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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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始终不知道这邮件是谁发来的。它在说什么呀!

你又点击meeting。

苏州女人出现了。终于出现了!你好!你从来都是这样打个招呼。你们只用打字。也许她也在躲着她的丈夫。

hi犓罩菖人回应。

你忽然简直有点恨她。

你到哪里去了!你责备她。好像他有权利责备她。

苏州女人:我刚上来。

你:怎么到这么迟?我等你大半天了!

苏州女人:是吗?

你:急死我啦!

苏州女人: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你:我的一个朋友死了!

苏州女人:死了?

你:我最好的朋友!

苏州女人:为什么死?

你:婚外恋!

沉默。

你:死了好啊!总比像行尸走肉活着好。

苏州女人:你不要这么想。

你更说了:真的,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又沉默。视频上,苏州女人的胸脯,有一颗扣子钉得不整齐,使开襟处翕开一点缝。那里面幽深。你忽然有一股冲动。不可遏制。

你的扣子没扣好。你说。

一只手按住了那翕开的口子。那**,倒好像把它打开似的。

没关系。你说。

那手放下了。

让我看看好吗?你忽然又说。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说。

对方的胸脯又剧烈起伏了起来。像汹涌的海。没有声音。

那手再次牵动了一下。没有脸的人体,手成了脸。那手移到了胸前。居然。一颗扣子解开了。那衣襟像帷幕一样徐徐敞开了。幕布很沉,在启与合中徘徊着。有一刻它似乎要回头重新合了起来。一只**卡住了一边的襟边。它终于没有合上去。

它豁然敞开了。彻底开了。你看到了里面。那是什么?死亡。

死寂。

左乳上有颗黑痣。你感觉到那痣的质感。你闻到了那豁然散发出来的香气。是麝香味。你感觉到自己钻了进去,像乳儿一样寻到她的胸脯。寻找着那**。你拱着,蹭着,盲目地。乳汁弄湿了你的嘴唇,你的鼻子,你的腮。你是那么的柔弱。你要她抱。

爱你!你瞧见自己的手敲下这两个字。

这难道是真的?我在说什么?

或者只是逢场作戏?这样的场合,逢场作戏是经常的事。可是今晚你是认真的。

我们见面吧!突然,你又说。

我要做什么?我这是怎么了?我根本不了解她。都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她也不知道你。更主要的,你们已经做了这样的事,还有脸去面对彼此吗?你们是什么?嫖客和妓女。

简直荒唐。可也许正因为荒唐,你才要做。这念头像恶魔一样拽住了你。你要冲出去,去做,做荒唐的事!

这是一种临界。挑战。你像一支箭,引而待发。

你处在死与生的交融点。嫖客和妓女,是生命假面遮掩下的死的形象。

苏州女人没有反应。影像好像不动了。是对方太惊愕了,被吓坏了,还是死机?你既希望是前者,又希望是后者。前者让你有所希望,后者则让你得以苟且偷安,躲过惩罚。

哪里见?对方回应了。居然。

你感觉自己又在死亡的悬崖上摇晃了一下。你的苏州。你说。姑苏大饭店,咖啡厅。

你知道她知道那个饭店。你们曾经谈过它的。

什么时候?她问。

现在。

现在?

对,马上!

对方又不作声了。我又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样。好久,对方说。

你去抓摄像头,要对自己的脸。可是你马上又停住了。你只要认出一个穿西装的。你说。

西装?穿西装的人多了。

是深蓝西装。

穿深蓝西装不也很多吗?

我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你又说。

苏州女人没答话。也许她在怀疑你的诚意。也许她感到事情真的要到来了,开始犹豫,要打退堂鼓。这样的事说来就来了。太荒唐了。她会反悔吗?有一刻你又期待着她的反悔,然后你就顺水推舟,取消:我们不过是开玩笑的。

可是对方却说:好。

你绝望了。可你的手仍然在打下去:不见不散。

你感觉自己丢下键盘,站了起来。

你走出书房。你又瞧见了卧室,像墓穴。

你抓起外套,下楼。我要逃出去。要逃出这个坟墓。你微微有些颤栗。

你私奔似地开了大门。可是将要关门时,你又忽然想把家仔细看了一遍。好像要记住什么。包括那墙上的相框。你们的结婚时的婚纱照还留着。还有那个你异常珍爱的青花瓷大花瓶。你爱它,甚于对妻子。还有门边的拖鞋。你留恋了?还有这整栋房子,这是用你挣的第一笔大钱建造的。你在做最后的告别。

关上门。你奇怪一切怎么就这么顺当?妻子睡得这么死。大家都睡得这么死。外面的空气鲜得荒凉。只有你的宝马车,跟你相依为命。

一只野猫,唰地蹿了过去。

发动引擎,倒车,倒车,轮胎磨在路面的声音大极了。怎么有那么大声音?

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你踩油门,好像引着弓弦。深深地引着。

车迸然飞出去,把一切推到身后。