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

267 报到日(上)

267 报到日(上)

江之寒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走过机舱狭窄的甬道,抬头看见16c的标牌,便把行李往头上的行李舱一塞,坐了下去。

相比其他的大学新生,江之寒随身带的东西可算少之又少。听说学校是要发床单棉被的,一些小的生活用品譬如台灯牙刷什么的,江之寒都打算去了青州再买,反正价格也差不太多,而自己现在并不缺这一点钱。

江之寒的旅行包里带的主要就是些随身衣物。这一年他长高了不少,以前母亲买的很多衣服都不太合身,需要置办些新的。江之寒整理带到青州的衣服时,有些伤感的发现大多数新的合身的衣物都是前一年伍思宜帮他买的。

每想到思宜,心里总免不了歉疚,而这些该死的衣服又要跳出来提醒他。江之寒想了想,还是把这些衣服都带上了,压在箱底的是倪裳送给他的唯一一件衣服---那件藏青『色』的夹克。江之寒没让母亲去给他买新的衣服,说自己去青州如果不够,会去百货商店买的。为此,历蓉蓉当着江之寒没说什么,背地里给石琳感慨说,当儿子再不需要你给他买衣服的时候,你就觉得他的生活和你越来越远了。

这是江之寒平生第一次坐飞机,飞机内部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狭窄很多。737的经济舱一排六个座位,被狭窄的过道隔开,显得颇为拥挤。

江之寒坐在那里,偏头看了看窗外的跑道,又把座位前面的安全手册拿出来翻了翻,正无聊着,有人叫他。

他抬起头,一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说:“先生,给你讲件事。你看,我们一家三口,”他指了指身后的女子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票买晚了一点,没能买在一起,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换一下?”

江之寒在这些方面是很随和的一个人,他问道:“你们的座位在?”

中年男子说:“你旁边这两个座位,然后还有一个,你看,就在后面两排,还是靠窗的,可以方便看风景。”

江之寒站起来,说:“没问题。”看了看男人手上登记卡上的座位号,爽快的拿了头上的行李,就要往后走。

中年男子道过谢,搭讪说:“你这是去青州吧?”

江之寒心想,这飞机中途又不停几站,这不是废话吗?笑道:“是啊。”

中年男子问:“你是去……旅游还是出差?”

江之寒说:“读书。”

中年男子说:“读大学还是研究生?”

江之寒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已经未老先衰啦?他说:“读大学。”

中年男子从衬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今天谢谢你。我们家就住在青州的,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江之寒没想到简单的换个位置,对方会这么热情,接过名片,朝他身后的母子俩笑着点了点头,自我介绍说:“我叫江之寒。”寒暄了两句,看见挡了后面人的路,便去了自己的座位。

那一排的三个位置,中间一个已经坐了个女孩儿,看样子和江之寒年龄差不多。女孩子显得很有些胖,江之寒说声打扰,往里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她站起来,贴着座位让路,让出的空间也不大。

这一次,江之寒吸取了教训,从行李里拿出一本书来打发起飞前的时间,是英文原版的简奥斯丁的理智与情感。女孩待他坐下,跟着坐下,聚精会神的看自己的书。江之寒说谢谢,她只是点点头,并不说话。

江之寒随意翻了几页书,飞机已经退出机位,开上跑道,停在那里等待起飞。

江之寒饶有兴致的透过窗户看着宽阔的机场,和前面飞机的起落。五六分钟的工夫,飞机开始加速,然后有一下子提升的感觉,飞机稳稳的离开了地面。从上往下看,中州城区和城外的大江第一次在千米的高空以不同的视角呈现在江之寒的视野里。

江之寒看着下面越来越小,开始像小甲虫的汽车,觉得蛮有意思。又过了一阵,飞机飞到了白云之上,把下面的景物阻隔开去。江之寒看看云层之上的蓝天,又是一番新鲜的景象。他兴致勃勃的把头贴到窗户上,仔细观察着,看白云流动,阳光灿烂,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秋日。

过了好久,江之寒才收回眼光,坐正了身体,眼角余光无意扫过,身边那个女孩好像瞟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来。

江之寒很**的联想到,这家伙是在笑我看风景看的如饥似渴吧,看样子就是没坐过飞机的土包子。江之寒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几分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不由哑然失笑,又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那个女孩手上拿的书,她从一上飞机就看的目不转睛的。

江之寒微微低头,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

香港的下一个十年

好像还是繁体字的。他抿了抿嘴,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想,这种书也能在路上看的如饥似渴的,什么人呀?

