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

479 心之波动,梦之重温

479 心之波动,梦之重温

去年冬天,吴茵下定决心对江之寒说,我不要当你的契约女友,我还要你陪我回家看看。回头看去,她觉得那是自己一生中最正确最及时的一个决定。虽然家里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她终于以江之寒的女朋友的身份,第一次走进他的家,见过他的父母,而且是第一个被正式带回家的女朋友。虽然历蓉蓉让吴茵感到有一点点头疼,江之寒周围围绕的女生让她常常觉得都太聪明太厉害,他们的关系终究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她能感觉到那变化。

春节的时候,和江之寒,还有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三个女生吃饭,吴茵清楚了感受到了那变化。就像她对江之寒说的那样,虽然她们“围攻”我,但其实想成为被围攻的那个人。

吴茵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三个女孩儿对江之寒的不一样。她现在是江之寒最亲密的助手,又和他一起生活在青大。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她习惯的江之寒是发号施令的,不怒自威的,替人策划牵线的,甚至有些说一不二的。江之寒表面上看并不是很强势,多数时候他态度温和,礼貌微笑,甚至相当的低调。但实际上这几年他当家作主已经成了习惯,甚至替人安排事情也成了习惯,而周围的人也习惯了依赖于他。

江之寒和青大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在一起时也常常相互玩笑,但只有面对这三个女生的时候,他似乎才甘心被呼来唤去,甘心一直被讥讽揶揄。有时候简直不是甘心,而是有些享受。

三个女孩儿给吴茵的感受不一样,不是基于她们的『性』格,而是基于她们现在和江之寒的互动。伍思宜嬉笑怒骂,是说话最多最无忌的一个。但给吴茵的感觉,在分手之后,她真的重回红颜知己的角『色』,和江之寒互动的很愉快。江之寒不介意和她玩笑般的“针锋相对”,对她的“攻击”也乐呵呵的,从不会感到恼怒。林墨古怪精灵,每一次见到她,好像都比上次成熟了好多。林墨和江永文历蓉蓉的良好互动是颇让吴茵羡慕,甚至有一些嫉妒。对于林墨,江之寒更多的是宠溺。表面上看,江之寒和林墨是最亲的,会直接命令她不许干这个,不许做那个,会板着她的肩头,偶尔和她打打闹闹,疯在一起。但林墨让吴茵感到很舒服的一点,就是她似乎时时刻刻都很衷心的在维护她是江之寒女朋友这个事实。在琅琊轩里,当林墨说下一次敬酒她也许就会是嫂子,说她是最能包容江之寒弱点的那个人时,吴茵是从内到外的感谢她,甚至有一点知己的感觉。她愿意和江之寒一样,真心的把她当成最亲的妹妹- 没有比她更完美的版本了。

三人之中,倪裳和江之寒看起来是最疏离的。如果说口才和见过的世面,倪裳在这个圈子里不比任何人差:她当过平面媒体的广告模特儿,她在中央电视台主持过收视率很高的大专辩论赛,她因为发起并参与组织百校万人希望工程项目,接受过宁州电视台和省电视台的专访,她最近还荣获了全国高校十佳大学生的称号,在宁大和中州七中都算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但在这个小圈子里,倪裳的话通常是最少的,除去自己以外。她微笑时多,倾听时多。

但即使沉默也掩不住她的光彩。伍思宜把她当作最亲密的朋友,而林墨呢,称呼别人都是吴茵姐姐,温姐姐,思宜姐姐,只有称呼倪裳通常只叫姐姐两个字,亲的就像亲姐妹一样。

最为关键的是,江之寒面对倪裳的时候,吴茵觉得他还是有一些不那么自如。虽然他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尽量显得很自然,就像对其他人一样,但吴茵敏锐的发现,在谈话的过程中,倪裳是江之寒唯一一个时不时要小心的观察一下她脸『色』的人,看她是否高兴,是否生气,是否在意。

生活在江之寒商业和私人圈子的核心,吴茵能轻易的了解很多东西,如果她留下心来搜集信息的话。所以,虽然江之寒从没有向她提过,她也知道倪裳主持人的位置是得了他很大的助力,她后来也推测出那晚江之寒连夜赶赴宁州是为了去帮她摆平事端。

对吴茵更重要的其实不在这里,而在于当江之寒要去帮伍思宜的妈妈公司扭转乾坤,或者给林墨买什么礼物的时候,他从不介意让她知道。但似乎任何和倪裳相关的事情,他都守口如瓶,藏起来当作自己的**。

几年后有一首歌,吴茵第一次听便喜欢上了,因为简直就像为了当年她的心情而打造。那首歌是这么唱的,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

试着将它慢慢溶化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

是否依然为我丝丝牵挂

依然爱我无法自拔

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过的地方啊

那里湖面总是澄清

那里空气充满宁静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

藏着你不愿提起的回忆

你说真心总是可以从头

真爱总是可以长久

为何你的眼神还有孤独时的落寞

是否我只是你一种寄托

填满你感情的缺口

心中那片森林何时能让我停留

凑巧的是,它的歌名和江之寒喜欢的那首披头士的小曲一模一样。对吴茵来说,倪裳似乎占据着江之寒心中那片森林,而那里是她被禁足的地方。

是否我只是你一种寄托,填满你感情的缺口,吴茵曾经这样问自己,问他……

吴茵反复把玩着那盘录像带,心里忽然有那么一丝去挑战禁忌的**。也许是这个夏天太热,也许是母亲的电话让她有些烦躁,也许总是温柔忍让她终于有些倦了,也许倪裳一味的夸她漂亮温柔让她觉得她有些别的含意,也许江之寒试探着去看倪裳的脸『色』那一刻让她有些心痛有些委屈,或者那天偶遇白冰燕时,她有些自卑和**于她似乎挑衅的神情。

吴茵咬了咬嘴唇,不由自主的走下楼去。她本来告诉小黄在一楼等她一两个小时,路经理专门找来一台碎纸机,吴茵需要些时间处理办公室余留的一些文件,有些没用的也不准备再搬走,扔进碎纸机是它们最好的命运。

到了一楼,她走到小黄休息的房间附近,门只留了一条缝,里面的冷气呼呼的往外冒。

她听到陈振中的声音,“腾冲,我表哥从偃城过来出差,说一定要请你吃饭感谢你带过去的东西。上个星期,他说请你吃晚饭你怎么都不答应。”

小黄说:“老板晚上有安排,我能怎么办?”

