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

224 伤逝

224 伤逝

自从心脏病急『性』发作了一次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倪裳外婆的身体机能急剧衰退下去。在老家住了不过两个月,就又被接回了中州,住在倪裳家里,从此频繁的进出医院。

这一天倪裳下了晚自修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了。刚放下书包,白冰燕从房间里走出来,神情很沉重,眼圈好像有些红,她对女儿说:“小裳,跟我去趟医院,外婆想见见你。”

倪裳乖巧的放下书包,挽过母亲的手,问:“今天外婆好些了吗?”

白冰燕神『色』黯了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倪裳心里紧了紧,挽着母亲的手轻轻的挽过她的腰,把头在她的肩上靠了靠,做出一个安慰的姿态。

到了医院,外婆的精神却是比这些天好多了。这两个星期,她基本上连话也讲不连贯。

外婆对白冰燕说:“去帮我看看有什么吃的卖没有?要辣一点的,现在这些东西吃的完全没有味道。”看见女儿犹豫的样子,她催道:“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小裳说一说。”

白冰燕出了门,外婆拍了拍床,示意倪裳坐的近一些。

倪裳说:“外婆,你今天精神好不少了呢。”

外婆说:“你听说过一个词叫回光返照吧。”

倪裳急道:“你说什么呀?”

外婆微笑道:“这个时候,我还会忌讳这个。小裳,人到了最后的时候,是能感觉到的,那个时候到了。所以,我才让你妈把你叫来,想最后和你说说话。”

倪裳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婆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脸,说:“有时候,你在心里一定也怨恨外婆吧,经常冷言嘲讽你爸,是个势力的老太婆。”

倪裳说:“外婆你说什么呀!”

外婆轻轻的叹口气,说:“我也活了快七十年了。说来惭愧,也要到了最后的日子,一个人躺在这张**,才能想通一些事情。有些东西,争来争去,比来比去,到了头,不过都是假的。”

她使劲喘了口气,接过倪裳递过来的水杯,艰难的喝了一口,说:“今天呢,我也不给你讲别的,不讲你爸,也不讲你妈,就说说你吧。你十七了吧,我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还有你,以前我和你没什么时间在一起,这一年来,相处的多了,才知道你比他们好的实在太多。你妈呢,是个脾气好的,我三个孩子中她最孝顺。她年轻时和你一样漂亮聪明,但嫁了你爸,状况说不上太好,也还是十几年把贤妻良母的角『色』尽力做的很好。她同我说,她这一辈子的希望现在都在你身上,我也是这样的。你爸呢,我就不多评价了,也许我是有些偏见的。不过我才见他的时候,对他也很欣赏。你爸年轻的时候还是有些锐气的,也有学识,这些年不仅锐气被磨平了,原先的优点也越来越看不见了。我对他是有些意见,这些年来,你妈把所有的家务事都包过去了,结果呢,你妈现在工作上的职位和他一样,一点不比他差。他呢,在家里还是像个大爷一样,拿张报纸,等着吃饭。”

外婆摇摇头,说:“你看我,说你爸说习惯了,说着说着就偏题了。我也就是心疼女儿,你以后有了孩子就能理解了。说说你吧,外婆看来,你有你妈你爸的优点,但没有你妈的软弱被动,也没有你爸的畏首畏尾,以后前途一定是比他们好很多的。他们也许能给你些建议,但你要相信自己,你的判断会比他们都强。”

倪裳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外婆说:“可惜呀,我是看不到你结婚生子了。我给你说,要找爱人,要找一个品『性』好的,人品比什么都重要。但光是品『性』好是不行的,一定要有能力。如果没有能力照顾你保护你,终有一天矛盾会爆发的。你记住了吗?不要再重犯你妈妈的错误。”

外婆使劲喘了口气,说:“还有,记得孝敬你妈,她照顾你一点不比你爸爸少,知道吗?”说完这句,她无力的摇摇手,闭上眼,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耗光了。

白冰燕坐在**,左臂戴着黑纱,神情有些木然。

倪建国推门进来,白冰燕抬头看他一眼,说:“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岳母去世,倪建国心里感受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觉得一颗定时炸弹终于被拆除了,心里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另一方面,他生恐因为这个事情,妻子和他的冷战会持续更久。

听到白冰燕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话,倪建国暗松了口气.