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江之寒手上的书没有看几页,忙着看看风景,喝喝饮料,自得其乐的品评了一下三个空中小姐哪一个更漂亮。初看起来好像是二号,但一号递饮料的时候总会甜甜的笑,还会说谢谢,加分很多。江之寒坐在那里不着边际的想,要是我是老板,一定雇佣一号这样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排三个位置,靠过道的一直是空着的。飞机降落的时候,空中小姐走过来,嘱咐大家系好安全带,又一路举手拍着行李舱,检查它们是不是关好了。

江之寒看着二号从身前走过,杨柳般的腰一扭一扭的,那种姿态确实很诱人,心里不禁想,要是我是老板,到底是雇二号还是一号呢?

邻座的胖女孩忽然放下看了一路的书,说:“这一个是三个空姐中最漂亮的?”

江之寒愕然转头,作为陌生人,这个问题显得很突兀。

胖女孩迎着江之寒的目光,又说:“一路上看的这么仔细,还没有得出结论?”

江之寒有些诧异她的咄咄『逼』人,不过长的丑点,又一路如饥似渴看香港的下一个十年在哪里这样书的人应该会是有些奇怪的吧。难道我如饥似渴的看了看美女,也惹得你自卑了?

他朝着女孩儿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便把眼睛转开了。

没想到女孩儿在旁边又说道:“第一次坐飞机?”

江之寒微微皱了皱眉,心想,你坐过很多次飞机,就很值得骄傲么?脸上还是保持着一点点笑容,没有看她,说:“是呀。”

没想到那女孩儿说:“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也觉得挺好的。”

江之寒有些愕然的侧头看过去,她已经拿起她的书继续读起来了。这一回,江之寒倒是仔细观察了一番邻座的相貌。公平的说,她的五官还算很端正,打个六七分应该没有问题,不过脸盘显得太大了,腰身也粗了些,隐隐的还能看到双下巴。把这个身材加上去,大概要及格都有些难度了。当然,江之寒这一年看惯了美女,眼光未免稍微挑剔了些。

江之寒眯着眼睛,有些好奇的打量了她几眼。在伍思宜的熏陶下,他对衣服的牌子有那么三两分的认识,却看不出女孩穿的衣服是什么档次的。这个年代,坐飞机的基本还算比较有钱的,家境应该不坏。看年龄,如果不是像自己这样上大学的,就是年纪轻轻出来打工的。

江之寒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过头继续看自己的风景。一会儿的工夫,飞机开始下降了。从飞机往下看,一个小巧美丽的城市呈现在眼前。俯瞰下去,城市的绿化似乎比中州好多了,高楼大厦似乎也要少不少。

飞机到了机位,乘客们都迫不及待的站起来,从行李舱往外拿行李。江之寒身边的女孩儿站在过道中,踮起脚往外拿她的东西。她个头不高,勉强够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皮箱,往外拖。行李往下掉的时候,她似乎承不住重量,往后趔趄了一步,撞在后面一个乘客的身上,眼看着大皮箱就要落在地上。

江之寒眼疾手快,单手托住往下掉的皮箱,伸出另一只手扶稳了,轻轻放在地上。胖女孩儿回头向被自己踩了脚的人道歉,又转过来说谢谢。

江之寒点点头,好人做到底,问:“上面一个也是你的?”

