了中年的女子。“这么久才找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声音一下子威严起来,就连在袋子里的我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是属下无能,望公主恕罪!”扑通一片跪倒的声音。

我几乎可以想象外面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一个中年大妈叉着腰狰狞的笑……

“公主,此次进展之所以缓慢,是因为属下实在不好下手。慕烬那厮功夫了得,我们已经在他手中折了十多个兄弟,而且,他身边还有那个……”

“算了。”还不待那人说完,上面的女人就打断了,只说:“此事就饶了你们吧,把袋子打开来看看。”

一串叮叮当当的铜铃声由远及近,然后布袋就被人打开了。有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提起来,疼得我龇牙咧嘴。

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女子正用一双黑得不像样的眼睛望着我。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铜铃,我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个。刚刚的铃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我张了张被封住的嘴,发出“唔唔唔”的声音。那女的说:“松开他的嘴,听他说的什么。”

嘴上的白条被取下来了,但是被绑了太久,还是有点合不拢。我艰难的说:“大婶,很疼的,放开……”

“啪——”

左脸挨了一巴掌。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你叫我什么?”

我赶紧改口:“公主,请放过小的吧。”

“啪——”

右脸又是一巴掌。口中有了咸腥味。

那女子一放手,我就栽了下去。

“你们就给我带回了这么一个丑八怪?还是一个没骨气的东西?”

得,我慕二少的英明,彻底毁了。

“咕咕咕咕咕咕……”

我在地上扭捏着又爬起来,那女的一脚踢到我肩膀,将我又踢了下去。踩着我的胸口,怒目圆睁:“你小子说什么?”

“咕咕咕咕……”两边脸肿的跟包子似的,说话当然不清楚了!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不叫没骨气,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但可惜那娘们儿不懂得本少爷的意思,只是起身走到一边,挥手道:“别跟他废话了,直接放血。”

“怄奉写?”(又放血?)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人提起我身上的绳子,朝前面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圆盘走过去。手上的身子被割开,我的手腕被强行搁在了圆盘上。

那个圆盘通体黑色,好像是铁质的,上面布满了铁锈。我稍微的一挣扎,手上就沾了些黑色的颗粒。我那两根指头捏了捏,发现那不是铁锈,是干了的血渍。圆盘上厚厚的一层,不知道是被淋了多少人的血才堆积成这个样子的。

我一惊,这层层的血渍堆积,不知道要了多少人的小命,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

我惊恐的不住挣扎,后背突然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泻光了。

他们再度将我按到那圆盘上,一把尖锐的匕首刺进我的手腕,我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来,完全无法控制的落到圆盘之上。漫过那层干枯的血迹,落入圆盘的下方。

所有的黑衣人都望向一个地方。可惜我没有力气,什么都看不到。

咔嗒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

我来不及多想,就听到那女人说:“好了,就是他了,带下去给我好好安置了!”

我一直在想这安置与处理,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但事实上安置与处理还是不同的。

抓我的是苍云谷的人。

所谓苍云谷,其实就是一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山谷。

空谷流泉,云翔雾绕。开春时节,山花烂漫。尤数寒梅最多,绚烂枝头。

顺道说一下,那天之后,我被好生的圈养起来了。

所谓圈养,就是被好生招待着,给你吃得饱饱的,穿的暖暖的,但就是不让你到处乱跑。

说得再直白点儿,慕二少爷被囚禁了。

这些天逃跑费了我不少心思。有一次我跑到后山的那个寒潭里呆着,他们一来我就往寒潭里跳,憋气到他们离开再上来。本少爷岛上长大的,水当然困不住我。

当然我是打算等他们找过了所有地方之后,认为我已经逃出去了,那我就有可乘之机了。但是那一日我正准备上岸,那个叫云傲的公主领着一批人将我逮着了。她高高在上地说:“你若是不绝了逃跑的心,那么就在潭里泡着罢。”

然后搬了把椅子,饶有兴致的看我在潭里瑟瑟发抖。

他娘的,什么叫寒潭?冰寒欺骨,还不结冰的潭子就叫寒潭。

我在里面牙关打架了三个时辰,死也不上来。老实说,这真算是本少爷最有骨气的一次了。面对的可是本少爷的天敌——寒冷啊!

那可恶的女人就像知道我慕二少的弱点一样,在上面喝着西湖龙井,时不时吃点小点心。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但是见到她一脸志得意满的笑,老子就不想妥协!

但最终妥协的还是本少爷,因为老子在潭子里华丽丽的晕过去了!而且之后还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整整三天,脑子都烧糊涂了。期间做了无数个梦,乱七八糟的,还不住地听到一个人的叹息声,搅得我恨不得双腿一蹬,直接去了算了。

最后我得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生经验:不管什么时候,千万不要在你处于下风的时候讲骨气!