白冰燕说:“妈已经去了,有些事情,我回想起来,也不想再去说的太清楚。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同意。”

倪建国说:“你说。”

白冰燕说:“我妈是好强了一辈子的人,但其实也没得到什么。她去了以后,我想最后为她一件事。在北山那边,我妈以前住过很久的地方,现在修了一个很大的墓园,在她去之前,她就说过希望能安葬在那里。我昨天下午去看了一下,那个墓园俯视大江,环境很好。在最高处有八个像一间房一样大的墓地,是最好的位置。墓园的人说,有六个已经卖出去了。我……想在那里给她买一个最好的,也算是最后替她尽的一份心。”

倪建国说:“好啊,要多少钱?”

白冰燕说:“8888。”

倪建国惊讶的张大了嘴,“什么?8888?”这可比家里一年的工资加起来还要高不少,不吃不喝一年多就为给死人买个墓?他觉得妻子有些疯了,但想想这是个弥合关系的好机会,不禁犹疑起来,反对的话没有马上说出口。

白冰燕说:“我知道对于我们的收入,是贵了一点。但是……”

倪建国说:“大哥二哥他们准备出多少钱?”

白冰燕冷笑道:“别提他们!他们的两个女人就差点没直说我疯了,把骨灰盒摆在火葬场的陵园柜子里,一年不过要八十八块保管费。”

倪建国心里说,我也觉得你有些疯了,嘴上却说:“确实贵了一些,而且主要是,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家里除了给小裳准备的上大学的钱,其它的大钱都存在十年定期的账户里头,现在提前取出来,损失很大的。”

白冰燕见丈夫没有反对,心里还是有几分欣慰,她说:“钱嘛,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哥二哥好说歹说愿意一家出500块。我们活期里面还有3000左右,再加上我还有5000块投在外面的,如果拿回来的话,应该就够了。”

倪建国问:“什么5000块投资,我怎么不知道?”

白冰燕说:“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我妈有一笔定期存款到期了,给了我些钱。那时候……恰好小裳和我说有一个投资股市的机会,我也不太懂,但还是给了她5000元。”

倪建国大吃一惊,“你给她5000块?”

白冰燕说:“是呀。不过这些天我天天看报纸,股市涨的很多,多多少少应该赚了不少吧,我也没投错地方啊。”

倪建国生气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和我说过?”

白冰燕想了想,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说:“我觉得你一向是个很保守的,怕你反对嘛。反正那5000也是当时定期取出来以后妈给我的钱,我当时就想去搏一搏,因为小裳说了,那些当大官的都很看好。我想,他们总是知道些内部消息的吧。”

倪建国问:“哪个当大官的?”

白冰燕说:“就是上次借车的那家,姓顾吧?不是说是军分区的司令员么?”

倪建国皱起眉头,自从被顾望山当面羞辱以后,他大概有些明白,顾望山可能是江之寒的挡箭牌。

倪裳回家的时候,倪建国单刀直入问她:“你那5000块钱给谁了?”

倪裳戴着黑袖笼,这几天还沉浸在外婆去世的悲伤之中,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问题,呆了半晌,说:“给我一个同学,叫楚明扬,他是回给了我证明的。”

倪建国问:“投资股市这个事,是谁组织的?”

倪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有不少人参加吧。”

倪建国问:“那你怎么和你妈说,是顾望山家在主持?”

倪裳答道:“我是听说,他们家出资最多,大概有一半以上。”不得不说,倪裳真是进步了,她说的每个细节都是真的,不过在最关键的地方撒了个谎。

倪建国看着她,问:“那……江之寒有投钱进去吗?”

倪裳说:“我不知道,应该会有吧。他家好像有些钱,和顾望山的关系又很好。”

倪建国看着倪裳镇定从容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难道是我太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