胖女孩点点头,江之寒伸手把它取下来。一个大箱子 ,加上一个大背包,带的东西还真是很多。尤其是那个箱子,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机门打开,大家往外走。胖女孩一手拖着个带轮子的箱子,背着一个足有她大半个背高的大包,有些吃力的往外走。一向助人为乐的江之寒同学本来想出声帮助一下的,但想想她看起来有些古怪的『性』子,还是闭上了嘴,随着人群往外走。

到了候机楼的一楼,江之寒找了个工作人员问了问怎么去青州大学。大学在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都安排有校车接新生,在机场却是没有的,毕竟坐飞机的人少,而且既然有钱坐飞机,应该不缺钱坐车吧。工作人员告诉江之寒,可以做出租,大概要70到80块钱,也可以做机场大巴去市区再转公车。机场大巴 只要10块钱,一般是半个小时一班,下一班很快就到了。

江之寒想了一下,本着节约的本能,还是坐大巴吧,还可以顺便看看街景,对青州市区有个第一印象。

背着包出了候机楼,江之寒抬头看去,天很蓝,云很白,树很绿,空气感觉比中州清新很多,连带着心情也更好起来。

江之寒哼了几声歌,轻快的往前走,对这个接下来四年居住的城市充满了期待。

往前走了两百米,就是等候大巴的地方。江之寒见只有自己一个人,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抬头看了又看标牌,又找了个附近做清洁的大妈问了问,才知道刚刚才开走了一班,自己被问讯处的家伙给忽悠了,下一班至少还有二十五六分钟呢。

无聊的站了十来分钟,一辆出租车忽然停在身前。前排的车窗摇下来,邻座的女孩伸出头,说:“去青大吗?搭你一个?”

江之寒皱了皱眉,老子又不是坐不起出租车。他迎上女孩的目光,女孩有一双还算漂亮的眼睛,形状有些奇特,仔细看起来,大概有些像书上形容关老爷的丹凤眼。很有趣的是,江之寒从她眼里似乎读出了一丝紧张,害怕被拒绝的紧张。他心里一动,那种紧张有几分像伍思宜在河滩边表白时候的眼神。

江之寒心里笑了笑,自己还真是有些自作多情的太过敏了,但女孩和伍思宜那有几分相似的眼神无疑在他的心里轻轻的撞了一下,他点点头,拉开后车门,把包往里一丢,坐了进去。

除非是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江之寒最是讨厌聒噪的出租车司机,好在这个司机是个闷葫芦,而坐在前排的女孩也不是个多话的。江之寒便有兴致有闲暇继续作自己的好奇宝宝,透过车窗仔细的观察着青州这个城市。

作为一个有名的旅游城市,虽然规模不大,城市街道显得非常的整洁。道边植的高大的梧桐树挺拔俊俏,和中州的街边小树不是一个量级的。在车道的两边,是专门隔出来的自行车道,成百上千的人骑着车川流来往。

这个城市,喧嚣热闹是一样的,但喧嚣热闹之下,似乎有些别的味道。江之寒怔怔的看着窗外,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不觉呆了。

嘟,司机按了一声喇叭,把江之寒从沉思中唤回来。前面一辆车停下了在下客,堵住了去路。出租车停下来,司机咕哝了一句方言,江之寒不太听的清楚。这时候,几辆自行车从旁边驶过,一个穿着嫩黄『色』『毛』衣的江南女子,天生一个风流的身段,路过出租车的时候,还扭头看了一眼,留下一个清俊的瓜子脸。江南的女子,被这里的水土养着,风雨滋润着,似乎确有一种不同其它地方的风韵。

江之寒在四十中厮混了一年,尤其是在球场上和那些家伙混在一起,学会的一项特别的技艺就是吹口哨。他看着女子的背影,不由的欢快的吹了一声口哨。声音不大,已足以让前座的女孩扭过头来,脸上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字:恶狼。

江之寒咳嗽了一声,回给她一个柔和的微笑。

整洁干净的城市,晴朗温和的天气,再加上风流柔美的路人,青州给他的第一印象无比美好,连带着心情也无端的灿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