病好以后,我决定跑去找那个云傲好好说一说。

于是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了。

房间里垂着暗色的纱帘,虽不似她身上的衣服那样黑,但也够暗的了。我在里面伸了伸五指,勉强可以看到。空气中有什么响动,桌上的蜡烛就被点燃了。云傲斜靠在里间的一张美人靠上,把玩着落在胸前的长发。

我撩开帘子走进去,没找到椅子,就一张板凳。我坐下来,说:“云大婶,你这房间怎么弄得像鬼屋似的,怎么住人?”

烛光下云傲的黑目一斜,手已经高高的扬了了起来。我赶紧伸手捂脸,却不想她隔空一拳击在我肚子上。我一下子从板凳上栽下来,痛个半死。他娘的,女人怎么都这么粗鲁!

“你可知道走过这帘子,会是什么下场?”云傲坐直了身子,高高在上的瞅我。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看人的感觉。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委屈地道:“下场不就是被你打么,你这个暴力的妇人!”

她淡淡的看我一眼:“就凭你这张嘴,打死你都不为过。”

我忍不住鄙视道:“我嘴巴怎么了,一见面你就打了我两巴掌了还没打够?”

她打个哈欠:“没有。”

我道:“那你刚刚怎么不打脸了?”

她道:“你这张脸长得还不错,老娘看得舒服。”

我气结:“那你那天为什么又打了?”

云傲不耐烦的摆摆手:“太脏了,老娘以为是个丑八怪,下手不心疼。”

这个变态的鬼母!我赶紧双手抱胸缩成一团:“你该不会对本少爷有非份之想吧?”

“啪!”额头挨了重重一下。

我哭叫道:“云大婶,你不是不打脸了么?”

云傲瞪我一眼:“欠扁!”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要是再敢叫我大婶,老娘就抽干你的功力,让你变老头子好了!”

好变态!

“我压根儿就没什么功力,你拿这个威胁不到我的!我不叫你云大婶,难道叫你云姐姐?”

她的手又扬起来。这次我干脆蹲下。但是她没有打下来,而是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娘的年纪当你妈可以,要不叫声云妈妈来听听,兴许老娘一高兴,就把你给放了。”

这个条件很优厚,但我还是摇摇头:“你可以让我做点别的再放了我,但这个不行!”

“离开这里不是你一直想的么,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我说:“我慕二少长这么大就没叫过谁一声妈,你不能这么占我便宜!”

云傲顿了一会儿,才问:“你不是姓慕么?难道不是江南慕家的孩子?”

我说:“我就一捡来的孤儿,没那么大出身。就这姓氏,还是捡的师兄的姓。”

云傲又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一直在我身上不住的流连,似乎没看出我有啥自哀自怜的情绪。“你到是很看得开。”

我拍拍大腿:“那是当然。没有爹娘虽然挺遗憾的,但是我过得很好,师父师兄都罩着我,也不嫌弃我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给我弄了个阁主当着,能有什么看不开的!”

云傲笑到:“你小子挺幸运的!”说罢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看她似乎有些动容,心想女人到底还是好对付,一个稍微有点那啥的身世就能够引起她们的共鸣了。而且这位云傲公主虽然年纪一大把了,但似乎膝下无子,如果我稍微用点感情表演表演什么的,说不定就放我出去了。

“你过来。”她冲我招了招手。我一点点的挪过去。

“你动作快点儿,我不打你!”她有点不耐烦。于是我加快了速度。

“把这个带上!”她从怀里摸出一串铃铛丢到我身上。古铜色的,以红黑的绳子编结,明显跟她手上的那串是一个型号。我犹豫了。

“你到底带不带?”她盯着我,目光有点危险。

我想了半天,还是把我的想法给说出来了:“这不会是什么定情信物吧,先说明,我对你可没兴趣!”

她戳了戳我的脑袋:“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快点带上,带上我就放你出谷。”

“真的?”这女人会有这么好心?

她又拿那黑眼睛看我。我心里发麻,将铃铛套上了手腕。绑了半天,一只手果然做不来这活!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她伸手过来,三两下帮我绑好了。然后人又靠了回去,说:“你可以走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说:“再不走就侍寝。”

我赶紧拔腿往外跑。跑到一半,手腕上的铃铛响了起来。我回头,看到她若有趣味的晃着她自己的铃铛。那边一响,这边就跟着响。

我说:“大婶,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说:“你要走就尽管走,反正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能知道,而且这铃铛凭你是拿不下来的。”她冲我吐出非常好看的笑容:“乖孩子,你应该不会笨到去将自己的手剁了吧。”

敢情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我愤懑的摇了摇自己的铃铛。这边没响,那边也没响。看来只有那边能够操控。

我转身对她说:“如果太吵了的话,我是会考虑你这方法的。谢了啊,大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