陈振中问:“老板晚上请吃饭?”吴茵心里一动,停住了脚步。

小黄笑道:“这是工作纪律,可不能『乱』传的。”

陈振中不屑,“我跟老板的时候他才高二呢,跟我扯蛋吧你。”

小黄倒不觉得那真是什么秘密,他『性』子比较疏朗一些,便说:“跟着去看了场芭蕾舞,老板还临时把我的票找人换成贵宾区的。啧啧,隔的近,看的那个清楚哦……那『毛』子女人的腿……啧啧。”

陈振中哈哈一笑,“你还装了把高雅。”

小黄说:“老板说他也是去附庸风雅的,还好我们同行那位是专业人士,我跟着也接受了一下艺术普及教育。”

陈振中啧啧了两声,“跳芭蕾的……老板身边真是不缺啊……”

小黄严肃的说:“得,别扯谈了,害得老子丢了工作就去你家吃喝。没那么回事儿,人家是长辈呢。”

吴茵站在门口,心里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关于倪裳家的情况,她现在也知道了个大概。

她呆呆的站了两分钟,忽然放弃了看录像带的冲动,回身走上楼去。

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吴茵忽然觉得心有些『乱』。

江之寒居然驱车数百里,悄悄的和白冰燕去看芭蕾舞演出,而且应该是背着倪裳吧,她现在还在乡下支教。这……是为了讨好她?

江之寒的保险柜里,有一盘关于倪建国的录像带。倪建国并非名人或美女,关于他的录像带被私密的隐藏起来。这……是为了威胁他?

略略谈起和倪裳的分手,江之寒总是一言以括之,她父母不同意。那么,现在他双管齐下,难道已经准备好了回去克服这唯一的障碍?

夺江山易,保江山难。和江之寒一起回了趟老家,再进了他的家门以后,吴茵觉得自己最初是开心,接下来却是越来越患得患失起来。

倪裳那标志『性』的微笑在她脑海里跳了出来,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和她母亲的笑容是何等的相似。

吴茵洗完澡,穿着真丝睡裙走出浴室。

对于在江之寒家里和他同睡一张床,吴茵始终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她总是幻想着历蓉蓉会随时回家来敲门。所以她每晚都从里面反锁了房门,还在沙发上铺好毯子,一旦历蓉蓉真的回来了,就先把江之寒赶到客厅里去。江之寒为此笑过她好几次,说她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江之寒半躺在**,手里没有像平常那样拿着本书。他看着吴茵,“小茵,你这两天有什么心事吗?”

吴茵愣了一愣,说:“我……没有啊,就是因为聪聪的事情有些焦虑。”

江之寒安慰她道:“我看倒是一个好的开始,你就别担心了。走一步看一步,总比总像原来那样来的强。”

吴茵躺进他怀里,反问他,“你呢?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难题啊?都赖了两天的早练了。”

江之寒敷衍说:“大概是太热了吧……该死的夏天。”

其实,这几天困扰他的不仅是白冰燕的那一番话,还有那个关于火车和隧道的怪梦又回来了。

他连续做了五天那一个梦,有两次醒来的时候残留的记忆还很清晰。自从高一暑假做了那个梦,它曾经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第一次连续回来的时候,正是那个雷雨夜的前奏。而一年以后,当他再一次清晰的做起那个梦,林墨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这一次,接下来发生的会是喜还是悲呢?

江之寒不知道,但他很忐忑。他试图客观的分析这个梦重新造访他的原因,自以为合理的解释是当年分手的时候,制造的鸿沟就是和倪建国的冲突。所以,当白冰燕来告诉他这个鸿沟可以填平的时候,江之寒忍不住勾起了那时的回忆。有些东西,你曾经如此想要得到却觉得遥不可及。终于有一天你已准备放下,却又燃起希望。那样的感觉,让人很是困『惑』。

也许是这样吧?江之寒闻着吴茵淡淡的体香,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像他期待的一样,火车,隧道,似乎无穷无尽,怎么开也开不出去。终于,少女的声音响起来。仔细倾听,她似乎在说“我叫林墨”,但又不是很像。忽然间,轰的一声,一道亮光闪过,声音消失了,隧道两边的山壁不见了,他一个人站在空旷处,瓢泼大雨打在脸上,浇在身上,能感觉到豆大的雨珠一颗一颗和肌肤接触的触感。

他站在那里,环目四顾,终于找到一丝亮光。抬头望天,在那十层楼的高处,似乎有一间亮着灯的屋子。然后,曾经那么熟悉的悔恨的感觉唰的一声回来了。

他能感觉到,就像回到那个雷雨的夜晚,他站在那栋熟悉的单元楼下,祈求自己可以早离开五分钟。

江之寒能感到那种悔恨的感觉使劲侵袭着自己的心,让心脏都感觉到了真切的痛感。他拼命想挥开它。

终于,他想到了什么,对着那灯光,江之寒大声叫道:“你妈妈说了,他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回到一起了。你……知道吗?”

在他身边,吴茵平躺着,眼睛睁得很大。

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喘气声,和他的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